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在這狂亂之時,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北山居士念過的一些劍訣:「……龍吟常思去,躍匣削不平,此劍在人間,百妖共收形,奸邪與惡魔,膽破魂亦驚,試以向星月,神光射幽冥……」
我似乎看到了滅魂劍處於天地之間,日月照耀,綻放出萬丈光芒,劍氣沖天破地,劍嘯如雷。劍柄上的氣漩也變得無比巨大,天地間的熱氣被旋入,連火焰獸發出的可怕熱量也被旋入。原本黑色佔了八九成的氣漩,紅色比例漸漸增多,越轉越急。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我幻覺中的滅魂劍影響,天空雲氣有如被一把大勺攪動,烏雲滾滾,悶雷陣陣,整個世界變得更加昏暗,狂風大作。
滅魂劍吸到的能量其實是在我身上,此時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非常可怕,火焰獸露出不安和畏懼的樣子,開始後退拉遠距離。我一步一步向它逼去,每走一步,氣勢更強一分,簡直像一個巨大鼓風機在對著火焰獸吹。
火焰獸退到了祭台邊,轉來轉去,猶豫了一會兒,突然轉身往台下跳。它雖然聰明,可畢竟是獸,畏懼之下竟然選擇了逃跑。
下面的士兵面面相覷,按正常情況,往台下逃的祭品是要射殺的,可是火焰獸卻是丙寅侯的心愛之物,沒得到命令誰敢動手?
眼前失去了目標,我變得清醒了一些,想到要停止能量積蓄。但體內已經聚集了可怕的能量,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若不發洩,恐怕我要被脹死。無處可以攻擊,我下意識地朝天一劍刺出,把所有壓力釋放。
「嗡」的一聲震響,劍身劇顫,一道明亮劍光沖天而起,似乎直射到高空烏雲之內。同時還有一股極其強大的能量與劍光一起往上衝,扯動了天地間的靈氣,形成一股看不見的氣流。這股氣流就像是滾雪球越滾越大,勢不可擋,衝上雲際,震動了半天烏雲。
劍光消失最多不過一秒鐘,有一道強烈得讓人不能直視的紫光電弧從天而降,落向我頭頂。同時一聲天崩地烈的炸響,震得我完全懵了,大腦停止了思考,耳朵聽不到聲音。
過了有兩三秒鐘我才緩過神來,難道我朝天一劍刺痛了老天,用天雷來劈我?上看看,下看看,全身完整沒有殘缺,但手裡的劍只剩下劍柄,劍身斷成了不知多少截掉在地上。
也不知天空有沒有被我捅出一個窟窿?抬頭看天,一滴冰涼的豆大水滴掉落在我臉上,接著又一滴,難道是下雨了?
一陣冷風掃來,又有幾滴水灑在我身上,「啪啪」之聲響起,許多水滴掉落在我旁邊地上。緊接著雨點急速散落,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天地之間像是掛了無窮大的珠簾,被狂風吹得亂擺。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我很激動,但不知為什麼而激動。我丟了劍柄,張開了雙手朝天舉起,昂著頭讓雨點砸在我的臉上。台下瘋狂的歡呼聲,蓋過了風聲、雨聲甚至雷聲,每一個人都發出了來自內心的喜悅呼喊。
第164章赤銀火精
風呼嘯,雨滂沱,風雨中的歡呼聲漸漸匯合成一種聲音:「雷神降世,神劍催雨!雷神降世,神劍催雨……」
這是在讚頌我麼?終於人們無視了巴大懷,忽視了丙寅侯,不是為了奉承,不是為了造勢,純粹發自真心為我歡呼。曾經我很遺憾自己出身平凡,資質平庸,沒能被北山居士收為正式徒弟;曾經我一再怨恨上天對我有偏見,給了我太多苦難和挫折,把我和宋玉瓷生生拆散。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苦難和挫折是在磨煉一個人,讓一個人成長,只要努力和不放棄,平凡也會變得不平凡。也許我還是一個賤鬼,一個奴隸,沒有自由,但我的內心已經不再平凡!
激動兼感動了一會兒,我想到一個問題,我搶走了所有大人物的風光,會不會招來殺身之禍?往貴賓席那邊看去,因為風大雨大,遠處變得很模糊,似乎丙寅侯的座位是空的,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我有一點兒失望,他就算不給我獎勵,也應該赦我無罪,給我自由,這才是一個君主的氣度,怎麼一聲不吭先離場了?
台下的軍隊也在撤離,因為風雨太大,場面有些混亂,這是一個逃走的好機會。可是從民眾的反應來看,我已經成了名人,有很高的聲望,只要沒有做太過份的事,丙寅候和巴大懷應該不會殺我失了民心,我好像不需要逃了。逃離了這裡,我又變得一無所有,如何實現我的計劃?
我選擇了留下,站在祭台邊。巴大懷帶著七八個護衛冒雨走過來,沿著台階走上祭台,臉上還帶著激動和興奮,衝到我面前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頭:「好樣的,做得好!你是幾千年來第一個感動上天祈雨成功的祭品,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直接招來風雨雷電的祭品,是真正的雷神降世……」
他口口聲聲還是叫我作「祭品」,讓我非常反感,沉著臉問:「那麼你答應我的事情呢?」
「當然,當然,我答應你的全都給你,金錢、名聲、職位、女人……還有自由。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護衛隊長,只需要聽我一個人的話,有用不完的錢,家裡的所有女奴任你挑。在保證我和家人安全的前提下,你可以去喝酒、賭錢、找樂子等等,想做什麼都可以,這夠自由了吧?」
我想要的自由,與巴大懷理解的自由有點出入,但他居然讓我當護衛隊長,把他的安危交付到我手上,還真有點出乎我的預料,這傢伙有點興奮過頭了。作為他的護衛隊長,應該具有極大的生殺予奪的權力,相對來說也比較自由,能跟著他出入各種場合,結交各界人士,有利於實現我的計劃。
現在可不是使傲氣的時候,我拱手躬身行禮:「願為主人效力。」
「哈哈……」巴大懷大笑,狀極欣慰,「先回去好好玩幾天,熟悉一下環境,然後找個好日子再正式上任。走,我們回家去!」
「回家」這個字讓我心頭一顫,什麼時候我才能真的回家?
有許多民眾圍過來瞻仰我的尊容,巴大懷給我披上了一件大紅披風,讓出了一匹高頭大馬,與他並排騎著,在更多守衛的保護下往外走。從會場到外面的街道都擠滿了人,還在大叫「雷神」,要不是有守衛開道根本無法前進。
我很清楚我不是什麼雷神降世,我只是蝴蝶效應中那只扇動翅膀的蝴蝶。先是冰冷劍氣沖激熱空氣引發連鎖反應,形成了雷雨雲,然後劍氣向上衝,在空氣中形成一條通道,聚集的電荷沿著這條通道釋放形成了閃電,所以閃電正好對著我轟下來。觀眾們從遠處看,閃電像是轟到了我身上,實際上距離我頭頂還是有較大的距離,只是麻痺了一下,沒有受傷。
一路無比風光回到了巴大懷家,立即置辦慶功宴。來拜訪的客人絡繹不絕,巴大懷帶著我去迎客,一一給我介紹,或是他的朋友,或是他的同僚,或是生意方面合作夥伴,都是富貴顯赫之人。我有意結交權貴,放低姿態,謙虛謹慎與他們周旋,盡可能記住每一個人的姓名和職位,突然之間我躋身「上流社會」了。
宴會正式開始,賓客滿堂,熱鬧非凡,酒菜之豐盛就不用說了。巴大懷當眾宣佈三天後由我擔任護衛隊長,所有護衛歸我指揮。賓客們紛紛表示祝賀和羨慕,沒有人表示不滿,連老資格的護衛都對我一臉恭敬。作為祈雨祭品能存活下來,已經是實力和幸運的證明,千年難得一遇,還有雷神降世神劍催雨的名號,誰敢不服?
宴會還沒有結束,有個守衛飛奔進來:「報……丙寅侯派來使者,已經到門外,說有禮物送給新隊長。」
巴大懷急忙跳起來:「諸位稍候,我去迎接侯爺的使者。」
「走,我們也去看看,看侯爺賞賜的是什麼。」有賓客提議。
「對,一起去看看,侯爺慷慨大方,出手絕對不是凡品!」
賓客們跟在我和巴大懷後面一起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議論著。我也有些心動,丙寅侯會送什麼禮物呢?
外面還在下大雨,但風已經不是很大了。這一場豪雨足以緩解旱情,只是不知道下雨的範圍有多大,巴家鐵礦那邊有沒有下雨,我想起了礦場裡受苦受難的兄弟們。
我們來到大門口,外面有一個將官打扮的人帶著二十個騎兵站在雨中,他們全部穿著金甲,披著大紅披風,臉上戴著一張猙獰可怖的鬼臉面具,與祈雨儀式上的士兵不同。
巴大懷大老遠就叫:「是張將軍麼?外面下著雨呢,怎麼不進來?快快有請!」
那將官從馬背上跳下來,頗為傲慢,略行一禮:「吾職責在身,不便多留,謝過巴大人好意。趙銘志過來領賞!」
我急忙走到前面,張將軍從馬背革囊中抽出一柄帶鞘的劍雙手捧著遞過來:「此劍名曰『火精』,乃是丙寅侯以地底赤銀親手鑄成,鋒利異常,滅魂奪魄,因你祈雨有功,擅長用劍,故贈送於你,望你珍之愛之,莫使蒙塵。」
「多謝君侯賞賜!」我單膝跪地,雙手高舉接過了劍,隔著劍鞘,似乎還能感覺到一股溫熱氣息傳來。
張將軍轉身上馬,喝了一聲「走」,帶著二十騎濺起遍地水花,衝起了雨幕中。
巴大懷和許多賓客圍了上來,嘖嘖有聲,好不眼紅。我這才細看手中的劍,連柄帶鞘長約一米,有劍格無劍首,劍柄上的防滑紋理看起來像是符文。劍鞘像是銅質,兩面有火龍奔躍浮雕及火焰流雲紋,精工細作,整體古樸簡單但又大氣。
巴大懷拍著我的肩頭:「恭喜,恭喜,這可是侯爺親手用赤銀鍛造的啊!」
我有些疑惑:「赤銀?」
巴大懷道:「你有所不知,在火爐山地下極深處的熔化岩漿中,有一種稀見的神鐵,狀若銀而色紅,稱為赤銀。鑄劍時只要加入少許赤銀,就會變得特別鋒利有彈性,而且被這樣的劍殺死的人不能再活過來。赤銀很難採集到,也很難熔化,通常只有禁制院的高級殺手、大王和各路諸侯的親衛才有資格使用加了少量赤銀的武器,真的是有錢也買不到啊!」
我有些意外,這劍跟孫二的殘陽刀有同樣效果,丙寅侯為什麼送我這樣的殺人利器?
許多賓客催促:「快拔出來看看!」
我拔劍出鞘,嗆啷有聲,劍尖輕顫著嗡嗡之聲不絕。整個劍身都帶著一種很難形容的紅色,比孫二的殘陽刀要紅得多。這種紅色是從裡面透出來的,而且是非常均勻分佈,幾乎就可以說是一柄紅色的劍。隨著我的手輕微晃動,劍刃處白中帶紅的毫光遊走不定,一看就鋒利異常。
我右手握劍,左手食、中二指按在劍身上凝神感應。劍氣並不熾熱,只是一種凝重深厚的溫暖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叫火精劍。我心中的疑慮多過喜悅,丙寅侯一定能看得出來,我體內有一股狂暴陰邪的能量,失控之下會造成可怕的殺戮,卻送了這樣一柄能殺死人的利器給我,難道是嫌我殺氣還不夠重?給一頭明顯還沒有馴服的猛獸以利爪,是極度危險的,這事太不合情理,他難道窮得除了劍外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賞賜了?
我想到了一種可能:丙寅侯實力超強,根本不怕我持有利器,什麼神兵利器拿在我手上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他不需要擔憂。而我要是真有野心,持有利器之後就會更加得意忘形,胡作非為,加速自己的滅亡。
當然還有可能丙寅侯是真的愛才納賢,這是一個赤裸裸的以強者為尊,以暴力治國的世界,連殺人犯都可以「五勝免罪」,我有實力就是該得到賞賜和重用,寶劍贈英雄合情合理。
說實話我猜不透丙寅侯,什麼可能都有,但絕對不排除前一種猜測。巴大懷只是眾議院一個靠阿諛奉承發家的小人,我從來都不把他放在眼裡,真正的威脅來自於丙寅侯,我的生死完全捏在他手裡。所以我應該盡量低調,沒有弄清火爐城的情況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第三十八字裡玄機
宴會至深夜方散,為了應籌我喝了不少酒,已有七八成醉意。兩個巴家銀甲護衛帶我去新的住處,是主宅旁邊一個獨立的小院,兩層木建築結構,在夜色中看上去有一種清新雅致的感覺。
屋裡亮著燈,一進客廳就有兩個女子迎了上來,一黑一白對比強烈,但都是那樣年輕貌美,體形勻稱苗條,只穿著少得可憐的布料。這不是那天在侍侯巴大懷的兩個女奴嗎,怎麼跑到我這兒來了?
我以為是自己醉眼朦朧看錯了,揉了揉眼再看,眼前明明就是那兩個女奴!黑的女奴像是亞洲人與非洲黑人的混血兒,黑髮柔順,五官精緻,牙齒特別白和整齊,皮膚雖然黑但光滑細嫩,柔媚中帶著點野性和堅強;白的女奴金髮碧眼,膚白勝雪,五官同樣帶有亞洲人的特點,豐臀細腰,既妖嬈又性感,別有一番異域風情。
兩個女奴一齊在我面前跪下:「拜見主人。」
她們叫我主人?我真有些醉了,搖手道:「巴大人沒來,只有我在這兒。」
黑奴道:「巴大人已經把我們送給了你,你就是我們的新主人。」
我吃驚不小,就算是在人間,這兩個尤物也是難得一見,在惡鬼界絕對是無價之寶,巴大懷居然送給了我?
兩個銀甲護衛發出驚歎聲,眼光在兩個女奴身上狠狠盯了幾秒鐘,識趣地轉身快步走了。酒精發作頭痛欲烈,我的大腦有些不好使了,想不通巴大懷的目的何在,兩個女奴已經同時上前扶住了我。
「不,不,不需要你們扶,我沒醉。」我掙開了兩人。
白奴問:「主人要喝茶解酒嗎?」
我立即說:「不要。」
黑奴問:「主人要沐浴按摩嗎?」
我雙手亂搖:「不要,不要,都不要,你們回去吧,跟巴大人說我不需要別人侍候。」
兩個女奴都站著不動,可憐兮兮地說:「主人不要我,巴大人會處罰我的。」
讓她們受罰我有些於心不忍,就算我不要她們,也應該自己去對巴大懷說。但現在已經很晚了,去找巴大懷有些不便,還是等明天再說。其實我要趕走她們,是怕自己喝多了酒會把持不住,再一想只要我不動邪心,不與她們同處一室,不就沒關係了?
我不理她們,自己往裡面走,卻不知臥室在哪裡,闖了好幾間才找到臥室,進去後閂了門倒頭就睡。白天在祭台上我已經耗費了無數精神和體力,又跟那些達官貴人周旋了好久,實在是太睏了。
感覺只是一閉眼的功夫,睜開眼外面已經一片通亮,細雨沙沙,居然還在下雨。窗戶外透進來的空氣帶著點涼意,好像一夜之間從夏天變成秋天了。
我起床開門出去,立即看到黑白二奴站在外面,桌子上放著洗臉水、早餐之類,已經等我多時了。
黑白二奴躬身請安,我沒理她們,直接往外走。
我這個准隊長雖然可以在巴宅絕大多數地方通行無阻,卻不知巴大懷住在哪裡,一路詢問,終於到了巴大懷過夜的地方,女奴進去通報,我在小客廳裡等著。過了五六分鐘巴大懷才打著呵欠出來,宿醉未醒的樣子,我急忙站起來:「主人,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
「奧……」巴大懷揮了揮手,又打了一個呵欠,露出了些曖昧的笑容,「怎麼樣,黑白二嬌還不錯吧,昨晚大戰幾個回合?」
「呃,昨晚我沒碰她們。我找您就是想說這件事,我只是一個護衛,是個下人,不該享這樣的艷福,還請您收回她們,您的盛情我非常感激。」
巴大懷臉一沉:「哪有送出去的禮物再收回來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我?侯爺送的禮物你就收,我送的禮物你不收,不給我面子是不是?」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巴大懷已有些怒氣:「那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拒收的理由,就算我有病不能行房事,也可以留著她們端菜送水洗衣煮飯,誰還怕有人侍候?我靈機一動:「其實我的意思,是想請您換個禮物給我,就是那天那個圓圓姑娘。」
巴大懷這才轉怒為笑:「原來你喜歡經驗豐富的,好小子,有眼光!不過不行,她是花柳院的名牌,任何人都不能買走。你要是想再一親芳澤,隨時可以去花柳院找她,或者多花點錢招她來你屋裡過一夜。」
我要交換的原因,不是想獨佔陳圓圓,而是覺得她不該受這個罪,想給她自由,沒想到官妓只能嫖不能買。我不能再拒收黑白二奴,但也有些不甘心,於是趁機提條件:「主人,我還有一個請求,祈雨儀式前與我比劍的那個賤鬼,我希望收他當個助手。他的劍法不錯,可以利用起來,有我和他在,沒什麼刺客能近得了你的身。」
巴大懷皺起了眉頭:「你是說那個死囚馬冷血?他小子身手是不錯,但是很難馴服,聽說逃跑過很多次,被他殺死的人有上百個。」
原來車追命現在叫做馬冷血,倒是挺適合他的,不知哪個才是真名。我堅定地說:「我一定能馴服他,要是馴服不了,我會用火精劍親手殺了他!」
巴大懷終於點了點頭:「行,就交給你了,以後要是他出了什麼問題都要你負責。」
我急忙答應,巴大懷沒心情再跟我多說,叫了一個守衛帶我去死囚牢,交代馬冷血由我全權處理。
死囚牢距離我上次住的地下室不遠,也在地下,但條件可差多了,裡面低矮狹小,又髒又臭。由於昨天下暴雨,低處積了大腿深的雨水,水面漂浮著屎便、死老鼠、垃圾之類,噁心之極。沿途的囚室裡有些死囚已經爛成了一副白骨,有的倦縮在黑暗中,眼睛閃動著飢渴野獸般的光芒……天堂和地獄有時距離並不運,上下不過幾米而己。
帶路的守衛在一個囚室門口停下,我看到一個人靠在牆角只有頭部露出水面,蓬頭垢面,奄奄一息,只有那一雙冷漠的眼睛能讓我確定他是車追命。我與守衛把他拖到了外面,沖洗一番,由那個守衛背到了我住的地方。
黑白二奴見我帶回了一個半死不活的賤鬼,都很驚訝,但沒有多嘴。這時她們的作用發揮出來了,我一聲令下,好吃好喝的立即流水般端上來。車追命本來虛弱得眼睛都睜不開,聞到了香味頓時來了精神,開始表演餓鬼是怎麼練成的。
車追命狼吞虎嚥清空了半桌子食物,黑白二奴給他梳理了頭髮,披上了衣服,終於有點人樣了。我叫黑白二奴出去,關好了門,在車追命對面坐下,緊盯著他。
「我欠你一個人情。」車追命說,眼光從桌子上收了回來。
「以前我欠了你的,現在扯平了,但是你的命還是我的!」我很不客氣地說,跟他這樣的人不需要說虛偽的話。
「你要我做什麼?」車追命更直接。
「帶我回到人間!」我的聲音很低,但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車追命立即說:「我辦不到。」
我的心一沉,但也聽出了弦外之音:「誰能辦到?」
車追命搖頭,好久不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我。我有些著惱:「你辦不到不代表別人辦不到,到底誰能辦到?」
「只有一個人……」又過了好久車追命才開口,像是無聊用筷子在桌面劃著,筷子上沾了些菜湯,顯示出來的是一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