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所長…證物…手……嘟嘟嘟…」周米惠的聲音,可惜信號不穩定,斷斷續續聽到幾個字電話就斷了。
我舉著手機走出房外空地,想找個信號好一點的地方打回去給周米惠,因為血肉缸中斷手上的驗證會直接影響到他的推斷結果,可以驗證自己很多的假設。
暗夜的陰霾散開,月光灑了下來,清冷。
我不禁抖了抖,視線穿越舉著的手機,看到不遠黑影重重的山巒。
「嗷嗚~~~!!!」
一聲悠長高亢的獸吼震徹山野,我不由背後發涼,蒼涼孤寂的聲調活似狼嚎,加上頭頂適時露出真容的滿月,電影中狼人變身的場景浮現在我腦海中。
輕輕搖頭否定了自己的幼稚想法,我遙望四周。
原本燈火點點的村子一下變得漆黑一片,狼嚎就像部隊裡熄燈的號角,讓整個村子的人都關門閉戶,熄燈瞎火。
山野村莊,說不定晚上真有野狼出沒,村民關燈防狼也無可厚非,可當我轉身準備回房間的時候,我猶豫了。
薛奇瑋和徐奎治低聲交談了幾句,起身把燈給關了…
燈火熄滅前,兩個人同時朝我投來耐人尋味的眼光。
就在此時,苦於無信號的手機終於再次響起,我快速地按下接聽鍵,害怕信號隨時斷掉,我沒有開口,而是聚精會神地企圖聽清楚周米惠的每一個字。
號碼是所裡的,可這次說話的人並非周米惠,而是鄒新覺。
「所長,派出所受到不明攻擊,小惠重傷,已經送到鎮衛生院!」短短兩三句話,我根本沒有心情去揣測鄒新覺的語氣和蘊含的情感。
「不明攻擊,重傷。」關鍵詞已經足夠讓我的心蒙上陰塵。
第四章 戒指
我搞得跟個凌晨回家的中學生一樣樣的,用手機照明摸索到自己的房間,薛奇瑋就睡在隔壁,徐奎治走回不遠的自己家裡睡。
農村的夜特別的安靜,晚上有點涼,毯子薄。
我壓著毯子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將自己裹成個春卷樣子,發白淒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鑽進房裡,光線微弱,但多少給我帶來點安全感。
薛奇瑋睡得很安靜,隔壁一點聲音都沒傳過來。
上眼皮好不容易發沉,我拋開這兩天的推論以及各種詭異和不同尋常,迷迷糊糊地進入了淺睡。
毯子好不容易暖和起來,我蜷縮著身子,而就在此時,胸口的被子突然劇烈顫動起來,就像裡面有個狂跳不止的老鼠一般!
剛進入淺睡的我騰地從床上彈出,聽到「啪嗒」一聲脆響,胸口的手機掉落在地,原來是手機突然震動,虛驚一場!
神經緊繃地我長長呼出一口氣,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手機是據說能用來敲核桃砸車窗的某牌手機,我算是服了,半米高的床上摔下來,手機還是亮著的。
就在我要撿起手機的時候,腳底一股子寒氣直往腦門上冒,黑暗中的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種直覺曾經數次讓我從歹徒的槍口刀下脫險。
我當即提起精神,夜貓一樣警覺地感受著周圍的一切,然後慢慢地往門邊移動,那裡有電燈的開關。
手機屏幕已經暗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亮了屏幕,就在屏幕亮起那一刻,房頂傳來一陣輕輕的窸窸窣窣摩擦聲,一點銀光閃爍了一下。
我條件反射般一個魚躍到門那邊的方向,頭不知道碰到什麼東西,撞得自己眼冒金星!
「嗤!」
一聲清脆聲音響過,房間再次安靜,隔壁薛奇瑋的房間燈火亮起來,我摸了摸生疼的後腦,藉著手機光按下了電燈開關。
「嘶…」
看清楚房間裡情景的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在剛才自己貓腰撿手機的地方,地面上插立著一把黑鐵大菜刀,是那種屠夫剁骨用的殺豬刀!
刀柄上還連著一段繩子,應該是懸掛在房樑上,繩子鬆掉,刀子就掉了下來,容易推斷,可剛才差點就讓這刀給結果了性命啊!
薛奇瑋睡眼惺忪地敲門進來,看到我不悅地盯著地上的殺豬刀,慌忙抽出刀子解釋。
「所長,這是我們當地的風俗,殺豬刀剮牲口越多殺氣就越重,掛在房樑上辟邪來著,估計是時間久了繩子鬆動,讓所長受驚了…」薛奇瑋惶恐地解釋道,慌忙撿起地上散落的紅色布袋將刀子包好放在一邊。
「辟邪?」我點起一根煙,穩一穩心神,撞到頭倒沒什麼大不了,剛才要不是自己對危險的直覺敏銳,估計那下落的刀子能直接剁掉自己半個腦袋!
「嗯,村外的山林裡野獸多,刀子除了辟邪還能嚇唬那些畜生。」薛奇瑋給我倒了一杯開水,似乎因為刀子的事,他的話也多了起來。
本來以為我會趁機多問點什麼,可我的視線卻一直落在包裹刀子的紅布袋上。
「刀拿來我看看。」我指著布袋說道,沒有絲毫詢問的語氣,而是近乎命令,擺明了不管你風俗如何,我只想看看差點要了我的老命的刀子。
薛奇瑋雖然一臉為難,但確實有點理虧,也就老實將布袋遞了過去。
我摸了摸紅布袋的質地,又湊近鼻子聞了聞。然後才抽出那把生鐵剁骨刀。
刀鋒銳利,刃面寒白,起碼有兩斤重。
我細心地用指甲扣了扣刀子的木柄,突然臉色大變,眼睛充滿敵意地怒視薛奇瑋!
薛奇瑋看到我的異常眼神,不由稍稍退後了一步。
我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薛奇瑋大驚失色,趕緊躲閃到牆邊,我手裡可拿著剁骨刀呢!
就在薛奇瑋操起牆角的鏟子時,卻發現我衝向了窗口,並非要對自己動粗!
暗自慶幸沒有動手的薛奇瑋悄悄放下鏟子,遠遠伸長脖子朝窗口望,我的手裡還操著刀子呢,他可沒那個膽靠近,剛才我的眼神十足的是想對他下手。
看到我放下刀子掏出小筆記本,薛奇瑋才湊了過來,窗台上一小堆紅米,散落在窗台上,薛奇瑋眼中劃過不易察覺的失望。
而我卻在本子上寫下兩個字:救我!
這是剛才窗台上紅米堆成的字。我絕對不笨,剛才薛奇瑋想操起鏟子跟自己對幹那絕對不是瞎想,雖說小伙子血氣方剛,但也不會沒來由跟所長對干,唯一的解釋就是,薛奇瑋做賊心虛了!
所以我抹亂了紅米堆才讓薛奇瑋靠過來。
薛奇瑋已經被我列入可疑的行列,並不是因為他剛才想對抗我的行為,而是他話語中的漏洞。
薛奇瑋說這個刀是常年放置房梁以致繩索鬆動掉落下來,可我查看過布袋,新的,上面還有消毒水的味道!
而刀刃顯然是剛打磨過不久,如果是常年放置,這種生鐵刀絕對會生銹,而我看到的是鋒利的刀刃,加上我扣開木柄,木質鬆軟潮濕,顯然最近時間有碰過水,這些綜合起來就更加驗證了我的推論!
最有可能的往往又最無奈,因為畢竟是推論,不足以當成證據,因為整個案件樸素迷離,到目前為止能確認的只有一點,就是有受害者,不一定是死者,卻不知道死者是誰。
那只斷臂和邵飛宇家裡出現的裸體男屍是否有聯繫,到底有什麼樣的聯繫?作案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兩樁案件都沒有收到任何目擊報告?其中會牽扯到什麼天大的陰謀?
不管受害者遭受何種攻擊總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吧?那塊黑色的石頭又代表什麼特殊的含義?再者,我在血肉缸案現場門外發現的腳印也有疑點,可惜現在還無法定論。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裝作不知吧…免得打草驚蛇。」我暗想道。
打發走疑慮卻又故作輕鬆的薛奇瑋,我坐在床邊抽著煙,不斷在本子上推演,不知不覺迎來了無夏村的雞鳴。
今天我必須要放下手頭的線索先趕回所裡。
周米惠詭異重傷,派出所是什麼地方?居然會受到不明攻擊?
草草吃過早飯,我走出了薛奇瑋家,就在他準備跨上摩托車的時候,心頭猛然一緊,這次真的是慶幸自己昨晚沒有草率行事了。
薛奇瑋家門邊上,一個不大的白色印子赫然出現在我眼中,跟邵飛宇家的一模一樣!
想到邵飛宇家中戴著獰笑鬼面具的裸體男屍,我就一陣心寒。
摩托疾馳在山路上,沒了周米惠坐在後面,雖然有點莫名失落,可我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發揮自己的車技,一路掀起洶湧塵頭。
雖然還有年底就二十七歲,可我還是悶騷屌絲一個,甚至初戀都只是深埋心底,一心撲在破案上。
周米惠這妹子臉蛋漂亮,身材也好,人也個性,說真的還是比較合我的口味。所以摩托車到了分岔路就直接轉頭奔向鎮衛生院。
我敲門進去,從玻璃窗看到周米惠慌張得將手機塞枕頭下面。
可能周米惠還以為是老媽子提雞湯過來了,要是被她發現自己偷玩手機,又是一頓鋪天蓋地的囉嗦。
門打開。
難怪剛才手機上有什麼貓膩?周米惠看起來有點心虛,碰觸到我的視線之後臉頰就紅了起來。
「所長...」看到掙扎著想起來的周米惠,我趕緊快步過來,輕輕按了按她的肩頭,示意她躺下休息。
「傷哪了?」我一臉關切地問道,順便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來得急,根本就沒時間買水果花籃什麼的,不過我也不以為意。
這種隨和到了周米惠這裡卻變成了一種熟人之間的不需客套,心裡不由一暖,可當我問及傷口位置之時,周米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怎麼了?傷口疼?」我探過身子問道,濃眉微微皺起,周米惠很喜歡。
「沒...」周米惠下意識地將手捂在左胸口,羞澀地小聲答道。
「到底傷哪了?我看看...」我是真急了,真不知道這妹子有什麼好遮掩的,可當他看到周米惠右胸口滲出來的點點血跡,自己的臉尷尬地紅了起來。
「額...具體情況跟我說說...」短暫的尷尬沉默之後,我略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哦,對了,所長你要的東西。」周米惠突然醒悟過來,抽出枕頭底下的手機,屏幕微微傾向自己,翻出了一張照片,屏幕上是斷手的手指特寫圖像。
「所長...那具男屍真的是邵飛宇?」周米惠看著緊盯屏幕出神的我,不由問道。
「還說不準,有些環節還不確定,必須要進一步的證據去驗證。」我將關掉相冊,卻看到屏保圖案上自己的背影!原來這妹子對我也…上學的時候連同桌都是爺們的我,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有點魅力的。
「那天我回到所裡,鄒叔就一直待在辦公室,我好不容易才溜進證物室,你偷偷給的鑰匙我都沒敢放出來,一直貼身帶著。後來我拍了照指就一直在接警台。再後來突然來了個報警電話...」周米惠停頓了一下,臉色難看起來,想起那畫面似乎還心有餘悸。
「什麼樣的報警電話?」我想抽煙,可發現面對一個傷員,只能縮回手,煙盒放在手裡不上不下。
周米惠體貼地要過煙盒,抽出一根來遞給我,一臉體諒的微笑。
「報警的人說是有兇殺案,我聽到就嚇傻了,他說有人要殺所長你!」周米惠臉色發白,身子不由微微前傾。
「有人要殺我?」我心頭一緊,不由想起在薛奇瑋家中的遭遇。
「嗯!而且所長你猜報警的人是誰?」周米惠故意買了個關子。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