第250節
「乘,乘漁船渡海。」嘟嘟說道,隨即振翅飛上了半空中,盤旋了一圈又降落了下來。
「南,南邊有……有個漁村。」嘟嘟說道。
白沙屯是苗栗縣凌霄鎮西北的一個淳樸的小漁村,有百來戶人家,漁港內停泊著幾艘破舊的漁船,村中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拱天宮,內裡供奉著媽祖神像,當地人暱稱「白沙屯媽」。
寒生懷中抱著沈才華,肩膀上蹲著大鸚鵡嘟嘟,來到了村中央的拱天宮前。
這座廟宇有三層,正殿主祀的是軟身媽祖聖像,左右分祀注生娘娘、土地公、土地婆。殿內木樑雕工、金龍畫柱皆十分精緻,尤其是屋頂上面的金黃色琉璃瓦,沐浴在朝陽中顯得金碧輝煌。
屋頂上落著幾隻黑灰色的喜鵲,嘰嘰喳喳個不停,嘟嘟突然翅膀一扇箭似的撲了上去,張開巨大的彎喙「嘎嘎」作響,嚇得那幾隻喜鵲落荒而逃,嘟嘟站在屋脊的琉璃瓦獸吻之上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其音質十足就像是一個老頭。
「什麼……去對岸的大陸?不行不行,」一位漁民裝束的漢子聞言急忙搖搖頭,說道,「政府的『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和『戒嚴令』你們不知道麼?通匪是要坐牢的。」
嘟嘟從空中飛來下來,落在寒生的肩膀上,湊著他的耳邊說道:「給,給錢,多……給錢,最,最好是美圓。」
寒生翻了翻口袋,只摸出了近一千美圓,離開香港飛日本時,原計劃到了東京後就返回,所以拒絕了盧太官的饋贈,就只隨身帶了這麼多。
那漁民漢子搖了搖頭,走開了。
寒生無奈,索性牽著沈才華朝那幾艘破漁船走去,挨個的詢問過去,結果沒有船家願意為一千美圓冒險橫渡台灣海峽的。
停靠在最邊上的一條機帆漁船,打聽之下,船家阿伯竟然是從香港那邊過來的。
「一千美圓,雖說是少了點,不過可以讓你們搭順風船到香港,至於怎麼回內地,我就不管了。」船家說道。
寒生聞言大喜,自己正好是要回香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什麼時候開船?」他急切的問道。
「不急,這艘船被人包了,你們只是乘順風船,要不怎會這麼便宜呢?等僱主到了才能開船。」船家數著手上的美圓說道。
無奈之下,寒生只有抱著沈才華先上了船,然後坐在艙內慢慢等待著那漁船真正僱主的到來。
日上三竿時分,船家突然喊道:「僱主來了。」
寒生將頭探出船艙,抬眼望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匆匆的朝著漁船而來,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那僱主正是不化骨茅一噬。
「茅兄,我們又見面了。」寒生微笑道。
「啊!」茅一噬一驚之下,臉上隨即綻出了笑容,「哎呀,是寒生老弟啊。」他的眼睛望見了船艙內正在與大鸚鵡玩耍的鬼娃沈才華,面色一紅,顯得頗有些尷尬。
「那可惡的老太婆氣暈了……」茅一噬告訴寒生道,自他們離去以後,老太婆進屋看見了汗屍被吸,靈棺被毀,一時急火攻心便暈倒在了地上。茅一噬進屋仔細的搜查了一遭,沒有找到「汗青」,於是只有沮喪的返回了白沙屯漁港。
寒生聞言亦是唏噓不已,客家嬤嬤畢竟是王婆婆的師妹,此番重挫受辱,搞不好是會大病一場的。
「茅兄,請入艙來,我用『汗青』來為你療傷。」寒生自懷中取出了那只青花瓷瓶道。
茅一噬愣了愣,隨即大喜,高聲叫道:「船家,啟程。」
船艙內,茅一噬正準備脫下全身的衣服,然後整齊的疊起。
「茅兄,不用那麼複雜啦,解開褲子就可以了。」寒生笑著說道。
鬼嬰的牙齒的確是厲害,茅一噬的陰莖被直刷刷的切掉了三分之二,創面平整光滑。寒生小心翼翼的拔出瓶塞,在斷處截面上倒了幾滴「汗青」液,然後輕輕塗抹,讓藥力滲透進入殘餘的海綿體內。
「好了,幾日之內,便會生長出新的陰莖來。」寒生塞好瓷瓶,點點頭說道。
「多謝寒生老弟,愚兄魯鈍,那客家嬤嬤怎麼會捨得給你一瓶『汗青』的呢?」茅一噬頗有不解的問道。
寒生輕輕的搖了搖頭,目光瞥向了沈才華,歎息著說道:「是嬰兒偷來的。」
「哈哈,這個鬼娃真是太有趣了,行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小小年紀就如此的有心機,將來必成大器啊。」茅一噬嘖嘖稱讚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寒生想。
是夜,一彎清月,東海之上風平浪靜,霧靄茫茫。
甲板上,茅一噬與寒生席地而坐,兩瓶金門高粱酒,一隻鹵鴨,那是船家阿伯在白沙屯村裡的小店裡買來的。
「悠悠千古事,惶惶幾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難解憂……」茅一噬呷了一口火辣辣的高粱酒,悵然若失道。
「茅兄,據我所知,不化骨乃是中原一十八種屍變當中功力最強的,具不死不壞不化之身,為什麼還要怕什麼『中陰吸屍大法』呢?」寒生問道。
茅一噬沉吟片刻,緩緩的說道:「中原一十八種屍變,惟有『不化骨』是道家『太陰煉形』所致。你是郎中,應該知道的,男子精在腎,以下丹田為氣穴,女子血在肝,以中丹田為氣穴。一般練功,男子漸法下手,首先是煉精化,一旦煉成『白虎降』,就能變為童身,後天精液便不再洩漏。女子漸法下手,開始是煉血化氣,一旦煉成『赤龍斬』,就會月經閉絕,乳峰回縮,恢復十三歲之前的童身。當年江南大俠甘風池師父傳我『太陰煉形』之術,實則茅山道家鎮山之秘,為男煉女丹的『邪術』,江湖上所知者寥寥。」
「你師父甘風池也是練就的『不化骨麼』?」寒生問道。
「不是,師父當年暗戀呂四娘,後來呂四娘死後,他不願獨自一人活在沒有四娘的人世間,所以他沒有去嘗試過『太陰煉形』。」茅一噬解釋說道。
「請茅兄接著說。」寒生點點頭,也呷了一口金門高粱酒。
「我尊師囑,為練『不化骨』而習『太陰煉形』之術,此術說起來頗為尷尬……」茅一噬微微一笑道。
「說吧,我不會笑話的。」寒生饒有興趣的說道,劉伯溫的《屍衣經》裡從未曾詳細的記載過這門邪術。
「入室安坐,閉目存神,息心靜慮,凝神於乳溪,雙手交叉捧乳,設想自己為婦人,輕揉三百六十下,將氣從下丹田微微吸上二十四口,依然雙手捧乳,返照調息。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便能真息往來,開合自如,神氣充沛,真陽旺盛,腎精自絕,乳頭回縮。此刻只要凝神於乳溪,便會覺得一點靈光,從下丹田上升至泥丸宮,再降至喉管,歸於中丹田,如此這般,氣漸化神,再煉神還虛,完成整個『太陰煉形』的過程。最後躺在棺材裡埋入土中,不死不壞不化,丹田之處『太極點』漸顯,百年之後破棺而出,成為一具『不化骨』。」茅一噬詳細的解釋說道。
「據說太極宗師功力達到極致時,也會生出『太極點』來。」寒生說道。
「不一樣,不化骨的『太極點』可吸收月華,身體隨意念可以變得晶瑩透徹,功力更強。」茅一噬說道。
「那麼『中陰吸屍大法』呢?」寒生接著問道。
茅一噬眼望著茫茫大海,輕聲問道:「老弟,你知道什麼是『中陰身』麼?」
「『中陰身』是指人處於『前陰已謝,後陰未至,中陰現前』的瀕死階段,約有七七四十九天,此間因其還有意識,雖已為鬼魂但仍有飽餓之感,但只能食氣味以滋養其身,故兒女祭祀時要擺供品和燃香。中陰身所食用的並非是子女們所供的飯菜,而是吸取酒茶飯菜以及焚香之氣味,因此中原各地素有為死者做『七』之風俗。」寒生說道。
茅一噬點頭稱是:「不錯,『中陰吸屍大法』就是借鬼魂吸食氣味之法,可凌空吸取男女活人之陽氣和鬼魂死屍之陰氣,可謂是吸遍人鬼兩界,端的是無比厲害。」
「黃建國用的就是此術麼?」寒生不無擔心的問道。
「不是,他目前使用的陰人吸屍法還屬於較低級的,只能嘴對嘴,並且還要塞緊眼耳鼻以及陰部諸竅方可,主要獵物還局限於死屍,他若是會『中陰吸屍大法』,那就實在是太可怕了,好在這種曠世邪術在千年以前就已經失傳了。」茅一噬笑了笑,說道。
寒生聞言沉默不語,心下想道,有著太極陰暈的庇佑,那黃建國未必就得不到「中陰吸屍大法」。
「茅兄,小弟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寒生沉吟著說道。
「什麼事?」茅一噬問道。
「你知道『太極陰暈』麼?」寒生說道。
茅一噬搖了搖頭,回答道:「略有所聞,願聽其詳。」
「太極暈是地理堪輿學所說的風水龍穴,蘊藏五色土,先人葬入此穴,後人可黃袍加身,當年朱元璋活葬其母於太極陽暈,其發力超過了陳友諒家祖墳『雙鳳朝陽』的風水,不久,鄱陽湖大戰,朱元璋便戰勝了陳友諒,十年後入主中原,建立了明朝。」寒生說道。
「哦,竟有此事?」茅一噬聽的是津津有味。
寒生接著說道:「太極暈秉天地精氣造化,只要生,便就是一對,所以,還有一個『太極陰暈』在世。」
「在哪兒?」茅一噬興致勃勃的問道。
「江西的婺源縣。」寒生答道。
「咦,那不是你的老家麼?」茅一噬驚訝的說道。
寒生點了點頭,道:「不錯,就在我的老家婺源南山村靈古洞口不遠,可惜的是,去年已經被人給佔用了。」
「哦,豈不是又要出皇帝了?」茅一噬吃了一驚。
「佔用之人為了速發,竟忍心親手將自己的祖父活埋進了太陰陰暈之內。」寒生說道。
「啊!天下竟有如此卑鄙之惡人,這傢伙是誰?」茅一噬怒道。
「黃建國。」寒生平靜的回答道。
「啊!怎麼是他?這廝若是當了皇帝,豈不是……」茅一噬驚愕不已。
「但是,太極陰暈裡出了怪事。」寒生接著敘述道。
「怪事?」茅一噬眨了眨眼睛。
「原本黃老爺子垂直立葬的屍體不見了,竟然變成了一具盤腿端坐著的女性白骨……」寒生將自己同山人叔叔的發現說了一遍,然後問道,「茅兄,你見多識廣,能夠解釋這是為什麼麼?」
茅一噬沉吟了半晌,緩緩說道:「我可以去現場看看嗎?」
「當然可以。」寒生回答道。
正文第三百八十四章
幾天之後,約在中午時分,前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些島嶼。
「快看吶,香港蒲台群島!」船家興奮的喊叫了起來。
漁船經宋崗、螺洲,最終在赤柱灣的春坎角靠了岸,茅一噬和寒生以及鬼娃沈才華、大鸚鵡嘟嘟登岸後,乘上了一輛出租車,繞過淺水灣、壽臣山直奔港島半山而去。
撳響了山頂道900號的門鈴,寒生領著茅一噬走進了盧宅。
「寒生,你終於回來了!可把我們嚇壞了。」盧太官驚喜的大聲叫著,緊緊地抓住了寒生的手。
「這位是……」寒生笑著回頭介紹著。
「他是不化骨!寒生,這是怎麼回事?」盧太官認出了茅一噬,不由得驚詫之極。
「說來話長,待我慢慢的說給你聽。」寒生和茅一噬坐在了沙發上,已有下人奉上茶來。
這時,馮生從樓上跑了下來,手裡晃動著報紙急切的說道:「寒生,你已經上了報紙……」
翻開新島日報,頭版頭條刊登著一幅大島茂的照片,黑色的粗框內寫著:日本自民黨議員大島茂昨日自殺身亡。
「大島茂死了?」寒生驚訝道。
接下來刊登的圖片裡有寒生和沈才華走出東京羽田機場出港廳時的照片,走在他身邊並揮手粗暴的推開記者的那人正是河野警官。
「寒生,從得知你乘坐的那架KA876航班被劫機開始,我們就不停地看新聞,大家都為你捏了一把汗呢,快說說這些天來你們的情況……」馮生急切的說道。
寒生喝了一口茶,開始講述起這次驚心動魄的東京之行。
沈才華從進屋後的時候起,就已經帶著嘟嘟上樓找吸子筒去了。
「它……它是誰?怎麼如……如此醜陋?」大鸚鵡嘟嘟驚奇的問道,一面炫耀的抖動著身上漂亮的藍色羽毛。
「它就是吸子,我的朋友。」沈才華親暱的上前摟住了泡在浴缸中的吸子筒,小手摸了摸,發現它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吸子見到小主人,更是悲喜交加,恍若隔世,眨了眨眼睛,淚水撲簌簌的滴落了下來。
「你,你很喜歡……它麼?」嘟嘟酸溜溜的問道。
「是呀。」沈才華回答道。
「它……它是女的麼?」嘟嘟難過的說道。
「我,我不知道。」沈才華楞住了,這一點,他從來都沒想過。
「讓……我,我來看看。」嘟嘟探出腦袋,上上下下琢磨了半天,最後臉色漸漸的鬆弛了下來,晃動著小腦袋說道:「它,它是一種熱帶兩棲生物,沒,沒有發現生……生殖器官……」
「吸子,嘟嘟,你倆都是我的好朋友。」沈才華高興地摟著它倆說道。
盧太官指著《新島日報》說道:「寒生,報上說,大島茂議員參與了華航CI611航班上的爆炸案,飛機雖然最終沒有墜毀,但是已經導致了六七十名乘客和機組人員高空缺氧損傷了大腦,世界輿論一片嘩然,日本在野黨群起攻之,看來下屆日本大選自民黨要落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