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汪龍川看向我,我說:「一個人,三罐肉醬,最後這三罐肉醬都會到他最親近的人的肚子裡,這是馬銘君那件案子我得到的結果。然後吃了肉醬的人又會成為新的目標,所以這就是你們的殺人規律,因為你們的邏輯很簡單,他們吃了最親近人的身體,所以是應該死的,這樣你們就可以毫不手軟,這也是為什麼在死者家中我們都發現過這樣的肉醬罐子的原因。」
汪龍川聽著則說:「繼續說下去。」
我說:「可是重點卻並不在你們怎麼選定殺人目標,而在於這個圖案,因為你們一開始要殺的人是知曉這個圖案的人,就像你剛剛說的那樣,這個圖案是一個機密,而我現在就想知道,在你的胸前是否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圖案。」
汪龍川看著我,終於說:「你終於還是知道了。」
我說:「但我猜測應該是沒有的吧,因為你還沒有到那樣的身份。」
汪龍川不說話,也無話可說,我則說道:「我們說回到剛剛你問我的後天你要怎麼逃離絞刑,我想和你說的是,你其實逃不掉了。」
我看見汪龍川忽然看向了我,我說:「你剛剛也承認了,知曉這個圖案的人都會成為被殺的目標,你也許沒想過,自己本來是來殺掉這個獄警的,卻想不到自己也被列在了要被除掉的名單裡。」
43、另一份任務
汪龍川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地看著我,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有人托我殺了你,所以我並不關心你後天會怎麼樣,因為你今天就會成為一具屍體。」
汪龍川看著我,他的神情在幾秒鐘的時間裡可以說變了幾十種。最後終於變成一種玩笑一樣的不羈,他笑起來說:「就憑你,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要怎麼在監獄之中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我,殺我,你也是逃不掉的。」
我看著他說:「一般將死之人在臨死之前都是不知道自己是要死的,就像精神病人都會說自己沒有病一樣。」
說完我站起身來。我按了監獄旁邊的警鈴,同時和他說:「第三個問題你沒有回答,也就是說你還欠我一個問題,在我離開之前,你打算告訴我還是打算就這樣死去?」
汪龍川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會這樣死亡,還是我是在訛他,他想了想最後還是說:「你的第三個問題是什麼?」
我說:「為什麼汪城一定要死?」
汪龍川看向我,他沉默了一兩秒,終於說:「因為他看到了兇案現場。」
我看著汪龍川。因為我知道這不是最終的答案,他的話還會有後續,果真汪龍川繼續說道:「他記住了車禍中的那個人。而且後來他發現這個人的屍體一直被冰凍,本來他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他自己卻把自己陷了進來。」
我說:「你說的是韓文錚。」
汪龍川說:「是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似乎有一些頭緒了,這第三個問題差不多得到答案,我就沒有在說話,這下子反倒是汪龍川有些沉不住氣了,他說:「所以,你打算如何將我殺死?」
我看著他說:「我記得剛剛我們之間的閒談,剛好說到了老鼠咬食人的身體,你問我能不能理解那種恐懼的那一段是不是?」
忽然聽見我提起這麼一茬,汪龍川整個人有些不自在起來,我說:「其實我就在昨天晚上的夢裡就夢見過這樣的場景。夢裡的真實感就像是真的有老鼠在咬食我的身體一樣,所以從夢中驚醒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這麼多的老鼠都會聚集而來。並且拚命咬食一個人。」
汪龍川沉著臉看著我卻並不說話,這時候因為警鈴的作用,牢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我走出來到牢房外面,牢門重新合上,我看著裡面的他說:「你看你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不是像極了你說的鐵籠子?」
聽見我說出這句話汪龍川才忽然驚起來,他呼喊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問我能不能明白那種恐懼,我想告訴你的是我雖然夢見過但卻並沒有親身經歷過,所以我不能明白,不過你很快就能明白了,因為你即將經歷這樣的事。我覺得對於你所做的那些惡毒的事來說,絞刑並不能終結你的罪惡,或許這樣的方式會讓你更安心一些。」
汪龍川卻始終看著我,似乎還在確定我是不是在騙他,我看了看手錶,和他說:「還有一個小時,剛剛我提出了一個疑問你並沒有解答,就是成群的老鼠是怎麼出現的,像它們這樣的動物總要有一種能誘使它們出來的東西,而這個東西,剛剛你自己把它給吃了下去,現在恐怕已經流遍了全身,你吃的時候難道就沒有發現這張紙的味道有些不一樣嗎?」
汪龍川看著我,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他說:「你倒底是什麼人,你不是何陽,何陽不會像你這樣。」
我說:「我就是何陽,或許對你們來說我並不是何陽,因為你們覺得那個冒牌貨才是,不過都不要緊了,因為以後也只有我一個了是不是?」
說完我就再不管汪龍川在我身後叫喊些什麼,而是往監獄外走,我這一次來並不是為了問他什麼,殺掉他才是我此行的目的,當然這並不能算是殺,畢竟我並沒有做什麼,除了把那張沾有能誘使鼠群前來的氣味的紙張給汪龍川吃下去。來貞邊弟。
時間回到昨天晚上0點。
那時候我正準備躺回床上,忽然門外有了敲門聲,這麼晚有人來我有些警覺,本來不打算管的,但是這聲音卻並沒有一聲就停下,而是一直在敲,似乎真有人在外面而且是有急事,我於是起來從貓眼看了看,看見是樊振站在門外,這才放心了一些把門打開,樊振進來之後問我說:「怎麼,已經睡下了嗎?」
我回答說:「明天要去見汪龍川,我盡量讓自己的精神狀態好一些,也好多問一些有用的問題。」
說著的時候樊振已經坐了下來,我坐在他對面,樊振說:「其實從他那裡已經問不出來什麼了,你去問也只是重複一遍,更何況他還不會想告訴你。」
我有些不明白樊振的話,於是樊振就給我看了那個圖案,然後將這個圖案和汪龍川殺人的動機聯繫在了一起,就是我在遇見汪龍川之後能說出來的那些話語,以及我所有知道的他的動機和細節。
最後樊振和我說:「三天後的絞刑他會逃走,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但是我們已經得到確認他不會被刑罰,你應該知道,他要是重新逃出去,就如同放虎歸山,後患無窮,所以非常時期我們不得不才去非常手段。」
其實在樊振提出這個說法的時候我非常震驚,因為這完全就是濫用私刑,但是之後樊振給我看了一份私密協定,我看見裡面有一條對這些是有明文規定的,也就是說是受支持的,尤其是對這種無法定罪又不能公開而且罪行又異常嚴重的犯人,可以採取秘密處死,這個秘密處死的範圍很模糊,所以在我看來有些像另一種謀殺。
但不管是不是,有一點樊振說的很明白,他說:「有時候我們要做的就是背上黑鍋,去秘密處理掉這些危害他人的罪犯,因為如果我們的行為被曝光,我們也就成了罪犯,我們的身份本來就不是被認可的,而且當局也不會出面替我們解釋為什麼我們會存在。」
直到這時候我才徹底明白我們的身份,樊振說即便是法律也有管不到的時候,我們就像法律的影子,負責處理法律夠不到的事,所以才有了前面所謂的秘密審判。
最後我答應了樊振,樊振給了那樣的一個本子,他告訴我把我今晚看到的這個圖案畫在紙上給他,他就會自己把自己送進地獄,之後的事我就不用操心了。
我自然好奇這紙張的奧秘,所以樊振才給我講了關於鐵籠子裡的人和老鼠的故事,也就是後來我為什麼會做這個噩夢的原因,無緣無故,我是不會夢見這些的,夢總是要有個由頭。
這樣想著的時候,我已經來到了監獄的盡頭,樊振和監獄長都在那裡等著,我看了看表,還有半個小時,我出來到外面,樊振問了我一句:「問完了?」
我點點頭說:「問完了。」
然後他朝監獄長示意離開,我也用眼神和他交流算是離開的動作,之後我就和樊振坐車離開了這裡,但是在離開之後我卻開始動搖了,所以我問了樊振這樣一個問題,我問:「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不對。」
樊振說:「我最先的時候也是這樣猶豫不決,但是後來我就釋然了。」
我問:「為什麼?」
樊振說:「因為既然我們選擇成為這樣的人,就注定手上要沾滿鮮血,這些血可能是罪犯的,也可能是自己的。」
44、打賭
汪龍川的死是我第一次覺得這不是意外死亡的一個人,所以在得知他的死訊的時候並沒有多少驚訝,雖然他的死狀很慘烈,整個人基本上都已經被咬得血肉模糊了。我也沒有去看他的屍體,因為我知道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在見汪龍川之前。即便沒有樊振和我說那些,其實我也已經猜到了他殺死獄警的緣由,那個圖案,只是在樊振給我看的時候更加確定了,因為我見過這個圖案,甚至可以說這個圖案一直印在我的腦海當中,因為在老爸的胸前。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在老爸重新將我綁架之後,我就發現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簡單。果真汪龍川用那樣殘忍的手法殺了獄警,手法都是用來掩飾罪行的,所以他最核心的秘密就在吃掉的胸脯肉上,而他的胸脯上能有什麼呢,我想到了老爸身上的那個圖案,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圖案,像是某種標誌,我小時候曾經問過,老爸卻從來沒有訓斥過我,但也沒有告訴過我,他說等我長大了之後就會知道了,可是現在我長大了,我依舊不知道。
所以在昨晚樊振把這個圖案給我看的時候,我一半是驚訝一半是原來如此的感受,那時候我就知道見不見汪龍川都已經不重要了。我自然也沒有和樊振說我人的這個圖案的事,至於他知不知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說完這一茬。再說王哲軒給我的那個電話。這個電話來的突然,完全在我意料之外,包括他幫別人帶的那句話。我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用了另一種法子結束了汪龍川罪惡的生命,我之所以願意這樣做,不是因為別的,完全是因為如果我將這句話說出口,事情可能就會完全變成另一種樣子,而最後的結果很可能就是汪龍川不會死,而且能逃脫,那麼我和他說的這句話就會成為一個定時炸彈,在我最出其不意的時候在身旁炸開。
所以為了永絕後患,我只能如此選擇。
當然這一次我還是另有收穫的,所有的收穫都來自於汪龍川最後的那一句無心話語,俗話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提到了汪城為什麼會捲入其中的緣由,我記得他說要不是因為汪城好奇心太重,因為無意間發現了韓文錚的屍體一直沒有被下葬,他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所以所有的線索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地方,因為按照之前的推測,韓文錚的車禍是這件案子的起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當時我和汪城親眼目睹了這場事故的發生,而最後我和他都深深捲入到這個案子中不能自拔,只是他比我要慘烈一些,因為他已經承受不住這一切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汪龍川這件事過後,樊振給我放了幾天假,他說我最近太辛勞了,還是歇一歇,不要太拼,再者是官青霞的案子我又不恩能夠參與,現在是個什麼情形我也不知道,所以即便去了辦公室也是無所事事的狀態,就聽從了樊振的安排,而且在這個時候樊振這樣安排,也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用去強爭,倒不如順氣自然更好一些。
休息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透透地睡了一天一夜,這一天一夜睡下來,我非但沒有覺得輕鬆一些,反而覺得更累了,人也昏昏沉沉的。第二天之後王哲軒來拜訪了我,他來的時候我蓬頭垢面的,甚至都沒有洗過臉,他見到我這樣,也不驚訝,只是微微一笑問我說:「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把自己弄得像是失戀了一樣。」
他喜歡貧,我也不和他在嘴上爭長短,把他邀約進來,我知道他此行並不簡單只是來看看我,肯定是有什麼事的,多半是為了汪龍川的事。
他坐下之後卻決口不提任何事,而是和我說:「這應該是我第一次正式到你家來,以前都還沒來過呢。」
他這麼說起來還真是,我也就隨便笑笑算是帶過,因為這樣子我也不好說什麼,王哲軒就站起來四處走走看看,我也不攔著他,自己坐在沙發上隨便他看,最後我看見他站在窗戶邊上一直看著外面,而且看了好一陣,我見他一直站著不動,才看向他那邊,我發現他似乎正盯著對面那家在一直看,就是晚上會一直盯著我看的那男人家。
我於是也站起身來,走到他旁邊看了看外面,同時問他:「你在看什麼?」
他說:「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他看向我,我也看著他,我問說:「哪裡奇怪?」
王哲軒指著對面那家說:「你看對面的那個男人,一直站在窗戶邊上往這邊看,我看了這麼久都沒見他動一下,就像個木偶人一樣。」
我說:「白天還好,他晚上也是這樣盯著看的,而且半夜也是這樣,就像在監視我一樣,說起這個人,的確讓人覺得怪怪的。」
王哲軒則一直聽著,然後問了我一句:「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我說:「他願意這樣就讓他這樣,我已經見怪不怪了,比起我身邊發生的這些事,這種已經算很正常的了不是嗎?」
王哲軒卻微笑著搖搖頭,他說:「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
我問:「打什麼賭?」
王哲軒說:「我們先說賭什麼。」
終於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我於是反問:「那你想賭什麼?」
王哲軒說:「要是我贏了我和討一件東西,要是你贏了,隨便你要什麼。」
我說:「那好,那我們賭的是什麼?」
王哲軒說:「我就賭你在自己眼皮底下忽略了一樁大案。」
我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王哲軒則說:「怎麼樣,賭不賭?」
我說:「你說說看是什麼大案。」
我還真沒有察覺到,也沒有想到,雖然在王哲軒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腦海裡是劃過了幾個年念頭,不過很快就一閃而逝了。
王哲軒說:「我賭這個每天每晚都盯著你看的男人,早就已經死了。」
這次我沒有說話了,而是看著王哲軒,眼睛裡有一些懷疑的神色閃過,這種懷疑並不是在懷疑他的說辭,而是在懷疑他是不是這件事的謀劃者,但是我這樣的眼神很快就被他捕捉到,他說:「你不相信你身邊的任何人,即便我和張子昂曾經救過你,但你還是懷疑我們,而且不但是我們,就連樊隊你也在懷疑,雖然你力圖說服自己要去信任他,可是你的內心還是在不由自主地懷疑。」
我說:「難道你不懷疑嗎?」來節休血。
王哲軒點點頭說:「懷疑,但是沒有你這麼嚴重,因為和你的比起來,我的才應該叫懷疑,你的應該叫深深的不信任。」
王哲軒邊說邊看著我,他看得竟然如此精準,我一直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的確如王哲軒所說,我試圖說服自己完全信任他們,但是我就是辦不到,就像我是一個天生的懷疑者一樣,能很敏感地捕捉到身邊不一樣的地方,從而開始產生不信任的感覺,而很多這樣微妙的地方一點點累積,終於成了現在這樣的感覺--深深的不敢信任。
王哲軒給我的印象再次改變,不過不等我說什麼,他已經將話題重新轉移到了對面的這個男人身上,他說:「我們在這裡看肯定是看不出來什麼的,不如到他家去看看不就明白了,也算是對我們的賭約做一個見證。」
這個法子其實挺好的,於是我簡單地洗漱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就和他出了門。
45、死人
到他家門口的時候,怎麼敲都沒反應,好一陣過後,我開始隱隱覺得不對,而我們總不能就這樣進去。王哲軒說:「現在應該可以報案了。」
我其實還有些猶豫,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就像之前說的,我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王哲軒。我沒有附和他的提議,而是問了一句話:「你究竟想做什麼?」
王哲軒說:「其實我覺得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在和汪龍川談話的時候沒有把我給你的那句話說給他。」
我說:「的確沒有。」
王哲軒聽了說:「如果你說了。或許他還不會死。」
果真和我想的一樣,我就沒有繼續接他的話。而是重新問他:「你希望他活著?」
王哲軒用反問代替回答:「難道你不是?」
我輕輕地搖搖頭,王哲軒看著我說:「我以為我們的立場是一樣的。」
我就沒有繼續說話了,我們之間的談話很微妙,似乎完全是隨意,但又似乎處處都存了心機,最後王哲軒拿起電話給警局這邊撥了電話,不是給辦公室,接通之後他說了我們這兒的地址,然後說可能發生了命案,讓他們趕快來,而且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命案。來節莊號。
既然他已經選擇報警,那麼我們就只能留下來檢驗結果,我忽然意識到從什麼時候我對人的生命也開始如此淡漠了,是因為見慣了死亡,還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開始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甚至開始覺得,從我去見汪龍川那一刻開始,我好像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又或者這種感覺是我親手將那個人燒成灰燼埋進樹林裡的時候。
我發現我似乎開始一點點變成那個人一樣,從他死了之後,我正在一點點地變成他。
王哲軒問我:「你在想什麼?」
我這才回過神來,我忽然開始覺得煩躁起來,我的這些表情都被王哲軒看在眼裡,他然後就又問了一個問題:「你聽說過光次氫鈉這種東西沒有?」
聽見這東西的名字,我所有的情緒頓時就一掃而空,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他的這句話給吸引了過去,但是很快我就見他詭秘地一笑說:「我覺得我似乎知道如果這個打賭輸了你會想從我這裡要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