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藍曉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來到白夜前側方的時候,白夜的報紙一抖,已經順勢折了起來,而目光也向藍曉掃過來。
兩人對視了一會,白夜道:「早。」
藍曉臉上那些青紫都還在,而且她把頭髮全攏了上去,這臉上的傷痕更是看著清楚。
面對白夜的時候,藍曉已經恢復如常,她抿了抿唇:「白先生更早。」
白夜望著她一身打扮:「你要出去?」
藍曉晃了晃自己的水杯,沒有接話。
白夜看了看她的臉:「你臉上的傷還沒好。」
藍曉卻坦然了些,望著他說道:「沒錯,我正要出去找那人算賬。」
第一百八十九章隱藏的陰謀
白夜正色道:「是昨日讓你受傷的那個人?」
藍曉回想起金三爺那張臉,確實很有把他揉爛了的衝動。但她此刻心情比起昨天要平和,姑且還能表現的平靜些。
白夜面上出現幾分意味深長:「那你準備怎麼算賬?」
藍曉晃了晃手腕上的掛繩,望著酒店外那已經瑩亮耀目的雪線,嘴裡吐出來:「一報,還一報。」
看著她切齒的模樣,白夜眼底浮現淡淡的笑:「那正好,我跟你一塊去。」
藍曉意料中的愣了一下,目光轉向了白夜,片刻道:「你認真的?」
「俗語不是有說麼,」白夜自沙發站了起來,「你既然是要找那人算賬,帶個人過去,起碼先壯三分膽,有我一起去不是更好?」
藍曉的眸光陡然變得微妙起來,她上下看了看白夜,手上還拎著她的水杯,蹙眉道:「你這身形,起不到作用吧?」
白夜身形纖細,到挺有幾分溫潤小生的影子,可是這帶出去壯膽,能管用麼?
白夜不在意地笑笑,指了指前台方向:「那樓管陳剛已經下班休息了,你就是想找他,怕是也找不到了。」
藍曉下意識朝前台方向覷了一眼,又轉回來,朝白夜看幾眼。也是奇了怪了,給白夜這麼一講藍曉心裡居然真有點晃悠。
給他提醒了,其實真要帶著陳剛去,那泰山壓頂的體魄,委實是會唬人的。
……
十分鐘後,兩人並肩步出了酒店的大門。陽光高照,一片安好。
小雨緊張地扭臉看著小文,道:「你有沒有看見,藍小姐剛才出門的時候,怎麼臉上好像帶傷啊?」
小文也是一臉不敢相信,正拿眼往門外望著。
藍曉腳上,還踏著綿軟的拖鞋,手上拎著水杯的樣子,周圍青山盈盈,真像是出去踏青的模樣。但她的眼睛卻一直覷著昨天去過的那個山腳,明顯神色不善。
白夜看著身旁的人,她此刻神色平和,他卻不由自主想起幾小時前,申明浩對他說的那些事。以前,就素知藍曉堅強,但是不知道,原來她可以將心底的悲傷掩藏的那麼好。
「昨晚,謝謝你。」忽然,藍曉就放慢了腳步,低低對著白夜說道。
不管現在心情如何,昨晚藍曉確實曾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失控,而白夜昨夜在她到來以後、所表現出的耐心和溫和,在事後想起,的確異常的難得。
尤其站在藍曉的角度,在今日心緒寧靜下,想起昨夜的種種,更是覺得,還很要感謝白夜的「君子之風」。
忍不住又拿眼瞧白夜,雖然此人是醫生,昨夜也說不准拿她當做病患對待,才異乎尋常耐心。但不管怎麼樣,該感激的還是要感激。所以藍曉對白夜的印象,自然是又添了一筆穩固的好感。而今天願意跟白夜出來,究其最深刻的原因,還是因為白夜的累積起來的種種好印象。
白夜的目光撞上藍曉看過來的視線,他輕輕回以一笑:「誰都有情緒不好的時候,不用放心裡。」
藍曉微微笑了笑,視線轉向前面不遠的一個山頭,彷彿不經意說道:「其實我這趟出來,是來找人的。」
白夜心中微動,視線便沒有移開她臉上。
藍曉極目遠眺,前面正是她兩次找到索吉父子的山頭,她的目標,就是先要找到索吉父子。
金三爺說到底是索吉父子介紹的,才上山第一天,就被這金三爺坑了,關於金三爺的種種其他信息,藍曉根本無從插手。但是索吉父子就不一樣了,他們是這山裡的老嚮導,對於金三爺的來龍去脈,肯定瞭解的門兒清。
她不信金三爺從此離了這片山了,只要他還在這山裡,她哪怕把山重新翻過個,也一定要把他掘出來。
他不知道得罪藍曉這種脾氣的人,會有什麼後果。
藍曉正冷眉橫眼,諸不知她所有的內心情緒都已經表現到臉上了。此時她沉著面孔、一臉生人勿進的樣子,幸好她的身邊除了白夜沒有旁人,不然準備被她驚跑了。
而白夜,只是默默地跟她並進著,一抬首,也望見了那近在咫尺的山。
……
「拐。」藍曉十分肯定十分果斷地說道。
兩個人順著山道拐了進去,當初索吉父子的帳篷安札在這裡,藍曉還曾說過,真是山重水復疑無路的感覺。以為山前沒有路了,但實際上,只稍稍拐個彎,就能看見大片開闊的山野了。可是拐過去之後,兩個人望著空空的山地,都傻眼了。
藍曉猶為不信,睜大了眼上前把那片空地四周走了好幾遍,但是就算走的次數再多,沒有的還是什麼都沒有。
索吉父子的帳篷,像是空氣一樣蒸發了。
白夜沒有到過這裡,現在看來,這裡就是一片很天然的很開闊的山谷,也不會以為這裡之前會有什麼人扎帳篷。
藍曉此時的表情,不能用言辭描繪出來。
白夜看著她,卻是緩慢的笑了:「看來我們是白跑一趟。」
藍曉還有點不甘,她看了看天邊的日頭,自己都底氣不足的說道:「也許是我們來的太早了。」
她不免想起前兩次早上,她最早也都是八點過後才來,或許,索吉父子還沒有到時候來扎帳篷?
白夜並不是不想給她面子,但很多時候還是選擇面對現實比較好。他慢慢搖頭:「山裡的嚮導,沒有超過五點還不起的。帶遊客觀光的導遊,通常都是起早就出發趕路程。而且你說過,他們並不是進山的嚮導,而連續兩天都在這裡紮營,顯然這裡就是他們休息的營地,不會輕易更換的。」
休息的營地,不會輕易更換。但是此刻面對空空的山腳,卻好像是最大的諷刺。
藍曉心裡最開始的設想,和白夜如出一轍,她也是覺得索吉父子,是常駐在這片山腳下的人,輕易不會離開。所以她今早來的路上,甚至腳下都走得分外篤定。直到現實打了她一耳光。
「這麼說,他們就是故意撤營的?」
藍曉一腔蓄起的怒氣全部蒸發出來,她對索吉父子,其實多數的仍舊是好印象,即便金三爺由他們介紹,她也從來沒有想要把矛頭真正對準這對父子。想不到,今天這行為,卻很有點此地無銀的意思了。
白夜看著她滿臉怒容的樣子,依然維持了他慣有的冷靜,「那個昨天害你的嚮導,你是不是說過,昨天你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在這對父子嚮導的帳篷裡。」
白夜的意思藍曉懂了,只是她先入為主,潛意識排斥以為不可能而已。她咬牙道:「我只是不明白,就算那個三爺對我有藏毒心,但索吉父子,我跟他們從無恩怨,如果他們真的和那三爺是一夥人,我完全想不通為什麼。」
白夜沉默了一會,稍後,拿眼看著她:「其實我有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藍曉以目看向他:「你說就是。」
白夜悠悠的,開始看著藍曉層層分析:「你是當局者迷,你想不通那對父子為什麼和那個三爺串通,才會一開始明知三爺有異,也沒有提起太多的警惕。就是因為那對父子,給了你太多親切假相了。他們給你的這種假相,甚至把你蒙蔽的,連帶的對三爺都掉以輕心。」
藍曉看著他分析的頭頭是道,默然道:「不用分析了,你直接揭底吧。」
白夜也走到了那片空地上,轉回身對藍曉道:「那位三爺將你害下山谷的時候,你曾感覺到他有仇怨,而後來你也聯想到,他的仇怨,其實是針對你要找的那個人。這個人的一隻眼睛是瞎的,給你看見過,你也猜測了,很可能這只瞎的眼睛,就是你要找的沈先生給害的。這個可能性幾乎可以成真,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一個和你完全陌生的嚮導,會恨到要將你推下谷去。」
藍曉沒有插話,她很安靜的聽著。
白夜頓了一會,聲音也放的沉了:「有一個細節,你說過,那對父子的兒子,也有一條腿……是義肢,他那條腿也廢了。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對你要找的沈先生,也完全不陌生。如果那三爺的眼睛,都有可能戕害於沈先生手上,那麼那兒子的一條腿,為什麼就不會是呢?」
有時候真相就是這樣,你拚死了找不到它,但其實,只需要旁人一點點撥,就如同迷霧一樣,一下子就散開來了。
藍曉覺得腦子裡有一陣風吹過去了,索吉的那條義肢在她眼前曾經晃過那麼多遍,她一絲一毫,都沒有聯想到沈書倫身上。
她的嘴巴合上又張開:「那麼從我第一次出現起,實際上就已經落入他們的圈裡了?」
對這樣的結果,一時半刻是難以接受。從一開始她出現,那幾個人的目標就是害她、就是要她的命。
白夜凝視她的眼眸,「而那個三爺,他真實叫什麼名字,其實從來也沒有告訴過你,對吧?」
第一百九十章期限到了
迎著白夜的目光,站在山風中,藍曉從未覺得自己像此刻一樣的傻瓜。
昨天跌落山谷的那種疼痛,好像還放大了數倍,臉上的傷口都灼燒起來。
這真的夠了,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知道對方的任何信息,忽然就感恩上蒼,昨天的大難不死。她如果真的躺屍在了那山谷中,恐怕真是一縷無主亡魂了。
藍曉咬牙切齒:「他們是這山裡的導遊,我把這座山翻過來,不信找不到他們。」
她的心氣完全被勾起來了,人就是如此,被人害了會產生憤怒,但是如果知道,自己甚至是被人一步步設圈套有預謀的害的,那憤怒,就是擋也擋不住了。現在的藍曉,只想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找出金三爺和那對父子。
白夜低著頭似乎在沉思,但是他的目光,卻是在觀察腳下的土地,他慢慢走過來,將那一片地面都輕輕踩了踩。
他看向藍曉,私心裡,對她肯將昨日山中的事情在路上告訴自己,略感到寬和。「怕是不會,他們知道你平安走出了山谷,又怎麼會再來呢。要是他們有心,應該是這輩子不會給你找到的機會。」
一聽此話,藍曉簡直控制不住火了,白夜說的溫和,可是再溫和,都擋不住她此刻一腔暴躁:「害了人還想躲?我不信他們能躲到哪!」
白夜訝異看了她一眼,頓了頓說道:「你現在平安,就是最重要的了。」
這句話音調低沉,但是卻一下子把藍曉的火氣給震下去了。甚至,藍曉還有點不自在的感覺。
情緒平下來,頭腦就清晰了,她皺眉道:「你剛才說他們看見我出了山谷,所以不會出現。但是,我出了山谷的事情,你怎麼知道他們就看見了?」
她昨天剛下山就立刻回了酒店,甚至下山的途中,也是害怕再遇見金三爺,所以格外的謹慎。今天來之前,本來都計劃到了問話,要找到金三爺,當面和他對峙。
白夜踩了踩腳下的土,道:「你抬頭看看這山的地形。金三爺害了你,他是和這對父子聯手。這對父子所處的這個帳篷,也並不是隨意搭建的,這裡的地方,可以將大半個山脈收入眼底。」
這是聽君一席話,醍醐也清醒了。藍曉視線向四週一轉,立即倒抽涼氣的心都有。終於徹底知道,自己這點小道行,當真是早就被人家給玩弄鼓掌了。
藍曉此刻的心裡,真是連生氣都沒力了。她握著自己的小水杯,看著空茫的四周山脈,頓時就覺得自己渺小如塵土。
她歎了口氣,轉頭道:「既然人都不在了,回去吧。」
聽出她語氣裡的喪氣,白夜一邊慢慢跟上,一邊往周圍的地形又看了看,兩人已經邁出了這片谷地。
和來的時候不一樣,藍曉一言不發,顯得有些悶。
白夜緩慢看她一眼,「有句話說起來可能不恰當,你是在為那幾個人再也沒有機會害你,而感到不高興?」
確實,如果那些人從此真的消失不見,起碼,也代表著藍曉以後都安全了。
可是藍曉卻為了這樣一件事,顯得很沉悶。
藍曉像是笑容有點冷:「我只是覺得,這世上該有報應一說。存了害人之心,莫非以後都不出現,就萬事大吉了嗎。」
白夜一時無話。
只是在快要到酒店門口的時候,藍曉忽然笑了笑,轉向白夜道:「你這個人,還挺會分析的。」
白夜剛才將那對父子和金三爺的事情說的頭頭是道,倒好像比起藍曉,他才是親歷事情的人一樣。
一個當醫生的,還有著這樣邏輯縝密的頭腦。
藍曉當然不會跟白夜說自己來到桑海的真實原因,但是對於昨日在山上發生的事情,藍曉卻是告訴了他。畢竟昨日,為藍曉處理傷口的人,也是白夜。
所以藍曉沒有想著在這點上對他進行隱瞞,而白夜今天的分析,實在是為藍曉打開了以前沒有認識到的局面。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酒店裡,小文張大了眼睛去覷藍曉,想看她臉上是不是真的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