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他好似看出我的疑惑,就說:「喪事分兩種,一種是喜喪,一種哀喪,喜喪都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壽歸正寢,才稱得上是喜喪,而哀喪,未滿六十歲便仙逝了,按說,那沈軍以及他的家人都屬於哀喪,理當哭泣以表親屬的悲痛之情,但,在這場喪事中,有了小女孩這個意外,倘若再哭泣,只會徒增死者對陽間的留戀。」
我一聽,想了一下,就問他:「這不符合喪事的禮儀吧?」
那青玄子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小九,不是小道說你,你才十九歲,骨子裡的思想卻比九十歲的老大爺還頑固,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不合禮儀,目前你該想的是,怎樣解決這場喪事。」
聽他這麼一說,我愣了愣,就說:「禮儀周全是喪事最基本的要求,我們身為抬棺匠,自然不能亂了禮,不然以後的喪事,誰還記得禮?」
「你啊你,非要小道把話說那麼白,小道問你,過奈何橋時,是不是要講笑話讓觀看喪事的人樂呵一下,目地何在?無非是向死者傳達一個消息,活著的人能好好的活下去。而現在我們所用的方式,跟那過奈何橋時講笑話是同一個道理,是向死者傳達這麼一個消息。當然,在禮儀方面,你比平常喪事要更為上心,一旦禮儀出現錯誤,恐怕你要倒大霉。」那青玄子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解釋道。

第438章印七(63)
我想了一下,那青玄子說的挺對,過奈何橋時的確要先講笑話,目地也是向死者傳達一個消息,也算不違反喪事禮儀。只是,整場喪事不能哭,恐怕有些難搞。
就拿小老大來說,他小時候在死者家裡長大,學費也是死者替其出錢,與死者的感情深厚的很,現在死者辦喪事,算是在陽間最後一天,他不可能不哭。
我將心中的想法跟那青玄子說了出來。他聽後,就問我:「死者親屬多麼?」
「不多,也就是小老大一家人吧!」我那時候問過小老大,所以知道死者的親屬不多。
「如此以來,只要搞定小老大,整場喪事應該不會有人哭喪。」他說。
我嗯了一聲,死者親屬不多,或許正如青玄子說的,搞定小老大就沒問題。
當下,我朝堂屋左側看去,想找到小老大跟他說明喪事的要求。找了好幾次,愣是沒看到他的身影。
「老王,小老大哪去了?」我看著老王,疑惑地問。
老王愣了愣,一掌拍在大腿上,說:「你不提他,我差點就忘了,那小老大中飯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中飯後就沒出現?」我不確定地問。
「是啊,中飯後再也沒有出現。」說著,老王扭過身,推了旁邊高佬一下,問:「高佬,你見到過小老大沒?」
「沒有!」高佬搖了搖頭,說:「吃飯時,好像看到他出村了。」
一聽他們的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隱隱約約有些不安,先前因為夢境,我對那小老大一直保持著足夠的警惕,後來他說出程小程的名字後,我更是對他充滿敵意。
而現在的真相卻是,小老大壓根沒搗鬼,一切都是我的原因,也就是說,一直以來都是我誤會他了,至於他能說出程小程的名字,我感覺應該跟郭胖子有關。
想到這裡,我在身上摸了摸,發現手機不見了,就找老王要了手機,給郭胖子打了電話。
大概響了七八下,電話接通了,郭胖子的聲音有些迷迷糊糊,說:「老王,大半夜的打我電話是不是有急事?」
「胖子,是我!」我回了一句。
「九哥?」電話那頭愣了一下,聲音變得有些興奮,「九哥,我可想死你了,打你電話幾次,每次都提示關機,再不打電話過來,我都打算明天去東興鎮找你了。」
我沒心情跟他扯些無聊的事,直接問道:「小老大有沒有找過你?」
「小老大?咋了?你倆不是在一起麼?」郭胖子道。
一聽這話,我就知道小老大跟郭胖子應該聯繫了,畢竟,念高中時,小老大就跟我和郭胖子熟,他能通過qq我,勢必也會找郭胖子。
「你有你沒有跟小老大提過程小程?」我問。
「好像提過!」郭胖子想了一下,說。
聽著這話,我愣住了,那小老大知道程小程的名字,果真是郭胖子告訴他的,這下算是徹徹底底的誤會小老大了。瑪德,追根到底,這一切還是源於那個夢境,似真非真,前面的事情得到驗證,唯獨在小老大身上卻失靈了,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有一點我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小老大會在我面前忽然提到程小程?
「九哥,咋了?是不是小老大跟程小程有啥關係?」郭胖子見我沒說話,問道。
「沒事,對了,郭胖子,你公司怎樣了?」我想了想,不打算把郭胖子扯進這件事當中,便把話題岔開了。
「剛找好地址,過幾天才能領到牌證,開業那天,陸叔也會過來,到時候你跟老王他們來縣城恰酒哈,不醉不歸。」那郭胖子提到公司,聲音興奮的要命。
隨後,我跟他扯了幾句他公司的事,便匆匆地把電話掛斷了。
掛斷電話後,我心中挺鬱悶的,經過這事,我跟小老大那點兄弟情估計是徹底沒了,畢竟,任誰被這樣誤會,都會引來反感,甚至反目成仇,這或許就是人生吧。
這時,老王湊了過來,問道:「九伢子,郭胖子怎麼說?」
我罷了罷手,不是很想說話,便跟那青玄子再次提到喪事,至於小老大的離開,我隱約覺得他不會出現在這場喪事上,到底是什麼原因,我也說不出來,就覺得這事應該跟我有關。
隨後,我們幾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明天的喪事,對於琴兒那個意外,我問青玄子五花八門少一人有沒有問題。他說,喪事的五花類似於玄學中的五行,八門則類似乾坤八卦,少了琴兒,便是五行缺其一,必須補齊五行,否則,印七算是白印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更加凌亂了,天一亮就要開始準備印七,而現在少個人,這大半夜的我去找駱寡?總不能去城裡的紅燈區隨便拉個駱寡來吧?

第439章印七(64)
由於五花八門缺一花,整個堂屋靜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都在想去哪找駱寡。
大概靜了半個小時,眼瞧天邊漸漸泛起一絲魚肚白,我們誰也沒想到辦法,最後老王一咬牙,說:「把喪事推後,我去縣城找駱寡。」
「胡鬧,死者死於初七,時辰不能推後。」青玄子瞪了老王一眼。
「那你說啷咯辦叻?就這樣乾耗著也不是辦法啊!」說著,老王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快六點了,再沒駱寡,這印七啷咯印叻?」
他這話一出,那青玄子也沒說話,就歎了一口氣,看著我,好像在問我有沒有辦法。
我朝他搖搖了頭,意思是我也沒得法子。
場面再次靜了下來,堂屋左側那些婦人、八仙以及五花八門的人逐漸醒了過來。
「啷咯辦?啷咯辦?」老王急的在堂屋踱來踱去,嘴裡一直在嘀咕這話。
「要不,找個婦人代替駱寡?」我試探性地朝青玄子問了一句。
「不行!」青玄子瞥了我一眼,說:「駱寡常年流連在男人堆裡,身上有股氣,尋常婦人沒得,若是讓尋常婦人代替,不但沒用,那婦人還會招來禍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樣才行?」老王嘀咕一句。
「很簡單,讓老夫來!」
就在這時,堂屋外傳來一道硬朗的聲音,我抬頭一看,是扎紙匠范老先生,他身著一套淡藍色長袍,衣領的位置還是繡著那個奇怪的符號,頭髮梳的油蠟發亮,手中提著煙斗,與昨天所見的形象,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一看到他,我不由振了振精神,這人跟蔣爺是一輩人,應該本事不低,當下,就朝他迎了過去,先是朝他行了一個禮,後是緊張地問:「范老先生,不知您老這話是何意?」
那范老先生吧唧吧唧的抽了兩口煙,吐出幾個眼圈,抖了抖身上的長袍,說:「就是話裡的意思,老夫來充當駱寡!」
一聽這話,那高佬『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就說:「范老頭,你一個老頭兒,充當駱寡,也不怕晚節不保!」
「你個伢子懂個p!」那范老先生瞪了高佬一眼,說:「老夫這麼說,自然有老夫的道理。」
聽著這話,我愣了愣,好熟悉的語氣,我記得老秀才當初說話也是這語氣,開口老夫,閉口老夫,怎麼他也是這般?
這倒不是我多想了,而是我們這邊很少有人自稱老夫,哪怕那些上了年齡的老人,一般自稱都是小老頭,再文雅點就是老朽。
「您…您…您…」我舌頭有些打結,問道:「您認識老秀才?」
「誰?」他不解地問我。
「坳子村的老秀才,人稱老學究!」我連忙說道。
他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說話。不過,我眼尖的看到他面色明顯變了變,手指也輕微的顫了一下。
見到這情況,我有心想繼續追問下去,可,一旁的青玄子打亂了我的想法,他走到我前面,朝那范老先生行了一個道士的禮儀,說:「范老,您怎麼也來這了?」
「怎地?只准你們這些臭道士辦喪事,就不准我們扎紙匠來看看喪事?」那范老先生沒好氣說。
「您老誤會了,小道只是有些疑惑罷了,既然您老不願詳說,小道不再細問便是。」青玄子的態度特別恭敬,甚至比見到老秀才還要恭敬,要知道老秀才可是他的啟蒙恩師。
「范老先生是五花八門中的扎紙匠,昨天一直在村口的貨車上休息,所以您才沒見過。」我朝青玄子解釋一句。
他嗯了一聲,再次朝范老先生作了一個揖,也不再講話,便退到我身後。
他們這番簡單的對話,令我疑惑的很,這青玄子咋回事?為什麼見到范老先生這麼尊重?這有點說不通啊。
就在我愣神這會,那范老先生走到我面前,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你果真沒死。
這令我更加疑惑了,正準備開口說話,他罷了罷手,說:「老夫沒心情跟你們扯淡,說正事,老夫一人充當水仙花跟調一門,剩下的事,你們自己弄,老夫不會插手。」(調一門,扎紙匠、水仙花,駱寡。)
我本來想問他一人充當兩角行不行,那青玄子拉了我一下,又搖了搖頭,意思是讓我別問。
「那…那多謝您老仗義出手!」我朝范老先生作了一個揖。
他罷了罷手,說:「無須客氣,老夫還是那句話,老夫是看在你師傅的面子。」
我點了點頭,又朝他說了一番感謝話,將他請進堂屋,按照我的意思,請進堂屋也算禮儀周到了。哪裡曉得,那青玄子立馬從右側的房子搬出一條竹籐椅,請范老先生坐下。
這讓原本就疑惑的我更加疑惑了,老王跟我說過,這范老先生是扎紙匠,脾氣古怪,讓我別惹惱他,其它的並沒有細說,而現在青玄子對他的態度?說難點,有點像奴才伺候主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他衣領那奇怪的符號?
想到這裡,我朝青玄子衣領看去,並沒有那種符號,這就奇了怪了,兩個完全不同的行業,青玄子為何會對這扎紙匠如此卑躬屈膝。
我將疑惑的眼光拋向老王,這老傢伙居然微微仰起頭,以四十五度仰望房梁,那模樣看上去特別裝幣,令人恨不得衝上去抽他幾掌。
「老王!」我沒好氣地喊了一聲。
他沒有理我,繼續以四十五度仰望房梁。
瑪德,我暗罵一句,看老王這姿態,應該對范老先生有些瞭解。可,他壓根不理我,令我拿他沒任何辦法。
這個時候,那高佬插嘴了,他說道:「陳八仙,快天亮了,要準備印七了。」
我一聽,眼下最重要的是印七,而不是打探沈老先生的身份,便壓下心頭的疑惑,開始著手準備印七。
這印七需要的紙紮,早已準備好,剩下需要準備的東西挺雜,不過,都是民間比較常見的東西,例如十三根柳樹枝,又例如二十七根竹杖,再例如簸箕,這些東西都是常見的東西,找起來也比較順手。

第440章印七(65)
大概花了一個來小時,我便找齊印七所需要的東西。這期間,青玄子在準備他所需要的東西,老王跟高佬倆人則在守著棺材,這倒不是他們沒事可做。
而是死者的棺材旁邊必須守著人,一則防止徒生異變,二則老王跟高佬倆人是我們這伙八仙資歷最老的倆人,他倆身上有一種氣場,能鎮住死者。
當然,這種鎮住只是一個托辭,具體是根據什麼理論,我也不清楚。不過,喪事嘛,按規矩辦肯定沒錯,也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當我們將東西準備好後,天已經大亮,東邊一輪太陽冉冉升起,晨曦徐徐拉開帷幕,初升的陽光,宛如一層柔和的外套,撒在身上,特舒適。
這時,老王走了過來,問我:「九伢子,已經七點了,吃完早餐再辦喪事,還是怎樣?」
「吃完早餐吧!」我朝老王身上瞥了一眼,一夜沒睡覺,我們臉色都不咋好看,特別是老王,他整張臉略顯黑,這也沒辦法,我們做八仙的,就是這種命,經常熬夜。
「行!」老王點了點頭,便朝那花嫂說了一聲,緊接著,那花嫂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應該是讓遛馬村準備早餐。
因為一夜沒睡,我精神有些疲憊,便打算去池塘瓢點水洗臉,至於刷牙,我們這些八仙身上都有準備一塊五一條的綠箭口香糖。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