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那年的傍晚,我們在院子裡生火燒飯。」吳凡河心有餘悸的道:「天上下起了大雨,我想給她遮雨,急忙進屋拿雨傘。這時劈了一道閃電,閃亮的時候,我看見牆壁上有一道黑影子,它朝我發出了陰笑,接著不見了。我取了雨傘,透過燈光驀地發現,我自己竟然有了兩道影子,第二條是純黑的影子,特別特別黑,黑的比那小娃娃的眼圈還黑……」
秦鬼冥鬱悶的低下頭,他欲哭無淚的道:「為何一有黑色的就拿我當參照物。」
「噓~~聽老人家講。」徐花妍拿膝蓋頂了下他腿部。
「哦……抱歉,我打錯比方了。」吳凡河緩了緩伸,他臉色難看的道:「我當時嚇死了,怎麼甩也甩不掉這條黑影。老婆問我在屋裡又蹦又跳的幹嘛,我說沒事,拿著傘出去了。到她跟前時,身體突然不受控制,那已經不是我做什麼黑影做什麼了,而是黑影做什麼我做什麼,就好像它能控制我一樣。我被舉起了菜刀,劈斬向老婆,只一刀,鮮血飛濺,屍首分離。」
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
我聽得心臟咚咚狂跳。
「接下來我慌了,橫流的血混著雨水瀰漫。」吳凡河捂著腦袋,痛哭卻無淚的說:「雨停了,第二條黑影消失不見,我愣愣的看著手裡的刀和屍首分離的老婆,咳……這種事我不敢報案,因為說了沒人會相信,可能我自己還得把牢底坐穿。趁著沒人注意,我把老婆的屍體埋到了亂墳崗。打那之後沒再娶妻,一是對她愧疚,二是擔心娶了新的,哪天鬼再來,豈不是又得重蹈覆轍。單身這麼久,所幸沒再第二次見過那隻鬼,被操控著殺掉自己心愛的女人,我心中的痛楚,又有誰懂?算了算了,現在已經給你們說了,把我抓走吧。」
我搖了搖頭,「抓你幹嘛?我們本來就是專門破這類靈異案件的。」
「這只黑影,是在閃電時出現,雨停時離開?」寧疏影若有所思的道:「只控制你殺掉妻子,沒有做別的事情嗎?」
「我當時腦袋懵了,好像跟我說了幾句,我都想不起來是啥。」吳凡河雙手扶住牆壁,控制腦袋咚咚撞了兩下,「有幾個字是『傳下……』什麼的。」
傳下?
這兩個字信息量太少,我們四個合計半天,也沒想到指的是什麼,忽然,我視線鎖定了寧疏影肩膀扛的箱子,道:「莫非是讓吳老爺子把剃刀傳到下一代?」
「有可能。」
徐花妍眼睛動了動,她驚疑不定的問道:「那只黑影目的為了殺您妻子,卻沒有對你動手,如果是想讓您把這把剃刀傳下去……難道說,您沒有後代,與妻子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什麼?那隻鬼借刀殺人只為讓我傳宗接代?」吳凡河不可思議瞪大眼眶,良久,他歎息的說:「唉……我老婆懷過一次,快三十歲的時候,有七個月了,肚子挺大了,問了會看的還是個兒子呢。結果我們上墳的時候,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墳地裡早產了。終於她命保住了,我擔心她看了難受,就把死嬰埋在墳地。背著她到了公路上,攔了輛車趕到醫院。那開始她就被診斷無法生育了。」低他乒劃。
「她被鬼殺離這事隔了多久?」秦鬼冥沉聲問道。
吳凡河算了一會兒,說:「不到一個月。」
「嗯,大概情況我們瞭解了,今天先不打擾您了。」寧疏影說完安慰了吳老爺子幾句,他先扛著箱子離開房門。
我們仨跟在他後邊,等出了小區,我忍不住問道:「寧二貨,剛才他說完那事,你就怪怪的,是不是窺出了什麼端倪?」
寧疏影打開車門,把箱子放入,說道:「我總有一種直接,吳家有很大的問題,不僅如此,剃刀手跟吳家也有關。如果不出意外,那只能用影子的方式來操控人身的鬼,是吳家祖上留的。知道後代不再傳宗接代,就借手殺掉吳凡河妻子,想讓他再娶。然而,傳剃刀的本質緣由,恐怕除了立祖訓的先人,旁人一無所知,包括吳家的人,都是在傻傻的代代傳著剃刀。」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吳家和剃刀手,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剃刀,並且吳凡河與剃刀手無關,他神色表情很真實,是偽裝不出來的。」徐花妍倚在座位上,她聳著肩膀說:「但施工隊把本位於吳家院子的古董拿走,張廣財夫妻死亡,接著方天同有了吃冰棍就蒜的怪癖,隔了數年,方天同一家被自稱最後一個剃頭匠的滅門,這種種的事情裡,必然有一條因果線。」
我有點懷疑的道:「如果方天同被滅門的事情與工地出土古董有關,為何期間近十年安然無恙?我認為這些事情可能是兩個不同的案子。」
「不,是一個。」秦鬼冥閉上眼睛,說:「前有祖傳剃刀和閃電鬼影,後有剃頭匠滅門事件。方天同與吳家有交集,終死於剃頭匠之手,體毛盡失,被煉製為特殊死屍。現在呢,剃刀手橫空出世,年齡三十歲上下,手持三把與吳家祖傳一樣的剃刀,均有封印禁制,又掌握了比四五年前更精深的煉屍手段。事情始末已經很明朗了,我們唯獨缺少了能把這一切串聯起來的樞紐……」
第0161章:活死人
樞紐……說的簡單,這調查快兩天了,此刻的我們,就像趴在封閉玻璃上的蒼蠅,明知道光明的寬敞空間就在前方。卻沒有縫隙能鑽出來。
不僅如此,連吳凡河口中的鬼,我們交流了半晌,也沒能和認知中的哪類鬼對上號。
雖然時間還早,我們還是決定返回夜部跟大屁股探討,他視野開闊,最擅於「紙上談兵」,說不定能分析出個一二。
寧疏影發動車子,載我們趕往楓葉街。
……
辦公大廳。
寧二貨把箱子往桌上一放,他掀開蓋子道:「江博士,這是我們此行的收穫。還有一件為了讓吳凡河傳宗接代。鬼殺妻的事。他口中能化影操控人身的鬼,我們都沒有聽聞過。」
花了半個小時,江無流聽我們講完了來龍去脈,他讓網神小七在電子屏幕上做了一個時間軸,更為直觀的看待這件事情。
0,吳家祖訓,剃刀代代相傳,理由不清。
1,距今三十年前。吳凡河的妻子懷孕,意外流產,死嬰埋於墳地。低他斤巴。
2,不到一月。鬼殺妻時間發生,當天暴雨,起於閃電,終於雨歇。(鬼類暫時未知)
3,01年初拆遷,吳家院子古董現世,張廣財死。其妻死因未知,方天同接著陸續挖出了數目不詳的古董,並消失兩個月,染上吃冰棍就蒜的癖好。
4。五年前,方天同一家和蔣小婷遭「剃頭匠」滅門。事後不久,屍體遭竊。
5,四年前,七位死者的屍體,被發現在別墅門前。
6,現在,剃刀手(持三把剃刀)、龍一姝(主動被天位靈魂奪舍)……
……
網神小七把時間軸做的很詳細,陳年舊事加現在發生的,近乎整合了我們已知的所有線索。這比我們在腦海中毫無次序的推理便利多了,我們凝視著屏幕上的一條條訊息。
江無流摸著下巴,道:「那隻鬼,閃電時出現,化為吳凡河的影子,所以暴雨和閃電是它化影的條件。這種鬼,我沒研究過。既然聶初也不知道,那就說明老孔的《百鬼圖錄》和《天鬼狩記》中沒有。我懷疑這是人工養的特殊鬼。」
我眉毛一動,「您意思是說,吳家祖上有養鬼的?」
「是的。」江無流不可置否的點頭。
所謂養鬼,這門手段失傳已久,只有一些古老上師的筆記中有過記錄,但也不詳細。《鬼道夫手札》裡提到過大概,就是硬生生的剝離活人的魂魄,通過特殊的秘術,將其培育為自己意願中的鬼類,這種養出來的鬼,限制條件很大,可謂五花八門。由於天道維持的平衡,所以養的鬼不能傷人。
吳凡河遇見那隻,應該是鑽了天道的空子,化為影子控制目標,間接殺人,這筆帳冥冥之中被記在了吳凡河頭上,極為冤枉。
值得一提的是,養出來的鬼,因為來源於活人的三魂七魄,並非人死了正常化的,所以有一個特性和孕鬼相同,它們不具備鬼息。所以除非上師親眼遇見,否則任何追蹤法門都無效。
江無流分析完,我們倒覺得真有可能是養的特殊鬼類,靜了數秒,他頗有深意的道:「我猜測事件中的這種特殊鬼,天南市有一個人可能比較瞭解。」
「誰?」徐花妍疑惑極了。
化為影子控制目標……
影子!
我腦海中靈光一閃,「南宮影!」控制擅於操控影子的,非他莫屬。
江無流笑了笑,「因此,想瞭解那隻鬼的手段和原理,就去跟他接觸一下。」
「好的,我記住了。」我扭過腦袋,注意到寧疏影的眼睛一直陰晴不定的盯住屏幕,難道他又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徐花妍試探性的說:「寧二貨,你想在什麼?」
「或許是我多心了,感覺有兩條訊息疑似有點關聯。」寧疏影雙手托腮,他眼珠子上下轉動,「大概在三十年前,吳凡河妻子墳地流產,他把死嬰就地掩埋。而近來出現的剃刀手,貌似也有三十歲吧……雙方的共同點是有一模一樣的剃刀……」
秦鬼冥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我好像聽懂了,你覺得剃刀手三十年前埋在墳地的早產死嬰?這……真的假的,未免太天方夜譚了吧。」
我和徐花妍也不認可這推測。
江無流眼色一變,急忙看向大屏幕,他露出了深思的神情,「死嬰被埋的不到一個月內,吳凡河妻子,也就是死嬰的母親,被鬼謀殺,並疑似對吳凡河說了句傳下去。難道……鬼殺妻的動機,不是為了讓吳凡河換妻,而是為了一個月死掉的嬰兒?」
最先提出這一猜想的寧疏影反問道:「什麼意思?」
「活著的死人,死了的活人,剃刀手十有八九是一個活死人!」江無流一拍桌子,他茅塞頓開的說:「也許我想明白了!」
我越來越懵,環視旁邊幾人,也是如此,我忍不住發問說:「活死人是什麼玩意?」
「活死人和屍類有著本質的區別,介於死人與活人之間,身體是死屍狀態,卻又具備所有活人的功能,能繁殖後代,能行動思考,能像正常人一樣做所有的事情,包括成為上師,修煉真元。」
江無流介紹的說:「因此也叫活著的死人,死了的活人,如果嚴謹的劃分,活死人屬於亞人類。現在上師界就有兩位活死人,地位蠻崇高的,還為秘密科研機構提供了活死人的研究訊息,當年我有參與過。活死人與活人的區別,就是擁有死屍的特徵,身體冰冷毫無溫度,血液固化,不用通過呼吸來吸收氧份,也不用排泄和吃飯。」
「怎麼聽上來,活死人比活人還要高級呢……」我唏噓的說。
「非也。」江無流搖了搖手指,他解釋的道:「雖然人類的生活圈子中混了不少活死人,他、她們為了不被發現自身的不同,甚至裝作呼吸、吃飯等。不過,活死人注定只有一代,無法通過繁殖來傳承血統。不論是活死人之間還是活死人和活人交配,生下的後代,均為純正的人類。」
我撓了撓鼻子,依稀的記得,初中時就有個同學,經常獨來獨往,不願意跟我們一塊活動,有次我冷不丁的摸了他手一下,大夏天的,卻感覺好涼,他條件反射般的拿開了,為此還發了火……我只以為有人手涼是身體某個部位不正常,現在想想,那位同學整不好真的是一個活死人!
怪不得總有人說手涼的人上輩子是折翼的天使呢。
「那……活死人怎麼來的?」寧疏影狐疑的道:「跟吳的妻子被鬼謀殺有聯繫?」
「成為活死人的條件,目前已經發現了一種。」
江無流歎息了句,意味深長的說:「上到青春期以內,下到成形的胎兒,死的時候,身體如果不被外界因素破壞,一個月之內,在身體開始腐爛之前,其父母任意一方枉死,剩餘的陽壽,也就是生命力,將自行轉嫁到這孩子的屍體內,就此成為一個活死人,躺在墳墓內一段時間就能出來了,有的面貌會潛移默化的改變,有的生前記憶會喪失等等,不確定的因素很多。由於活死人的出現方式過於禁忌,秘密科研機構就解散了,但不排除有幾個國度進行著不為人知的實驗。」
「活死人的生命力是枉死父母傳承的?」我心臟一顫,想到了某種可能,詫異的道:「這麼說來,活死人的壽命,畢竟是父母一方剩餘的,就算沒有災、沒有病,也比人類要短上近一小半?」
第0162章:初窺端倪!
「根據研究表明,正常情況下,確實是的。」江無流想了想,進而補充的說:「不過,成為上師之後。壽命與大境界掛鉤。實力越強,活得也就比正常活死人長。」
徐花妍鼓起腮呼了口氣,道:「這種亞人類太神奇了。」
「大兄弟,拜託,長著大叔樣,就別賣萌了,很憨的。」秦鬼冥笑道。
江無流道:「活死人還有一點次於人類,他們死亡時,身體腐爛的速度很快,充其量一夜時間,狀態猶如人死了一個月似得。」
「剃刀手若真的是活死人。那他,本質上是吳凡河的兒子。」寧疏影稍作思考,分析的說:「他是如何成為上師的?又疑似用『剃頭匠』之名殺掉破壞養物局的方天同滿門,連吳凡河自己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兒子,這剃刀手在母親肚子中成形不久就死了,對於吳家應該不存在記憶,他卻成了貫穿案件始末的存在……我感覺離真相很近了,還有這幾個較為關鍵的線索沒有掌握。」
「你們事情有沒有可能是這樣……」徐花妍推測的道:「我懷疑那只養的特殊鬼,不是吳家祖上養的。是幕後黑手控制的,殺掉吳凡河妻子,讓死嬰化為活死人,養大並將其引入上師一道。還進行了逆勢訓練。而這幕後黑手,等時機到了的時候,對於吳家祖傳剃刀的秘密瞭如指掌,把這一切說與剃刀手聽,讓他去挖養物局中的古董,卻發現物是人非。」
「於是剃刀手震怒不已,幾經調查。得知了古董們的線索,到方天同家尋覓未果,然後為了洩憤怒下殺手?」我根據她的思路說完,琢磨的道:「似乎還挺合情合理的。」
秦鬼冥滿頭霧水的道:「那剃刀手殺完方家之後。為何回來偷走屍體呢?」
「母雞,母雞~」寧疏影犯二的攤了攤手,「想知道這種推理不出來的事情,除非抓到剃刀手本人。」
這個時候,我心頭忽地閃過一抹疑慮,「有一個地方值得注意。」
「哪塊?」
徐花妍問道:「請直接說,不要一頓一挫的。」
「剃刀!」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說:「吳凡河講了,他的祖傳物只有這箱子裡的一把剃刀,銹跡斑駁的,觀這箱子,也不是現代的,空間比較小,只能採取斜對角的置放方式放下它,容不下第二把了,可見他並沒有說謊。那麼問題來了,剃刀手的三把剃刀哪裡來的?樣式如出一轍,還具有封印類的禁制,這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有的。那晚交手時,我注意那三把剃刀年代並不久,十有八九是現代打造的法物,仿製吳家祖傳物,看來之前推測的幕後黑手真的存在。」
「我先瞅瞅這把剃刀。」
江無流習慣性的戴上手套,他拿起了箱子內的銹跡剃刀,「這法物,一件頂兩件。」
「何以見得?」我好奇道。
江無流擺弄著剃刀,列舉的說:「比如說你的紫劫,是攻擊法物;招鬼棋是空間類法物,因此這把剃刀是二合一的,攻擊與空間兼備,無論是拿它封鬼還是戰鬥,都屬於高品質的法物。根據是那晚你匯報的戰鬥情況,剃刀能格擋住紫劫,還封印天鬼,所以剃刀手中的三把剃刀,絕對不輸於這一把,雖然煉製的年代不同,但作用和模樣一樣,我判斷二者是同一款法物。」
頓了一會兒,他接著道:「上師界中的煉器師們,擁有這種鑄造手段的,可謂是鳳毛麟角。」
「那再往深了一步推測,幕後黑手自身或者他認識的人的門中先輩,為吳家老祖煉製過剃刀!」我攥住拳頭,指尖顫抖的道:「如此一來,為剃刀手煉製法物的煉器師,還是脈脈傳承,難道這件案子的幕後黑手,是百煉門?」
我和百煉門的仇恨,源於小雯……八九村……師父,加起來比黃果樹瀑布都大!不僅如此,江無流之前還無端猜測過Q博士與拆血興許也有瓜葛。
「現在還不能肯定。」江無流安慰的道:「聶初,你淡定一下,其它擅於煉器的門派也不是沒有,百煉門不過名聲最大罷了,所以這一門只是可能性最大。如果真是,我認為策劃這一切的未必是拆血先生,案子的前期,上一代百煉門主伏龍還在的,對方前不久才被老孔滅掉。」
徐花妍狠狠咬牙說:「百煉門還真是無孔不入,哪兒都有他們的影子。」
「喂,你們等確定了是百煉門再轉移仇恨。」寧疏影提醒的說:「現在要保持冷靜。」
「幕後黑手明知古董的存在,卻不早點取走,非要等被拆了……」秦鬼冥拿下巴殼子頂住手背,「可見對方一直在等待養物局成熟,這些古董裡究竟在養啥玩意?竟然能讓對方等待這麼多年也沒有忘記。」
「通過養物局來看,所養的東西至少具有陰寒屬性。」江無流笑呵呵的說:「五年前,方天同被殺就能看的出來,那位剃頭匠很大可能並未獲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