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葦箭比較好做,只需用三根蘆葦,用黃【色】的紙分別將三根蘆葦包起來,在黃紙上,寫上『天地正氣』四個字,搭在竹弓上即可。
把這些東西擺上供桌後,我正準備休息一番,那羅大軍拉了拉我,用河北話說了三個字,五行石。
聽著這話,我有些疑惑,就問他啥意思。
他可能知道跟我溝通有語言障礙,示意我在原地等他,便轉身離開了。
不會一會兒功夫,他找來五顆糯米糰子大的石頭,撕了一塊黃【色】的紙,將那五顆石頭分別包了起來,又從隨身攜帶的袋子裡掏出一支硃砂筆,交在我手裡,做了一個寫字的動作。
看到這裡,我明白過來了,他應該是讓我在五顆石子上面寫金木水火土五個字,只要寫上這些字,這五顆石子就能變成我們耳熟能詳的五行石。
其實,這五行石跟喪事並沒有關係,而是下葬時,需要用這五行石做底。說玄幻點,就是利用五行石的五行之氣,隔斷地間的陰氣,讓後人的運氣變得更好。
而他現在找來這些石子,估計是想在喪事期間,將五行石放在供桌上,讓其吸收享受香火,待隨同棺材埋入墓穴後,能發揮更大的效果。
想到這裡,我接過硃砂筆,磨了一些硃砂,在那五顆石子上面寫了金木水火土五個字,再把五行石擺在竹弓旁邊。
我本以為做好這事,就可以等陸耀東送喪事用品過來,哪裡曉得,羅大軍又拉了拉我,伸手指了指葦箭,說:「喜喪,抹紅。」
一聽這話,我在自己臉上狠狠地抽了一下,瑪德,差點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老英雄98歲壽歸正寢,屬於喜喪,在喪事方面,需要抹紅。
所謂抹紅,就是用硃砂筆在喪事的某些用品上,點上一點紅色的印記,例如:葦剪、引魂幡,這兩樣東西都需要抹紅,一旦忘了抹紅,會讓死者在陰間過的不自在,往往會托夢給後人。
「多謝提醒!」我朝羅大軍彎了彎腰,表示感謝。
隨後,我提著硃砂筆在蘆剪、引魂幡上點了一點紅色的印記。
待這些東西悉數弄好後,那羅大軍滿意的點了點頭,朝我豎了豎大拇指。
我尷尬的笑了笑,就說:「剛才多謝您提醒,不然,就是禮儀不周,搞不好就要得罪老英雄。」
說完,我又朝他彎了彎腰,掏出煙,給他派了一支,又替他點上火,說:「不知道您老從事抬棺匠多久了?」
他豎了三根指頭,說:「三十年。」
一聽這話,我詫異的瞥了他一眼,他今年不過五十來歲,從事三十年抬棺匠,那他二十幾歲就走進抬棺匠這一行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多看了他幾眼,無論在哪個時代,吃死人飯,都不是啥光彩的職業,這羅大軍二十幾歲就走進抬棺匠,想必,身上有不少故事。
隨後,我又跟他聊了一會兒,由於我們溝通有障礙,聊天異常痛苦,好在他小時候念過幾年私塾,會寫不少字,說是聊天,實則是,我說話,他寫字。
大概聊了十來分鐘,郭胖子跟結巴提著掃把回來了。那郭胖子將掃把一甩,大大咧咧的走到我身旁,坐了下去,說:「九哥,積雪全清理好了,趕緊來根煙解乏。」

第340章九子棺(60)
聞言,我一愣,抬眼朝四周看了看,地面的積雪已經清理的乾乾淨淨。真特麼奇了怪,以郭胖子那懶性子,竟然會將其它棺材附近的積雪一併清理了。
正準備問他原因,就聽到『吱、吱』的聲音,扭頭一看,祠堂的門開了。
隨著那祠堂門打開,門口出現很多人,都是跟我有過一面之緣的玄學大師,值得一提的是,喬伊絲也在其中,她在我身上瞥了一眼,便沒再理會我,眼神中有一絲厭惡。
「九哥,來根煙!」郭胖子見我沒有說話,推了我一下。
我回過神來,掏出煙,給他派了一支,笑道:「郭胖子,今天咋這麼勤勞了?」
他嘿嘿一笑,說:「老英雄是抗日英雄,不知道他躺在哪口棺材,只好將積雪全部清理了。」
我點了點頭,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說:「胖子,無論你平常為人如何,這場喪事,打起十二分精神。」
「好勒!」他歡笑一聲,答應下來。
隨後,我們幾人在棺材旁邊忙碌起來,由於位置狹窄的很,在棺材附近擺放八仙桌做道場是不可能,我便找來三條矮小的木方凳,用這木方凳代表八仙桌。
我將這三條木方凳擺在棺材的左側,又在木方凳下面放了一些燃燒過的筒子煤,用來插放香火跟蠟燭。
做完這一切,我看了看時間,7點半,整個場地有些熱鬧,我大致上看了一些棺材,那些玄學大師準備挺豐富,當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就拿我旁邊的第六口棺材來說,他們做的引魂幡,是用金絲線條,看上去金光閃閃,奢華至極。還有那供桌,桌面鑲嵌了二十八塊金片,上面刻畫著二十八星宿的神像。
整體來說,除了第七口棺材,其它棺材都是奢華的很,供桌上各種法器、道器,都能叫的出名字,特別是第九口棺材,就連太上老君的拂塵也拿了出來。
看到這裡,郭胖子拉了我一下,嘀咕道:「九哥,咱們是不是太寒酸了,你看看他們的供桌流光溢彩,再看看咱們,就是普通喪事的用具。」
我笑了笑,說:「喪事重要的不是東西,而是心,心誠則萬事順,否則,就算擺上千斤黃金也是白搭。」
「可…可…,從排場上來講,咱們已經輸了。」郭胖子不服氣地說了一句。
我搖了搖頭,說:「排場上輸了,只說明咱們經濟實力沒他們強,不能代表什麼。」
說完,我沒再理他,雙眼在祠堂附近瞧了瞧,都快8點了,喪事也要開始了,為何陸家九子還沒出現?他們不來的話,供桌上的三牲以及老英雄的黑白照不好擺上。
大概等了七八分鐘的時間,陸家九子總算出現在村口,他們身後跟著一大票人,都是一些婦人跟小孩。
「九哥,陸老太太怎麼沒來?」郭胖子伸手指著那群人,低聲說。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真沒看到陸老太太,不過,轉念一想,按照喪事習俗,夫亡婦守,意思是丈夫的喪事,婦人只能守在家中,直到丈夫出殯後,方能邁出家門。
我將這種說法告訴郭胖子。
他聽後,沒再說話,就繼續忙著手頭上的活。我則雙眼緊盯陸家長子,他手裡捏著一張白紙,若是沒有猜錯,那白紙應該是『開書』。
說實話,我很好奇『開書』會是誰的署名。於是,我朝郭胖子招了招手,說:「咱們去祠堂門口等著,等會『開書』會貼在那。」
「好!」郭胖子應了一聲,就跟在我身後,朝那祠堂門口走去。
來到祠堂門口,我朝祠堂內瞥了一眼,有股很重的木柴味傳了出來,最裡面的位置,擺了一張八仙桌,上面擺著老英雄的黑白照片以及一些貢品。
值得一提的是,祠堂的東南西北四個角落,放了四顆紅色的石子,每顆石子旁邊插了三柱清香,看這架勢,應該是個什麼陣。
郭胖子好似也發現那些石子,輕聲的問了一句,「九哥,那是不是道教的陣法?」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又問:「看上去好像很厲害,是什麼陣?」
我苦笑一聲,說:「我只是抬棺匠,又不是學道之人,哪裡曉得是什麼陣。」
就在我們說話這會功夫,陸家九子朝祠堂走了過來,那些玄學大師也跟著走了過來,一臉獻媚地跟那陸家九子噓寒問暖,言語之間,充滿了一種拍馬屁的東西。
我平常最看不慣這些人,但是,想起他們都是玄學協會的人,也不好開口說什麼,便沉著臉,把郭胖子拉到一旁,靜等那陸家長子貼『開書』。
那陸家九子不愧是經商之人,在交際這一塊,的確有兩下,只是不到兩分鐘時間,就把那些玄學大師打發了。
緊接著,那陸家長子走進祠堂,拿出一些米糊,將『開書』貼在祠堂的左側。
我抬眼朝那『開書』看去,就見到『開書』的左側,豎著寫了一些字,中華碩德陸府少雲享頤壽。
說到這幾個字,就不得不提一提這幾個字的意思,中華即中國,碩德即儒士的意思,是對死者的雅稱,也有些地方是寫,處士、公民,若死者為女性,則寫上『儒人』或『淑德』。
可能很多人都不明白頤壽是什麼意思。這『開書』有很多細節,就如這頤壽代表死者是九十六歲以上。
若死者是十五歲以下,則會寫上夭壽,十六到二十五歲為弱壽,二十六到三十五歲為壯壽,三十六到四十五歲為強壽,四十六到五十五為艾壽,五十六到六十五為為耆壽,六十六到七十五為稀壽,七十六到八十五為耋壽,八十六到九十五為鑠壽。
而死者為女人,在書寫壽命的時候,很為簡單,若死者誕有後人,無論年齡大小,都被寫上太君,若未誕下一兒半女,則會寫上少女。
這是唐朝遺留下來的『開書』壽命規劃表,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到現在,書寫『開書』的時候,都是按照這個壽命表來書寫。

第341章九子棺(61)
看到這裡,我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外人或許不明白,而我卻能明白,既然『開書』左側會按照唐朝的壽命規劃表來寫,那麼這場整篇開書,都會按照舊習俗來寫。
如此以來,『開書』的署名應該陸家長子。
我立馬跳過『開書』中間的內容,在署名的地方,果真看到陸家長子的名字。
我笑了笑,心中一想,昨天陸老太太把蔣爺叫走,應該就是商量『開書』的署名。
隨後,我又看了看『開書』中間的內容,上面寫著忌四相生人、虎、兔、龍、蛇,這四忌旁邊又寫了幾個小子,有服不忌,無服避之。
這八個字的意思是,這四個屬相的人,服孝的話,不忌,不戴孝的人,在銅鑼響起的第一聲、抬棺的第一下,這四屬相應當迴避。
「九哥,咱倆都是屬兔,在忌四相裡面,咋辦?」郭胖子推了我一下,問道。
我罷了罷手,說:「咱們是辦喪事之人,算得上是戴孝之人,不在忌四相裡面。」
說完,我繼續看起『開書』,在豎著的第六排字眼裡,我看到辦喪事之人的名字,令我鬱悶的是,第一口棺材寫的是喬伊絲的名字,第七口棺材寫的是羅大軍的名字,第九口棺材是一個較陌生的名字,叫萬洋。
瑪德,沒有我的名字,我緊了緊拳頭,若是這樣的話,我的生肖在忌四相裡面,開鑼的時候,我必須迴避,一旦迴避,這場喪事就沒我什麼事了。
「九哥,咋辦?」郭胖子沉著臉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不知道,心中卻在思考對策,我能辦老英雄的喪事,完全是陸老太太的原因,而她因為夫亡婦守的習俗,不能出現在今天的喪事。
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對策,若是讓羅大軍辦這場喪事,以他的本事,應該不會出現問題。但,蘇夢珂的仇,以及我想證明的事,就只能作罷。
「九哥,你看這樣行麼?」郭胖子站在我身旁,低聲說:「羅大叔已經同意讓你辦喪事,咱們找那書寫『開書』的人,讓他把第七口棺材喪事之人改成你的名字?」
我罷了罷手,說:「『開書』一旦書寫,不能隨便改動。」
說完,我心下有些疑惑,老英雄的忌四相,咋這麼連貫,虎、兔、龍、蛇,完全是十二生肖的順序,按照正常忌四相來說,生肖應該是錯開的。
當即,我撒開步伐朝羅大軍走了過去,問他要了老英雄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老英雄的忌四相。瑪德,不對,老英雄的忌四相應該是,兔、蛇、牛、鼠,根本不是『開書』上寫的那四個生肖。
操,怎麼會這樣?
難道是我算錯了,我又在再次算了算,沒錯,的確是兔、蛇、牛、鼠這四個生肖。
我把自己算出來的忌四相告訴羅大軍,讓他也算了算。
他聽後,掐指算了算,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很拗口的普通話,是兔、蛇、牛、鼠。
瑪德,咋回事?若說我年輕,算錯忌四相還有可能,可,羅大軍從事抬棺匠三十餘年,應該不會出錯。
但是,那些玄學大師能進玄學協會,說明他們的本事應該差不了,也不會算錯忌四相。
就在我們商量這事的時候,結巴拉了我衣袖一下,伸手指了指第九口棺材。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見到游書松衝我伸了一根中指,往下戳了戳。
也不知道咋回事,看到那游書松,我怒火就上來了,忍不住就要衝上去。
就在這時,那游書松旁邊的一名年輕人,伸手拍了拍他肩頭,搖了搖頭,意思是讓他不要挑釁我。
那游書松好像很忌諱那年輕人,收回手指,張了張嘴,我從他嘴唇讀出來兩個字,沙比。
看到這一幕,只要不是沙比都知道,『開書』被他們動了手腳,故意寫上羅大軍的名字,再寫錯忌四相。
他們會寫錯忌四相,我有兩個猜測,一是,他們想搗亂老英雄的喪事。二是,那游書松不想讓我摻合喪事,但是,他苦於不知道我的真實年齡,便按照我的面相,寫上那四個生肖。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無論忌四相寫錯沒,我的生肖都在裡面。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