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大約走了一個來小時,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我們歇息了一會兒,便馬不停蹄地繼續行走。
來到縣裡時,已經是下午兩點,我們倆人找了一間快餐店,匆匆地扒了幾口米飯,花了四塊錢坐公交直達衡陽。
剛到衡陽,還沒走出公交站,那郎高一把拉住我,說:「陳八仙,你不會打算揣一百來塊錢去湘西吧?」
我一愣,說:「不然呢?」
「操」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說:「你腦子沒病吧?一百五十塊錢去湘西?我特麼也是服了你。」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問他怎麼說。他在我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說:「我滴老大,你知不知道,我們必須先從衡陽到吉首,再從吉首轉車到湘西。」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問道:「對了,你是去湘西哪個位置?」
我想了一下,也不太確定,便翻出阿大給的紙條,看了一下,只見那上面有句簡單的話,『蘇夢珂有生命威脅,速去鳳凰城』。
看到這話,我一下就懵了,這特麼什麼意思,既然是生命威脅,那阿大應該直接告訴我,哪裡需要傳什麼紙條,這特麼不是小學生才玩的活麼?難道那阿大在逗我玩?
可,以阿大的性子,應該不會開這麼無趣的玩笑啊,難道是真有其事?
瑪德,若是真有其事,我特麼活撕了阿大,這傳遞消息的態度太tm令人火冒三丈了。
那郎高見我面色不對,推了我一下,疑惑道:「咋了?」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我們去湘西,便徑直的朝衡陽火車站走去。
來到火車站,我們買的是晚上8點從衡陽到吉首的車票,一共花了一百二十四塊錢,身上僅剩下十九塊錢,不由想起范老先生離開前對我說的一句話。他說,這十三個紅包是老夫留給你的車費。
一想到這話,我特麼對范老先生不由高看幾眼,這范老先生先生絕非單純的扎紙匠,應該懂命理之類的東西。不然,絕對算不得這麼準,還有那竹林的無名老人應該也是高人。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這些人應該隸屬某個神秘組織,身上皆有那種奇怪的符號。
想到這裡,我歎了一口氣,正所謂,人越是成長,懂得東西也是越多,肩上所承擔的責任也是越來越重。
隨後,我們在火車站待了一會兒,由於身上的錢有限,晚餐我們沒吃,一直等到晚上八點,檢票、上車、找座位、火車緩緩啟動,徐徐地朝湘西奔去。
車上,我心情不是很好,一直在擔心蘇夢珂。所以,這一路上,我一直沒有說話,那郎高好似也明白我的擔心,一上車便睡了過去,當然,是真睡還是假睡我也不知道。
經過接近十小時的顛簸,火車開進吉首,我們匆匆地下了火車,直奔汽車站問售票員到鳳凰城的汽車票多少錢,那售票員一句話令我瞬間愣住了。她說,吉首到鳳凰城要18塊錢一個人。
就是這話,我們陷入難堪之境,我身上只有十九塊錢,而我們倆人去鳳凰城需要三十六塊錢,這玩笑開的有點大。
我們倆悻悻地離開汽車站,蹲在大馬路邊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輛,我們倆誰也沒說話。
大概靜了十來分鐘,那郎高猶豫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道:「要不你一個人去鳳凰城,我先在吉首這邊找份工作?」
我罷了罷手,說:「當初一起走出衡陽,哪能留下你一個人,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他哦了一聲,朝我說:「不好意思,昨天是我莽撞,把你給害了。」
我說了一句沒關係,腦子一直在想到哪去賺車費。
想了一會兒,我發現我簡直就是廢物,除了辦喪事、抬棺材,其它本事一樣都沒有,就連那幾十塊錢車費壓根不知道從哪賺。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想要賺個車費當真是難得要命,至少那時候我跟郎高便是這樣。
我們在馬路邊上蹲了一整天,也沒能撈到錢,反倒是肚子受不了飢餓花了十塊錢買了一點吃的跟一包香煙。郎高問我,身上沒錢了怎麼還買煙,我說,香煙是我的依靠,也是最長情的陪伴。
那高佬聽著我這話,也沒說話,就問我要了一支香煙,點燃,深吸幾口,猛地嗆了幾口,又繼續抽了幾口。正是這幾口香煙,讓郎高在往後的生活中多了一個惡習,抽煙,一天至少四五包,比我抽的還狠。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內,我們倆人在吉首的街頭四川流竄,問了不少工地要不要苦力,那些工地見我們是外地人,說是怕我們在工地偷鋼筋之類的東西,不肯用我們。
一連七天時間,我們倆人只啃了幾個饅頭,餓的實在受不了,我們便在街頭喝自來水充飢,晚上我們睡在橋洞,冷了,便找紙皮蓋在身上。
短短七天時間,我們倆人變了大樣,如同乞丐一般,不同的是,我們這七天並未乞討,並未揀礦泉水瓶子賣,用郎高的話來說,男人有所為有所不為,撿了礦泉水瓶子便是搶一些人的生意。

第487章收鳥(8)
這種如同乞丐的生活,我們一共過了十天,直到第十一天,我們遇到一個人,是這個人將我們從這種生活解救出來。
在後來的幾年生活中,我,郎高還有這個人成了喪事場中的鐵三角,他的名字很俗,叫楊大龍,他的口頭禪是,『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我們戲稱他是社會龍。
我們的相遇,像是命中注定,又像是一次偶然,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楚,就知道那天早晨,我跟郎高從橋洞爬了起來,正準備找工地問活幹,遇到了他。
「喂,喂,喂,你們倆別偷看俺撒尿!」他急匆匆地闖進橋洞,一口東北腔。
聽著這話,我愣了一下,抬頭看去,就見到一個長相中等,個頭中等,穿扮中等,什麼都是中等的年輕人,約摸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屬於扔到人堆中並不出眾那種。
「公眾場合撒尿,也不怕叫警察逮了去。」我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喲呵,你們這倆乞丐還有脾氣了!」他諷刺的說了一句,也顧不上我們在邊上,一陣唏噓,便朝我們走了過來,他先是在我們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後說:「小乞丐,好好的乞討就行了,別tm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特麼哪點像乞丐了。」我回了他一句,不想跟他再爭執,拉著郎高朝外面走去。
「哎喲喂,住橋洞,穿成這個樣子不是乞丐,難道是皇帝老子。」他掏出皮夾子,從裡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扔在地面,說:「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看到你們倆過的挺可憐,拿去吃頓好的。」
說完,他沒再理我們,逕直地朝邊上的馬路走去,一邊走著,嘴裡一邊哼著小曲。
一見這情況,他是真拿我們倆當乞丐了,我特麼有點氣了,我這輩子最恨別人拿我當乞丐。當下,我撿起那鈔票追了上去,就說:「勞你關心,我們不缺錢。」
說著,我將錢遞給他。
他沒有伸手接錢,而是怪異的看了我一眼,差異的說:「你們都這樣子了,還不缺錢?」
說完,他好像想起什麼,一掌拍在自己臉上,說:「瑪德,俺忘了有些乞丐比我們這些普通人還有錢。」說著,他立馬將錢奪了過去。
我特麼是醉了,這人有夠奇怪的,也沒再說什麼,便打量了他一眼,國字臉,面部有點嬰兒肥,髮型是中分的那種西裝頭,有點像抗ri那會的漢jian頭。
看到這髮型,我強忍心頭的笑意,朝郎高走了過去,說:「咱們今天去北邊的工地試試。」
郎高應了一句,「好」。
「等等,你們倆說啥?」那人在後面叫了一聲。
我停下身形,扭過頭瞥了他一眼,說:「有事?」
他朝我們走了過來,在我們身上盯了一會兒,好奇地問道:「兄弟,你們倆是不是落難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也沒說話,反倒是郎高說了一句,「是!」
「艾瑪,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落難。」他說話很直白,從皮夾子拿出一些百元鈔票遞了過來,繼續說:「先前誤會兩位兄弟了,這一千塊錢,其中五百是俺借你們的,另外五百算是俺的歉意。」
一聽這話,我連忙罷了罷手,說:「無功不受祿,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他一愣,面色沉了下來,就說:「兄弟,你們是不是看不起俺,俺雖然不是有錢人,但是,俺良心大大地好,遇到落難的兄弟,俺總喜歡幫襯一把。」
聽著這話,我好奇大起,就問他為什麼喜歡幫忙落難的人?
他說:「俺小時候靠乞討過生活,差點餓死了,是一位老人救了俺,沒有那老人,俺早就死了,那老人告訴俺,遇到能幫的人便幫襯一把。後來俺長大了,賺到錢了,也遇到不少可憐人,可是那些人都是裝可憐,騙俺的錢,從那後,俺只幫襯真正落難的人。」
我詫異的瞥了他一眼,這人除了髮型有點搞笑,人還算憨厚,就說:「多謝你的好意,我們有手有腳,真不需要幫助。」
「兄弟,你要是這麼說話,就是瞧不起俺。」說著,他將錢塞在我手裡,繼續說:「你們應該有幾天沒吃飽飯了,俺請你們去吃頓好的。」
我一愣,與郎高交換了一個眼神,郎高朝我點了點頭。
隨後,我們跟著他去了一趟檔次還算可以的飯店。路上,他告訴我,他叫楊大龍,老家在遼寧,做皮子生意,近段時間來吉首出差,過幾天要回遼寧。
一進飯店,我們點了幾樣下飯菜,這頓飯,我吃了七碗,郎高吃了十一碗,方才填飽肚子。
飯後,我們朝那楊大龍道了一番謝,說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對此,他只是笑了笑,就說:「錢財乃身外之物,能幫到你們,俺心裡高興。」
聽著這話,我心中有些疑惑,我記得生意場上有句話叫,jian商,jian商,無jian不商,這人如此善心,怎麼能做皮子生意?再者他年齡比我大不了幾歲,社會經驗肯定不足,他要是做生意,這不是擺明讓人坑麼?
於是,我將心中的疑惑跟他說了出來。
他聽後,並沒有說話,只是衝我笑了笑。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問了幾句。
他笑了笑,說:「小兄弟,別看俺長的憨厚,有些時候俺心裡跟明鏡似得。」
說完,他站起身,叫過服務員,買單,領著我們走出飯店,問我們有什麼打算。
我對他沒有任何隱瞞,先是把我的職業告訴他,後是把我們要去鳳凰城的事告訴他。
他聽後,詫異的瞥了我們一眼,又掏出一千塊錢塞在我手裡,說我們八仙是個神聖的職業,不該受此落難,讓我們拿著這些錢置辦一些新衣服,再去辦事。
對於這一千塊錢,我跟郎高死活不要,他實在拗不過我們,最後將這一千塊收了回去,就說,一周內他在吉首,遇到經濟方面的問題,讓我們給他電話就行。
隨後,他將手機號碼留給我們,便匆匆地離開。
待他離開後,我跟郎高心中一番感慨,都說這世間好人少,實則這世間好人不少,至少這楊大龍是十足的善心人。
我們在飯店門口待了一會兒,拿著先前的一千塊錢置辦一套新衣服,直奔汽車站,匆匆地買了兩張去鳳凰城的汽車票。
在汽車站等了一會兒,我們所乘的那輛汽車到點了,我擔心蘇夢珂出事,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上了汽車,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等待汽車啟動。
約摸等了十來分鐘,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她,一襲白色長裙,秀髮齊肩,膚若凝脂,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一見她,我靈魂深處某樣東西好像悸動了一下,她怎麼會在?我記得她應該在衡陽才對。

第488章收鳥(9)
我愣了一下子,朝她喊了一句,「喬伊絲!」
她微微一怔,抬頭朝我這邊看了過來,先是一喜,緊接著,臉色沉了下去,逕直地走到我旁邊,在我右側的空座位坐了去,疑惑道:「你這麼會出現這?去看你未婚妻?」
我有些語塞,她說的未婚妻應該是指蘇夢珂,在這個問題不願與她說什麼,便岔開話題,問道:「你這是回家?」
她點了點頭,說:「奶奶身子不適,我回家去看看她。」
聽他這麼一說,我關心地問了一句,「自曲陽一別,有些日子沒看到喬婆婆了,不知道她老人家是病了,還是?」
她瞥了我一眼,也不曉得咋回事,她這一眼,令我心裡有些蕩漾,心跳不由快了幾下,就好像月老把我們的紅線扎到一起,那種感覺特別奇妙,用妙不可言來形容也不足過。
「沒什麼,只是上了年紀,一些老人病。」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沒再理我,而是掏出隨身聽,戴上一副耳塞,陶醉在音樂旋律當中。
見此,我苦笑一聲,也不好再與她搭話,便收回目光,就在這時,我眼尖的看到那隨身聽裡面是黃家駒的磁帶,應該是我送她的那本磁帶。
看到那磁帶,我有心跟她扯幾句,畢竟,在這陌生城市遇到一個熟人的確不易。
但是,她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色,令我打消了心中的念頭,也沒再看她,便跟郎高扯了幾句。
不一會兒功夫,汽車緩緩啟動,前往目的地,鳳凰城。
鳳凰城又稱鳳凰古城,是我們湖南少有的文化名城,也是少數民族的聚居區,據《鳳凰廳志》記載,夏、商、殷、周以前,這鳳凰古城是武山苗蠻之地。
秦朝時期,秦王嬴政一統中原,把所轄之處劃為三十六郡,這鳳凰城所屬黔中郡,幾經變革,到了西漢時期這黔中郡更名為,舞陽縣。
歷史演遞,雲卷雲舒,悠悠數千載,鳳凰城的名字一直在變更,直至民國二年,鳳凰古城才得以正名,稱鳳凰城,隸屬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