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我們練拳之人，是講究武德的啦。」
「武德？把別人干趴下，留人一條性命，這才叫武德，被別人干趴下，腫著臉沖胖子，這不叫武德，這叫丟人現眼！」
「你說咩？！」
「有種再講多次！」
「住口！」後面又傳來了一道嗓門，「中華武術，博大精深，豈是你能悟透的，又豈是我們能敢說精通的，你今天就算能打敗我們所有人，也只能說明我們學藝不精，與門派無關。」
「我就是討厭你們這種態度！」唐龍大聲反駁道：「今天，在座的各位，有誰敢叫板楊露禪、董海川、郭雲深的？又有誰覺得你們的拳術，比霍元甲、黃飛鴻要高的？你們就是不敢！好啊，好啊，你們不如你們的祖先，等過了幾十年，你們的徒弟，也不會叫板你們，這樣豈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學拳的，練武的，沒有一點反叛精神，不想著怎麼打敗自己的師傅，不努力找出本門拳術的缺點，一個個的，比孫子還孫子，把祖宗當神仙供著，半點脊樑骨沒有，md，你們練的什麼拳，一群不肖子孫！！」
「你，你好膽！」
「歪理邪說！！」
「我知道你們看不起現代格鬥術，但是人家在進步，在摸索，人體力學在發展，總有一天，別人會找出勁道的運用，挖掘出身體內的潛能，你們呢？說的保守不前都算是輕的了，你們這是在玷污武術的榮耀！！」
「那照你的說法，我們就該放任老祖宗的本事自流，讓他傳給外國人，就像李振藩做的那樣？」
「傳又怎麼樣？你們練的比他們好不就行了？難道你們就不能學習他們的長處？歐洲擊劍，西方拳擊的技術和原理，柔道的寢技，關節技，把它們融入武術之中？再上一層樓？」
「中華武術，博大精深……」
「我博大精深你妹啊博大精深，」唐龍怒其不爭，一個個的點了過去：「一個個的，就喜歡做孫子，不想著開創出自己的道路，甚至連互相研究都不願意！你們說，你算什麼！」
「門派規矩，豈是你這個外人能懂的！」
「好啊，那照你這麼說，孫祿堂首先就是個不肖之徒咯？八卦學自程庭華、形意學自郭雲深、內家拳學自宋世榮，你們這裡有沒有孫氏形意的傳人？你們的師祖，可是個不肖之徒呢！還有，我記得霍元甲的迷蹤拳是偷學他老爹的，哇，又一個叛徒！哦，對了，我還記得詠春拳還是一個女人創的呢，是不是丟人啊？葉問還改良詠春，是不是又是大不孝啊！」
「武術的不同類別和不同門派，這能說明什麼？一個女人，都能有勇氣練成自己的拳，你們一群『前輩』，『武林高人』，真是連個女人都不如！」
「我們拳術，是包含著我們傳統文化的內涵，仁義禮愛，道德精神，哪像你說的那麼不堪！」其中一個老拳師怒道。
「哇，這麼高大上，那我問你，八國聯軍侵華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跟他們講仁義，近代一系列國恥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跟那些敵寇講道德？這麼有愛，不如去繡花啦！！」
「拳術，就是用來實戰的，除此之外，都是屁話！裡子都沒有，誰給你們面子！」
「說就說這麼多，乾脆點，一起上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猛龍過江
冷場了一會兒，也許三秒，也許五秒，面面相覷，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來，交換了個眼色，桌子一拍，凳子一砸，竄出十幾條身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了再說！
呢個小撲街，欺人太甚！！！
白眉拳，十八摩橋！走馬擰步，發勁似放箭。
迷蹤拳，三環步，穿心掌，掌掌發勁。
形意拳，劈拳勁，一探一回，一呼一吸，把人往裡面兜。
通背拳，石碑掌，甩出來『嗡嗡』作響，勢如掄斧。
聽聲辯位——
拳、腳、汗毛、皮膚，都代表著本能直覺的力，視覺，不再是接觸外界的唯一器官，人天賦具有的精神，不止作用於腦袋，卻可使你的四肢、身體、筋骨，處於最大的活力。
眼一瞇，腳尖往後一退，重心下壓，雙手一翻，架住對面的穿心掌，手腕一抖，寸勁，擋開！
側滑步，閃過武趟子的戳腳，低平踹，踢翻一人；墊步連退，閃過心意的連環炮拳，手一搭，一伏，微微向上一架，擋住通背的中拳（鑽掌），嘴角微微一揚，後背猛的往前一撞，貼身撞！打開了一片空間。
一隻拳頭順勢紮了過來！八極拳——扎槍術，以拳為槍，槍勁即拳勁，當年宗師李叔文，用大槍尖子扎蒼蠅，可見其快、準、狠！微微一凜，這下可真是盜版遇見正版了，鐵山靠可是八極拳殺招！
前手標指，反戳向八極高手李書同的咽喉，對面明知是詐，卻也不敢以命搏命，標指比他的膀子多一寸，分寸定生死！
腳一插，落在人堆裡，週身勁力相爭，筋骨扭錯微動，渾身崩彈，這叫龍形步，憑空多了一股衝撞力，震飛了三四人。
猴拳，縮頸圓背，騰空刁手，猴形拳傳人，就真的好似一隻野猴，嘰嘰喳喳，勾勾爪爪。
刷刷兩下，唐龍的手臂上，多了兩條血痕，冷哼一聲，不退反進，關節技——腕緘！
往他的衣領上一拽，單手舉起，反身往地上一砸，『光』的一聲，猴拳傳人重重的撞在地上，『啪嗒』一聲，不知斷了幾根肋骨！別忘了，除了一身頂尖的拳術外，唐龍的身體素質，同樣是人體黃金期的巔峰！
短橋窄馬近身貼，洪拳林正榮為了一洗昨日之恥，也是拼了，虎形鶴形連環打，手上時拳時爪，一腳一釘，提氣發力，臉憋的通紅！
與他一樣搶攻的，是莫家拳的16代傳人，莫德，一雙腳法狂風浪捲，撐雞腳、虎尾腳、穿心腳、過門連環腳，專攻下三路；電影裡，黃飛鴻的無影腳，其實就是取材於莫家拳的腳法，踢的是長短勁。
洪、劉、蔡、李、莫，向來同氣連枝，打一個來四個，廣東拳的來歷，就是清兵火燒南少林，一干反清復明的志士南下傳藝，說的遠些，都是一脈相承。
唐龍眼見拳腳四面八方來攻，乾脆來一套扯空拳，『辟里啪啦』的一陣亂打，不到十秒，三人的拳腳對撞了三十多下，樓板震的『卡卡』作響，灰塵直冒，眼角一瞥，卻在提氣的關頭，忽的一縮，身子好似短了三節，插入二人中間，雙拳雙寸拳！『咚』的一聲悶響，撞在了兩個人的腰眼上，頂翻了兩人，半晌起不來身，只覺的渾身酸麻痛癢，好似被火鉗子貼了一下，此處乃脊椎之側，同樣是人的要害之一。
「猴形！」有識貨之人大叫一聲，唐龍剛剛施展的，正是猴拳的看家身法——猴形。
截拳道是無任何形式的，也可以是任何形式，因其是無派無別的，亦可適於任何派別；截拳道能運用各門各法，不為任何限制所限，它善用一切技巧，而一切技巧均為其所用。
八卦，偏門搶攻！
不知是那一家的八卦，腳下踩的細足步，也就是腳尖扎地，單換掌，雙換掌，轉身掌，撩陰掌，磨身掌，揉身掌，破攻並進，敵不動我還動。
八卦取材於刀法，掌即是刀，斬在空中『嗖嗖』直響，聽的唐龍汗毛孔倒豎，這要拖到人的肉上，皮都不破，就能把你的肉給撕開！
唐龍連退，再退，繼續退，退到無路可退的前一秒，猛的出腳，前腿直踢！側踢！後擺腿！李三腳踢爆雙鳳樓！
攻守轉換只在一個瞬間，只有自由且敏銳的心靈，能洞悉到這一點，絕非死板僵硬的套路能比，武術該是自由的。
搏擊的技能是臨敵時的自然勃發，造作殺心去練拳，人容易陷入愚昧。
戴館主緊跟而上，心意和八卦是友拳，最精深的口訣是相通的。
心意十二形，龍虎為起，鷹熊為合，其中的殺招，就叫做鷹熊合擊，戴館主自然是沒練成這一招，但前面有八卦傳人的連環強攻，已經做了鷹勢，而他，只需要做熊形！
心意五行拳，劈、崩、鑽、炮、橫，練出師了，就是郭雲深的半步崩拳，可惜戴館主沒耐心去鑽研，驟然使出，到底失了幾分火候。
唐龍沉肩合肘，高位抵擋，『彭』的一下悶響，被這一拳砸的滑了三四米，硬生生的吐了口血。
雙手一撐，雙腳一伸，寢技——後足掃，戴館主的腳踝被用力的一鏟，當即慘叫一聲，被反手一壓，一箍，差點沒憋悶過去。
整個身子都縮在戴館主的身後，好似沒他這個人一般，其他幾個拳師面面相覷，這種情況，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把他抬起來！」
當先的炮錘館主與五祖拳拳師對視一眼，四隻跑馬的手臂幾乎同時一舉，輕而易舉的把戴館主聚了起來。
兩隻手掌閃電般從戴館主的腋下伸出，惡狠狠的抓住兩人的大腿，翻身一轉，頭朝下，腳朝上，霸拳，斷頭閘變種——反身斧踢！
兩隻腳，高高的撐開，好似兩柄升上去的斧頭，咬了咬牙，肌肉拉伸到極點，達到人體承受極限，彈簧一樣甩了出去，像甩出一條鞭子似的，來個脆勁，砍在了二人的脖子上，眼一白，乾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拳術練的再高，某些身體要害還是不能碰的，何況二人的拳術，還不是足夠的高！
猴拳拳師，倒了，莫家拳和洪拳兩位館主，同樣躺下了，心意拳戴館主，還抱著喉嚨乾嚎，炮錘和五祖拳的傳人，暈了過去。
圍攻的十幾個拳師，不到半個小時，倒了一半，剩下的，只把唐龍圍在中間，猶猶豫豫，逡巡不前，心裡生出同樣的念頭，這傢伙，也太能打了吧！
「仆街仔，你噉做，究竟為咗咩？」
「為了證明，功夫，是打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武德很重要，但武魂更重要！」
「頂你個肺，你和李小龍那個癡線一樣，系都要搞嘅香港滿堂風雨啊！」戴館主氣急敗壞的叫道。
「吼什麼吼，別以為只有你會講粵語，我最近也有學啊！」唐龍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當年李小龍，如今就有我唐龍，呢個呢，就叫——」
「猛龍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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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約定
『啪』『啪』『啪』一下又一下的拍掌聲，從樓梯後傳來，一個老人家的身影顯露了出來，正是剛剛飲茶的那位。
「老人死守著規矩，新人怎麼出頭啊？」
「司徒先生。」
「司徒師叔。」
這位姓司徒的老人家似乎在港人武術家的名聲很高，他一出口，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承平已久，現在我們武術界的風氣呢，是有點虛，但是沒辦法啊，大家都要搵錢吃飯的啦，實戰，練著幹什麼呢？又不能變成鈔票。」
「但是呢，武術，畢竟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我們不僅要繼承，還要發展啦，不然就像是這位小朋友說的，死後無顏見師父師祖啦。」
「可是——」
「唉，」司徒擺了擺手，制止了一個拳師的說法，「但是呢，打架，是讓人無法信服的啦，人家會怨你，恨你，千方百計找回面子，但是就是不會認同你的看法，因為你揍過人家的嘛。」
「所以呢，我們要文鬥，不要武鬥。」
「文鬥？」唐龍揚了揚眉。
「這樣吧，我們查士賓街出三個人，他們呢，就代表了我們，和你呢，可以飲飲茶，談談天，打打架，你只要讓他們服了，我們就正式對外宣佈認輸，信你的觀點，尚實戰，講技擊，但是，如果你不行，被他們打敗了，就要向每一個你打倒的師傅，端茶致歉，可好？」
「你能代表他們？」
「哈哈，我是北美洪門會堂的人，說的話，還是有點份量，各位港人朋友們，你們可同意？」司徒轉頭問道，剩下的武師互相看了一下，紛紛點了點頭，現在這個狀況，不答應也下不了台了。
「好！」唐龍認真的盯了他一會兒，掉頭便走，半點不拖沓。
「司徒先生，你可是給我們出了個難題，」螳螂拳小鬍子苦笑道，他剛剛沒有參與圍攻，也許是因為身上的傷勢，也許是有別的原因。
「不是我給你們出難題，是那位唐先生給你們出的難題，是你們自己給自己出的難題，怎麼發展到了現在，連個實戰的套路都沒有，單純的講手，可不是好習慣；既然已經答應了，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不如想想，派誰出馬啊？」司徒笑瞇瞇的道。
「火山啊，他可是當年三合會的雙花紅棍，最凶的那個嘛！」
「可是他不是被關了十年？」
「我拜託你啊，人家進赤柱的時候，才二十五，現在頂多三十五，正是能打的時候嘛，而且，以他的性格，愛武成癡啦，關了十年，就等於閉關十年嘛，武功大成啦。」
「好，火山算一個，還有兩個呢？」
「讓阿豪回來吧？」其中一個武師對著心意拳戴館主問，無它，這個阿豪是他的徒弟。
「可是阿豪師兄半年前才被師傅逐出了師門，」旁邊的徒弟一邊幫戴館主敷冰，一邊解釋道。
「事急從權嘛，你再不讓他回來撐門面，招牌就要倒啦！」
戴館主的臉色變的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問：「阿豪現在在哪兒？」
「師兄，師兄他在澳門打黑拳，」徒弟猶猶豫豫的道。
「挑，這個撲街仔又不聽我話！頂他個肺！」
「剩下的一個呢？你們還有什麼好人選？」司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