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這下葬時立墓碑,算是立血碑,按照正常禮儀來說,是七天之後,但是,九子棺較為特殊,若是沒有墓碑陪襯,容易出事。
當即,我們休息一會兒,抽了幾根煙,聊了一些家常事,待體力恢復一些,便開始著手立墓碑的事。
我先是宰了一隻雞公,在墓碑上塗了一些雞血,又念了一些經文。
與此同時,我讓結巴領著一些村民在墳墓的前頭填了八十公分高的泥土,將那些泥土用鋤頭、鐵楸打實。
說實話,填泥有畫蛇添足的感覺,畢竟,將泥土填實後,等會又要在這些泥土上挖個坑。但是,立墓碑就是這樣,禮必須做到,不然容易出事。
大概過了半小時的樣子,我這邊剛把經文念完,結巴那邊的墓碑坑也剛挖好。我們幾人一合計,墓碑的高度是兩米,需要埋下去五十五公分,而新填的泥土有八十公分,也就是說,墓碑完完全全地立在新填的泥土上。
就這樣將墓碑立下去,肯定不行,那新填的泥土,就算扎的再結實,穩定性絕對不如舊泥,搞不好墓碑還沒立下去,泥土先鬆了。
商量了一會兒,一時之間沒能個主意。
這時,一直未曾開口的陸家老二說話了,他先是給我們一人派了一支煙,然後說:「陳八仙,你看這樣行嗎?我們找些石頭丟進去?再在墓碑兩旁用兩根樹桿支著墓碑,等清明的時候,再將樹桿拿開,到時候信泥變舊泥,穩定性肯定沒問題。」
聽他這麼一說,我搖了搖頭,說:「九子棺本身是拼起來的棺材,若是墓碑再用樹桿支撐著,有多災多難的意思在裡面,不是好兆頭,所以,必須讓墓碑單獨立在那,不能用東西支撐。」
說完,我吸了一口煙,走到那墓碑面前,伸手掰了掰,這墓碑有些重,估計有七八百斤重,別說新泥,就算是老泥將這墓碑立下去都有些困難。
咋辦?怎樣才能將墓碑立下去不倒?
這問題當真是難死我們了,有句古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抵過諸葛亮,整個場面大概靜了三四分鐘的樣子,崔志剛開口了。
他說:「各位,有啥好想的,這地方不行,咱就換一塊地方唄,你看墳墓的後頭,那不是有塊小山坡麼?高度剛好**十公分,稍微修飾一下就好了。」
說完,他伸手指了指墳墓後頭。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地方緊挨著墳墓,高度比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要高些。若是按照他的主意,墓碑立到墳墓後面,這不符合禮儀。
於是,我搖了搖頭,說:「將墓碑利於墳墓後方,就是斷了墳墓的後路,有斷子絕孫之意在裡面,與禮不合。」
那崔志剛愣了愣,說:「陳八仙,你多慮了吧,老英雄的墳墓是圓形,應該不分前後。」
一聽這話,我想了一下,還真是這樣,老英雄的墳墓是圓形,當時挖墓碑坑的時候,我先入為主的以那小山坡為後,便理所當然的認為,我們站的位置才是前方。
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將墓碑立在小山坡那個位置,還真別說,也是可行,只是,另一個問題又出來了。

第368章九子棺(88)
俗話說,祖墳有山靠,後人有靠山,倘若將墓碑立在小山坡,就會斷了墳墓後背的小山坡,導致墳墓後方空蕩蕩。
鑒於這一說法,我心中有些不確定,便跟陸家八子說了出來,讓他們決定。
那陸家八子商量了一會兒,陸家老四問我:「把墓碑立在小山坡的位置,會不會對父親有影響?」
我搖了搖頭,說:「對老英雄沒啥英雄,只是有些不利於後人,讓後人只能依靠自己,得不到貴人相助。」
「弄個小山坡出來呢?」陸秋生問道。
「風水講究自然,人工弄出來的風水,不但起不了作用,搞不好,還會招來厄運。」我罷了罷手,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深夜1點多,低聲道:「時間有些晚,你們商量快點,墓碑必須在太陽升起之前立好,不然容易出事。」
夜間的太行山,氣溫低的要命,大概只有幾度的樣子,我緊了緊衣服,任由把陸家八子去商量。我則墳墓附近的一顆大樹坐了下去,點燃一根煙,獨自抽了起來。
說實話,我身子困乏的要命,抬棺材那三天時間,根本沒睡啥覺,再加上先前流了那麼多血,整雙腿都是軟的,若不是意志力還算可以,恐怕早就昏了過去。
結巴見我坐下後,問我要了一根煙,在我身旁坐了下來,問:「九哥,你身子沒問題吧?」
我搖了搖頭,說:「不礙事,立完墓碑,睡上三天三夜就好了!」
結巴嗯了一聲,低著頭抽悶煙,時不時瞥我一眼,也沒再說話。
這時,那崔志剛也走了過來,在我旁邊坐下,一把摟住我肩膀,說:「陳八仙,趁現在有點時間,我想跟你說個事,希望你別生氣。」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啥事?」
他尷尬的笑了笑,摸了摸額頭,說:「你…你…你那朋友,不見了。」
「什麼?」我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立馬反應過來,也顧不上對方是排長,一把抓住他衣領,怒道:「蘇夢珂不見了?」
「別衝動,聽我解釋!」他一把抓住我手,說:「那天,小萱領著你朋友去軍區醫院,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上百號人,二話沒說,就…就…就把你朋友搶走了。」
一聽這話,我臉色沉了下來,手頭山的力氣也大了幾分,正準備發飆,那崔志剛又開口了,他說:「你也別擔心,聽小萱說,那些黑衣人臨走時留了一句,說是讓你小心點,待他們小姐傷勢好了以後,就去衡陽找你算賬。」
聽著我這話,我想了一下,就問他:「你確定他們是這樣說?沒有一字之差?」
「絕對沒有,小萱親耳聽到的。而且,那些黑衣人對你朋友的態度特別恭敬,應該沒有惡意。」那崔志剛連忙說道。
「希望真是這樣,否則,別怪我!」我惡狠狠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陳八仙,我崔志剛以人品跟你保證,那些黑衣人對你朋友絕對沒有惡意。」他拍了拍自己胸脯,說。
我看他表情嚴肅,語氣也較為誠懇,也就信了他的話,說:「剛才抱歉了。」
「沒事,能理解!」他罷了罷手,歎了一口氣,說:「說起來,這事還是怪我,若是當初多讓一些人保護你朋友,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沒有說話,就問他要了手機,打了一下蘇夢珂的手機,提示關機,心中也是無奈的很,那蘇夢珂受這麼重的傷,完全是為了救我,於我有不可開脫的關係。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遠在西藏的程小程,也不知道她在那邊過的怎樣?魂是否補齊了,三年時間,才過了一年不到,真想拋下所有負擔,去西藏陪在她身邊。
但是,生活往往就是這麼殘酷,先不說我不知道程小程在西藏哪個位置,就算知道在哪,她母親那一關也難過。
呼,這或許就是生活,往往不能盡人意。
我心情有些頹廢,一連抽了三根煙,抽的舌頭有些麻,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正準備掏出香煙再抽一根,陸家八子走了過來。
揮出腦中那些負面思想,朝他們問了一句:「商量好了?墓碑立哪?」
「立小山坡之上,我們陸家八兄弟始終相信一句話,人活著就要靠自己,哪怕沒有貴人相助,我們八兄弟依舊不會給父親丟臉。」這話是陸家老四說的。
我點了點頭,也沒心情關心他們的家事,就讓村民將先前填好的泥土悉數鏟掉,又在小山坡的位置修飾一番,然後挖了一口墓碑坑。
挖好墓碑坑時,已經是深夜四點多,我們所有人都困的很,只想早點將墓碑立好,手頭上的動作也快了不少。
我先在墓碑坑裡燒了一些黃紙,念了一些經文,再讓那些村民將墓碑抬到墓碑坑旁邊,用一根鐵楸放在墓碑下方,慢慢地將墓碑移到坑裡。
隨後,找了幾塊大號的石頭,陪在墓碑旁邊,又填了一些泥土進去,用鋤頭將泥土紮實,然後讓結巴到遠處看看墓碑的位置正了沒。
這圓墳與墓碑之間的線條,不能像長堆墳那樣形成一條直線,而是需要往左側偏三公分,代表死者後三代衣食無憂,當然,也不是說偏三公分就能讓後三代衣食無憂,只是一種禮儀,有祝福的意思在裡面。就如我們過年時,總會說一句,恭喜發財,是同一個道理。
結巴不愧是練武之人,眼神比普通人好的多,只是隨意的看了幾眼,就說出墓碑準備的位置。
調好位置後,我用尺子量了一下,不差分毫,就讓那些村民挑泥土,掩蓋到墓碑五十五公分的位置,再用鋤頭將泥土紮實。
大概忙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我伸手掰了一下墓碑,牢固的很,只要不刮七級大風以上,應該不會倒。
隨後,我找了一塊還算平坦的石塊,放在離墓碑八公分的位置,做祭石,又殺了一隻公雞,將雞血塗在祭石跟墓碑上,念了一長串經文。

第369章九子棺(89)
念完經文後,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我對著墓碑做了一些簡單的儀式,又讓陸家八子挨個作揖、磕頭以及燒黃紙。
最後零零碎碎地弄了一些禮儀,直到六點的樣子,這墓碑算是徹底弄好了,那陸家八子給在場每個人發了一個紅包,一包煙,算是感謝。
這時,陸秋生走到我面前,伸手拉了拉我,示意我到一旁說話。
我心中有些疑惑,墓碑已經立好,他找我還有什麼事?也沒想那麼多,就跟在他身後,朝墳墓左側走了過去。
「陳八仙,這紅包是個人單獨感謝你,感謝你為父親的喪事操心,也感謝你這些天的勞心勞力。」那陸秋生拿了一封頗厚的紅包遞在我手裡,說。
我沒有接那紅包,疑惑地問:「禮儀類的紅包,你們八兄弟已經給了,額外的紅包就不需要了,只要你們八人好好孝順陸老太太,我們這些辦喪事的人,也算是欣慰了。」
他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說:「您說的意思,我們八兄弟心中都有數,只是,這個紅包是陸某人的一點心意,一則向您表示先前的歉意,二則,陸某人有些事情需要跟您解釋一番,免得我們之間產生誤會。」
一聽這話,我愣了愣,心中大致上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就說:「紅包就不需要了,無功不受祿,您直接說事就行。」
「好,既然您是爽快人,我也不作婆娘姿態!」他點了點頭,將紅包收了回去,說:「先前聽崔排長說,您一朋友在挖墓穴的時候,被王木陽的人傷了。就這事,我有必要跟您解釋一番,首先,我跟王木陽只是合作關係,他助我奪得主家身份,我給他足夠金錢,順帶答應他一個條件。其次,王木陽跟我家有家親屬關係,我沒想到他會喪心病狂搞砸父親的喪事,所以,無論您信不信,王木陽背著我幹的事,我完全是不知情。」
說完,他抬眼在我身上盯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您信嗎?」
看這意思,是跟我解釋王木陽的事,我笑了笑,說:「你們家的事,陸老太太告訴我不少,不敢說對陸家瞭如指掌,至少也懂得一些事情,您跟王木陽的關係,我心裡清楚的很,您也是受害之人,絕無怪您的意思。」
「您能如此明是非,倒叫陸某人慚愧!」他朝我彎了彎,說。
我苦笑一聲,連忙朝他彎了彎腰,表示還禮,說:「陸大叔,您年紀比我父親少不了幾歲,叫我一聲小九就行,語氣不需要用您這個詞,太折煞小子了。」
「好,那陸某就托大叫一聲小九。」他哈哈一笑,說:「小九,聽說你跟那水雲真人有些意見?」
我點了點頭,對他也沒隱瞞,就將我跟水雲真人的恩恩怨怨說了出來,就連郭胖子被揍的那事也跟他說了出來。
他聽後,沉聲道:「王木陽是玄學協會的人,我沒那實力動他,只能等到經濟實力,足夠影響整個國家經濟命脈時,才敢動他,不過,這水雲真人嘛!我倒可以替你出口惡氣。」
一聽這話,我先是一喜,隨後臉色沉了下來,說:「這是我跟水雲真人之間的事情,就不麻煩您插手了,只希望您為富一方,也請造福一方。」
他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慎重的點了點頭,在我肩膀拍了一下,說:「小九,以後遇到難事,別忘了陸家村是你最中堅的後盾,缺錢少米了,跟陸叔說聲,別的東西沒有,這錢,陸叔還是有些!」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又在我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說:「別的話,不多說了,回陸家村後,別急著回衡陽,陸叔帶你到曲陽、保定轉轉,帶些特產回去,讓你父母嘗嘗鮮。」
「好!」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又跟他聊了一會兒,我發現陸秋生這人還是挺不錯的,有幾分老英雄的氣概,也難怪他會稱為陸家最有錢的人。
「九哥,收拾好了,準備陸家村!」結巴在不遠處喊了一聲。
「好叻!馬上來!」我應了一聲,正準備撒開步子往回走,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停下身形,在陸秋生身上瞥了一眼,問:「陸叔,不知老英雄身上的光環以及優先權,你們八兄弟打算給誰?」
「你這小子!」他笑了笑,說:「先前商量立墓碑的時候,我們八兄弟商量過這事,那些東西是父親用性命賺回來的,我們作為他的後人,並沒有為國家作啥貢獻,也不配擁有那些榮譽,就打算讓國家收回那些榮譽,只希望父親泉下有知,能理解我們兄弟八人的決定。」
一聽這話,我愣了好久,方才開口道:「讓國家收回去?」
他點了點頭,說:「對,讓國家收回去。」
我本來有些不相信這話,畢竟,一旦擁有那優先權,就能在生意場上混的風生水起。
但是,看陸秋生那一臉誠摯的模樣,並不像說假話,心裡舒出一口氣,想必,他們八兄弟是真的想通了,就對他說:「老英雄絕對不會責怪你們,相反,他老人家在陰間要是知道您的這個決定,一定會非常開心。」
「希望吧!」他神色有些憂傷,也沒再說話,就示意我跟隨村民先回陸家村。
「您不跟我們一起回陸家村?」我疑惑地問。
他罷了罷手,說:「我想在太行山再陪父親一會兒,你們先回去好生休息。」
「這太行山有山虎,您注意點安全!」說完這話,我便朝結巴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剛走三步,陸秋生叫住我,沉聲道:「小九,在祠堂內放蠱之人是誰?」
一聽這話,我身子震了震,他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說實話,我不止一次懷疑過,整場喪事放蠱之人是蘇夢珂,但是,蘇夢珂於我有救命之恩,若是說出我的猜測,陸秋生必定報復甦夢珂,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於是,我搖了搖頭,含糊的說了一句,「應該是王木陽的人吧!具體是誰,有待查證,假如將來的某一天,遇到王木陽,我一定替您將這事問個清楚。希望您在這件事情上,就此揭過,安安心心做生意,照顧好陸老太太。」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