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片刻後,心下一狠,葬經不會出錯,父親也不可能騙我。
當即,我在棺材上量好尺碼,以二五的方式上標出八個印記,舉著鋼筋在上面開始戳洞。
每戳出一個小洞,我就朝棺材內瞥了一眼,觀察死者的變化,好在我運氣還不錯,死者一直靜靜地躺在棺內,並沒有啥變化。
戳完八個小洞時,已經是晚上11點,我渾身虛的要死,四肢有些發軟,無力的靠在棺材一側,這倒不是死者在作怪,而是餓的,一天沒吃飯,再加上長時間體力活,要是還有精力才怪。
這期間,結巴領著阿大一直在法場,沒有停歇過,就連那七名道士也是這般。在這場喪事上,我們都比較拚命,值得慶幸的是,並未發生啥怪事。
唯一清閒的就是郭胖子,這貨似乎把手機當成命根子,一直捧在手裡,我問他有沒有搞清蘇夢珂的事,他給我的答案是,沒在線。
對此,我也是醉了。
結巴見我停了下來,領著阿大回到靈堂,朝死者作了三個揖,燒了一些黃紙,將身上的道袍脫在一旁,走到我面前,問:「九哥,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就說:「今天在法場轉了這麼久,應該能抵消一部分喪事。12點前,做完最後一個儀式,準備開飯,餓的實在不行了。」
「請魂?」阿大在一旁問道。
「這口棺材是陽棺,請魂會傷到死者,炒糧吧!希望死者下輩子衣食無憂。」我扶著棺材站了起來,有氣無力的說。
「炒糧?」結巴跟阿大詫異的看著我。
「嗯!」我點了點頭,解釋道:「所謂炒糧,其實簡單很,用一口大禍,放在火爐上,鍋裡面倒入稻穀、鹽、兩樣東西攪拌,後人往裡面丟鈔票,炒糧人需要將鍋裡的鈔票拾出來。最後再往鍋裡放入七枚方口銅錢,在鍋裡炒拌一會,由炒糧人獨手取出七枚銅錢,放入麻袋,隨之將炒熟的稻穀跟鹽倒入麻袋,封棺之前,將這些東西放在死者頭下。」
「炒糧有什麼用?」阿大疑惑的問。
「據說佔過銅錢氣的鹽糧,死者能帶到下輩子,將來衣食無憂,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說,具體的事情,我也解釋不清楚,按照這規矩來辦就行了。」我給他們解釋一句,就讓郭胖子去找鍋、鹽、糧食。
胖子吆喝一聲,直奔靈堂外,這半夜三更,那些東西不好找,不過,既然他去了,應該就有辦法,我也沒想那麼多,便跟阿大他們聊了一會兒。
大概等了十來分鐘,郭胖子背著一口大禍、手裡提著一些鹽糧走了進去,我問他這些東西在哪搞的,他說在醫院廚房借來的。
一聽這話,我面色沉了下來,但,考慮到炒糧時間有些急,也沒教訓他,就打算事後跟他好好談一談張媛媛的問題。
從他手中接過鍋子、架在火爐上,倒入鹽糧,炒拌一會兒,就讓大家圍在鍋子旁邊,我怕人少,炒不出氣氛,便讓開路那七個道士也加了進來。
他們感激的朝我點了點頭,肯定有人會問,他們為什麼感激我,原因很簡單,這炒糧丟進去的錢,誰手快從裡面撈出來錢,那錢就屬於誰。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從這鍋子撈出來的錢,花在小孩身上,小孩的身子會變得很健康。
當然,這都是傳說,說白了,就是一種風俗,我們這邊的人,無論普通人還是道士、八仙,對這一習俗很是信奉。
我作為這場喪事的承接人,炒糧的任務自然交在我身上,阿大作為主家,負責丟錢。
準備好一切,我們一眾人圍在鍋子旁,我瞥了一眼阿大手中的鈔票,很厚,估計有兩萬多,只有兩種面值的鈔票,五十、一百。(註:普通人家往鍋內丟鈔票一般是,1角、五角、一塊、最大面值也就是十塊。)
看到這麼多錢,那些道士笑的合不攏嘴,頻頻向我點頭表示感謝。
隨後,我找來一把鍋鏟,將鹽糧炒到三分熟的時候,便讓阿大往裡面丟錢。
雖說鍋子在火爐上燒的火紅火紅,有些燙手,但是,相比鍋內的鈔票,這點燙完全被忽略了。
這不,阿大剛丟進去一張百元大鈔,結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馬從鍋裡取了出來。
他取出錢後,連忙將雙手放在耳根散熱,說了一聲:「好燙。」
「搶錢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喊燙,下次再搶我的錢,老子一屁股坐死你。」郭胖子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擺出一副蓄勢以待的姿勢,等著阿大再往裡面扔錢。
看著郭胖子這姿勢,我有意捉弄他一番,主要是這貨今天太閒了,非得讓他吃點苦頭才行。
就在阿大將錢丟進禍子的一瞬間,我將鍋鏟故意朝郭胖子那邊移了一下。
「好燙。」郭胖子尖叫一聲,連忙將手縮了回去,死勁搓耳根散熱,嘴裡罵罵咧咧:「瑪德,咋這麼燙。」
那張百元大鈔很自然地被七個道士的其中一人撿了去,撈到錢那道士滿臉堆笑的朝我點了點頭。
大概炒了四十來分鐘,阿大將手中的錢財丟個精光。結巴撈了五千多塊錢,那七名道士撈了一萬四,唯獨郭胖子,手裡捏著三張鈔票,一臉懊惱。
不得不說一句,錢這東西能改變一個人的內心,那七名道士拿著一萬多塊錢,看向我的眼神變了,開口就是一句,九哥,太感謝你了,以後有啥喪事,一個電話,無論在哪裡,我們立馬趕過去。
我苦笑一聲,點了點頭,也沒跟他們說什麼,就讓阿大拿七枚方口銅錢朝著棺材作了三個揖,再將銅錢丟入鍋內。
隨後,我將銅錢炒了七分鐘,把鍋鏟交給郭胖子,讓他拿鍋鏟在鍋內攪拌,我則準備將銅錢從鍋內取出。
「九哥,這銅錢不比鈔票,燙的很,我手上繭子厚,不怕燙。」其中一名道士拉了我一下,說。

第213章陽棺(65)
「不了,取銅錢必須親手做,不然會招來死者反感。」我笑了笑跟那人說了一句,將衣袖捲了起來,讓結巴拿著麻袋站在一旁,準備裝銅錢。
緊接著,我伸手朝鍋內抓了過去,在鍋內探了一下,摸到兩枚銅錢,入手的感覺特別燙,我立馬將手縮了回來,正想把銅錢放入麻袋,卻發現那銅錢黏在我手上,一陣陣炙熱感傳來,燙的要死,我用力甩了一下,那銅錢好似被膠水黏住一般,無論怎麼甩,就是甩不掉。
我心下一急,要是讓銅錢黏在手上的時間長了,這隻手不廢也要脫層皮,朝著結巴,急喊一聲:「快拿水來。」
「好。」結巴答了一聲,將麻袋丟在地面,順手撈起旁邊的銅鑼,在靈堂外剩上一些雨水,照著我手掌倒了下去,那銅錢立馬從我手裡掉了出去。
有些事情,真的不知道怎樣去解釋,那銅錢掉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掉在麻袋裡。
一見這情況,我心頭一愣,好似想起什麼事,顧不上手掌傳來的疼痛感,對照棺材就跪了下去,死勁磕頭,說:「您大人有大量,懇請您原諒小子先前的無禮。」
磕了七八個頭,我站起身,朝手掌看了一眼,被燙的通紅,上面有兩枚銅錢的印記,隱約能看到乾隆通寶四個字。
這時,結巴走了過來,疑惑地問:「九哥,你剛才這是?」
我歎出一口氣,說:「死者這是懲罰我,入殮那天,我用膠水黏住死者的眼睛,沒能成功,沒想到現在銅錢黏在我手上,留下這兩個印記,也算是一個教訓吧!」
他們聽我這麼一說,渾身一怔,不由自主地朝棺材瞥了一眼,身子往後退了幾步,郭胖子說:「九哥,你沒在忽悠我?」
我瞪了他一眼,怒道:「忽悠你有啥好處?」說著,我準備將另外五枚銅錢取出來。
郭胖子一把拉住我,說:「九哥,我小時候去鄉下玩耍,經常在墳頭撒尿,也沒見出過啥怪事啊!」
我甩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那是你小時候,死者不跟小孩一般計較。」
對這死胖子,我無語到極點了,他小時候干的那些缺德事,唸書那會,聽他吹過,什麼墳頭撒尿,堂屋砸人家祖先牌位,沒少干。
那時候,我覺得不算什麼大事,現在想起來,有些擔心郭胖子,有句俗話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只希望死者真的不跟小孩計較才好,不然,估計在某天會倒大霉。
想到這裡,我瞥了一眼郭胖子,跟他說,「你最好多做點好事,積一些陰德,別到時候死者怪罪你,要了你半條命。」
他嘻笑一聲,說:「老秀才說我是富貴命,身上有貴氣,那些鬼神不敢近我身。」
見他這麼說,我沒在說什麼。畢竟,他說的挺有道理,身有貴氣的人,確實很少遇到怪事。不過,話又說回來,人活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我留了一個心眼。
隨後,我走到鍋前,換另一支手朝鍋內抓了去,這一抓就是五枚銅錢,不是很燙,只是一些餘熱,抓在手裡暖暖的感覺。
咋回事?如此高溫下的銅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
最終,我把這一怪現象,歸功在死者身上,不然銅錢怎麼可能不燙,這已經超出自然界的正常現象。
抓完銅錢,我朝死者作了三個揖,表示感謝。隨後,將鹽糧倒入麻袋內,用一根麻繩紮緊,晃動一番,把它放在死者頭下。
做好這一切,大家餓的飢火燒腸,特別是郭胖子,一直吵鬧著今晚要吃一鍋米飯,我讓他們先去吃飯,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一些,便一個坐在靈堂,守著棺材。
就在這時,靈堂不遠處傳來幾盞燈火,好像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我站起身,掏出一根煙,點燃,依靠在靈堂門口,等著他們過來。
待他們走近時,我發現這些人都是四十到五十歲的年紀,長的五大八粗,有點眼熟,就朝領頭那人走了過去,問他有什麼事。
他在靈堂瞥了一眼,說:「你就是陳八仙吧?我以前跟著劉老大抬棺材,聽說你這邊缺八個八仙,我帶著兄弟們就來了,還望莫要嫌棄。」
一聽這話,我連忙掏出煙,給他們每人派了一根,這些人應該是先前那人安排過來的八仙,難怪有些眼熟。
當即,把他們請了進去,說:「哪能,你們能過來,我感激不盡。」
那人點了點頭,在我身上打量一眼,面帶笑意的說,「不錯,不愧是我們東興鎮的八仙,過幾天,你可要給我們鎮子爭口氣。」
我有些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就問他,怎麼回事?
他笑了笑,說:「八仙大會那天你就知道了。」
說著,他走到靈堂左側,瞥了一眼,眉頭微皺,伸手指著余建豪的屍體,說:「這屍體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死者就一個人,怎麼變成兩個人了?」
我苦笑一笑,看這情況,那人應該沒將喪事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於是,我將喪事上發生的一些變故,悉數告訴他。
他聽後,淡淡地問了一句,「你確定是棺材的問題,而不是正月辦喪事的原因?」
這話看似莫名其妙,但是,我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老王跟我說過,正月辦喪事會招來厄運,可,眼前的情況,跟正月關係應該不大。
畢竟,現在的事情已經相當明顯,閻十七與水明真人聯合騙了余老闆,以至於余老闆掐死親生母親,死者死不瞑目,便作了怪,再加上陽棺衍生出濃郁的陽氣,灌入死者棺材,這才導致後續一系列的怪事。
這其中,跟所謂正月辦喪事會帶來厄運,壓根關係都沒有,為何他會這樣問?
我將心中的疑惑跟他說了出來,他沉默一會兒,說:「希望是這樣吧!有人說,這種厄運會在三年後顯示出來,也有人說,喪事當天就會顯示出來,具體是什麼時候,我們也沒個准數,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第214章陽棺(66)
聽他這麼一說,我愣了一下,眼前這人好似有些本事,就問他:「為什麼會招來厄運?」
他搖了搖頭,說:「這種東西,祖上流傳下來的,我們只是普通農民,除了抬棺材,平常要做一些農副產品,哪有時間去研究這東西。」
他說的倒是實情,八仙們平常跟普通農民沒啥差別,只有死人的時候,才會說八仙。
我沒再深問下去,對這人卻是高看幾眼。劉凱敢說壟斷我們鎮子的喪事,他身邊應該有能人,不然,也不敢說這話,而這人十之**就是他身邊的能人。畢竟,他的談吐比一般八仙要強多了。
想到這裡,我對他態度尊敬了一些,將他請到靈堂左側,坐在一條木凳上,跟他聊了一會兒。在聊天中,我知道他叫劉為民,以前跟老王一樣,有著自己一夥八仙,後來被劉凱給收了,成了劉凱身邊的『軍師』,劉凱接下的喪事,多數都是他說了算,在我們鎮子也算是小有名氣。
我們在靈堂聊了二十來分鐘,郭胖子他們端著一碗飯過來了,我給他們簡單地介紹一下劉為民,匆匆地扒了幾口飯填飽肚子,給瘦猴打了一個電話,就讓他領著八仙過來,準備封棺。
做好這些事,我們坐在靈堂內有些無聊,商量起余建豪的屍體怎麼處理,按照我們這邊的習俗,小孩的屍體直接裹著挖個坑埋了就行。
他們問我,打算怎麼處理,我說,按照習俗來辦。
但,結巴提出異議,他說:「小孩也是人,直接挖個坑埋了,有些不人道,給他做口棺材吧,畢竟余老闆那一百萬還剩很多錢。」
我想了一下,說:「不行,喪事必須按照老祖宗的規矩來辦,壞了規矩會破壞風水。」
「九哥,這樣太殘忍了,只是一口棺材要不多少錢。」結巴以為我在擔心錢財。
「這不是錢的問題,從祖上以來,小孩的屍體一直是這樣處理,我知道這樣埋了小孩不人道,可,老祖宗的規矩就是這樣,我們必須按照規矩來辦,哪怕這規矩是錯誤的,我們依舊要這樣辦,這個沒法改。」我給他解釋一句。
「九哥,我覺得結巴的話在理,小孩也是人,憑什麼用涼席裹著就埋了?」郭胖子在一旁憤道。
「不行,必須按規矩辦。」我沒有任何猶豫,把他們的提議給否定了,在我心裡,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高於一切。
「九哥,那余建豪可是你表弟,你這樣把他埋了,不怕你小姨找你事啊!」郭胖子又道。
「是啊,那小男孩可是你表弟,就不能改下規矩?用一口小棺材裝著就好,棺材小,墓穴也小,現在派人去挖,時間上也來得及。」結巴瞥了我一眼,說。
他們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這人是一根筋,在喪事上就是依葫蘆畫瓢,緩緩開口,說:「就算是親弟,也得按照規矩來辦,我相信老祖宗在定這個規矩的時候,肯定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既然流傳下來這樣下葬,那就有他們的道理。假如,我們用棺材裝著小男孩下葬,搞不好就會招來禍事,到頭來,小男孩在陰間過的不好,陽間也得不到安寧,這樣得不償失。」
說完,我在他倆身上瞥了一眼,他倆好像想說什麼,我罷了罷手,說:「你們倆別說了,余建豪的屍體就按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辦,明天一大清早找一名八仙背著他屍體去下葬。」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