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但看可此情形,這座棺材山頃刻就要被深埋地下了,棺材山上邊都是棺材峽裡的崇山峻嶺,就好比上頭壓著一片片摩天接地的高樓,如果地震劇烈,就會造成更大規模的山體崩塌,千仞高山即便從中裂開,但是掉下來的碎石泥土都能把棺材山埋沒,要真是那樣的話,天啟中預示的地仙村無數死者會爬出山外之事,又怎麼可能發生?
孫九爺突然起身,緊緊抓住我的肩膀,想讓我聽他說話,但山中轟鳴不覺,震動之中,我光看他的嘴在動,卻不會讀唇術,無法理解他就景象告訴我們什麼。
孫九爺見說不了話了,就拚命打手勢比劃,此刻眾人猶如置身於一輛劇烈顛簸的車箱中,黑暗中僅有幾道微弱的射燈照明,但我還是很快領會了孫友也想要傳遞給我們的信息,稍一會意,不僅先是吃了一驚,彷彿連軀殼內的魂魄,都在隨著地震顫抖。
我判斷孫九爺可能是想說:「這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棺材山在移動,它不會被埋在地底,這座填滿死屍和各朝古墓的大山……很快就要進入長江了。」
第四卷 第五十九章 超自然現象
棺材山裡發生的地震現象並不尋常,不像是九死驚陵甲絞碎地脈岩層的動靜,而此時山中不斷遭受銅甲攢刺擠壓的情況,反倒沒有先前來的猛烈了。
我雖然隱隱約約產生了這種感覺,卻始終沒有想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莫非是Shirley楊以前提到過的超自然現象?知道孫九爺當面一陣比劃,方才恍然大悟——地仙村簡要面臨的真正災難,遠遠要比地震、山崩更為恐怖。
我不知道孫九爺是如何想清楚這件事的,在地動山搖的混亂之際,只能猜想到他是想告訴我們,山裡的地震是由一場洪水引發的。
青溪山區的棺材峽古跡中,留有累積了幾千載的大型巫鹽礦洞舊址,山體內部有如蜂巢蟻穴。在過往的幾百年間,深埋地底的九死驚陵甲不斷增生繁殖,棺材山周圍的岩層和泥土受其鑽掘,許多區域早已被掏挖一空。
加之棺材峽自古就有洪水氾濫,峽谷中水量充沛已極,在今天最大的一次地顫中,也就是地仙村裡大連棺材蟲蜂擁逃竄的時候,被九死驚陵甲絞得支離破碎的岩層,終於坍塌崩裂,幾條潛伏在地底的地下水脈,還有汛期山腹中擊沉的大量雨水,猶如一條條洶湧奔騰的巨龍突然出現,不斷以驚天破石之勢力,從棺材山上首衝擊著整座山體。
環繞在棺材山外部的岩層,都是縱橫疊壓交錯的礦洞,也有天然形成的巖窟,各處洞穴礦井之間的岩層極其脆弱,根本擋不住受巨大暗流衝擊的移動棺材山。
在這時如摧枯拉朽的自然之力中,棺材山就像是一口漂浮在洪水中的浮棺,遭受急流衝擊推動,一路隨波逐流撞穿擋住去路的薄弱岩層,有可能被大水沖進峽谷,只要這座棺材山足夠結實,最後甚至會流入長江。
九死驚陵甲對地脈的不斷侵蝕,引得地下水脈改道,使棺材山被洪流衝擊而移動,其山體撞破了一層層薄弱的巖壁,好似烏羊伐河般貫穿數座洞窟,直至棺材山最後進入峽谷才會徹底崩塌瓦解,這彷彿是一趟由死神之引得旅程,終點站必然就是最後災難發生的所在。但棺材山終究要載著地仙村在河道中移動多遠?這段距離卻是誰都無法推測判斷的,只知每當山體移動一米,我們和死神之間的距離也就拉近了一米。
孫九爺雖然沒辦法做出直觀的描述和解釋,但我和Shirley楊等人也並非是死腦筋,見他提到峽谷中的水流,就像是捅破了一層窗戶紙,思路總算算是轉過了這個彎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說了。
最初我們對地仙村裡的屍仙出山之事,做出過種種設想,但每一種的可能性都不太大,幾乎都是難以成立,唯獨沒想到這座棺材山可以移動。據烏羊王時期留下的傳說記載,盤古脈裡的屍仙,是可以附著於死人與活人的軀體上,埋在地下後能夠使死者不僵不腐,可是一旦離開盤古脈這片神仙窟宅般的風水寶地,被屍仙所憑的死者就會使瘟疫蔓延,害死無數人畜,當年盛絕一時的巫邪文化,就是受其牽連,從而沒落消亡。
但是在棺材山被奔騰的暗流衝出山腹之後,是否真會如天兆啟示中描繪的那樣——地仙村裡的全部死人都會逃向四面八方,天地間完全變作了一片屍山血海的地域?難道這種比山體在地底移動更加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現象」,真的會出現在巫山棺材峽中?
我知道一切事物的發展變化,必然是通過內因和外因,共同發揮作用促成的,觀山太保數述通神,地仙村裡的佈置真稱得上是詭秘無比,從破解觀山指迷賦到現在的天啟,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了。
想到此處,我不由得心頭火起,暗暗決定即便拚個粉身碎骨,也決不能把棺材山裡的屍仙放出去。那地仙封師古處心積慮的想要死後成仙,在古代社會來講也算情有可原,但封師古顯然覺得為他陪葬的人還不夠多,在殺生道裡以「殺劫」度人,死多少人也不嫌多——這活人的性命,殺死一個兩個是切切實實的觸目驚心,而到了死亡人數上升到一百萬,兩百萬,則只是一個令人麻木的統計數字而已。
死後幾百年還要讓自己的屍體出山以殺劫度人,這種想法只有地仙封師古這種瘋子才會有,可正應了天才大多是瘋子的說法,也不得不承認,棺材山古墓只有封師古這種不世出的奇人異士能夠控制。
我們五個人都擠在峭壁下的一道巖縫中,這裡原本是用來安放懸棺的所在,比普通的墓室要狹窄許多,在山體一波接一波的震顫中,根本沒辦法做出任何舉動,雖然心中焦急萬分,可是只得聽天由命了。
如此苦撐了一陣,實際上可能沒有多久,但即使只有幾分鐘,也會覺得猶如幾個世紀一般漫長。棺材山和從山後湧出的激流,似乎已經撞穿了擋在前方的幾道岩層,地震般的顫動逐漸平緩,只有隆隆的水聲仍然響徹於耳。
我從巖縫墓穴裡探出身子向外張望,只見地仙村裡一片漆黑,似乎棺材山移動的山體還沒有穿地而出。這時忽覺峭壁中發出一陣極為刺耳的動靜,彷彿是用無數金屬釬子快速摩擦岩石,完全壓過了激流湧動的聲響,一瞬間便使人雙耳嗡鳴。我們趕緊摀住耳朵張
開嘴,盡量減輕這陣觸人神經的苦楚,可那聲音似有質有形,仍然不住地從四面八方鑽進鬧鐘。我趕緊堵住耳朵就地滾倒,
翻出了藏身的巖隙,其餘幾人也先後爬了出來,人人面色如土,似乎連魂魄都被這陣金屬銳動聲擊碎了,但棺材山如箱似峽,內部到處攏音,所以離開巖隙後情況並未出現好轉。
所幸這陣密集攢動的聲音來的迅速,去得也極快,不孝片刻,那聲響便從銳轉鈍,便做了「喀崩喀崩」的動靜,而山體的zhen顫再次出現。
眾人都知道那些聲音是九死驚陵甲發出的,聽起來顯得非常可怕,卻不知有何徵兆。這時耳鳴已經停止,面對面地大聲說話勉強可以聽辨。Shirley楊指著黑漆漆的上空問我:「剛才那陣動靜……是不是九死驚陵甲都死掉了?」
我點了點頭,有這種可能,九死驚陵甲始終生存在地底的shi血植物,據說其根須都生在三代青銅古器之中,不能脫離地脈,否則九死驚陵甲就會立刻枯化死亡。棺材山受暗流衝動離開了原位,緊緊纏裹在山壁上的銅蝕雖然強勁,卻無法阻止整座棺材山在地下的移動,聽那聲響不難想像,八成都被從泥土中扯拖而死了。
孫九爺插言說:「咱們的恩恩怨怨先放一邊吧,眼下這座棺材山算是被連根拔了,接下來肯定會被大水沖入峽谷,要想阻止屍仙離開古墓,咱們應該還有一點時間。此山一旦飄入大峽谷中,可就一切都完了……」
胖子不願聽孫九爺囉嗦,抄起工兵鏟就像再拍他腦殼。我攔住胖子,沒有容人之量難成大事,何況即使是將孫九爺亂刀分屍了,這場畢定將要發生的災難也不可避免,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改變早已在天啟中注定出現的「命運」。
山體顛簸晃動使人難以立足,我只好讓眾人倚在壁上,想要盡快尋思一個對策出來,在腦中閃過一個個念頭,無論是打算逃脫,還是打算阻止地仙村移動到峽谷中,首先必須清楚自身處於什麼形勢之中,知己知彼才有勝算,盲目的行動之後適得其反。
此時事態之奇,真是連做夢也夢不到的情形,在擺脫了九死驚陵甲發源的古銅器之後,棺材山遭受急流衝擊,轟隆隆地在地底洞穴中不斷穿行,山體不住地顛簸起伏,四壁的岩層也當真堅固,暫時並未出現破裂崩潰的跡象。
而那些枯死的銅甲,即好比是纏繞在周圍的層層銅繭硬殼,也在隨著山體迅速移動。棺材山上邊雖然沒有石蓋,卻被驚陵甲形成的銅網遮住,地底崩塌的隨時都沒落進山中,地仙村裡的大部分建築尚且完好無損。
但在不斷的顛簸和裝擊中想要想能夠走幾步都難於登天,面對這種情況有又什麼辦法可行?想起Shirley楊先前作的比方,棺材山地仙村將會引發的巨大災難,如同是一部早已完成的小說結局,故事中的人物絕對改變不了注定成為事實的故事結局,我卻覺得命運更像是一具無形的枷鎖,雖然無影無形,但是掙不開、砸不破、甩不脫,不論我們在怎麼樣拚命努力,事情的結果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地仙村隨著棺材山進入大峽谷的結果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置身於此事之中,明明知道最終的結局將是災難性的,卻偏偏無能為力,我雖然凡事都能看得開,現在也不由得漸覺自身渺小無力,深深地陷入了絕望之中。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之際,顛簸晃動的棺材山忽然猛地震了一震,雖然不知山體外邊的情況,但憑感覺像是被卡在了地底洞穴的狹窄區域。
眾人頭暈眼花,全身骨骼幾乎都被顛散了架,心頭怦怦怦怦地迅速跳作一團,天搖地動中的棺材山好容易停了下來,人人都覺如遇大赦,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可就在一眨眼的工夫,耳聽頭頂上卡嚓嚓一片亂響,原來是棺材山半途停住,上方裹纏得九死驚陵甲被地底岩層阻擋,山體後邊的潛流衝動不絕,陰風攢動中,一片片枯死的驚陵銅甲頓時被山巖刮斷,殘甲猶如一陣槍林箭雨般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這時山裡一片黑暗,最先落下的幾條殘甲同棘中,有一段足有矛頭般粗細,剛好擦著我的臉戳進地裡,另外有一條斷裂的銅刺,掉下來插進了我身後的背包裡,其餘幾人也險些都被釘在地上。藉著戰術射燈的光彩,我看得格外清楚,戳在眼前那截驚陵銅甲雖已枯死,但鋒利堅硬的倒刺依然存在,自上落下完全可以觀陳人體致命。
不等眾人驚魂稍定,幾乎就在轉瞬之間,上方的銅蝕崩裂
折斷的聲音突然變得密集起來,已有更多的銅次折斷墜落,破風聲中紛紛落下。到了生死關頭,往往可以激發人體的潛在力量,眾人本已近疲力盡,但出於求生的本能,竟然驀地裡生出一股力氣,從地上掙扎站起身,想要拚命向剛才藏身的巖穴移動。
孫九爺叫道:「躲什麼?既然是命中注定要送屍仙出山,現在想死都難,就算天塌下來也砸不到咱們……」
他話音未落,卻忽然從中斷絕,我看其餘三人,本已都躲入了峭壁直下,聽到孫九爺聲音不對,急忙回頭看他,只見竟有一條從上飛落的銅刺將孫九爺摜在地上,釘了個對穿,他神色茫然地盯著那根將他刺穿的銅刺,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Shirley楊見孫九爺被銅蝕貫穿在地,悶不吭聲地返身衝出巖縫,想要捨命救人。
我見狀急得額前青筋亂跳,有心伸手去攔Shirley楊一道,不料手中抓了一空,急忙在後緊緊跟住,至他處兩三步,邊聽上方破碎斷裂的九死驚陵甲不斷滾落,我趕緊把金剛傘撐起當頭護住,將砸落下來的大團銅甲擋開。
這時Shirley楊已將插在孫九爺肩頭的參加拽出,那銅蝕上全是倒刺,一拽之下,當即連血肉帶碎骨都給扯下來一片,鮮血四濺,甭的我們滿身滿臉都是,但孫九爺硬是忍得住疼痛,傷成這樣,仍是一聲未吭。
我們無暇細看孫九爺的傷勢,趁著驚陵殘甲斷裂墜落的空襲,招呼胖子和妹兒在洞口接住,二人半托半抬著,把孫九爺搶回了藏納懸棺的巖縫。
胖子憤憤不平地說:「老胡你們都活膩了?為了這孫老九險些把命搭上……值嗎?」
我隨手摸去臉上的鮮血,敷衍胖子到:「這趟買賣反正算是徹底賠了,也不爭再多賠一些,只要留得命在,以後早晚還得撈回來,現在就權當是放高利貸了。」
Shirley楊卻道:「沒有這麼簡單,我救回孫教授,是因為突然想到了一個盲點,命中注定將會發生的事情……也許並不是咱們想像中的樣子,咱們都被關押在地仙墓石牢中的囚徒給誤導了。」
第四卷 第六十章 懸棺
纏繞在山體上的九死驚陵甲雖然根須已斷,但緊緊附著在山壁上的殘甲不斷刮蹭著岩層,使棺材山被擋在了地下洞窟的狹窄之處,此刻地動山搖的震顫少有平息。我聽到Shirley楊的話,一時不解其意,使勁晃了晃頭,還是覺得眼前金星亂轉,恍恍惚惚問道:「莫非地仙墓石牢中的天啟不是真的?」
Shirley楊說,至少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都應驗了,但接下來的事情卻未必如同咱們先前所想。地牢裡的壁畫是根據卦數星象所繪,我記得你以前曾經說過,世間萬物由數生象,在最後的天啟裡,是屍仙伏在盜星之上離山……
我點頭道:「盜星之災肯定就是應在咱們這夥人身上了,看情形咱們身不由己,不論做什麼,最終都會使古墓中的屍仙逃出山外。」
Shirley楊接著說道,孫教授說在屍仙出山之前,即便遇到再大的危險咱們都不會死亡,可你想過沒有,記載著天啟的壁畫雖然隱晦抽像,但盜星只有一個,並且無法判斷離山時是生是死,也許咱們都死在了山裡,屍仙也會附在咱們其中一人的屍體上。當然……在地仙村進入峽谷之前,所有的推測都沒有根據,我的意思是這件事無法用常理判斷,不要先入為主地去猜想。
我聽Shirley楊說到這裡,已明白了她言下之意,事情並不會像孫九爺認定的那樣,而是我們在離開棺材山之前就隨時可能送命,即便是全體死亡,也無法扭轉乾坤,地仙村裡的屍仙最後一定會逃出山外,但是真實的情形不到最後時刻,還根本無法推斷。
這時候我不由得心中起疑,轉頭看了孫教授一眼,只見妹兒正為其處理傷勢,把強力止血凝膠噴塗在他肩部的貫通傷口處,而孫九爺神色木然,在如此重傷之下,竟似根本就沒有覺得疼痛。
我突然想到,孫九爺的舉止和行屍沒什麼兩樣,而且他對自己身上為何有屍氣籠罩,又有屍蟲出現的異狀推說無法解釋,難道此人還有更深的圖謀?有沒有可能孫九爺就是屍仙?
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中走馬燈似的旋轉著,迅速攪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越往深處想越覺得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種種可能都顯得不合邏輯,單是孫教授這個滿身屍變跡象之人的存在,就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常識和理解範疇。
孫九爺見我盯著他看,就拖了我一把說:「此前我鎖住地道暗門,並不是存心想害死大家。經楊小姐這麼一說,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咱們這五個人是生是死,都沒辦法改變地仙村早已注定將會引發的災難,希望你們別往心裡去。要知道……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對事不對人,我跟你們從來沒有冤仇,我只是想進我的一切能力,阻止屍仙逃出棺材山。」
我看孫九爺雖然行事偏激,但他應該是把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再與他糾纏下去毫無意義,如今只需暗中提防,找個機會引蛇出洞才是,就說:「別跟我說這些謬論,我不懂什麼叫對事不對人,事都是人做的,對事就是對人,不過咱們之間的事一時半會根本掰扯不清,眼下大禍臨頭,還是先想法子脫身才是當務之急。」
孫九爺歎了口氣說道:「你胡八一這是有容人之量,這輩子我欠你們的恐怕沒法報答了,要是我封學武還能有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們,但是棺材山被激流衝動移向峽谷,咱們區區幾人想阻攔這天崩地摧之勢,無異於螳臂當車,我算是徹底看透了,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別和命爭,咱們就在這閉眼等死算了。」
我和胖子從來是「不怕黑李逵,只怕哭劉備」,孫九爺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也不好再為難他,但我可不想就此等死,既然棺材山暫時被地底岩層擋住,就說明祖師爺保佑,給摸金校尉留下了一線生機,天機微妙,天兆隱晦,最後的災難會不會發生誰能說的清楚?萬一那些烏羊王的守靈人推算錯了,我們在此等死豈不是錯失良機?
我同胖子稍一商量,決定先聽聽Shirley楊和妹的意見,究竟是應該冒險逃出山去,還是困在這等死。因為列寧同志說過:從一切解放運動的經驗來看,革命的成敗往往取決於婦女參加解放運動的程度。
妹沒什麼見識,可遇到生死大事的抉擇,自然是想活不想死,而Shirley楊也覺得事在人為,地仙墓石牢裡的囚徒雖然遭受酷刑折磨,他們為封師古推算出的天象,也許會在其中深埋禍機,雖然可能性不大,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到最後的時刻誰都無法知道。
我見除了孫九爺之外,意見都已統一了,就決定趁著山體停留在地底的這一時機,翻越峭壁逃出棺材山。這時半空中掉落下來的銅蝕恰好止歇,正是開始行動的絕佳時機,我當即不由分說,和胖子二人揪起不肯行走的孫九爺,先後鑽出藏棺的巖穴,順著石壁上開鑿的鳥道盤旋上行。
棺材山同無蓋石棺,四壁上有許多裂縫和巖穴,藏納著無數懸棺,大多是裝殮古屍器官的小棺材。峭壁間鳥徑、棧道縱橫交錯,加上巖縫裡生長了許多腐化的苔蘚,最為深處惡臭觸腦,自遠一望,如同是古棺上攀龍棲鳳的花紋圖案,人行其中,實如一隻隻爬在棺板縫隙裡的棺材蟲般微不足道。
絕壁中相連的通道,有一部分是鑿了木楔鋪設石板的古棧道,更多的則是凹入山縫間的鳥徑。那些石樁木板結構的棧道,大多都已在先前的地震中坍塌,僅剩下些凌空的朽爛木樁突兀聳立,我們只好在斷斷續續的鳥道中,繞過一處處巖穴蜿蜒向上。
在黑暗中攀至半途,舉起狼煙手電筒來向上照射,已經能看到頭頂覆蓋著密密麻麻的九死驚陵甲,雖有不少殘甲在碰撞中碎裂折斷,確只是些根須末節,顫裹在棺材山周圍的驚陵甲主體尚且完好,銅刺密佈無隙可趁。
先前眾人本以為驚陵銅甲已有大半脫落,趁著棺材山還沒被衝進峽谷,可以脫身出去,不想竟裹得如此密不透風,看來打算翻山而走的計劃不得不擱淺下來。
眾人無可奈何,在峭壁絕高處久了,恐有失足跌落之險,只好覓原路下去,誰知棺材山裡的盤古脈中,噴湧出無數漆黑的地下水,原來山底被銅甲撕扯的裂縫最多,四周湧來的地下水與山脈中血泉混合,化作了滾滾的濁流,棺材山裡的水平面不斷上升,已經將地仙村吞沒了將近一半,一時間山裡滿是腐腥之氣。
地仙村下埋的座座古墓,以及木靈星殿裡的無數屍體,都被大水沖出,並且隨著持續上漲的黑水浮了起來。我們看不到遠處的情形,但射燈的光束所及的水面上,幾乎漂滿了古屍和棺槨明器,都在水面漩渦裡打著轉。我心中生出一陣寒意,嚴重所見正是血海屍山之象,如今的境地是進退兩難,通往山外的出口都被九死驚陵甲堵死,而山中水位上漲迅速,一旦掉在屍氣瀰漫的水中也絕無生機,落入棺材山這天羅地網裡真是插翅難逃。
正當我們一籌莫展之際,突然一片驚天動地的巨響,就如撕銅斷鐵一般,頭頂上卡擦擦亂響不絕,原來層層纏繞在棺材山周圍的九死驚陵甲,終於抵受不住水流轟然衝擊之勢,但又遇到四周狹窄的岩層阻擋,硬生生被從山體上扯落開來。
形如金屬荊棘的九死驚陵甲盤根錯節,倒刺互相咬合,一部分銅甲脫離棺材山的同時,也將其餘的銅甲從山體上剝拽下來。
棺材山的體積和重量頓時減小,被洶湧而出的地下河流一衝,立即撞破了前方薄弱的岩層,繼續在顫動顛簸中,傾斜著向前移動。
九死驚陵甲被剝離之時,山體震顫格外猛烈,我們身處石壁巖峰的間隙裡,都險些被撞入水中,即隨移山倒海般的震動一波接著一波,再也沒有給人喘息的餘地,地底的巫鹽洞窟一路偏滑傾斜,棺材山便順著地勢不停地移動。
我們藉著一處狹窄的懸棺墓穴藏身,五臟六腑都跟著山體忽高忽低的顛簸一同起起伏伏,只覺得頭暈目眩,就連手腳身體都已失去了平衡,腦海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道隨著棺材山在地底移動了多遠,最後猛然停住,耳聽水聲轟鳴如雷,又見眼前一片白光刺目,還以為是產生了幻覺,但冷風撲面,使人稍微清醒了一些,定睛看來,方才發現這座空腹石山已經進入了山高水長的棺材峽了。
時下正值汛期,棺材峽山勢森嚴壁立,高山峽谷裡如龍似虎的水勢奔騰咆哮,地底改道的洪流,在靠近谷底的河道上空峭壁裡,衝出了一條瀑布,棺材山順流而下,前端撞在了對面絕壁上,後端兀自停在瀑布洞口,就這麼懸停在了半空。
藏納著地仙村盤古脈等遺跡的棺材山體積雖然不小,但到了這段大峽谷裡卻顯得微不足道,之事峽壁陡峭狹窄,才未使得棺材山直接墜入大江,但那山體飽受水流衝擊,又被九死驚陵甲侵蝕了數百年,此時四面棺壁已是千瘡百孔,遍體鱗傷,猶如一具腐朽了千年的懸棺,裸露在狂風暴雨之中,隨時都會被激流沖的粉身碎骨。
此時山外正是白晝,我們在峭壁間驚魂未定,摸了摸腿腳腦袋都在原位,皆是暗自慶幸,但腦中仍是七葷八素一團混亂,只剩趕緊脫身離開此地一個念頭,慌慌忙忙爬到傾斜的巖壁頂端向周圍一望,之間頭頂天懸一線,兩道千仞峭壁間亂雲飄渺,棺材山猶如懸棺橫空,底下的江河洶湧奔流,水勢澎湃驚人。
我趴在棺壁頂端,回身向棺材山內一看,被顛搖散了的思緒才重新聚集。此刻建在盤古脈屍形山上的地仙村,早已是房倒屋塌,盤古脈也已破碎崩潰,積在山體前端的血水尚未被大水沖盡,由於山體傾斜,「棺材山」前端頂在峽谷對面的絕壁之上,後端卻仍懸在地下水脈噴湧而出的瀑布洞口裡,烏黑渾濁的水流,把地下墓穴裡的無數屍體衝上水面推向峭壁。
那些殉葬者的屍體,被古墓外的山風一觸,立刻在身上生出一層黑斑,我驚呼一聲不好,地仙村裡的死人要屍變化為「黑凶」了!
孫九爺叫苦不迭,這些不是殭屍,殭屍一不能聽雞鳴,二不能在白天屍變,更不可能沒有棺槨,這些都是隨封師古煉化的屍仙!
在民間傳說中,古僵化凶為崇,可以撲人吸髓,無論是飛僵、行僵,一到了雞鳴天亮之時,便即倒如枯木。而且殭屍必然是在棺槨中才會屍變,地仙墓木靈星殿裡的死者除了封師古以外,都沒有棺槨裝殮,如此之多的屍體突然在山中生出黑斑,顯得極為反常,所以孫九爺認為他們都是煉出形骸的屍仙。
此前眾人還道古墓裡只有封師古一具屍仙,不了竟有如此之多,親眼目睹天兆之中的大劫已經出現,我們這夥人算是再也沒有回天之術了。
孫九爺道:「屍仙還未顯出全形,咱們應該到近處去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麼東西,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得把他們全部毀掉。」
胖子身在高處,全身膽氣先去了七分,忙說:「不是胖爺不仗義,那些死倒兒水火不侵,咱拿它們能有什麼辦法?還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算了,老胡咱們趕緊撤。」
我看看四周,立刻打定了主意,對眾人說:「這座山隨時都會崩潰瓦解,棺材山後端陷在瀑布激流裡,想要離開只有從棺首攀著峭壁才是一條生路。」說罷就當先沿著石壁向棺首而行,Shirley楊等人互相招呼一聲,也都在我身後跟了上來。
瀑布衝擊之下,那棺材山遍體震動,山體重後部的一切土石建築,正逐漸被水流衝進峽谷,落入急流中的東西,不論是大是小,頃刻間就沒了蹤影。棺材山的後半截山體僅剩下一個軀殼,接下來的每分每秒都可能徹底崩塌散落,走在其中,好似身臨倒傾的天河之上,絕險無比。
堪堪行到棺材山抵在峭壁上的棺首處,山體的分崩離析也在不斷加劇,那聲勢真可謂是石破天驚,日月變色。我看孫九爺還想攀下去查看那些生遍黑斑的屍體,急忙拽住他。棺材山在頃刻間就會徹底崩塌落入大江,地仙村裡的東西不管是死是活,都會被江水捲走,看來用不著咱們再費周折,封師古的神機妙算轉瞬就要成空,幸虧咱們沒有完全相信天啟中的預兆,現在還不逃命脫身,更待何時?
孫九爺卻不放心,毫不掛念自身安危,執意要親自去查看個究竟,我本有心不再管他,但許多事情還要落在此人身上,便讓Shirley楊帶著妹先攀上鑿在峭壁間的鳥道,隨後我和胖子強行拖住孫九爺便走。
在峭壁上攀出十幾米,料來棺材山也該墜入大江了,但都覺得事有蹊蹺,不像是可以如此瞭解,又覺得峽谷中雲霧有異,忍不住回頭下望,不望則可,這一望險些驚得魂魄出竅。
只見我們身下的峭壁上,竟然爬滿了從地仙村古墓裡遇水浮出的死屍,密密麻麻不計其數,那些給地仙封師古陪葬的死者,一個個全身生滿了霉變的屍毛。此時峽谷底部黑霧瀰漫,棺材山中殘存的廢墟在迷霧中若隱若現,如同一片從洪水中浮出的鬼蜮魔窟,那情形簡直就像是「酆都(酆都,鬼城,傳說中的地府)城門一時開,放出十萬惡鬼來。」
第四卷 第六十一章 龍視
我心到不妙,地仙村裡的死屍全逃出來了,烏羊王古墓守陵人推算出的天兆,到最後果然是一一應驗,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冥冥之中注定將要發生的事情,終究是誰也改變不了。
從棺材山裡爬出的屍體,幾乎遮蔽了暗青色的峭壁,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地仙封師古那具頭部裂為兩半的屍首,也赫然混在在其中,在群屍簇擁下距離我們越來越近,混亂中看不清是如何移動的,只是轉瞬間已到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