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那十幾個士兵整齊劃一的端起槍,我看到一個士兵將槍口瞄準了我。
「慢著!不要殺他那個孩子!」教授盯著我大聲說道。「他氣不夠,已經沒多少命了,給他打強心劑,快,他要死了。」
我踉蹌後退,跌坐在大廳的地板上,我覺得好累,像是身體被抽空了一樣。
幾個士兵向我走來,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過來,無力反抗,我喃喃地喊了一聲:「爺爺。」
那幾個士兵還沒走到我的身邊就倒了下去,他們的太陽穴上各有一根鋼針橫穿而過,其餘人如臨大敵,舉槍向四周和大廳上空看了看,護著教授往外走。
「你不是我的兵,你是誰?」教授忽然看著自己身旁的人問道。
那人穿著軍裝,帶著帽子,看不清他的臉,他一把掐住教授的脖子說:「敢動我的孫子,你是活膩歪了!」
我聽出這聲音是爺爺。
爺爺將帽子拿下來扔到一旁,他了我一眼,眼中有些焦急的神色。
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和身穿西裝的人趕來,他們將大廳外面圍得水洩不通,所有人都拔出槍對準了爺爺。
「放了教授,你有什麼要求,一切都好商量。」那女人說道。
爺爺一巴掌將那女人扇得飛了出去,撞在門框上不知生死,爺爺說:「你根本不夠資格。」
教授舉起一隻手說:「好,好,閣下有話好說,你是王家村的王書記吧?我調查過你,那個白頭髮的小孩是你的孫子?你能在不知不覺中混到我的身邊,想必我的警衛對你來說也就相於擺設,已經死了?我聽到你的呼吸節奏很不穩,內腑一定是受了傷,所以我猜測那條龍是你殺的吧,你想要取真龍舍利救你的孫子?」
爺爺聽著教授一連幾個問話,臉上陰晴不定,他眉頭緊皺著說:「你知道的很多,也很聰明,但是聰明人通常都活不長。」
教授說道:「咱們有事好商量,這裡幾百桿槍,你就是身手再好,想必也逃不出去吧?」
爺爺說:「再來一萬桿槍殺你依然像捏死一隻螞蟻。」
教授說:「這我知道,我知道,其實我們這次來並不是要幹什麼,只是想把龍屍拖走,上交給國家做生物研究,我只是一時興起才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才可以徒手將龍殺死,若真是你,以你的身手不愁混不出名堂。」
「哼!」爺爺怒哼一聲,掐著教授的脖子退向大廳。
爺爺將兩眼無神的我提起來放在肩上,他已經察覺到大廳的四面八方都被包圍了。
「你是真想死?」爺爺手上多用了幾分力,教授被掐得直咳嗽,數千士兵給槍上鏜的卡卡聲響起。
「道生。」忽然一個悠長的聲音傳來,眾人回頭,看到大街上正站著一個道骨仙風的道士,他穿著純白色的道袍,月光下散發出如皓月般的光芒,是吳真人!
吳真人一步上前,一群士兵將槍指向吳真人,吳真伸出手,輕輕地往上一掀,那些士兵手裡的槍就被撥到空中。
「住手!都放下槍!」教授大聲喊道,然後看向吳真人說:「吳真人,救命!」
吳真人向前走來,那些士兵都戰戰兢兢地讓出路來,吳真人說:「道生,放了他吧。」
爺爺一言不發,鬆開了手,教授紅著臉咳嗽了兩聲說:「吳真人,您老人家不是在台灣孔先生的府上嗎,怎麼會在這裡?」教授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看向爺爺。
吳真人說:「快入土了,回來走走。」
「您老人家能認出我來?」教授問道。
吳真人點頭道:「鶴鳴的戲上,你和你爺爺坐在最中間的位置,戲間,你爺爺讓你回頭看我是否離開,戲閉你爺爺讓你請我到浣花偏廳一敘,說要給我寫傳。」
「吳真人真是活神仙,這些小事都能記得一清二楚。」教授說道。「在下余懸樑,見過吳真人。」
吳真人擺手說道:「那條龍的事情不用追查了,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殺一條小蛟龍不算回事,今晚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吧。」
「吳真人既然如此說,余某自然照做,沒想到王書記竟然是吳真人的門生,真是多有得罪。」余懸樑邊說邊看向面無表情的爺爺,他擺著手讓門外的一群士兵都退下。
而爺爺始終一言未語,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話,而是把我扛在肩膀上,頭也不回地走出人群。
我看到爺爺的肩膀上,一道道黑色的銘文如燻煙般消散。
第045章還有一天的命
爺爺帶我走後,吳真人與余懸樑聊了沒多久也離開了。
吳真人離開之後,余懸樑狠狠地拍著桌面說:「這個老傢伙都一百多歲了竟然還沒有死!」
「教授,他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可以隔空下了我們的槍,難道是特異功能?」教授身後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問道。
余懸樑平息自己怒氣說:「這是道術,你看到的伎倆七八十年前他就已經融會貫通,誰知道他現在練成了什麼本事。當年在梅蘭芳先生的戲上,我才八歲而已,過了四十幾年了,他依然能夠第一眼認得出我,說明他的確有些不同於常人的本事,這些年我一直致力於研究於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東西,最初的動力就是來自於那一次見面,他可以讓紙鶴飛行,可以隔空取物,還可以知人所想,預言未來短時間內即將發生的事情。每一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摸不著看不清的氣,我想他一定看得到,也可以使之改變,這就是道家術流逆天改命之說的根本所在。」
「難道我們幾百桿槍都打不死他?」那中年人繼續問道。
余懸樑道:「一兩把槍不一定破得了他身上的氣,一百把槍一定可以打得死,但是在你打死他之前恐怕也注定了必死的命運,他身上的氣與王道生身上的氣截然不同,我猜的不錯的話,王道生根本就不是他的徒弟。」
「那咱們今晚要不要把王家村的所有人給」中年的話欲言又止,他有些膽怯地看著余懸樑不善的目光。
余懸樑說:「林副隊長,我勸你以後還是不要有這樣的想法,除非你能保證一個活口都不留,包括不在村裡的本村人,否則就是自己給自己全家招禍。」
「可是,那位大人的病」
「那位大人那裡自然我去交代,用不著你操心,本來就不是真龍,只是一條蛟罷了,何必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你要記住了林副隊長,在你不完全瞭解一個人的情況下,任何時候都不要瞧不起他,剛才即便是吳真人沒來,你們也不一定抓得住那個王道生。」余懸樑的聲音久久迴盪在林副隊長的耳畔。
「還好那個妖異的白髮小孩就快死了。」
爺爺將我背回家後,母親看到我的樣子,慌忙跑過來把我抱過去,爺爺說我馬上要沒氣了,要給我施針吊魂,母親嚇得臉色蒼白,也只能點頭答應。
母親將我放在床上,他看著我蒼白如紙的臉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看到我的頭上和身上到處都是血,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這些年來,母親為了我殫精竭慮,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變成了一個擔驚受怕的鄉下女人,自從姐姐死了以後,她生怕哪天夜裡我再像姐姐那樣在她不知不覺間消失在她的視線,鑽進那口老井,死在她的面前。
所以時間一長母親竟然就養成了淺睡的習慣,哪怕是我在隔壁的屋打個滾她有時候都能聽得見,別說是有人進入我的房間將我從床上抱走了。
因此母親發現我失蹤之後才會第一時間去通知了爺爺。
爺爺去來藥箱,可這一次爺爺沒有用針,更沒有用草,而是從他的藥箱裡拿出一個瓶子,這瓶子上印著黑色的蓮花圖騰,詭異的是那瓶子是空的!
而爺爺將空瓶子拿出來後,母親卻是全身激靈,她覺得如墜冰窟,向後退了幾步,她有些害怕的問爺爺這瓶子裡裝的是什麼,爺爺沒有回答,而是讓母親到他家裡將他的熬的藥倒在玉碗裡端過來。
母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聽爺爺的話,轉身出了門。
母親走後,爺爺的手上再次出現了那個黑色的圖案,我聽到許多許多魂魄低語或吶喊的聲音,他們都統統被爺爺按入我的胸口,我感受到身上有一條又一條的黑色斑紋在我的身上像觸手一般開枝散葉,經過我的血肉注入進來,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疼。
我的眼睛裡像是沒了眼白,我哇哇地哭了出來,我說:「爺爺,我好疼啊。」
爺爺說:「大孫子,你要撐住,爺爺在王家村查了好多年,終於找到了可以救你的東西,天馬上就要亮了,當黑夜再次降臨的時候,我會去拿一樣東西給你,只要你得到了那樣東西,從此以後,你就不用死了。」
我下巴翕動,淚眼嘩嘩地說:「爺爺,你是不是要進老井,老井裡不能去,好多人都死在了裡面,我不想爺爺也死。」
爺爺的眼淚在那一瞬間流了出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爺爺哭的樣子,我擦著爺爺臉上的眼淚說:「爺爺,以後你別打爸爸了,爸爸賺錢也很辛苦。」
爺爺把我的小手放在他的滿是皺紋的臉上,他說:「以後爺爺不打爸爸了。」
我說:「爺爺,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想爸爸媽媽。」
爺爺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又堅定起來,他說:「你不會死,你是我王道生的孫子,閻王爺也要不了你的命。」
我伸出手說:「我們拉鉤,一百年不許變。」
爺爺勾著我的小手指說:「說到做到。」
從門外端藥回來的母親看到了我的樣子,她手裡的藥碗光噹一聲掉在地上,藥汁灑了一地。
母親像是被我的樣子嚇壞了,她衝到床邊把我抱在懷裡,遠離爺爺。
「你把我的兒子怎麼了,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母親歇斯底里地大哭,指責起爺爺來。
我從鏡子裡看到了我的樣子,我的頭髮和眉毛都變得雪白雪白,瞳孔裡卻完全沒有一絲眼白,看起來就像是吞噬了黑夜的黑寶石,還有我的身上,只有我才能看得見的黑色紋理,就像是一條條黑蛇裹在身上一樣,鑽入的血肉,啃食我的靈魂。
爺爺站起身,依舊是一言不發,走出了門。
我看到爺爺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感到無邊失落。
那天母親去村頭王富貴家的商店裡打了個電話讓正在鎮上幫工的父親回家,父親聽到母親的哭聲,匆匆往家裡趕來,當他看見我的樣子的時候,父親的眼淚終於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他一臉委屈和憤怒,衝向爺爺家裡。
父親質問爺爺,為什麼這些年一定非要帶我去看死人?為什麼咱們王家就不能有一天安穩的日子?為什麼他的女兒死了,現在又輪到了兒子?
那時候爺爺正在院子裡磨著一把長矛,那把長矛黝黑而又沉重,週身鐫刻細密的龍紋圖雕。他轉頭看了一眼既害怕又勇敢站在他面前的父親,繼續手上的事情。
那天,爺爺出了奇的任父親指責,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他磨完長矛之後用一匹黑色的長布裹住,將它放在藥爐的旁邊,然後轉身進屋拿出了幾本書放在父親手裡。
爺爺看著一臉呆樣的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親哭了,這是他從小就想要看的書,但是爺爺卻一直都不給他看。
爺爺說:「有一天我死了,這些自然會交到你手裡。」
父親的腦海裡忽然就想了當年爺爺跟他說的話,那時候奶奶總是在旁邊和善地笑著,奶奶說,懷遠啊,你爸是為了你好,要聽你爸的話。
父親想起來,從小爺爺也是將他頂在頭上,捧在心窩。
他想起來,小時候他被欺負的時候,爺爺跟他說,誰打你你就打他,誰要是敢叫他爸,我就帶你去幹他全家。
他想起來一向對他苛責的爺爺,卻在他追求母親的時候,鼓勵他不要怕,沒人敢攔著他。
他還想起來,奶奶臨死的時候不知道是看著他還是看著爺爺說,要讓陽陽活著。
第046章造神
那天晚上,王家村的天空一輪圓月高掛,顯得特別明亮。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母親說,明天她要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給我吃,帶我去鎮上看精彩的矮人雜耍,帶我去摘香椿樹上長出的嫩芽。
我看到自己身上的黑紋在一點一點的消退,我只覺得好累,我說:「媽,我困了。」
之後我就躺在母親的臂膀裡睡了過去,母親的聲音我再也聽不見。
我恍惚中聽到了吳真人的聲音,我睜開眼睛,又看到了自己的身上散發光暈,但是這一次,光暈朦朧,我在其中。
我順著聲音來源的地方跑過去,正看到大風中站在樹梢上的吳真人,他身上的道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一縷白髮在眼前飛揚。
在大樹下,爺爺身穿一身黑色勁裝,背後背著黑布包裹的長矛,他毫不畏懼地站在原地與樹上的吳真人對峙。
「道生,這些年來我真是小覷了你。」吳真人眼神有些滄桑看著爺爺說。「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下井,王家村和周圍的幾個村子都可能會因為你而死,井裡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是活的還是死的。」
爺爺說:「我只是想救我孫子的命。」
吳真人搖了搖頭說:「當年姚廣孝來到王家村,不知道填了多少人在那口老井裡面也沒能查出老井裡到底是什麼,於是他將開了天眼的犼獸之王放到棺木裡,從老井吊下去,這麼一關就是六百年,誰知那只犼不甘棺中歲月寂寞,散了一口精氣跑到外面,想要通過龍尾穴找到出口,那龍尾穴就在王瘸子的家裡,犼獸之氣染了黃牛的胎氣,之後也就生出了一隻半牛半犼的怪物,被你們給打死了。後來你們又從老井裡把犼獸之王的棺木給拉了出來,好在被那個小傻子一斧子剁了頭,不然讓它回過勁來,不知道要死多少無辜性命。犼獸之王自古都是用來鎮殺真龍的生靈,大名鼎鼎的道衍高僧姚廣孝都不敢入的井,只能將犼獸之王放在裡面鎮壓,等他後人來降,你又能有多少把握?」
爺爺聽到吳真人提到姚廣孝,臉上露出不屑,並沒有說話。
吳真人繼續說:「姚廣孝為了想讓老井乾涸,專門設計一座龍墓,將一條即將化龍的蛟精關在裡面,日月吸食王家村地下的水氣,又設計了個不知是何名的陣法,將海眼貫穿到王家村地下,想要將那東西引出來,卻陰差陽錯地讓王家村的風水潛移默化中發生巨大改變,招了不知道多少陰魂,只可惜了他功虧一簣,龍墓塌了,吞風汲水的蛟精也死了,終究也沒能探究明白王家村的老井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後來清末年間,吾父與一干同道被慈禧太后脅迫追查鳳凰下落,一路追至王家村,那鳳凰本就身受重傷,被王家村上空被陰魂所惑落在梧桐樹上,終究也是導致了後來鳳屍殺人的災禍。當年吾父留在王家村,是因為發現了王家村地下的陣法,那陣法手筆之大可謂驚天地泣鬼神,根本就不可能是姚廣孝一個人能設計出來的,我父親研究了半輩子,將有關王家村地下陣法的事情都記在了一本筆記裡,我想知道,是不是在你那裡?」
爺爺說:「筆記的確是在我這裡。」
吳真人問:「你學了裡面的道術?」
爺爺說:「只看了陣法圖解,太陰秘術未敢偷學。」
吳真人說:「若你不會太陰秘術,何懂吸取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