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就算再沒有鬥志,再想死的人。只要摸摸肚子裡的那個小生命,就會重燃起生的希望。
三爺像是有些詫異,我竟然會毫髮無損,而我更加的詫異,因為這種程度的疼痛,不可能會一點事都沒有,怪不得萬傾會一直在遠處,原來三爺早在無形之中設下了結界。
可是,長老們的目標是我,三爺這樣公然違反長老之間的約定,難道不怕承受什麼後果嗎,我這把人體鑰匙,到底能開啟什麼?
就在我疑惑的瞬間,萬傾卻忽的從空中墜落了下來,只見他外面所穿的衣服雖然完好無缺,但裡面卻在不斷的往外滲著血,就連最明顯的嘴角處,也流下了血。
三爺見狀,緩緩的勾起一個有些張狂的笑容。
「原來如此。」三爺笑著說,目光格外的陰邪:「還以為你堅不可摧呢,原來這丫頭,一直是你的軟肋。」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用一直這個詞?
我看著萬傾身上莫名其妙的傷口,回想著三爺的那句話,一時間忽的明白了些什麼,難道說,萬傾他在替我承擔傷口,我身上的傷,會自動轉移到他的身上?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應該是討厭我的嗎,他對我不應該只是因為利用嗎,可他為什麼要替我承受?!
我有點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嘴巴都忘記了閉上,怪不得骨心嬈看我的眼神總是時常帶著怨恨,怪不得她要將我扔給三爺,原來是因為,我的存在,只會給萬傾帶來傷害,她想讓我遠離萬傾的世界!
還是說,我跟萬傾本來就是相通的,因為我們都有的那個穴口?
我想到了上次萬傾那莫名其妙流血的手,估計就是因為我手上的鱗片被剝落,他承擔了我的傷口吧,可,剝鱗片的指令是他下達的,他在下達指令之前,不可能不知道我們之間的聯繫。
怪不得骨心嬈想讓我死,讓我離開,我死了,就沒有人能讓萬傾受傷了。
我看著萬傾,心裡面突然湧出許許多多複雜的情感,他變換莫測,他忽冷忽熱,他是表面上故意對我壞,來掩蓋他對我的好麼。
畢竟他在我的印象裡,一直是一個自私自利,沒有感情,根本就不會為別人付出的人啊。
三爺輕易的將我從地上撿了起來,然後將我固住,用手指直指我的心臟處,對萬傾威脅道:「你再靠近,我就讓她死。」
萬傾聞言,嘴角上揚起一個弧度,說:「那就讓她死。」
「不對。」三爺嘿嘿的笑著:「她死不了,死的會是你。」
萬傾的腳步絲毫沒有停頓下來,猶如閒庭信步般的靠近三爺,像是在逼他,逼他趕緊下手。
我的臉都僵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三爺說的沒錯,死的那個人會是萬傾,會是他代替我去死!
可他,卻是絲毫不畏懼那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三爺獰笑,將手緩緩的握成拳頭,一拳朝我的心臟處砸來--
然而,就在這瞬間,一直倒地不起的骨心嬈卻忽的從地上飛了起來,伸出鞭子,直接從結界中插了進來,綁住了我的身體,撬開了三爺的手。
她的鞭子在進入結界的那一刻,立即便的焦黑一片,像是被火燒了一般,並且有斷裂之勢。
三爺見狀,伸出一隻手掌,繞上那鞭子,用力一拽,竟生生的將骨心嬈拽到了結界邊緣上,以至於骨心嬈整個身體都貼在了那結界上。
骨心嬈的頭髮,衣服,獵獵的飛舞了起來,她吃痛的大叫,不停得翻騰,然而卻根本沒有作用,她就像被吸附在了上面一般,她黑色的衣服瞬間變的雪白,黑色的頭髮也快速的變成了灰白色,一張好看的臉蛋以不可預料之勢萎縮,頃刻間便成了一張蒼白而充滿褶皺的臉,再這麼下去,她會魂飛魄散的!
我伸手,胡亂的解著她纏繞在我身上的鞭子,可是,還沒解開,三爺便再度來到了我的身邊,又是死力一拳,朝我的心臟處打來。
骨心嬈就像是混光返照一般,忽的睜開了凹陷的眼睛,用力的將我一拉,竟將我從結界之中拉了出來,讓三爺撲了個空。
就在我們出了結界的那一刻,拴著我的那條鞭子快速的瓦解成黑色的粉末,骨心嬈連帶著我,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我離她比較遠,卻連一刻都沒有耽擱的往她的身邊處爬,我的姿勢十分的狼狽,甚至站都站不穩的幾次踉蹌著摔倒在了地上。
在握住她那只已經有些泡沫化的手掌時,我的心狠狠地一抽,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骨心嬈蒼老的臉看著我,眼睛裡面是渾濁的,我能在裡面清晰的看到,那種將死之人的無助。
她笑了一下,仍是用英氣的語氣說:「哭什麼,我又不是因為你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我聞言,愣了一下,那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她依然是那個敢愛敢恨,讓我佩服的骨心嬈。役鳥史號。
或許,那個時候的她,才是最真實的她,只是後來,因為身上背負的某種東西,她變的不像她了。
「我那麼對你,卻還能得到你的一滴眼淚,也算是值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我無法再說下去,眼淚不斷的滾落,說再多,也無法傳達我現在的感受。
骨心嬈搖了搖頭,聲音是那麼的雲淡風輕:「知道於不知道,有什麼所謂呢,他還是會做。」
「他……只對你一個人固執。」骨心嬈的聲音微微抖動,她將頭擺正,看著上空,佈滿皺紋的眼角有眼淚劃過。
我握住她的手越來越僵硬,嗓子裡面如同卡了一根魚刺,干的發疼。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他該遠離你,可他一次次的遠離,又一次次的接近。」
……
「他可以冷血無情傷害任何人,唯獨傷了你,卻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你說……」骨心嬈輕輕的歎息,仿若在自言自語:「他怎麼這麼傻?」
296.她走了
我僵硬著,麻木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我也不明白,那個最不明白的人就是我,萬傾明明應該是討厭我才對,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也會為我做些什麼。
「他這麼做又能得到什麼呢?」骨心嬈哼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萬傾,又像是自嘲:「代替你去死嗎?」
對啊。他這麼做又能得到什麼?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與我之間建立這樣的聯繫的,從我明明受了傷,卻沒有想像中那麼疼的時候,可那時候是從哪裡開始得呢,我什麼也想不出來,甚至,如果不是三爺的提醒,我到現在也無法意識到,還單純的以為是自己的耐痛能力增強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比骨心嬈更想知道答案。
「你憑什麼,你到底憑什麼!」骨心嬈忽的抽泣起來,胸口因為情緒的波動而不斷得起伏。她現在已經早沒有了往日的光鮮亮麗,看起來滄桑可憐,讓人不由得潸然淚下。
我抹著眼淚,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怕我說些什麼,會讓骨心嬈更加的生氣吧。
「你憑什麼什麼都不付出,就可以收穫他對你的愛,你到底做了什麼,值得他這樣對你!」
「我不值得……我不值得。」我重複著,希望這樣會讓骨心嬈的心情能夠好過一點。
可她聞言後卻哼笑出聲:「你不值得?只要他認為值得,你就算再不值得……也值得。」
我能夠清楚的看到骨心嬈眼裡的不甘心,與深不見底的失望。對自己的失望,對萬傾的失望,對她一廂情願的感情失望。
可我,從來都沒有感覺到萬傾喜歡我,我甚至連往這方面想都沒有想。
「他不想讓你知道,他喜歡你,可是,一個人的眼神是會出賣自己得。」骨心嬈的眼淚像是擰開了閥門一般,不斷的往下掉落,似乎是要把心裡的委屈趁著現在全部的哭訴出來。
「從他根本就無法喝你的血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他得結局……」骨心嬈說著,不知道是因為過度傷心。還是因為她的時間已經到了,她的腹部忽然抽動,一口黑藍色的血液,溢了出來。
「你別說了,怎麼樣才能救你?我的血可以嗎?」
我說著,就準備去割自己的胳膊,骨心嬈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伸手一把按住了我,再看向我得時候。她的眼神是清亮的。
「你還是那個傻姑娘,可我卻不是那個敢愛敢恨的骨心嬈了,愛上一個永遠都不會愛你的人,真的太累了……」
「不用救我,不用白費力氣,我活不了,也不想活。」
她說完這句話後,再度嘔了一口黑血,手指顫顫巍巍的抓著我,說:「答應我一件事……」
我大概想到了她要說什麼,便一個勁的點頭,說我答應你。
「好好的活著,為了自己,也為了他。」她看著我,眼眶通紅,眼神渙散:「不要記恨他,不要對他冷言冷語,不要傷害他,他也值得被愛著。」
「他不冷酷,不無情,看你睡著的樣子會傻笑很久,也會摸著嘴巴,想念你,常常想著想著就忘了時間,他不會隨便遷怒別人,從不踐踏別人,他很有原則,卻會因為你違背原則,如果你不瞭解他,就千萬不要隨意的評價他。」
「如果不是因為你,他也不用活在面具之下,將自己偽裝起來。」
「被愛的人看不到愛他的那個人的好,但他的好,我卻全部都看在眼裡,我知道,你們沒有可能,我只求你,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多對他笑笑,他表面上會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但心裡一定比吃了一萬顆糖還要甜,偶爾關心一下他,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沒有人會關心他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哀傷,我的腦袋幾乎是一片空白的,她講的每一句話,都在我的腦袋裡發出嗡嗡的回想,是那麼的模糊,那麼的讓人心慌。
「倘若有一天,他真的為你死,你一定要抱著他,大哭一場,讓他走的不那麼孤單,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他淡淡的回了我一句話,他說,可能是他欠你的,聽完這句話後,我再也不對他抱有希望了,因為你在他得心裡,已經根深蒂固,無人能夠取代了,他要用他的一輩子,去償還你。」
我的肩膀澀澀發抖,像是有一塊粗糙的磨石,在打磨我的聲帶,以至於我竟然沙啞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該說什麼,我又能說些什麼,我沒有任何立場。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人的心就是這麼小,一輩子只能住下一個人,縱使我再感動,再傷心,又能改變什麼呢,除了徒增心裡的內疚,有能改變什麼呢?!
骨心嬈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我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絲得解脫。
她歎了一口氣,忽然露出了一個無比乾淨的笑容,眼睛裡明亮的就像是鑲嵌著一顆星星,明明是一張老態龍鍾的臉,卻透著十五六歲的少女的清麗,與單純。
我抓住了她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手指在我的手中輕輕的顫動,她得手越來越透明,就像是一個生命從我的手中一點點的消失。
雖然,她很早以前就死了,可是這一次,她卻連輪迴得機會都沒有了。
「我這輩子,只有一個願望。」
她停頓,海水不斷拍打著岸邊,苦澀的海風扶起她輕飄飄的衣服,輕飄飄的髮絲,以及輕飄飄的眼淚。
「希望他能親口叫我一聲……小嬈。」
她轉臉,看向已經渾身僵硬的我,嘴角上掛著甜甜的笑容,時間,便永恆的定格在了這一點。
「可惜……沒有機會了……」
黑藍色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落到地上之後,便立即沒了痕跡,骨心嬈對我笑著,逐漸透明,伴隨著她那句悲涼的話,永遠的消失了。
沒有機會了。
沒有機會,再去完成自己得遺憾。
她抱著這樣的遺憾,永遠的,孤零零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我想要去抓她,然而抓到手中的卻是一把沙土,我難過的想要流淚,可是眼角涼涼的,卻流不出眼淚,那是一種空蕩感,充斥著我的整個胸懷,就像是看著親人的屍體,一點點的被推進焚化爐,變成一把灰燼一樣的空蕩感。
可骨心嬈,連灰燼都沒有,宛若蒸發。
我回想著骨心嬈的話,她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聽萬傾叫她一聲小嬈,這樣的話,為什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在哪裡聽過,可是記憶模糊,很長時間後,才緩慢的現出了原形。
曾幾何時,她就是以這樣單純的語氣,看著陳迦楠,讓他叫她一聲小嬈,陳迦楠沒有叫,骨心嬈的眼睛裡,便是潰散的失落感。
如果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大可不必這麼在意吧。
如果只是一個雖未謀面的人,她不會卸下所有偽裝吧。
偽裝……役帥名才。
我看向和三爺打鬥的萬傾,看到他臉上的笑臉,想到他時常繃緊的嘴角,陷入了沉思。
萬傾,陳迦楠,萬傾,陳迦楠……
他們兩個之間,會不會也存在著某種關係呢,他們會不會是一個人?!
想到這,我頭皮猛然一陣子的緊繃,他們的性格都有些變化無常,他們都如此的沉默寡言,骨心嬈剛剛也才說過,她說,如果不是因為我,萬傾也不會生活在面具之下。
這句話,或許應該補充為,如果不是因為怕我認出來,萬傾也不會生活在面具之下!
297.五大長老
我趕忙將視線投了過去,想要從他的身上能夠捕捉到一些特徵,然而他一襲紅袍加身,臉上又是一副銀色的面具,看不出半點的破綻,除了身高與陳迦楠相仿。便再也沒有什麼相似之處了。
《陰夫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