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陳艷如用黑板擦在桌子上光光的拍了幾下,說:「吵什麼呢?等我把事情通知完了再吵」
「老師,是不是又要交錢了?」
「才高一,發這麼多資料能做的完嗎?」
「學校還不是為了掙幾個錢嗎?」
陳艷如還沒說要幹什麼,底下的學生們抱怨聲就像五月的麥浪一樣此起彼伏。
陳艷如撫了撫頭髮,淺笑著說:「雖然你們都知道了,我還是要再說一遍,學校要給每人買每科配套一套名校習題集,都是黃岡啊,海澱啊,著名高中自己編寫的,學校還是拖了關係才弄到的,考慮到你們本來作業就多,我就給學校反映了一下」,話到此處,陳艷有意如頓了頓,又說:「不過學校不聽我的建議,所以呢,每個人該交多少錢,還得交,明天交齊,班長注意收一下,收齊了送到政教處去」
「老師,多少錢啊?」
陳艷如伸出一把手來,說:「五十」
底下又是一陣唏噓。
陳艷如走後,教室裡亂成了一團麻。
韓美怨聲載道地說:「又要收錢,收錢收錢,學校就收個沒完沒了,才什麼時候交的錢啊!」
善愛笑笑,摸摸自己的兜裡,也沒多少錢了,要交五十,肯定不夠了,別人也要交,就不好意思問其他人借了。
父親前幾年掙的前足夠她這些年所用,留下的錢,一大部分定期存進了銀行,還有一部分以防萬一解燃眉之急,在縣城的屋子裡放著。
四節課後,她去班長那裡開了請假證明,才從校門出去了。
五六月間,下午5點多的時候太陽還在半天上,發出毒辣辣的光芒,善愛才走了十幾分鐘就已經全身冒汗,感覺黏糊糊的,瞇起眼鏡瞥了眼半空裡火紅的太陽,沒有一點減弱之勢。
汽車從身邊急馳而過,捲起的灰塵在空氣了亂揚,也刮起了稍縱即逝的涼風,灰塵在空氣裡噗噗的漂浮著,她有意往路邊走了些,踩在無精打采的野草上往前走,去縣城的房子,開發區這裡是必經之地。
真實恐怖《山村鬼事2善愛》(80)
開發區工地上停放著幾兩中型機械,挖掘機的臂昂天伸向空中,陽光中發出耀眼的亮光,瓦礫磚塊隨處可見,遠遠地看見草叢一邊有微弱的火光耀動,像若空氣一樣若隱若現的竄升,走近了才看見有個老婆婆半跪在地上燒什麼東西,煙嗆的她不時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聲,善愛去年秋天傍晚的時候在這裡見過她。
善愛正要走過去問她,她也看見了善愛,從地上起來,背已經挺不直了,弓著腰小步挪動著說:「女娃,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善愛笑道:「我回家——老婆婆,這麼熱的天氣,你在這裡幹嗎呢?」
老人指指地上的一攤還在燃燒的紙灰,還未說話,雙眼裡就已經淚光瑩然了,吸著鼻子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哎!」,哽咽地說:「還不是因我那失蹤了的孫女啊,這不都快六月了,天氣這麼,我擔心她沒有穿的單薄衣服,就給她做了幾件衣服」,老婆婆說著用乾裂的手背擦拭起來模糊的雙眼,又慢慢諾到火堆旁邊,拿起旁邊放著的一件綠色紙糊的裙子放進了火堆了,漸微的火焰遇到了燃燒物,噗一聲竄起半人高,將整個裙子瞬間化為了黑色的灰燼,漂浮起來盤旋在了空氣裡。
善愛不明白,既然老婆婆說是她的孫女失蹤了,怎麼就給燒紙呢,怎麼就能斷定她已經死了呢。
善愛把老婆婆從地上扶起來,若不在意的問她:「老婆婆,你孫女可能是去了哪裡,你怎麼就知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老婆婆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彷彿夏日午後遙遠的雷聲一樣,在善愛腦海裡嗡嗡的迴盪著,嘬著的龜裂的嘴唇慢慢抽動了幾下,緩緩地說:「我倒是希望她只是去了哪裡,可是這一年多來,孩子幾乎每晚都會托夢給我,遠遠的站著,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看著我哭,淚水嘩嘩的淌,我著做奶奶的心都碎了」
善愛安慰說:「老婆婆,你就別再傷心了,這麼熱的天氣,你回屋子裡歇著吧」
老婆婆轉臉看了善愛半晌,雙眼紅腫的象成熟的桃子一樣。
爬滿皺紋的老臉抽搐了幾下,說:「我一個孤家老人,現在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了,一天到晚,出來進去就我一個人,怪孤獨的」
善愛急著趕時間,將她撫到了門口的石頭旁,說:「老婆婆,你先坐這裡歇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老人兩眼盯著漫天漂浮的紙灰,淡淡地說:「孩子,你先走吧,就去忙你的吧」
善愛說:「那老婆婆,我先走了」
老人兩眼凝視著她遠去的背影,把目光又轉向地上的一攤灰燼,深陷的眼鏡裡就淚水模糊了。
太陽的光線才稍微收斂了些,但氣溫還沒有降下來,人走來毫無遮掩的天空下就彷彿置身於蒸籠,都能感覺到全身每個毛孔裡邊在往出噗噗的冒著汗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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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愛走著走著突然冷不丁的抖動了一下,路邊沾滿塵寰的野草晃動了下,一陣冷風從後面吹了過來,背後就涼颼颼的,那一瞬間汗孔突然都收縮了。
風刮過了,雜草也不動了,可善愛身後冰涼的感覺卻還在。雖說是涼快了,可是她卻走起路來感覺步履沉重了,每走一步既要沉沉的呼吸一下,好像一下子患上了重病,整個身子沉的要命,她懷疑自己可能是在太陽下走的時間太長而中暑了,還好已經在樓下了。
氣喘吁吁的上了樓,這個時候這裡的住戶都是緊閉房門,足不出戶,生怕被太陽曬著。
悠長的走廊陽台上懸掛著破舊的灰白色柔紗簾子,根本遮擋不了陽光,即使太陽落山,深紅色的光線依然能夠穿透它,把走廊染成了夢中那亦真亦幻的色彩,牆上的瓷磚暗暗的散發著冰冷的光芒。
她朝最邊上的屋子走去,腳步沉重的在地板上打響重重的聲音,一陣一陣迴盪在幽深而空落的樓道裡。
來到門前,掏鑰匙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門廊上懸掛著一面鏡子,昂臉朝裡面看了看,頭抬的太高,腦袋一陣暈眩,看見鏡子裡自己的臉色蠟黃,她想,真的是中暑了。
開門進去,卻突然覺得全身輕鬆多了,方才一路好像背著沉重的包袱在走,也沒有頭昏的感覺了。
既然自己沒事,她就直奔房間,在一串鑰匙中找到抽屜的鑰匙,剛插進鎖孔裡電話就響了起來。
急急忙忙跑去客廳,拿起電話問道:「你好!」
聽筒裡有吱吱的電流聲,接著一個女的聲音:「謝謝你!」
謝謝我,謝我什麼呀?善愛滿腹狐疑地問對方:「請問你是誰?」
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聽筒裡剩下了嘟嘟聲。
不知道這電話是誰打來,她想,但絕對不會是謝她,八成是謝柳兒姐和愣子哥的,他們兩個,柳兒姐平時總是免費為別人刺繡,而愣子哥有時候也會免費為些老人做健康檢查,在這條街上落下的名聲很好。
想到有人打電話來道謝,不管是對誰,善愛心裡熱乎乎的,邊想邊進了房間,打開抽屜,取了幾周的生活費,鎖上抽屜。
原本打算自己做一頓飯吃,但跑到廚房去擰開煤氣才發現連火都點不著,她的記性不好,想起愣子哥來學校時給她說過家裡煤氣沒了,電話也停了,心裡有些疑惑,那剛才誰還能打電話進來?
跑去客廳時,赫然看見電話線的晶體插頭在地上擱著,就一個光電話機在茶几上放著。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這麼蹊蹺?
善愛心裡異常的恐慌,彷彿感覺到有雙陰冷的眼睛在房間的某一處凝視著自己,她懷著驚惶不安的心跑出了客廳,侉的一聲撞上大門朝樓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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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愛看看路上,什麼也沒有,就說:「老婆婆,紙幣都燒了,你就回家去歇著吧,馬上都天黑了」老婆婆小腳邊往馬路上走邊說:「你不知道,我孫女在馬路那邊站著呢,她一臉怨氣,不肯上前來呀——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你爸爸媽媽把你交給我,我卻沒照顧好你呀,你死的不明不白,也不見個屍首啊,你讓奶奶一個人怎麼活呀?——」老婆婆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小腳邊往馬路那邊挪動嘴裡邊嗚咽的對著空氣說話。
就要穿過馬路了,突然一輛大卡車疾馳而來,善愛大叫著:「老婆婆,小心車」傳來一聲刺耳的摩擦聲,此時卡車輪胎抱死,在離老婆婆不到半米的地方剎住,馬路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黑色輪胎印。
善愛趕緊跑過去扶住她的胳膊問:「老婆婆,你沒事吧?剛才太危險了」老婆婆灰黃的臉上淌著兩行濁淚,說:「我沒事——」,突然眼睛一瞪,看著馬路邊上伸手欲挽留地說:「孩子,孩子,你別走啊,你走了奶奶可怎麼辦呀?」
司機跳下車,走過來,怒氣沖沖地說:「老大娘,你沒長眼睛嗎?站在路中間,車過來也不知道躲避一下,幸虧沒撞上,要撞上了肯定老命都沒了」善愛趕忙賠禮道歉:「對不起啊,不是有意的」司機依舊得理不饒人地說:「你是奶奶吧?怎麼能讓她站在路中間呢,以後小心點,我這剎車好,要是別的車,肯定撞飛了」「對不起啊,知道了」「以後注意點」司機上了車開車走了。
善愛攙扶著老婆婆的胳膊說:「婆婆,你沒事吧」老婆婆看著遠處,半晌沒有說話。
善愛說:「婆婆,你回去吧,天晚了,回家歇著吧!」
老婆婆這個時候才回過了神來,轉了聲說:「我孫女走了,她拿走了我給她的錢」「哦」善愛吱了聲,說:「婆婆,我攙你過馬路,你就回家歇著吧」老婆婆說:「我孫女一臉怨氣的看著我,都是我這輩子幹的那些鬼差使太多了呀,平時總是給人家擺壇做法,得罪了鬼神,才落的個孤家寡人的下場呀!」
善愛扶著老婆婆過了馬路,鬆開胳膊說:「老婆婆,你回去吧,我還有事,先回學校去了」老婆婆轉眼凝視著她,有些不捨地說:「孩子,每次都能碰上你,說明我們還是有緣的呀,既然有緣,就留下來和我這個孤寡老人說說話,解解悶吧!」
看見老婆婆孑然孤獨的樣子,善愛也有心多停留一會,但又看天色越來越晚,路上過去的車開了燈,霧氣籠了上來,天空灰濛濛的,於是推辭說::「婆婆,我一會還有事,有時間的話我專門出來和你說話,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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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善愛看看老婆婆抓住自己的手,那老手上經脈暴起,皮膚粗糙,歷經了時間的沖刷,彷彿載著一段艱難的歷史。
老婆婆眼神深邃地說:「我還是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呀,孩子,念在你我有緣地份上」
善愛不解的癡癡看著她,全然沒有頭緒地問:「婆婆,你是要說什麼?」
老婆婆說:「從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這孩子身上陰氣很重,這次見你,還是那麼重,孩子你是啥時候生的,告訴婆婆你的生辰八字,我幫你掐掐」
善愛說:「不用了婆婆」
「我幫你算算,看你今生該怎麼擺脫這股陰氣的纏繞」
善愛實在不想提起往事,但又盛情難卻,就說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老婆婆掐著指頭算了一會兒說:「你定是投胎的時候惡鬼纏身了,需要去除你身上這股子陰氣,在你今後的生活中就要找一位有緣的充滿陽剛之氣的男子,結成連理,才能化掉你的陰氣,不然總會禍及你身邊的其他人,會有很多人因為你而死的」
老婆婆一番話說的一針見血,句句都與事實相符,善愛心服之下又感覺到了恐慌,她的那麼多親人已經死了,難道還沒有結束嗎?
此刻陷入了那場悲涼的回憶之中,眼前路燈發出昏黃黯淡的燈光,鋪瀉在瀝青馬路面,泛起一點點光亮,彷彿山裡那條曾經一夜之間變的血光粼粼的河水面,滿腦子裡都是光禿禿的樹佇立在明媚的陽光裡的景象,七月流火的天氣裡地面上堆積著厚厚一層枯黃的落葉,大山裡蕭條悲涼。
老婆婆拽了拽善愛的胳膊:「女娃,不要多想了,我只是說說而已,一切順其自然,老天有安排的」
善愛回過了神,應了一聲,看看天色已晚,面帶微笑地說:「婆婆,我就不多留了,還要回學校上課去呢!」
「去吧,去吧,可不能耽誤你上課呀!」
突然覺得這個老婆婆那麼像自己的奶奶,也是一個神婆,這個世界上相似的人真是太多了,強子雖死,可是她曾經卻在學校食堂裡見了個與強子長的一模一樣的男孩子。
看了看手腕的表,肯定是晚自習要遲到了,趕緊轉身離開了,老婆婆卻佇立在馬路邊,彷彿一尊雕塑靜靜的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神裡滿是疼惜。
二十七章節
這是個有星星的夜晚,夜色上來,先是點起了光線微弱的路燈,再亮起了天上的星星。
善愛一個人腳步急速的在星光下匆匆趕路,一心只想著別遲到的太久就行了,陳艷如這段時間正在暗中觀察自己的學習著。
耳邊有徐徐清風刮過,身後是自己雜沓而急速的腳步聲。
真實恐怖《山村鬼事2善愛》(85)
趕到教室的時候,裡面靜悄悄的,善愛低著頭穿過了巷道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身邊陳雨軒的位子空著,他又沒有來。
王艷悄聲問:「你怎麼才來呀?」
善愛氣還沒緩過來,斷斷續續地說:「我回家取錢去了,耽誤了些時間」,又指指身邊地空位問:「他呢?」
王艷說:「我哪知道,還以為你和他在一起呢!」
善愛拿出書翻開,問:「買資料的錢收了沒?」
王艷搖搖頭:「還沒」
「哦,把我急壞了,一路上連顛帶跑的」
王艷說:「急啥呢?這次收錢大家都準備抵抗一陣子呢!」
善愛轉臉笑呵呵地問:「抵抗?怎麼個抵抗?」
王艷說:「就是硬撐住不交,大家都不交,你也別交啊!」
善愛淡淡笑著說:「高三那些學生學校都已經管不了了,還不是照樣把錢交了,就咱們根本不可能的」
過了半節課的時候,班長從座位上起來,走到講台上面露難色地說:「大家還是把錢交了吧,不要為難我了」
「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