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我女友小雯是學法醫的,她就要分配到城東分局了,今天我們和幾個朋友玩的很晚才散場。我們租的房子離這不遠,就沒打車,我覺得在夜深寂靜的大街上,漫步起來蠻有意境的。
「聽說最近天南出現一個啃臉族,已經有第五個被啃爛了臉的。」小雯憂思道。
我按住她的手背,「誒?又提煞風景的事。」
「哦,那不提了。」小雯把腦袋貼在了我的肩膀。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卷毛男人,他的姿勢很彆扭,兩條胳膊都不打卷的。朦朧的月色下,我看見男人的臉色鐵青,像嬰兒屁股的那種青色。
林子大了啥鳥都有,他未免也太異類了!
我直覺不對勁,警惕的把小雯拉到另一側。
當我們和卷毛男人即將措開時,我鼻子吸了吸,嗅到一陣難以形容的臭味,是他身上發出的。小雯也注意到了,還「咦」了句,我忍住作嘔的衝動,拉住她就跑!
卷毛男人猛地變向朝我衝了過來,撞上的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一股巨力,就像被輛摩托車轟到似得,癱倒在地。卷毛男人卻直直的站在地上,我急忙說:「小雯,快跑了報警!」
小雯慌了。
「嘶嘶……」卷毛男人陰惻惻的笑了笑,沒等她動就伸手抓住她脖子,「好香~」他前身抵住小雯後背,嘴巴一張,「撲哧!」隔著衣服咬住她的肩膀!
小雯撕心裂肺的尖叫。
難道這……這是近來鬧的沸沸揚揚的啃臉族?!還真是屬曹操的。
我一個勁的告訴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能讓小雯遭毒手!我掙扎站起身,連打帶踹的,卷毛男人皮厚的彷彿根本沒有痛感。我抄起旁邊的垃圾桶朝對方腦袋「砰、砰、砰」猛砸,金屬垃圾桶都變形了,我清晰的看見絲絲血液順著卷毛流到其脖子,他愣是死不放嘴。
小雯肩角的衣服都染紅了,「初,救…」
我視線瞥見前方不遠處十字路口,有一個環衛工提著掃帚準備過街,燈光托襯著他臉龐,約麼能有四十來歲,我想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便吼了一嗓子,「那位大叔,快過來幫忙!」
他望見這一幕,跑了過來,握住掃帚劈頭蓋臉的朝卷毛男人一通亂打。
「嗷~~!」卷毛男人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竟然吃痛鬆開了嘴巴。他扭身的那一刻,舌頭舔著嘴角的血液,那顆嘴皮關不住的錐形大牙讓我不寒而慄。我豎起拳頭轟向他面門,卻想砸到了鐵板。他身上的臭味讓我和小雯腦袋昏昏沉沉的,他一邊笑一邊跑入巷子深處。
小雯臉色煞白,很虛弱的神情。
我扶住小雯,撥開了她的衣領,她被咬了一個約有半截手指寬的血洞。
「環衛大叔,謝謝你了。」我感激不已,並掏出手機,撥打了110、120。
環衛工頗有深意的看了眼小雯,他搖頭道:「沒別的事了,我先掃街。」
……
第二天,我扶著小雯返回了住所。昨晚她傷口清理包紮完,掛了兩瓶吊水,醫生說沒大礙了。警方找我們做了筆錄,記下那啃臉族的相貌特徵和出現地點就離開了。
「初,那人挺詭異的,我感覺他不像啃臉族,目的是為了喝血。」小雯側身躺著,驚魂未定,「臭的就像腐屍一樣,他該不是生活在一個遍佈屍體的環境吧?」
「可能打生下來就沒洗澡。」我心有餘悸的抱住她,擔憂的道:「別想了,明天你還得分局報道,先好好平復下狀態。」
我一夜沒閉眼,很快陷入了沉睡。迷糊中發覺到手摸了個空,我睜開眼,小雯不見了!
我急忙下床,推開房門時,隱約聽見房門傳入「撲哧、撲哧」好比刀子插入又拔出的動靜。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推開一道門縫,看見小雯蹲在地上,她抱住一隻約有人腦袋大小的西瓜,一邊張嘴啃咬硬皮,同時她的另一隻手握刀朝西瓜戳動,淡紅的西瓜汁流了她一睡衣。
觸目驚心的齒痕和窟窿眼子。
彷彿她對西瓜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覺得太恐怖了,擔心她有事,衝入廚房,我把刀奪下,抱住小雯道:「你怎麼了,別嚇我行嗎,那個咬你的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啊!」
「我、不知道。」
小雯崩潰的拚命搖頭,「我心裡像憋了火,想刺它,咬它,吸它。」
我聽完急的要命,心臟顫抖個不停,「是不是那個臭卷毛讓你受了刺激?我帶你看心理醫生吧,跟分局打個招呼,等調整好了,晚幾天再報道。」
「沒事的,我很好。」小雯站起身,她冷靜下來回房換了身睡衣。
我束手無策的僵在原地。
……
過了能有半個月,小雯在分局身份從見習法醫升為正式的,已經能獨自驗屍了。她基本功很扎實,憑借臨場不亂和細微的觀察力,她幫助刑警三隊破獲了一件大案:「啃臉族。」兇手卻並不是那晚的臭卷毛。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關於小雯的情況這是我聽哥們柳根兒說的,他也在分局工作。
小雯工作很忙,今晚又要熬夜驗屍不能回家了,她那晚被臭卷毛咬的傷早好了,只是結了個疤而已,醫生都驚歎她的痊癒速度,所以我不怎麼擔心。
晚上睡覺時我接到了柳根兒的電話,「初哥,你快來!嫂子,嫂子她太恐怖了!我……我嚇……死了!」
要知道他可是敢徒手和持刀歹徒幹過的,被分局封為「淡定哥」,現在我卻聽見了他牙齒在打顫。
我心臟咚咚直跳,突然間想起了半月前廚房中小雯虐西瓜的那一幕,我預感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柳根在電話裡又語無倫次。掛了電話,我急忙趕向城東分局,在門口見到了滿眼驚恐的柳根兒,「小雯在哪兒?」
「驗屍房。」
「快帶我趕去。」
我跟著柳根兒走入分局大樓的地下一層,那裡有三間驗屍房,小雯在最裡邊的。我們倆鬼鬼祟祟走到門前,先是聽了聽,是「滋滋」的聲音。柳根兒把門抬高推開一道小縫,我瞇眼望見小雯伏在屍床上的死者腦袋旁,天靈蓋已經掀開,她拿了根玻璃吸管,一端連著嘴,一端連著死者的大腦。
小雯縮起的腮,我意識到她在吸食…,我心臟一涼,示意柳根兒掩上門,我拽他來到樓梯旁,低聲道:「這事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來取資料,就注意到了嫂子的異常。」柳根兒手臂起滿了雞皮疙瘩,「初哥,嫂子這是中邪了?」
「先別跟上頭的人說。」我急的雙手揪住頭髮,目眥欲裂,腦海中浮現著小雯吸食腦汁的恐怖情景!
我回到了家,輾轉反側一晚也沒睡著。直到第二天清早,小雯才回來,她第一件事就是刷牙,刷了五六次。我不知如何面對異常的小雯,所幸裝睡到臨上班點,匆忙換好衣服離開家門。
午休時,我補覺呢,手機響了,我撬開眼皮看到是柳根兒打來的,立馬回了神,心說小雯是不是又在吸……還是說她的異常被第四個人發現了?要知道,這可是違反規定的,也是不尊重死者的行為!
我按住接聽,只聽柳根兒怪異的道:「嫂子立功了,把昨天那件兇殺案悉數破獲。我很費解,昨天她沒有出過現場,只負責深度的驗屍工作。今天嫂子早上下班前,竟把案發地點、凶器的模樣、兇手的相貌、住址和身份、作案動機、第三涉案人的信息,甚至連情報科都沒查到的手機號,均精準無誤的寫了出來……起初刑警一隊沒在意,實在沒線索了,就把嫂子寫的查了下,等他們趕到嫂子寫的地點,沒想到真的人贓俱獲!」
第0002章:半屍小雯
我差點拿不穩把手機掉地上,「根兒,你沒忽悠哥吧?」
「騙你幹嘛,現在嫂子可是分局的紅人。」
「記住昨晚我說的,千萬別讓你們部門的知道。」我稍作思考,叮囑說:「我這邊想想辦法。她再驗屍時,就在門口幫著盯梢。」
「好叻……我就是覺得恐怖。」柳根兒掛掉電話。
我哪有心思再睡覺?回想著小雯異常的開始,應該是那晚她被臭卷毛咬過開始改變的,第一天沒異常,第二天就拿西瓜發洩。忽然間我想到了那個環衛工大叔,我拿垃圾桶都沒能砸跑臭卷毛,他拎著一把不算沉重的掃把,就能做到,況且我敵不過臭卷毛,對方跑了鐵定因為那環衛工!
也許他能有辦法!
我跟單位請了假,跑到當晚的事發地,叫興和大道。我等到下午也沒再見那環衛工,可能他一直夜班吧。我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深夜,小雯打電話問我怎麼還沒回家,我說有事,她性子挺純粹的,就沒再多問。不知不覺凌晨兩點了,看樣子無緣再遇,我擔心臭卷毛出現,就趕到城東分局。
柳根兒今晚值班,他把我接入辦公室,我把那晚的情況一說,柳根兒便打開系統,查那晚興和大道的環衛工出勤記錄。當晚只有一個女環衛工,六十歲的大媽!」
柳根兒懷疑對方只是穿環衛服和提掃帚,不是真的環衛工。
我回了家,看見小雯正打算洗我們的衣服,我有好往口袋放錢的習慣,所以她洗前要摸上一遍。我沒敢和小雯說話,她卻拿著一張名片來到床前,「初,我在你這衣服裡發現個名片,似乎是金質的,孔明燈是誰?」
我納悶的道:「不認識啊?哪件衣服翻的?」
「咱們的情侶裝。」
「哦…嗯?」我眼眶瞪大,這不是臭卷毛出現那次我穿的嗎?接著脫了放那沒再穿過。莫非那位環衛工放的?我接過名片,上邊有串號碼。連這玩意都是金的,一定不簡單!我等小雯出去洗衣服時,偷偷撥打。
很快通了,是一個音質滄桑的男性,「你是?」
「我是聶初,孔先生對吧,請問您是不是那晚的環衛工大叔?」我擔心他忘了,補充道:「就是打跑渾身臭味的卷毛男人那位。」
「你啊,這麼多天沒打電話,我還以為你死了。」孔明燈笑了笑,「當時不方便當你小女友面講,所以放了張金卡。」
我險些噴出老血,第一次通話就咒人死。說了幾句,我們明天下午在興和大道約見。
……
第二天,我準時趕到,孔明燈倚在電線桿子旁,他瘦瘦的,彷彿來陣風都能將其吹跑。他審視的繞我走了圈,「還行,她沒淪喪人性。」
我不明所以。
「聶初,那次咬你小女友的玩意,已經不算人了。」孔明燈伏在我耳邊,「介於走肉與殭屍之間,我查過了,他一個月前回的國,這倒霉催的,在國外被走肉啃了一次,回來當天又被殭屍啃了,脖子一塊大疤瘌和兩枚瘡痍。這概念就像驢馬配的騾子,有模糊的生前記憶,只用牙和需求思考,身子卻已是屍體,確切的說,它叫屍人。」
殭屍?我覺得像天方夜譚,「真的假的?」
「不然呢,正常人能散出腐屍般的腥臭?」孔明燈歎息,「縱觀屍類的主要功能牙,行是四齒,用於撕啃,僵是雙牙,用於吸食。而屍人只有一枚矩,不過它繼承了兩類的優點,能行走,能憑單矩吸食。」
他所說的矩便為臭卷毛嘴裡那枚像把尖削了的圓錐牙。
那小雯……被殭屍咬了可是要變殭屍的!我聽完心裡一驚,「她被屍人咬了該怎麼辦?」
孔明燈道:「她沒做出格的事吧?否則,唯有進行人道毀滅。」
那哪能行?
「小雯沒有傷活物!第二天拿西瓜發洩,然後工作了,吸了死者腦漿,還幫助警方破了兩件大案!」我為她解釋完,低聲哀求道:「您當時留了名片,一定有解救她的辦法對不對?」
「吸腦漿?破案?」孔明燈饒有興趣,「我有不少能破案的朋友,也知道一個吸腦漿的敗類。你詳細說說。」
我語無倫次的把驗屍房中小雯的詭異給說了一遍。
「看來這小雯現在能控制住自己,不過她憑吸腦漿獲取死者的記憶的事,我也不懂,畢竟我不擅長的克制屍類,就鮮有研究。」
孔明燈唏噓的說:「記住,屍人只有吸血和腦漿能維持性命。但現在你小女友只能算作'半屍人',因為我打斷了卷毛屍的吸食,屍氣沒有侵入心臟,她大約有六個月能完全變成屍人,失去自主思考,開始散發腐臭,對於腦漿和血液的需求將蠶食其心神,直到湮滅。」
六個月之後小雯就跟臭卷毛混為一談了?今天這一談,顛覆了我的認知,直覺孔明燈定是大能者,我當即給他九十度大拜,「孔先生,您不像江湖騙子,沒誰能拿金卡做誘餌的。您一定是道士,哦不,傳說中的玄門高人吧?」
「呵……道士?呵……玄門?」孔明燈晃了晃手中掃帚,「我只是掃大街的,專門清理街上的髒東西,我懶得費口舌,今兒個只是和你提醒,不想六個月之內或者超時有變故,現在我能憑自己把她毀滅。」
一提道士,他翻臉比翻書還快。我窮時小雯沒嫌棄,現在她有難,又怎能棄她不顧?我欲跪地求解救的法子,雙膝剛打了彎,孔明燈便拿掃帚把我撐住,「男兒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我只見一次,我承不了這情,怕折了壽命。」
我無比的失望,沒什麼比眼睜睜等待悲劇發生更心痛。
孔明燈在後背掏出盞生銹的青銅古燈,往我掌心倒了點燈油,「把這塗在掌心,等風乾了,晚上給小雯渾身按摩,萬不能漏掉一處,可暫時減少她對腦漿的需求。我念在你重情,晚上我聯繫老友聊聊半屍人和她的具體狀況,三天內,我若不主動聯繫你,那就沒救了。」
我感恩戴德的跟他道別。
深夜,小雯回家,我按孔明燈的法子試了一遍,小雯說熱熱的,腦袋發脹,她五秒不到躺下入睡。
……
眨眼間,不安的三天期滿,孔明燈沒打來電話。我決定珍惜跟相處小雯的每一刻,哪知道第四天早上手機就響了,我不想小雯聽見亂想,跑到洗手間接聽,孔明燈迷糊的道:「抱歉啊聶初,昨晚喝多了。」
這傢伙夠不靠譜,我提心吊膽的說:「孔先生,她有沒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