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鄭宜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淒涼的笑笑:「你也知道啊,最近涼了些,可能著涼了吧。」
管家連忙道歉:「往後少奶奶有什麼需要,請一定要告訴我,可別委屈了自己,咱陸家,可是什麼都不缺。」
鄭宜送走管家,背靠著房門,無力的倒在地上:「天哪,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家?」眼光忽然落在自己的軟底拖鞋上,一點猩紅的顏色,像是血跡,連忙脫了下來,仔細察看。
真的是血!
鄭宜突然有種想暈倒的衝動。
這陸家,到底隱藏著怎樣驚人的秘密?!
晚上,鄭宜不敢入睡,也不敢睜開眼睛,這屋子裡頭,像有什麼東西在遊蕩。
終於抵不過睡意,淺淺睡去,卻聽見耳邊有一個聲音低低的述說著,絮絮叨叨的,卻什麼都聽不清楚。
管家照例一早來叫醒鄭宜去吃早餐。陸家的生活規律非常嚴謹,很準時,從老夫人、宣德到傭人都有很強的時間觀念,絕對不會遲到。
在觀察了家裡人的生活規律後,鄭宜發現每週四家裡都不會有什麼人。老夫人跟宣德會去公司跟董事們開會,管家會出去購物,也會叫上鄭宜一起去。
只要那天,生病。
只要有時間在家。。。。。。
週三晚上,鄭宜把被子扔到一邊,只穿著夏天的睡裙,強忍著過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便開始頭疼發熱。
私人醫生來看了,說著涼而已,打一針,休息休息就好了。
管家狐疑的眼光在鄭宜臉上瞟過,鄭宜若無其事的說:「壞習慣了,在家的時候就喜歡踢被子,我媽都會幫我蓋好幾次的。」
老夫人淡淡的說:「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宣德並不說話,放佛家裡並沒有這麼號人物。
管家安頓好鄭宜,叮囑說好好休息,也離開了。
家裡又是一片寂靜。
鄭宜側耳聽著老夫人帶著宣德出門、聽著管家乘上車離開,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打開門,輕輕地走了出來。
樓道裡沒有光亮,連陽光都照射不到這裡,沒有路燈。
鄭宜好一陣子才適應過來,眼睛漸漸可以看得見東西,仔細地打量樓道裡的情況。
那天夜裡,正好是走到這裡,四周傳來血腥味,一片猩紅,拐角的房間傳來打鬥聲……鄭宜回憶著當天的情況,卻猛然發現,此刻的樓道,雖然陰暗,卻很乾淨,沒有血腥味,四周也是乾淨的白色牆布。
鄭宜壓抑著心裡的恐怖,輕輕地走到那一個房間的門口,附耳在門上仔細地聽。
也是一片寂靜。
鄭宜輕輕地推門,沒有用,門緊緊地鎖著,沒有鑰匙。
鄭宜從鎖眼裡望進去,鋪天蓋地的紅,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門外傳來汽車的聲音,鄭宜飛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間,剛把門關好,就聽見管家回來的聲音。
「少奶奶?」管家在門口喊。
鄭宜揉亂頭髮,將被子翻亂,光著腳打開門,邊揉著眼睛邊惱火的問:「什麼事啊?我才吃了藥睡下。」
管家恭敬的答:「夫人吩咐了,今天少奶奶不舒服,我還是在家陪著你好了,等你好了我再去採購。」
鄭宜不好說什麼,點頭:「那也好,沒什麼事我想休息了。」
管家轉身走開,身後的鑰匙串發出叮叮噹噹的碰撞聲。
晚上方才淺淺的睡去,又是那個聲音,一直在耳邊絮絮叨叨,仔細去聽,卻是什麼「還給我,離開他」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早晨醒來,鄭宜呆呆的坐在床上,細細回想夢裡聽到的這些話。正想著,管家來敲門請她去吃早餐。鄭宜打開門,劈頭便問:「宣德以前有女朋友嗎?」
管家臉色一變,有些責備:「少奶奶,你不應該打聽這些的,你自己知道。」鄭宜眼圈一紅:「梅姨,你知道的,我在陸家這些日子,真的很孤單,每天只有你跟我說的話最多。」
說著,想到傷心處,眼淚真的掉了下來,管家也不是鐵石心腸,對鄭宜,她還是有些同情的:「既來之,則安之。你要是總去想著,一定是不開心的。」
想了想,又說:「衣食住行,陸家都不會虧待你的,你好好的做你的少奶奶就好了,別的,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管了。」
鄭宜哀求:「梅姨,那宣德呢?」
管家臉色沉了下來:「少奶奶,今天你的問題太多了。」轉身便走。
鄭宜收拾停當,走到餐桌旁,老夫人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她,並不說話。宣德依然當她是空氣一般,鄭宜壓抑得快要窒息。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鄭宜鼓起勇氣:「奶奶,我可以買一台電腦嗎?」老夫人仔細思索了一下,吩咐管家:「打電話給商場,下午給少奶奶送一台過來,要最新的。」
鄭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夫人居然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她。不過隨即,老夫人又說:「不過我們家裡是沒有網絡的,不可以上網。」鄭宜連忙說:「我不要上網的,有就好了,可以打發下時間。」
老夫人接口:「如果閒得慌,就讓阿梅陪你去逛街好了。」又對管家吩咐:「照顧好少奶奶。」特意的加重了「照顧」二字。管家會意地點頭稱是。
每一個白天都是那個百無聊賴,每一個夜晚又都是那麼恐怖,鄭宜在陸家的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
每天夜裡的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甚至鄭宜突然醒來時,看到飄然遠去的背影透過門消失。鄭宜揉著眼睛,心裡安慰自己,是幻覺,一定是自己最近的身體狀況不好,太過虛弱。可是,那句「離開他」卻是如此清晰,鄭宜很難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幻覺。
實在太壓抑,必須得透口氣了。
鄭宜叫來管家阿梅:「梅姨,我可以出去走走麼?」管家看著鄭宜慘白的臉,點點頭:「我陪你去吧」。
鄭宜拒絕:「我只是想回家,去看看我媽,很久沒回去了。」阿梅想了想:「那我讓司機送你回去。」鄭宜感激的笑笑:「謝謝梅姨。」不知怎麼,鄭宜總有種被軟禁的感覺,儘管陸家並沒有說不允許她出去,可是,管家的那一句「陸家的少奶奶,不應該拋頭露面。」讓她不敢隨意出門。
收拾手提包,卻無意中發現一張名片:「馬醫生診所」。是那個怪老頭的,鄭宜突然回想起來老頭當天說過的話,心裡總有些隱隱的不安。
莫非,他真的看到了些什麼?
星夜。
馬醫生看著滿屋子的罈子,歎了口氣:「你們哪,為什麼就是要那麼執著?該放手就放手吧。」屋子裡靜靜的,沒有人回答。
嬌嬌從門外進來:「爺爺,今天又有一個。」
門外緩緩飄進來一個幾近透明的魂魄。馬醫生搖搖頭,拿出記事簿,記錄下來這個遊魂的信息,拿出一個空的罈子,寫上它的名字,貼在罈子外面。
「還有什麼事放不下?」馬醫生問。它茫然:「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捨得走。」
「去了結你的心願吧,該上路了。」馬醫生歎氣。它道了謝,又飄了出去。身後,馬醫生警告:「不許害人,否則我會收了你。」
「爺爺。」嬌嬌乖巧的站在爺爺身邊,爺孫倆站在門口,看著滿天的繁星,惆悵不已。
「嬌嬌,那天交代你去看的事情,怎麼樣了?」馬醫生問。「確實有一個不樂意離開的傢伙,我還沒有找到它,怨氣很大。」嬌嬌有些抱歉。
鄭家,鄭爸爸和鄭媽媽正給女兒煮湯:「陸家那麼有錢,怎麼把你養得這麼瘦?」鄭宜心裡怨恨父母的絕情,也不理會他們,坐在沙發上玩著爸爸的手機。自從拿到陸家的那筆聘禮,鄭家的生活改善了許多。
這個手機,也是很新的款式,藍牙、紅外線、無線上網,功能很齊全。鄭宜心裡一動,將手機偷偷藏在包裡,早早的告辭父母離開了鄭家。
回到陸家,鄭宜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開始通過手機上網。
網絡上關於陸家的報道顯然很多,大多數都是陸家商業上的報道,也有關於宣德和她婚禮的消息。而再之前的,因為年代的關係,基本上沒有描述,不過,也有好事的,貼了上來當年宣德父母婚禮的照片。
宣德的母親當年是絕對的美人,即便是以現在的審美眼光來看,陸媽媽的扮相一點都不顯過時,邊上,是宣德的父親,以溺愛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妻子,雖然時隔多年,鄭宜如今看到這張照片,依然能感覺得到宣德父母間那濃濃的愛意,這感覺,竟然讓鄭宜有些害怕,這樣深沉的愛,在宣德父親失去他愛若至寶的妻子時,該是怎樣一種的痛苦?
在鄭宜將百度搜索出來的新聞條都快要看完的時候,她已經要放棄了,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找什麼,興許,是夢裡那個影子的話,讓她有種隱約的感覺。宣德,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之前的感情生活,究竟又是怎麼樣的呢?
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報道,說宣德有任何的戀人,甚至,緋聞都沒有,有人猜測宣德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甚至一度嚴重影響了陸家股票,這些傳聞,到宣德和鄭宜的婚禮後才煙消雲散,繼而轉為報道宣德和鄭宜的婚姻生活恩愛。
在成千上萬的紀錄中,有幾條,發表在宣德結婚後不久,都是奉承陸家盛大婚禮的馬屁話,不過,當中,有幾家媒體不約而同的回顧了宣德父母親同樣轟動的婚禮,順帶的,提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次事故。
「陸家少奶奶誕下一子,於當日難產去世,陸國棟悲傷過度,無力支撐陸家產業,老夫人再次出山相助……」
是了,宣德的母親是那一次事故中去世的,想著宣德這麼些年來沒有母親的疼愛,鄭宜心裡滿是對他的同情,如果有機會,自己一定好好照顧他。
這些資料讓鄭宜一頭霧水,對陸家詭異的事情還是毫無頭緒,只是漸漸地,對宣德多了些同情。雖然出生在這樣富足的家庭,但卻比不上鄭宜,至少有健全的家庭。
晚餐的時候,鄭宜特意想要與宣德交談,宣德卻像是沒聽見也沒有看見她,自顧自的吃著碗裡的飯菜,鄭宜訕訕的,不再說話。輕微的響聲從樓上傳下來,鄭宜側耳去聽,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那個房間。
鄭宜看著管家身上的鑰匙,一定要找機會,去查查看。
夜晚如約的傾瀉了下來,濃重的涼意讓鄭宜心寒,強打著精神撐到半夜,鄭宜又偷偷的上了三樓。
家裡一片漆黑,鄭宜扶著牆壁一步一步的挪到三樓的走廊裡,又是那濃重的血腥味,走廊的牆布,傳來粘稠的手感,鄭宜不由得回想起來那天軟底拖鞋上沾染的血跡。
就像藏在門後面的惡魔,如果不打開這扇門,你永遠不知道門後面是什麼東西,也許你鼓起勇氣推開它,你發現它不過只是一隻玩具虎。
鄭宜緊緊的將耳朵貼在那個房間的門上,裡面傳來輕微打鬥爭扎的聲音,還有宣德低沉的嗓音:「宣琳,好了,不要鬧了,她是無辜的,你放過她吧。」什麼東西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像是在抗議。
三樓還有一個女人,鄭宜在心裡說,不知道為什麼,一種被欺騙和背叛的感覺竟然蓋過了恐懼,難怪不讓我上樓,難怪宣德要這麼無視我的存在!這個叫宣琳的女生,到底是什麼人,又到底跟宣德是什麼關係?
即使自己只是一個用來襯托門面的媳婦,即使在陸家自己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但是,至少,應該告訴我真相吧?
如果宣德真的有一個女人,自己也心甘情願的死心退出!
鄭宜越想越憤怒,不行,一定要見一見那個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人,讓陸宣德為了她放棄整個森林。
門沒有鎖,鄭宜擰開門鎖,闖了進去。
「陸宣德,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陸宣德詫異的看著冒失闖進來的鄭宜,眼睛裡開始冒出憤怒的烈火。
環視屋內,除了陸宣德,並沒有其他人,整個屋子四周的牆壁上、桌上滿滿的都是照片,一個女人成長的歷程。
宣德陰沉著臉:「誰允許你來的?出去!」
鄭宜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懼,宣德,剛才在跟誰說話?正想著,耳邊呼嘯起尖銳的聲音:「還給我」,經久不息。鄭宜摀住耳朵,尖叫出來,房間裡的無數張照片,放佛都活過來一樣,一張張面孔在鄭宜眼前飛過,逼近她放佛要生吃掉她一般。
宣德見狀,連忙拉過鄭宜,抱在懷裡,鄭宜聽到宣德無奈的聲音:「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罷休?你放過她吧,她是無辜的。」
她,或者說「它」並沒有聽下來的意思,照片飛快地從兩人身邊穿梭,照片的稜角甚至將鄭宜裸露的腳踝和劃出血痕。
「放開她!」它尖叫,鄭宜終於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陽光明媚,秋日的涼爽讓人心曠神怡,鄭宜坐起來,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自己的房間裡,那麼昨晚的事……
想起昨晚的事鄭宜仍然覺得不寒而慄。可是,自己明明暈倒在樓上,怎麼會……
一定是宣德,鄭宜的心裡湧起一陣溫暖。飛快的穿好衣服,朝客廳奔去,只希望在那裡能見到宣德,至少,謝謝總要說聲吧?
只有管家在。
「梅姨。」鄭宜招呼她。管家的眼裡掠過一絲複雜的神情。
「怎麼沒有看到宣德?」鄭宜有些不好意思。「少爺前天就出國了。」管家銳利的目光盯著鄭宜。前天?那麼昨晚是誰?鄭宜的頭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