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再往裡四步也一樣安全。柳兒又走出四步。
當她已經快到對面巷口時,凝神細細感覺的她突然聽到一片由遠及近的雜亂腳步聲,其中有一個腳步是熟悉的,其中有許多腳步是一致的。
一陣雨水在巷口濺起,隨著這陣水花濺過,一張慘白驚恐的臉龐模模糊糊地出現在巷口。
「老爹!」柳兒從跌跛的腳步聲中就已經知道來的是魯承宗,這讓她感到一絲欣慰,老爹沒事!他們已經從「百節糾錯陣」的竹林中逃出。
沒事只能說明過去,並不代表將要發生的事。那些非常一致的腳步聲是誰的?腳步很輕,體型不大,步法笨拙速度卻很快。聽聲響沒穿鞋,應該是哪種用雙足奔走的小獸子。
從魯承宗的臉色來看,他已經是個到了快崩潰的邊緣,柳兒的一聲突如其來的「老爹」,更嚇得他魂飛魄散。
「啊!啊啊!丫頭!?快逃!趕快逃!圈住就沒命了!」魯承宗雖然被柳兒嚇著,腳下卻未絲毫停滯,看來他是根本不管巷子中有沒有什麼可怕怪異的物什,死活都不情願被後面追趕的東西圍住。
魯承宗拉著柳兒就走,還未及轉身柳兒恍惚間看到巷口處出現了一個浮漲的矮小身體,皮膚顏色也像魯承宗的臉色一樣慘白。
第三十五節:鬼嬰壁3
從迭步巷的另一頭剛出來,魯承宗就馬上從挎著的木箱下層中抽出一片鋒利的青鋼盤鋸,甩手飛入到背後小巷內。同時拉住柳兒側身閃躲到巷口旁邊。
隨著一聲利刃入肉的「撲哧」聲,巷子裡怪異的腳步聲停止了。柳兒有點奇怪,後面明明許多的腳步聲,怎麼一擊之下,全都停止了?
「哇嘎——」,巷子裡傳出的一聲怪叫,差點沒把柳兒駭暈過去,就像是有把大椎從喉嚨口直搗入天靈。隨著這聲怪叫,巷子中有什麼東西迸炸開來,碎物、液質帶著濃烈的腥味兒和腐臭衝出了巷口。
巷子外的光線要稍好些,因此柳兒能勉強看清一地的黃水和幾堆碎肉,魯承宗飛出的那片盤鋸在地上滾轉了幾圈,終於晃晃悠悠地倒下,在石路面上發出「光當當」的清脆聲響。
隨著滾轉的盤鋸倒下,一縷清煙淡淡升起。那只青鋼盤鋸在被迅速腐蝕溶解,從小巷裡噴出的黃水竟然具有溶解金屬的強烈腐蝕性。清煙的氣味是很難聞的,溶解的情景是很駭人的,本來已經被濃烈的腥味兒和腐臭搞得胃腹翻騰的柳兒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黃水噴吐出口外。
閃在一旁的魯承宗沒有因為這些而感到驚異,似乎早就見識過這種情形,而是轉側著頭,很專心地在聽巷子裡的動靜。
巷子裡又是腳步響起,魯承宗也再次拉起柳兒瘋狂奔逃:「快走!剛才那只不是主嬰。」
「那是什麼?那些怪物是什麼?」柳兒緊張之下已經不再用吳語問話了。轉載自我看書齋
「是鬼嬰!」魯承宗的解答是簡短的,眼下要做的不是說明,而是逃命。
但是奔逃的路並不能走出多遠,就在這道街尾端三斷橋那裡,兩個人正從橋下的溝邊慢慢地後退著。他們背對著魯承宗和柳兒,是剛從溝水中退出的。這狀態雖然沒看到奔逃過來的父女倆,可連在靜寂街道中迴響的腳步聲也沒注意到卻不該是江湖人應該出現的錯誤。這是因為他們兩個正全神貫注地戒備著,把他們從水中逼出的怪東西隨時都會趁他們的微小疏忽發動攻擊。
「五哥,快溜哉!」柳兒看到前面退走的兩個人,也認出那是五候和余小刺。
「不要過來,這裡危險!」五候聽到柳兒的聲音,沒有回頭,吐掉銜在嘴裡用來換氣的豬尿泡,甕聲甕氣地回了一句。
柳兒和魯承宗沒有過來,因為他們緊接著也看到跟在五候他們兩個後面出水的東西,那是幾個和後面追趕自己一樣的矮小身影。
魯承宗停住腳步的同時,轉身朝後,一手持「子午釘盒」,一手持「十形碎身刨」,這兩樣東西都是可以連續射殺的,並且能達到較長距離。沒有地方可逃了,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阻止追趕的鬼嬰靠近。
值得慶幸的是後面追趕的那些鬼嬰也停住了腳步,它們圍成一排封住了道路,然後和那些從水下出現的同類一樣,以極緩慢的速度漸漸逼近過來。
黑暗之中,從街道的那邊不斷還有鬼嬰往這裡來,封住街道的已經不是一排,已經變成了一片。而溝水那邊也不斷有鬼嬰出水,在溝的對岸也出現了許多,動作很一致地走入水中,潛水而過。
四個人被逼退到一起了,再沒有退逃的餘地。
鬼嬰們在一個很近的位置也止住逼近腳步,將四個人團團圍住,睜綻著兩線黃白盯視著這四個驚恐的人。
雨不知什麼時候變小了,像霏密的霧幕瀰漫在夜色中。
柳兒到此時才徹底看清那些鬼嬰,看它們的體型和模樣真的很像嬰孩,動作笨拙呆滯,要不是親眼見到,很難想像它們奔跑的速度卻是很快。鬼嬰都是一絲不掛的,慘白的皮膚上暴出條條紫色、青色的粗大血脈。最怪異的是鬼嬰的臉,碩大的滾圓頭顱,卻是配著呲牙尖鼻,一雙眼縫很長大,睜開卻顯得艱難,眼縫中的看不到黑色眼珠,只有一團混濁的黃白。
柳兒打了個冷戰,不是因為被雨水淋透才打的冷戰,這寒意與在大水潭邊,從石柱林中傳出的,差點讓柳兒凍結的寒意是一樣的。現在柳兒終於知道意識上的寒勁是從何而來了,是眼睛,鬼嬰的眼睛。
「動一動,不要讓它們集中盯視,那樣會凍結你們的意識。」柳兒用純正的官話說道。
四個人開始動作了,是背背相對轉著圈,這樣那些鬼嬰就不能把目光長時間集中在誰的身上。
鬼嬰也開始動了,最前面的沒有動,後面的開始往前面的身上爬,爬上的動作很一致,爬上去後最終的姿勢卻是各異的。
「這麼多,不知道有多少?」柳兒看著越堆越高的怪異玩意兒,禁不住自語了一句。
「總要有一百多隻。」魯承宗說。
「它們是要幹什麼?」余小刺問。
「砌牆壁。」魯承宗說。
「是百嬰壁?!」柳兒發出一聲驚呼。
「不,比那更厲害,是鬼嬰壁!」
百嬰壁,其實與坎家有很大區別,而更接近於術家,並且應該算是邪術。它是利用一個活嬰為引,用九十九隻種下「生相符咒」的藥浸死嬰為器,以音、形惑力破壞被困人的心神,直至被困人承受不住自毀為止。如果要衝出百嬰壁,只需傷一死嬰,就會啟開「命血附」的蠱咒,這只死嬰會不休不止纏抓被困之人,直到傷它的被困人的鮮血佈滿它全身每個部位才會休止,傷的死嬰越多,纏抓的死嬰也就越多。而藥浸的死嬰手腳如鐵,力能裂石,它要獲取人的鮮血都是抓破胸腹頸脈,中者無有生還。所以內行的坎子家都是撞破百嬰壁後,立刻斷腕割肉,在死嬰還未傷到自己要害時,搶先噴濺鮮血塗滿死嬰全身。
鬼嬰壁又有不同。鬼嬰都是殺死懷胎待產婦人,入土七七四十九日後再將腹中嬰身剖出用藥浸泡。與百嬰壁的死嬰相比,其音、形惑力更烈,而且還能以眼意惑人,最重要的是它們體內充滿巨腐的屍液,傷它一處則整個俱爆,噴濺物只要沾上一滴,就會全身腐化成水。在數量上也有不同,鬼嬰壁已經不限制為百個,因為其主嬰不用活嬰,主嬰之引不用考慮到數量。
第三十六節:日煞凶
【減字木蘭花】
沿街房上,見人如平頂之岳。
所殺均消,猶帶紫痕歸鬼圈。
養屍三道,夜鬼晨魅白日煞。
算得好時,踏破屍局逕自逃。
現在鬼嬰壁已成,就像是個圓筒把四個人罩住。成壁後的鬼嬰各具形態,難怪它們要比百嬰壁數量多,因為它們的形態神情比死嬰還多出了詭異、惡毒、怪誕、扭曲。
「百嬰壁,圈無命」這是江湖上坎子家都知道的俗語。不過當百嬰壁成圈以後,還是有脫逃機會的,那就是尋到主嬰,抓控住為引的主活嬰。魯承宗和魯承祖曾經在滴翠峽救助被水中「百嬰壁」所困的倪家老少,所用手段就是尋主嬰,不過當時本來想用三菱飛鑿釘住主嬰手臂,卻因為水的折射發生誤差,殺死了主嬰,中了「斷脈」蠱咒。
現在鬼嬰壁也已成圈,可魯承宗非但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反在嘴裡反覆念叨著:「圈住了!沒命了!」
「老爹,儂勿是懂尋主嬰破圈格?!」知道這是類似百嬰壁的鬼嬰壁後,柳兒反輕鬆了許多,因為她聽魯承宗說過破百嬰壁的事情。
「就是,可是,可是,就是這鬼嬰壁中找不到主嬰!」魯承宗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其實這段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鬼嬰群中尋找主嬰,但沒發現活嬰,連個特別點的都沒找到。
聽到這話,幾個人徹底絕望了,他們心裡非常清楚自己已經是等死的人了。
鬼嬰壁一直沒有啟動,好像目的就是要圍住他們。對家似乎還不需要他們馬上死,或許是因為最終目的未曾達到前,他們還有可能派上什麼用場。
「不能這樣等死!」余小刺覺得這樣光轉圈可不是辦法。
「我殺開條路,你們先走。」五侯的勇敢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也知道百嬰壁的事情,自己覺得要是傷一兩個鬼嬰,讓其他人先逃,憑自己的力氣,兩隻鬼嬰不見得能撕巴了自己。
「勿行格,儂一動刀,鬼嬰格受傷爆裂,阿拉全都得化成黃水格。」此時的柳兒反倒是平靜下來,聽五侯這樣說,見過屍水化盤鋸的她趕緊阻止。
「是的,鬼嬰不同於百嬰壁的死嬰,不要莽撞行事。」魯承宗說道。
「是這樣回事啊!那我不用刀。」五侯又說。
柳兒沒理五侯,因為她清明的三覺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響,那聲響有些像千年老樹的根莖被拔斷了。
魯承宗和余小刺也沒答話,因為他們兩個看到了人,一個站在屋頂中脊上打著傘的人。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沒聲息就出現了,不過黑天裡,又有傘的陰影罩著,看不到臉面,只能看到那人挺立的身軀很矯健瀟灑。
「那裡有路!」魯承宗輕聲說道。
「知道。」柳兒道。
「鬼嬰壁一動,我們想辦法引下那人,你從上面逃脫。」魯承宗又說。
「行,有機會我就走。」魯天柳這樣的江湖兒女,是不會為了一絲情長而白白喪失性命的。這個原則也是魯承宗從小就教導她的,只有最好地保住自己性命,才是真正對得起關心愛護你的人和為你犧牲的人。更何況寶定凡疆的使命比個人的性命更重要,而這使命也確確實實需要人留著性命去做。
五候和余小刺也很清楚,他們當中能憑空上房越脊的只有柳兒,必要時必須犧牲自己保得一個是一個。
打傘的人能上得房頂,說明這裡的房頂不是死路,而是對家所設的突襲暗道。如果魯承宗他們三個合力撞開鬼嬰壁,再用極突然手法逼開屋頂上的人,那麼柳兒逃走還是有希望的。
周圍非常的寂靜,只能聽到已經旋轉得很快的「三斷旋板橋」**的呼呼風聲。
突然!「咯——卡——崩——」一聲巨響。這和柳兒剛才所聽到的那種巨樹拔根的聲響差不多,只是聲音擴大了無數倍。魯承宗他們都沒嚇得一個激靈,還有站在屋頂上的人也是身體微微一顫,他們全下意識地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瞄了一眼,那是「玄武局」峽口裡傳來的。
大家都注意到那個聲音,而細心的柳兒卻發現了房頂上那人的反應,這人的表現說明奇怪的聲音不是對家擺下的什麼設置發出的,對家自己也為這聲音感到困惑。這是個機會,當再有這種聲音發出時,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柳兒他們四個依舊背靠背轉著圈,當柳兒轉到背朝屋頂上人的時候,柳兒給身邊的五候做了個手勢,這手勢只有五候和柳兒兩個人知道,是他們從小在一起玩耍和練技時自己琢磨出來的。五候雖然不是個聰明的人,但對柳兒吩咐的事情卻是件件牢記在心,所以手勢一出,立刻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果然,過不多久,那奇怪的聲響再次響起,這次聲音更加巨大,而且還帶來些震動,震動和巨響讓疊壘起的鬼嬰壁也出現了些許異常。
也就在這次聲響餘音未絕之即,柳兒和五候同時發出長長的驚呼。柳兒尖利的嗓音夾帶在五候渾厚粗亢的聲音中,像是把鋒利的鋸切割開了雨幕。兩個人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恐,感覺比見到了鬼還要慘。
站在屋頂上的人這次不止是往傳來巨響的峽口望去,他還在四處尋找,尋找讓這兩個年輕人驚恐駭怕得撕心裂肺驚呼的到底是什麼。
也就在此時,五候縱身撞向鬼嬰壁,他是將朴刀插在地面的石縫中,空著雙手朝鬼嬰壁撲過去的。
誰都沒有想到還有人敢空手撲向如此齷齪詭異的鬼嬰們,可能就連鬼嬰們自己都沒想到過。不過鬼嬰壁並沒有被撞開,天生神力的五候只是將那個鬼嬰們疊壘的圓筒撞得微晃了下。
這些都在柳兒意料之中,如果真能一撞即開的話,那百嬰壁也就不會在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了。可柳兒並不是要五候撞開鬼嬰壁,而是要借助五候的縱撞之力給自己添個踏腳點。隨著五候身體縱出,柳兒也擰柳腰飛出。五候撞在鬼嬰壁上的時候,柳兒剛好在他肩頭一踏,身體在空中一個翻捲,越過鬼嬰壁,往旁邊屋頂落去。
第三十六節:日煞凶2
知女莫若父,從柳兒發出尖叫的剎那,魯承宗就已經知曉兩個年輕人會有動作,所以當他看到五候和柳兒往靠近房屋那側的鬼嬰壁衝去的時候,想都沒想,「子午釘盒」、「十形碎身刨」一齊啟動,雨點般密集的子午釘和十片各種形狀的刨片朝屋頂那人發射過去。
屋頂上那人身形未動,只是將手中的油布傘朝魯承宗這方向微微一傾,就像遮擋斜風的細雨一樣,這把普通的油紙傘竟然將幾十枚子午釘和十種形狀的刨片盡數擋落在屋頂的瓦片上。這傘要是山西倪家的「雨金剛」,擋掉這些利器還在情理之中,可是只是一把普通的油紙傘,這就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了。
躍起在空中的柳兒也撒出「飛絮帕」,「飛絮帕」的金屬鏈纏在油紙傘的一支傘骨尖上,手中再猛然用力回拉。她的想法得很實用,要麼拉開傘面,讓下面老爹他們的協助攻擊成功,逼得這人讓開路,要麼借他傘的回奪力量,自己直接從他頭頂躍過去。
柳兒沒有想到的是,那把油紙傘猛然往後一奪,非但沒有帶起她的身體,反而是將套在手臂上的「飛絮帕」一下子奪去。「飛絮帕」的鏈尾套子扯帶下半隻袖管,拉傷了她整隻手臂。
柳兒落腳在屋簷往上一點的瓦面上,雖然她非常清楚屋面的結構分佈,立腳之處很是穩固結實,但落腳時還是因為意外的情況驚嚇得身體亂晃,差點就站不穩。
沒等柳兒完全站穩,持傘的人身形動了,他沒有走也沒有跳,身體筆直,無聲地從屋脊處滑下。快接近柳兒時,紙傘往下一落,傘面對直撞向柳兒。
柳兒熟悉屋面瓦溝的構造鋪設,在屋脊瓦梁間縱躍奔走也是她的強項,但是柳兒竟然沒有和持傘的人在屋頂上作絲毫的周旋,直愣愣地任憑那雨傘頭在自己胸前一撞,把她像片飄飛的落葉那樣撞跌回鬼嬰壁的圓筒中間。
當五候和余小刺接持住橫身落下的柳兒時,他們發現柳兒沒有袖子的手臂,藕白上有一片紫紅,這是被「飛絮帕」尾套拉傷的,而且很明顯地,她這隻手臂從肩部往下已經不能動彈分毫。
但這些看得見的皮外傷還不是很嚴重的,比皮外傷更讓人擔心的是那把雨傘一撞之下到底在柳兒胸前造成多大的殺傷力。還有就是柳兒的精神狀態,落下來後的柳兒手掌冰涼,身體微微顫抖,神情恍惚,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嘴裡不斷在喃喃著:「沒有頭!沒有頭!」,不知道這是因為她在上面看到什麼刻心恐怖的事情,還是受撞擊重傷後說的胡話。
打散的人沒再理會魯承宗他們,轉身沿屋簷邊飛速朝著「玄武局」峽口那邊飄飛過去。在最靠近河溝邊的時候,他發出一聲怪異的呼喝,然後身體縱出簷上瓦面,在傘的助力下,輕鬆地飄飛到水溝的另一邊。
其實余小刺他們都知道這人為什麼要往那裡去,在發出第二聲巨響之後,「玄武局」那裡非但喧囂聲不斷,其中還夾著著人的驚叫和慘呼。要不是他們被鬼嬰壁圍著,他們也很想過去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兒還沒未從懵登中清醒過來,持傘人過河時發出的那聲怪異呼喝就已經產生後果了。鬼嬰壁上的鬼嬰開始哭泣起來,聲音從低到高,從和緩到刺耳,從有節奏到混亂,而這混亂只是針對聽到哭聲人的思想而言,其實它的此起彼伏中始終是有一定規律和節奏可循。哭的腔調也是千奇百怪的,而且每哭過一段,便會變換不同腔調的哭聲。
哭聲才響,魯承宗和余小刺一下就把雙耳堵住,臉色變得鐵青,哭泣的鬼嬰只發出哭聲卻沒有眼淚,而魯承宗和余小刺眼中卻已是淚水直流,不知道他們是真的難受,還是因為鬼嬰的哭聲刺激了某部分神經。
五候則再次撞向鬼嬰壁,這次比剛才更為勇猛,就像是頭發狂的野牛。真的像野牛,連撞擊的樣子也像,因為這次是以頭相撞的。只是一次撞擊,便被彈跌回來後,叉腿坐在地上,臉上神情比柳兒更加迷茫呆滯……
鬼嬰的哭聲當然是可怕的,迭步巷裡一隻鬼嬰臨死的慘叫就讓柳兒心悶嘔吐,雖然這裡的鬼嬰哭聲沒有那只臨死叫聲慘烈,可數量上卻有著一百多倍。
知道它們可怕又有什麼用,知道一件事情的真正可怕程度,只能多一些臨死前的折磨,這種時候最好的可能還是沒有知覺。
打傘的人奔進了峽道裡,同時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奔出了峽道口,與他擦肩而過,誰都沒理誰,就像根本沒看見一樣。但打傘的人剛進到峽道裡,馬上便掉頭跟在那兩個人後面重又奔了出來。從峽口裡衝出有一道巨大的水流,撲天蓋地、無所阻擋,在急速地追趕著他們。
水流衝出,如同一隻妖魔的巨手抹過,瞬間把峽道口的一切都給給平了。樹木不見了,花草不見了,嶙峋的石塊不見,三斷旋板橋也不見了,只留下滿地碎石斷枝。幸虧這水流不是持續的,它剛衝出,峽道兩邊的山體便重重一震,像是有什麼東西把那邊的流口給堵住了。所以雖然水流是兇猛的,卻都被橫在道路末端的溝道給順走了,沒能衝到魯天柳他們的位置,避免的對他們的傷害。同樣,沒衝到魯天柳他們,也就沖不到鬼嬰壁,鬼嬰壁依舊牢固地疊立著,哭聲連綿地死死困住四個人。
水流沒能將前面奔逃的兩個人沖走,他們對這樣的水流衝擊似乎很有經驗,剛出峽道口,便躲到山壁的一側,並且努力地往上攀援。所以水流衝出後,只是上部濺起的水花把他們已經被雨水濕透的鞋褲變得更濕。而那個打傘的人速度雖然比前面兩個還快,甚至後發先至地已經跑到兩人的前面,但他總想著跑過溝道,躍到溝道的另一邊來,所以當水流一衝過後,只看到溝流中有他的紙傘沉浮了一下就不見了。
第三十六節:日煞凶3
衝出的水流順著溝道流走後,攀在石壁上的人便看到鬼嬰。因為攀得較高,所以也看到被鬼嬰壁困住的四個人。
「以心度物,無知無覺,萬物為虛,百覺為玄,哪管它聲色形迷厲音魍態。」石壁山的人發出一聲清朗的高呼。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