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她回頭看著我,邪邪的笑了,在她的笑聲中我變得癡迷,接下來一頭撞到樹上,於是我的天空在一瞬間就佈滿了星斗,我大叫一聲,蹲了下來,一邊揉著額頭,一邊看著忽然出現在我前面的大樹:「你為什麼這樣捉弄我?」
「因為你這人賤。」她殘忍的笑了。
「你……怎麼知道我賤?」我莫名其妙。
「因為你是男人。」她露出不屑的樣子。
「這……,好像沒道理啊。」
「男人都賤。」
她這樣說,是不是因為咖啡館裡那個叫阿燦的英俊男人?我不知道。
「我漂亮嗎?」她笑了,笑得異常嫵媚。
「漂亮。」我不由自主的吞了一下口水。
「想親我一下嗎?」她的眼光中充滿了誘惑。
「……想!」我本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卻本能的感覺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於是厚起臉皮答道。
「那你等什麼?」她柔媚的笑著,雙唇微微開啟,眼裡充滿了原始的誘惑。
剎那間我感到渾身燥熱,左右看了看,沒有別人,於是湊過去想在她那期待的唇印上一吻,不料還不等有什麼接觸,她的舌頭就突的跳了出來,驀然變成一條猙獰的毒蛇向我的鼻子咬了下來。一聲驚叫,我後退兩步,跌倒在地上。
女子嘲諷的笑聲頓時充滿了整個世界。我憤憤然,又有些訕訕的爬起來,轉身走了,那一刻我不喜歡她了,這人太喜歡惡作劇,怪不得那個叫阿燦的人不理她。
身上仍舊到處都在痛,頭仍然昏沉沉的。我一個人在狹窄的小巷裡踽踽獨行,忽然發現周圍多了許多人,他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臉色大都有些晦氣,看上去讓人覺得有點可怕,於是我盡可能裝作看不到他們一樣昂然從人群中穿過。
刺眼的街燈下活動著憧憧鬼影,或許他們都和那個白衣女子一樣,能把自己的頭拿下來玩吧?這樣想著,猛抬頭,忽然見她俏生生的站在前面的路燈下,我不由得又是一陣耳熱心跳。
「你怎麼不跟我走了?」
我不理會她,繞過去繼續走自己的路。
「你不是說想找回自己嗎?我幫你吧。」她跟在我的身後,諂媚的笑道。然而在濃濃的笑靨後面究竟隱藏著什麼陰謀?我不想再上她的當。
「不用了,謝謝!」我冷然道。
「你欺負我……」她忽然跑到我的前面雙手掩面蹲下身哭了起來,我不由得停了下來。她哭得如帶雨梨花般,難道我真欺負她了嗎?
「好了好了,不要哭,不要哭,要是真想幫我,那你就幫我吧。」我無可奈何的對她講到。
「那你得求我!」晶瑩的淚珠下綻放著天真的笑臉。
「算我求你好不好?」我拿她沒有辦法,唯有苦笑而已。「你叫什麼?」
「我叫阿蠻。」
「好名字,是夠蠻的。」我搖了搖頭。
「想死啊你?」她跳了起來衝我揮了揮拳頭,再次變得橫行霸道起來。
「沒有沒有,我說我自己,好不好?」我忙不迭的改口。
「天亮了!」她忽然張皇起來,開始四下裡掃視。
「你找什麼?」
「找下水道入口。」她不耐煩的回答。
「找下水道入口幹什麼?」我奇怪的問。
「笨蛋,鬼不能見陽光。」她忽然轉向我,發出一聲奸笑,倏的一聲撲了過來,我的眼前只是一閃,惶恐之下還來不及躲閃,就不見了她的蹤影。
「你在哪?」我茫然環顧,四下尋找。
「在你身體裡!」我的聲音在回答,只是腔調有些嗲。怎麼了?我怎麼覺得身體裡多了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我惶然的問道。
「傻瓜,沒聽說過鬼上身嗎?」依舊是我在說話,實際上卻是別人在利用我的聲音在對我講話。
「你上了我的身……,那我怎麼辦?」
「誰讓你把魂弄丟了,要是你有魂我不就進不來了?好,這裡不錯,就是有點臭烘烘的。」
我沒來由的成了阿蠻的運載工具,可是心情卻很好,因為她是我唯一認識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朋友借用我的東西當然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時我是這樣想的,可是等到她利用我的軀殼出去惹是生非以後,我才後悔,更讓我不高興的是,我的軀體由誰來支配居然不是我自己說了算,她想用的時候就衝進來喋喋不休的發一通牢騷或者捉弄我一會,要不然就遠遠的跑開,以至於當她安靜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否在我的身體裡。
天亮的時候,阿蠻帶我來到一個看上去比較高檔的小區,趁保安沒留意的當兒混了進去,拐到左邊那幢樓,熟門熟路的上了21層,一家住戶的門前放著一盆花,她提起花的頸部,連帶泥土提了起來,在花盆裡找到一把鑰匙,然後大模大樣的開了門。
所有這些事情的執行者都是我,因為我的中樞神經此刻在她的控制之下。
「你家?」進屋以後我問道。
「不是。」我自己細聲細氣的回答,這讓我很不舒服,因為我不習慣用女人的強調講話,可是又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這就像一台計算機同時安裝了兩套不同的操作系統,兩種系統同時在起作用,誰也無法全面霸佔資源。——奇怪,我怎麼想到計算機了?莫非我是程序員不成?
「哦,是你朋友的家。」我下了這樣的結論。
「也不是,我根本不認識這裡的人。」
我嚇了一跳:「你瘋了,這是私闖民宅啊,搞不好會坐牢的。」我停下來想轉身出去,可是另外一套操作系統卻指揮著我的身體和我進行著抗拒。
「別傻了。」我的右手被動的一把拉住門框,同時阿蠻細聲細氣的教訓我:「趕快進屋,要不然鄰居出來報警你想跑都跑不掉,我可是隨時可以離開你的。」
我嚇出一身冷汗:她怎麼什麼事都敢做?「裡面沒有人嗎?」
「沒有,女主人的父親去世了,他們全家都回海南了,三天以後才回來。」阿蠻答道。
「我還是覺得不對,不行,我必須離開這裡!」我強硬的對身體裡面的阿蠻說,同時用左手強行掰開右手就要出去。
「你走得脫嗎?不怕我喊?」阿蠻的聲音——應該說通過我的嘴巴發出的聲音顯得有些高深莫測,我嚇得一哆嗦,心想就算我拚命摀住自己的嘴巴離開這裡,可是只要一放手她必定喊出來,而且說不定喊出什麼話,萬一她誣陷我是強姦犯什麼的,那可就虧大發了。況且就算我摀住自己的嘴巴,她不會用我自己的牙齒咬我的手?反正是我的部件,咬傷了我,她肯定不會在乎。
我沒有辦法可想,此刻如果當真有鄰居走出來,那我渾身是口也難說清楚了,所以不再抗拒,乖乖的進了門。
「這就對了,乖,啊。」她得意的對我說,可是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知道為什麼你是臭男人嗎?」她一遍哼著小曲,一邊扭動著我的身體在屋裡來回巡視了一遍。
「誰知道。」我不耐煩的回答,覺得自己的屁股這樣扭來扭去的很不舒服。
「笨蛋,因為你臭啊。洗個澡先!」不問我的意見,她熟門熟路的來到洗手間,找了一副橡膠手套戴到我的手上,然後拿起淋浴噴頭、清潔液和刷子開始仔仔細細刷洗起浴缸來。
「幹嗎這麼費事?」她在幹活,出力的卻是我,這讓我很不爽。
「我不習慣用別人的浴缸。」
「那乾脆用淋浴噴頭不就完事了?」我不滿的建議道。
「別煩我,當心我喊了!」她霸道的衝我嚷了一聲。天知道這樣的女孩子怎麼能嫁得出去?沒有辦法,我只好任憑她在那裡沒完沒了折磨著我。
如果說洗刷浴缸已經嚷我感到不耐煩了,那麼等到洗澡的時候我就已經到了無法忍耐的地步。
「哇塞,你的小雞雞好大哦!」她用我的兩隻手摀住了我的嘴巴吃吃的笑,這讓我覺得自己完全像個傻瓜,可是感覺上卻似乎有一個女孩子在饒有興趣的看著我的裸體,於是不知不覺之間彷彿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我的寶貝如同樹枝一樣直挺挺的向上立了起來。
「羞不羞啊?」她一邊說,一邊悄悄彎起我的中指,猛的向那個直不愣登的東西上彈了一下,突如其來的一擊痛得我慘叫一聲,雙手護住寶貝上下亂跳,再也沒有了任何綺念。
「對不起啊,我只想輕輕彈一下,沒想到你的力氣那麼大,都怪你自己。」她虛情假意的向我道歉,可是語氣仍舊很霸道,讓我尷尬,也讓我生氣。
「我說你能不能不那麼色瞇瞇的看我啊?」我無可奈何的問她。
「嗤!以為你是帥哥啊?我還真不希罕!」她的賭氣的把頭轉了過去,於是我小心翼翼的邁到浴缸裡。水很熱,我的皮膚迅速起了一層細細的疙瘩,於是我硬著頭皮慢慢的坐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敢把自己全部泡進水裡。
泡在乳白色的浴缸中我覺得非常愜意,身上被撞傷的地方很痛,可是在水裡又感到非常舒服,倦意襲來,我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我睡了過去,可是阿蠻是清醒的,她細細的擦洗著我的身體,在她的指揮下,我的兩隻手變得異常溫柔。我不知道她洗了多少時候,也許整個上午都泡在浴缸裡也說不定。
睡夢中,一個美麗而溫柔的女孩子伏在我的身上,輕柔的撫摸著我的身體,兩片微微開啟的雙唇輕微的戰慄著,紅色的舌尖微微吐出,我的視線穿過她的雙唇一直看下去,看到潔白的牙齒,顫動著的豐滿的舌頭,然後是暗紅色的孔洞,於是我慢慢的迷失了自我。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一絲不掛的躺在寬大的床上,渾身軟綿綿的。
「阿蠻,你還在嗎?」我叫道。
我的兩隻手被動而慵懶的抬起來揉了揉已經睜開了的眼睛,同時嘴巴裡面發出了抱怨的聲音:「討厭了,你不睡還不讓人家睡啊?」
我忽然感到很安心,看樣子我已經對阿蠻產生了很強的依賴。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兩點,我覺得很餓,於是來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塊點心張嘴便吃,不料還不等我吃到嘴,另一隻手已經奪過點心扔了回去:「這東西也吃,等會我給你做點好吃的。」
「可我餓了。」我有些不忿,不明白我吃東西關她什麼事。
「你可別不知好歹,你的魂沒了,想讓我幫你找回來就得聽我的,不然我就走人,看你怎麼辦。」她擺出了一副無賴的架勢。
聽了她的話我立刻軟了下來:「別別別,算我求你了。你說,我是從哪兒來的?」
「想知道嗎?」
「想。」
「那就回床上躺著,等我睡醒再說。」
我無法可想,只好回到床上睜大眼睛看著粉色的蚊帳發呆,直到一個小時以後她在我的軀殼中醒來為止。
阿蠻一邊做飯一邊哼著呂劇的調子,我問她是不是山東人,她說你不要管得太多,不然我就喊人來拿你。我覺得她越來越不像話,於是問她為什麼總喜歡用一個辦法要挾別人?她說只要有效,一個方法就足夠了。
阿蠻做的飯很好吃,我吃了很多,於是阿蠻說我這個人沒心沒肺。我說為什麼我沒心沒肺,她說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吃這麼多,不是沒心沒肺是什麼?我說也許我平時吃的沒有這麼多,現在你也在用我的嘴巴吃飯。說到這裡才醒悟腸胃是自己的,千萬要小心些才是,於是便停了下來,可是她還在吃,因為據她講,自從變了鬼以後就沒有吃過什麼東西。
我想多問一些關於鬼的事情,她很不耐煩:想知道的話你也變鬼好了。我覺得這不是好話,於是不再問了。
華燈初上,阿蠻帶我離開了那裡。
「我們去哪兒?」我問阿蠻。
「你不是要找回自己嗎?」似乎感到我的問題很弱智,阿蠻的回答有些不耐煩的意思。
我不敢再多問什麼,只好隨著她滿大街溜躂。
阿蠻說,這裡是北京,是中國的首都。她打車帶我到最繁華的王府井去閒逛,閒逛的過程中往我的胃裡又塞了許多東西,諸如冰淇淋、肯德雞什麼的,逛到十一點多,我們在美食街吃了一大碗鹵煮火燒還有其他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絕大部分的味道都很好,我很喜歡,除此之外就是撐得有些難過。
整個過程中我一直不敢問她如何幫我找回自己,因為這個女孩子實在是有些喜怒無常。
在王府井,她喋喋不休的對我講話,她說前面的那個女孩子的內褲是紅色的,迎面過去的那個中年女人肯定三天沒洗澡,還說那個一臉冷傲的女人至多半小時前和男人做過愛,因為她的陰道裡全是男人的精液等等。她這樣說的時候我總是不自覺的有些反應,於是她馬上就揶揄我,說什麼男人都是賤貨,見了女人就想脫人家的褲子什麼的,搞得我很煩,卻無法反駁,因為我的確沒那麼純潔。
阿蠻一會從我的身體裡蹦出來,一會再跳到我的身體裡,我不敢反抗,只能忍耐,我要找回自己似乎只有求助於她,所以不敢輕易得罪她。
《生死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