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五隻水鬼的神情開始不安了,一副被賣了幫別人數完錢之後才意識到讓人坑死的表情,它們的鬼眼中透著深深的後悔!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事不宜遲,我把手裡的最後兩件法物,砸向離河邊最近的水鬼三子!黃紙散碎,兩隻老鼠尾巴與耳朵分工明確的攻向水鬼。
望著三子的身體一分為二接著頭顱撐碎,我哀歎道:「三子叔,抱歉。」
它臨消亡前,臉上充滿了解脫的神色。
與此同時,凝為實質的五角星線條猛地震裂,化為零亂的光點沉入了河流。
老屍不甘心的吼了一嗓子,他雙手不停地掰動鐵柱,想往外鑽,卻只能艱難的探出半隻腦袋,橫生的皺紋還被鐵柱卡死了,他每挪動一下,似乎全身的老皮都要抖動。
我心驚肉跳的道:「師父……這玩意該不會想把老皮脫了滑出來吧?」
「不曉得。」師父沉吟的道:「秘術已停,四隻水鬼能撐住這籠子不沉入河底,咱又沒有遠攻的法物,這多如牛毛的肥魚還愛啃人肉,所以不能貿然下水,只能靜觀其變。」
我詢問道:「徐花妍那邊情況如何了,她能鬥得過養屍的邪師不?」
「畫皮門的小娘們可招惹不得,我反倒挺擔心那邪師的。」師父笑哈哈的放下掃帚。
老屍試圖破壞籠子,他的力道卻始終比鐵籠的硬度差一點。
我一邊拿石子丟他,一邊問道:「苟意是您的化名?」
「是啊。」師父自黑的說:「我像一隻瘦猴子,有個小哥們還稱我為瘦猴攤主呢。為師現在不用躲躲藏藏的,就幾乎不以化名示人了,不過面對畫皮門的弟子,不得不說隱瞞。」
「難道有隱情?」我敏銳的捕捉到了他話裡的一絲無奈。
「我有一個姘頭,是畫皮門的,姑且叫你這小師母為慕容吧,我擔心她受門規的影響,因此相戀時我不敢說自己是鬼道夫。過了一年,她給我生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一個叫心語,一個叫慕夏,取自於畫皮門的一道口訣,心語慕夏。」
師父蹲在地上撫摸著青銅古燈的底座,他感傷的說:「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等月子坐到一半兒時,鬼類來襲,她虛弱的不能應對,我只能拿出了掃帚和青銅燈滅鬼。就這樣,她發現了我的身份,就跟我分了。小慕夏歸我帶,可我終日與鬼纏鬥,擔心女兒遭到鬼類的報復,就把她寄養在我朋友家,而另一個女兒,被慕容帶回了畫皮門。」
形孤影只的師父竟有這等不為人知的過往,我喉嚨動了動,不知怎麼安慰,想到「小師母」這字眼,我不解的道:「難道還有大師母?」
「嗯……」師父臉上溢笑,「其實你已經見過你的大師母了。」
我指著自己鼻子,「真的假的?」
「呵呵……」師父正要說,他忽地面色一變,我意識到不秒,望向河中心,那隻鐵籠前邊這一面中間,兩根鐵柱已然被掰彎,老屍湧出了半隻身子!
不過他終究做過人,擁有寬寬的胯骨,卡在了籠子內。
老屍不停地的掙扎,他拚命想脫離這桎梏!況且招魂秘術被迫終結,他只有簡單的意識,屍身極為僵硬,故而他不能像人類一樣靈活的扭動身體。
四隻鬼力被抽空的水鬼沒了招魂秘術的束縛,早已逃之夭夭。
「他娘的……」師父罵了一句,「小初你盯住,我打個電話問問懂克屍類的。」
他走到一旁,我緊張兮兮的看著那隨時有可能脫籠的老屍,對方黃乎乎的大牙不停地朝我虛咬「喀、喀、喀!」清脆銳利的牙齒撞擊聲,嚇的我小心臟亂跳。
過了能有一分鐘,師父揉著鼻子走上前,「沒辦法了,咱堅持一小時,就能有人趕過來滅它。」
「一小時……」我目測了下,「這老屍頂多十幾分鐘就能跑出來。」
形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這個時候,東側的樹林間響起了一道清亮的女生痛吟,我和師父彼此相視,糟糕,是徐花妍!
第0020章:老屍勵志
師父握住掃帚,他回眸望了眼河中心的鐵籠「小初,這邊必須有人盯著,你想過去看看徐花妍還是我來?」
我頭皮發麻,一邊是凶神惡煞的老屍,一邊是能讓徐花妍痛叫的邪師,貌似這二位都很危險。徐花妍應對不了邪師,我去了也是送死,反倒老屍這邊還能拖上一會兒。
師父催促的道:「再猶豫那小娘們就完了。」
我想留在這邊盯老屍。」我心臟顫道,這一行還真是在刀尖上跳舞。
「好,拿住它。」師父把青銅古燈放在我手上,他扛著掃帚健步如飛的奔向東側小樹林。
我瞅了眼搖曳不定的燈芯,彷彿一股無形的力量注入心田。說來也怪,不安的心神漸漸平靜,我看向在鐵籠內外不停掙扎的老屍,現在水鬼跑了,他完全憑借不計其數的肥魚托著呢。也許你覺得不可思議,雖然一條肥魚的力量有限,可一大堆魚聚在一塊就不容小覷。
我腦海中靈光一閃,如果把肥魚們嚇跑,這老屍是不是就能連鐵籠沉入河底?我決定試試,便將青銅燈放在地上,我四下環視,抱起一塊腦袋大小的石頭,拋向河中間。
奈何力量太小了,沒到跟前就落入河水。
不能太貪心,我換了塊拳頭大的鵝卵石,狠狠地砸向鐵籠。石頭撞在了鐵柱上發出「砰」的一聲鈍響!這一側的肥魚頓時被驚嚇到,四散游開。
鐵籠猛地往前一栽,老屍的腦袋浸入河水。
這些肥魚不怕凶巴巴的老屍,卻畏懼於石頭撞擊鐵器的動靜。我見有效果,再次撿起一塊石頭往鐵籠的左側砸。
萬沒想到正側的肥魚們又游了回來,把鐵籠撐平衡了。
我也不知道別人給了肥魚們多少好處,竟然如此的恪盡職守。
反正鵝卵石要多少有多少,我不停地投擲,把一側砸偏了另一側的肥魚又歸位。鐵籠內的老屍可不好受了,東閃一下,西顛一下,他沒有平衡感,連掙脫鐵鏈的力氣都小了不少。
拖延十分鐘了,師父還沒有回來。
這時,我眼角餘光瞥見那跑掉的四隻水鬼在不遠處觀望這邊動靜。
我手上動作不停,同時朝它們吼道:「你們生前都是跟我一個村的,老婆、孩子、父母都在村裡,就忍心看著這傢伙跑出來禍害咱的家人們?」
人死了即使淪為鬼類,也是有生前記憶的,希望我這番掏心窩子的話能喚醒它們的責任感。
老屍身上的紅袍早被刮的零碎,小半邊胯骨快出來了。
四隻水鬼猶豫片刻,走了過來,它們停在我後方兩米遠,這也是青銅燈光照亮的最大範圍,所以水鬼們不敢再上前。
「大徐叔,小時候您沒少給我買好吃的,把我當自己小孩一樣疼愛。」我說著說著就哽咽了,「現在您遭遇不測,我很痛心,來晚了一步,抱歉。我們要做的,就是守護這村子不被破壞。」
「初侄子,唉……我不怪旁人,太貪心了想多撈點魚,結果把自己坑了。」大徐虛脫的鬼力十不存一,說話身體都在顫抖,「我知道你不簡單了,之前我們鬼迷心竅,聽信了邪師的話,沒想到卻險些被抽空了鬼力……為了贖罪,需要我們怎麼做,直說吧。」
我試探性的道:「聽說水鬼能上魚的身。」
一旁的淨子開口道:「嗯,邪師之前威脅老水鬼們控制過這堆肥魚中的幾隻魚霸。」
通常一個魚群中存在幾隻有主導權的魚,它們的體形比絕大多數要大,被稱為魚霸。
「那眼下你們能上魚霸的身,控制肥魚們散開嗎?」我問道。
大徐搖了搖頭,「我們四個的鬼力很弱,恐怕上身不成反落得鬼體消散的下場。」
「不,有一種方法可以上魚霸們的身。」那對兄弟中的老二說道:「我讓大哥把我同化,吸收了我的鬼力,他鬼力就夠了。」
老大阻止道:「老二,說好的一起做對鬼兄弟呢?」
「村子裡還有咱娘!」老二握住哥哥的雙手,「那老屍馬上就出來了,不能再拖了,哥,你現存的鬼力比我多,別猶豫了,趕快把我吸掉!」
老大啞然。
淨子也說道:「大徐,你把我吸了吧。跟老大控制兩隻魚霸,至少能解散三分之二的肥魚。」
我百感交集的望著這四隻水鬼迅速變為了兩隻,只剩下大徐和老大。它們平復了下新吸收的鬼力,一步步下了河,沒入湍急的水流。
我蹲在青銅古燈旁等待,過了五分鐘,肥魚們像是受到某種召喚,「噗啦啦」水花四濺,紛紛拍動尾巴散開,剩下的肥魚們難以支撐鐵籠的重量,僅堅持了片刻,沉重的鐵籠沉向河水。
老屍不甘心的彎身拿牙齒咬住鐵柱。
他彎身時,我總算明白了徐花妍那句可男可女的意思,這老屍的腦袋後方不是腦勺,而是另一張老嫗的臉,後背還有兩個乾癟的峰巒,雙性同體?
瘋狂狀態的老屍隨著鐵籠的沉沒……
我心頭鬆了口氣,這邊消停了,我耳朵一動,隱約聽見東側樹林傳來的打鬥聲。要不要過去瞧瞧?很快我打消了這念頭,自己沒有戰鬥力,去了只能添亂。
愣神的功夫,我總覺得河水裡不太對勁,彷彿有危險正在接近。
「噗!」一隻枯乾的手探出我眼前的河水,我一下子就辨認了出來,是那只雙性老屍的手!
他……他不是跟鐵籠一塊沉入河底了嗎?
緊接著那隻手落下,另一隻枯手又出現,這兩隻手循環的起、落了數次,每次離開水面都離水邊更近一分!
鐵籠的輪廓也顯現了出來,還有雙性老屍的腦袋!
觀察了片刻,我搞懂了狀況,這玩意竟然憑借半個身子,再水底拖著沉重的鐵籠爬向了岸邊!不僅如此,他馬上就上岸了!低智力果然有低智力的好處,他離不開鐵籠,就只能幹這種費力的事,偏偏還有了奇效!
兩個字,勵志。
我托起青銅古燈往後退了一丈遠,話說這只雙性老屍得有多大的力量?
雙性老屍的腦袋露出來,他拖著鐵籠,匍匐的爬了上來,爪子把濕地摳的滿是抓痕,他一邊動,一邊朝我張開嘴,擺明了不吃掉我誓不罷休!
他有鐵籠的牽制,移動速度挺慢的,何況上了岸之後就沒有了浮力,鐵籠的作用更重了。我並不擔心,就靜靜看著雙性老屍的動作。
意料之中的,他又難以寸進了,因為隨著推進式的移動,鐵籠前積壓了厚厚的泥土,他也不懂得及時清理。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挑大的硬石頭砸向雙性老屍的腦袋,尤其是那張老嫗的臉,看著就欠扁。
「砰、砰、砰!」
我可沒有手下留情,雙性老屍的腦袋夠硬的,我掌心都震的生疼,對方竟然只流下了幾道腥臭焦黑的血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腦子裡裝了石油呢。
師父教導過我說「費力不討好的事少干」,我扔掉石頭,重新拿起青銅古燈,試探的往雙性老屍身前靠近,他被燈光刺的不敢睜眼,嗷嗷低吼,這架勢就像分明被制住了卻不願臣服的凶獸。
東側樹林忽然安靜了,正與邪的較量似乎已經結束。
師父打來了電話,他疲憊的道:「小初,還活著沒有?」
「有!」我回應道。
「為師累的不輕,你過來把這小娘們抱走。」
「好叻。」我掛了電話,托起青銅古燈跑向樹林,臨走不忘踹了雙性老屍一腳,使得他下邊的男人臉啃入泥土。
我在小樹林的中間看見師父倚在一棵樹前,徐花妍橫著躺倒在地,她身上的血色衣裙被撕開好幾條口子,破到堪堪能遮住關鍵部位的程度,她好像陷入了昏迷狀態。
我環視著七倒八歪的樹木,難以想像這裡之前發生了怎樣的戰鬥,師父的掃帚也快散了架。
毫無疑問,那個我素未謀面的邪師很強大,對方勝過徐花妍,但弱於師父,最終被其打跑。
經此,我心裡對師父的實力也有了一番新的評估,自己跟對人了!
我走到徐花妍身前,她約有九十來斤,酥軟的身體柔若無骨般,奈何我把力氣都使在砸那雙性老屍了,無福消受啊,我只能粗魯把她當作大桶水一樣的扛在肩頭。
師父一邊心疼的紮緊掃帚,一邊問道:「老屍呢?」
我把一波三折的情況說了遍,他樂了,提議一塊返回岸邊瞅瞅。我們走到河邊時,懵住了,只剩下空蕩蕩的變形鐵籠,那只雙性老屍早已沒了蹤影!
泥土上的抓痕跟鬼畫符似得。
我第一反應不是深思對方的動跡,而是扭過頭沖長草地裡焦急的喊道:「爸,你在嗎?」
靜了數秒,老爸這才說道:「小初,我可以抬頭了?」
還好,那隻老屍逃脫了鐵籠沒有對他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