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忽然,我感覺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緊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潑在我臉上,涼涼的。
我猛地睜開眼,就見到結巴正蹲在我面前,手裡拿著一個臉盆。
「詐屍了,快走!」我一把拉住結巴的手臂,猛地起身就朝門口奔去。
大概走了兩步,結巴一用力,將我拉了回去,疑惑地問:「九哥,你到底怎麼了?一大清早在這亂吼什麼!」
聽著這話,我瞬間冷靜下來,抬眼朝四周看了一下,死者靜靜地躺在床上,旁邊放著一個瓷盆,那瓷盆裡正燃燒著黃紙,一縷縷青煙朝窗口飄了出去。
「夢?」我嘀咕一句,伸手掐了掐大腿,特別痛。
結巴見我沒有說話,又拉了我一下,說:「九哥,你到底怎麼了?」
我愣了愣,就問他:「老王呢?趕緊把他們叫過來,我有事要說。」
「什麼老王啊!這場喪事只有我們兩個!」結巴在我身上瞥了一眼,身上探了探我額頭,嘀咕道:「沒發燒啊!」
一聽這話,我愣了一下,就問他幾點了,他說七點。
七點,也就是說,剛才那一切都是夢,為了證實心中的想法,我一個箭步走到死者面前,一把掀開被子,死者躺在那,臉上乾乾淨淨,並沒什麼似血非血的液體,再朝床頭看去,也沒看到請回來的水。
「好真的夢!」我嘀咕一句,死勁地搓了搓臉,拍了拍胸口,心裡舒出一口氣,還好是夢,倘若不是夢,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九哥,你沒事吧?」結巴關心地問了一句。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沒事,就就將地面的被子收拾到一旁,又找來一些黃紙、清香燒在死者面前,說了一通吉祥話。
做完這個,我讓結巴守著屍體,我則準備下樓找小老大要死者的生辰八字。剛出門口,我愣了一下,好熟悉的動作,我記得在夢裡,我醒來後,也是做了這麼一番事。
難道…?
壓下心中的疑惑,朝樓下走了去,剛下樓,就見到小老大跟小女孩正站在樓梯的位置。
見我下來後,小老大笑了笑,就說:「九伢子,咋了?身上濕漉漉的,精神還這麼疲憊?」
我罷了罷手,說了一句沒事,就開門見山地問他:「沈軍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舅舅的生辰八字啊!」他微微一愣,說:「好像是1973年,正月初三,寅時。」
第389章印七(14)
一聽這話,我懵了,我記得在夢裡,小老大告訴我沈軍的生辰八字也是這個,難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當即,我慌忙地問他:「郎所長是不是被抓了?」
他愣了愣,怪異地瞥了我一眼,說:「你咋知道的?」
完蛋了,郎所長真的被抓了,也就是說,夢裡的事有可能是真的。於是,我警惕的看了看小老大,問:「新來的所長是不是姓龐,跟你關係很好?」
「九伢子,我發現你簡直就是活神仙,這事都能知道,新來的所長的確姓龐,跟我父親是朋友,你快說說,你是咋知道的,趕緊把法門告訴我。」他一把攥住我手臂,滿眼星星地看我。
我打開他的手,冷聲問道:「郎所長被抓是不是因為貪污遛馬村兩千塊錢?」
他好似發現我語氣有些不對,伸手推了我一下,也沒回答我的問題,就說:「九伢子,看你這表情是懷疑我舉報郎所長?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郎所長是為了舅舅的喪事才讓村民湊錢,我感激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舉報他。」
我沒有說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丟下一句,準備請水,直接回到三樓,跟結巴大致上說了一下夢裡的事。
結巴聽後,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問:「九哥,你確定?」
我點了點頭,說:「夢裡很多事情跟現在發生的事情一樣,例如,死者的生辰八字、郎所長被抓,跟夢裡如出一轍。」
「那你覺得小老大會不會像夢裡一樣?」結巴想了一下,問。
我搖了搖頭,說:「有幾年沒見他,不知他現在性子怎樣,按照我以前對他的瞭解,應該不會坑我。」
說實話,我對小老大一點信心也沒有,以前在學校,他性子很好,也的確是拿我跟郭胖子當兄弟。但,他足足消失幾年時間,這幾年時間到底發生啥了,我一無所知。
「咱們還是小心為上,別接這喪事了吧?」結巴愣了愣,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罷了罷手,說:「若是現在退出這場喪事,以後別人怎麼說我們?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只有硬著頭皮繼續辦喪事。」
「九哥!」結巴語氣高了幾分,說:「生命只有一條,萬一小老大如你夢中一樣,你這輩子就算完蛋了,聽我一句勸,退出這場喪事,別人要說什麼,我承擔下來,就說我拉你離開的。」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丟不起這個人,哪怕小老大真如夢中一樣,那也是我交友不慎,怪不得別人。」
說完,我沒再理結巴,開始著手準備『請水』的東西。
很快,我準備好『請水』的東西,領著小老大跟小女孩去附近的河邊『請水』。
『請水』還算順利,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我們沿路返回,又準備抹屍。
接下來的事情,跟我夢裡差不多,我讓小老大找人將棺材弄到堂屋,他說村民不願意幫忙,我便給老王他們打了電話。
在等人的這段時間裡,我越發害怕,我怕接下來的事情跟我夢裡一樣,我怕小老大真的會坑我,這倒不是說我怕死者詐屍,而是怕失去小老大這個兄弟。
約莫等了一個小時,老王領著六名八仙走了過來,跟夢裡一樣,都是熟人,高佬、瘦猴等等。
看到這些人,我緊了緊拳頭,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這時,老王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肩膀,開口道:「九伢子,抽空回家一趟吧,你父親知道你在東興鎮,整天跟我嘮叨你。」
聽著這話,我心裡澀的很,都說萬善德為本,百行孝為先。但是,我這個職業不被父親認同,一旦回家,估計只有兩種可能,一被鎖在家裡,二被送到廣鞋廠,沒有第三種可能。
老王見我沒有說話,拉了我一下,說:「九伢子,別強了,辦完這場喪事回家去看看,你父親跟母親這段時間瘦了不少。」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這裡面有這幾個月的積蓄,大概一萬三千塊錢左右,將銀行卡遞到老王手裡,說:「替我交給母親,密碼是父親的生日,讓二老買點營養品,等我有出息了再回去。」
「你啊你,跟你父親性子真像!」老王接過銀行卡,在我頭上敲了敲,說:「九伢子,盡量早些回家,哪個父母不掛念自己子女?」
說完,他將銀行卡收了起來,就問我:「這次喪事打算怎麼弄?」
我想了一下,把喪事費用以及我的一些打算告訴他,說:「死者身上背了三條人命案,喪事可能不會很順利,你們辦事的時候,最好誠心點,別出亂子。對了,老王,入殮後,你隨我一起去找墓穴。」
老王點了點頭,就問棺材在哪。小老大說,棺材在一樓的雜物房裡,讓老王領人抬到堂屋即可。
隨後,老王領著高佬等八仙去搗鼓棺材,我則開始著手準備入殮。說實話,我害怕入殮,害怕夢裡的一切會變真。
但是,現在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只好硬著頭皮先給死者抹屍。
我先朝結巴打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讓他看緊小老大,結巴會意過來,點了點頭,給我拋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我嗯了一聲,讓小老大跟小女孩跪在地面,跟夢境中一樣,小女孩問我為什麼要下跪,我說給她爸爸治病。
待他們跪下後,我怔了怔神色,深呼幾口氣,手臂有些顫抖,伸手掀開蓋在死者身上的輩子,我怕夢境成真,不敢睜眼去看,只好伸手在死者身上摸索了一下,硬邦邦的,很乾燥,並沒有似血非血液體。
發現這情況,我舒出一口氣,夢境中這個時候,死者死角、鼻子、嘴巴、耳朵四處地方有液體,而現實中並沒有,夢境終究是夢境,這一切或許是巧合。
當即,我睜開眼,就見到死者身上跟昨天入睡前一樣,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看到這裡,我朝死者作了三個揖,心裡說了對不起之類的話,便開始著手抹屍。
第390章印七(15)
這抹屍過程異常順利,大概用了三十分鐘的樣子,就將死者的身子擦拭乾淨,然後給他穿上壽衣,又按照遛馬村的習俗在死者臉上抹了一些粉底,讓其看上去,除了臉色白了一些,跟活人沒啥差別。
弄好這個,我擔心死者的屍體會出現夢境的事,翻開死者的眼皮看了看,裡面很正常,沒什麼液體儲存在裡面,又用棉簽往死者耳朵裡面搗鼓了一下,抽出棉簽看了看,乾燥的。
直到這時,我才徹底放下心來,這一切應該是巧合,便將死者的衣冠整理好,給他帶上一頂黑色的帽子。
說到這帽子,按照習俗來說,有的地方是不能戴帽子,據說戴帽子會讓死者下輩子禿頭,有的地方偏偏又要帶帽子,說是陰間寒冷,帶個帽子御寒。
當然,這是各地風俗問題,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按照風俗習慣去辦,再者說,無論帶不帶帽子,都是後人的一片孝心,終歸到底都是為了死者好。
帶好帽子後,我將小老大跟小女孩扶了起來,朝小老大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小老大聽著這話,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就說:「九伢子,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是不是背著我做了啥事?」
我苦笑一心,總不能將夢中的事告訴他吧?便罷了罷手,說了一句,「唸書時,是我在你水壺撒方便面的配料。」
「操,九伢子!」他笑罵一句,推了我幾下,說:「當初我一直以為是郭胖子,天天往他水壺中唾口水,沒想到居然是你!」
一聽這話,我忍不住笑了一聲,唸書那會,這小老大跟郭胖子不對眼,倆人為了班花沒少拌嘴,吵的我煩死了,就個人而言,我還是傾向郭胖子,便幫著郭胖子往他水壺撒方便面配料。
「你小子,讓郭胖子替你背了這麼久的黑鍋!」他笑罵一句,沒再說什麼,就問我接下來怎麼弄。
我想了一下,就讓結巴去看看老王他們將棺材弄好沒。結巴嗯了一聲,轉身朝樓下走了下去。
很快,結巴跑了回來,說棺材已經弄好,讓我把屍體背下去就行了。
當即,我找來一把油紙傘讓小老大撐著,又讓結巴準備幾封鞭炮,那小女孩見我們忙的不可開交,就說要幫忙。
對此,我真心不好說什麼,便隨便找個借口,將她打發到隔壁房間。還真別說,小孩就是好騙,我的借口是,她爸爸需要接受香火供奉,才能好起來。令我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信了,找了一大把清香丟在我面前,朝我磕了幾個頭,讓我一定要治好她爸爸,便乖乖地到隔壁房間待著。
待小女孩走後,小老大給我塞了一個紅包,不厚,也就是幾塊錢,說是一點心意。
我沒有拒絕,接過紅包塞在褲袋,就將死者放在背後,用一根黑色的繩子綁了起來,又讓小老大到一樓門口的位置準備一條木椅,在木椅下面放一盞煤油燈,再用一根紅繩綁在木椅上,另一頭綁在門頭上。
小老大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九哥,我呢?幹嗎?」結巴有些急了,問我。
「等會到一樓的時候,你撐油紙傘,切記,莫讓死者的頭,被陽光照到。」說著,我將油紙傘遞給結巴,他嗯了一聲,拿著油紙傘走了出去。
待他們走後,房間內剩下我跟死者,我沒有任何猶豫,深呼幾口氣,背著死者朝床的位置作了三個揖,又朝西方作了三個揖,拿起三柱清香捏在手裡,拉長嗓門吼了一聲,「陰人回家嘍!」
吼完,我立馬朝門口的位置走了出去。剛出門,就見到小女孩站在旁邊,瞪大著眼睛問我:「哥哥,你背爸爸去哪?」
我楞了一下,就說:「背你爸爸去治病。」
由於背屍不能亂講話,我不敢多講話,沒再理她,就朝樓下走去。哪裡曉得,那小女孩一把拉住我,說:「哥哥,我也要去。」
「你去幹嗎?」我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她沒有說話,死死地拽著我褲腳,用行動證明她非去不可。
見她這副表情,我真心醉了,只好點了點頭,朝樓下走去。
這房子的樓梯有些狹窄,背著屍體不好行走,特別是死者身材較高,按照習俗來講,背屍的時候,死者的腳是不能落地。
沒辦法,我只好將死者的腳夾在我身上,我怕死者的腳會掉下去,就用手抓住他的腳。
這來以來,另一個問題出現了。若是抓住死者的腳,死者背後就空了下來,單靠一根繩子的力度肯定不夠,難免下樓時不會往後傾斜下去,導致整個身子摔倒在地。
無奈之下,我只好盡量彎下腰,讓死者整個身子壓在我背後,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屍體滑下去。
剛彎下腰,我就感覺背後特別重,腳下有些打顫。瑪德,早知道就留下人幫忙了,一咬牙,拼了,就朝樓下走去。
大概走了十來步,背後越來越重,這倒不是屍體變重了,而是我體力消耗太大。俗話說,力盡毛也重,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