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瑪麗讓雷克和婁一龍坐在石凳上,伸手在石桌上面的石壁一碰,從石壁離伸出一隻管狀物,她將兩個茶杯放在下面,隨後就見那個管子裡流出了冒著熱氣的清水。
「兩位,請用茶!」
雷克和婁一龍面面相覷,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神秘,一切都勝過現代化的都市科技,燈會無電自亮,水會無火自開,一切都靠拍擊,都靠感應,這究竟是現代科技還是古代科技。
二人見到清清的白開水,自是饞涎欲滴,自打進入這個神秘之山,就從來沒有喝到開水,他們都幾乎忘記了開水的味道。他們抓起杯子就狼狽地喝了下去,一股輕柔、甘凜的感覺從喉嚨向下延伸,直至胃中,兩個人瞬間為之一振,如飲醍醐。
第六十四章 文明湮滅
「兩位,說說吧,是怎樣認識我的?」
瑪麗開口了,表情還是那樣溫柔,不過略微有些神秘。
雷克見進入深層地宮時間過長,怕上面的同伴擔心,就簡言快語,一口氣就將他們和瑪麗相識的過程簡述一遍。
瑪麗聽完之後,兩眼流出了淚水。
「我正在擔心河邊草屋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是怎樣回到這裡的,只記得走出草屋看見一片黑色的冰蟾向我撲來,隨後就失去了知覺。這是我久以思念的故居,我和肖息就相識在這裡、相愛在這裡、成婚在這裡、育子在這裡,被甩出時空隧道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到這裡。不過這一次是不幸中的萬幸,我不僅找到了曾經生活的故居,也找到了我的三個女兒,更值得慶幸的是,你們兩個身體復原了,再也不用尋找那個『幽靈隧道』了。可是不知道你們兩個是怎樣復原的。」
有了太多的不可思議,雷克和婁一龍對瑪麗所述已經不再驚奇,對於自己身體的復原一時還解釋不清。對於瑪麗的死而復生,雷克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毫無隱晦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瑪麗女士,我想,那些冰蟾不是為了吃人,它們的目的可能是將人帶回這個地宮,因為它們不會說話,也不會表達,只能採用一個原始的辦法,就是將人分解,把所有的細胞和信息融入它們的體內,等到達深層寒泉之後,那些人形蟾就躍上蓮花,依靠蓮花的魔力把它們分化,重新合成就恢復了你原來的形態,貌似邪惡的冰蟾和人形蟾為了能讓你回來,卻做出了大義凜然之舉,把你送回的代價就是它們生命的隕滅。」
婁一龍聽完之後,覺得雷克講的沒有道理。
「雷克,要是那樣的話,那個噶瓦也應該在這裡。」
雷克對婁一龍說:「理論上講,那些冰蟾並不認識任何人,但是,它們有一種記憶,凡是人都要帶回這個地宮,因為他們的母體本是這裡的忠實守護者,所以,它們執行了母體遺傳的信息和意願。只所以噶瓦不在這裡,是因為那些人形蟾被我們打死或者拋向山谷。」
婁一龍還覺得不對。
「原來上面那個寒泉是封閉的,只有三個雕像被我們摔碎之後,寒泉的門才被打開,它們是怎樣進來的?」
「它們不是從那個寒泉的洞口進來,而是從河水裡直接逆流而上,游了進來。」
這個猜測把婁一龍嚇了一跳,眼下的寒泉連接著那條隱在山中的暗河?
瑪麗突然插嘴:「雷克說的對,這個寒泉確實是通向那個河流,河流裡所有的水都是從這個寒泉的底下湧出。我猜想這個山內寒泉是一個更大的地下暗河造成,那個暗河的蓄水量也是相當的大,我在這裡帶了那麼長時間,從未見其斷流。」
雷克和婁一龍和瑪麗聊了一會兒,見瑪麗的三個女兒還沒有把飯弄好,瑪麗有些急了,她起身就走出洞窟,拐向右邊,走到本來應該是廚房的洞窟一看,裡面空無一人,廚房的「靈核能」灶台以及「金字塔能儲藏櫃」,還有其他炊具餐具都好端端地放在那裡,根本就沒有動過的痕跡。
「這三個孩子哪去了?」
瑪麗又繼續向前走去,看過了所有的洞窟,就是沒有看見三個女兒的影子,她有些心慌,又急忙回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然而,她還是沒有找到三個女兒。瑪麗害怕了,大聲呼喊女兒的名字,可是,沒有回音。
雷克和婁一龍在瑪麗走出洞窟之後,心裡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這個深深的洞窟,三個女孩跳下來竟讓摔不死,如果說她們三個是鬼,倒也說得過去,可是,瑪麗和肖息是怎麼來回出入的呢?
突然,雷克和婁一龍聽到瑪麗在外面的叫聲,就感覺事情不對,一定出了什麼問題。兩人剛想起身到外面看看,就聽腳下傳來奇怪的響動,緊接著就見地面產生一條極不規則的裂縫,那條裂縫以很快的速度在擴大,轉眼就有10毫米,在裂縫的周邊又新增了很多小的裂縫,從裂縫裡不斷傳來「隆隆」之聲。
兩人瞬間感覺不妙。
尤其是雷克,腦中的記憶突然多了點什麼東西,開始的時候很朦朧,但是,隨後就變得清晰,彷彿那個場景就是眼前發生的事情,他大叫一聲「不好!」拉著婁一龍就衝出洞窟,與剛剛走到洞窟門口的瑪麗撞個滿懷。
瑪麗說:「沒有找到三個女兒。」
雷克剛要回答,就見這個左右通道的地面都裂開了口子,他拉著瑪麗的手說:「瑪麗女士,現在來不及解釋,趕緊走。」不由分說拉著瑪麗就從對面的石門來到寒泉大廳。
寒泉大廳的地面破裂得很嚴重,可以說是滿目創傷。寒泉中的白色蓮花已經不見,寒泉水正在快速下落,裡面的冰蟾在裡面驚恐萬狀地跳躍著。
婁一龍走在前面,雷克拉著瑪麗跟在後面,瑪麗的口中仍不斷呼喊自己的女兒,也不斷地回頭張望。
突然,他們腳下的地面陷下去有一米多深,3個人全部栽倒,等她們爬起來的時候,寒泉和周邊的地面又陷下去一米,婁一龍大叫一聲:「雷克,快!」他快速跑到進來時的那個洞口,從腰間解下格雷斯的三角抓勾,「嗖」地拋了上去,三角抓勾抓得很牢,他轉頭對雷克說:「你先上去,然後讓瑪麗上去,我在下面幫忙。」
雷克二話不說,抓住繩索就攀了上去。
婁一龍將繩索捆在瑪麗的腰上,他抱住瑪麗的雙腿就向上舉起,雷克在上面使勁一拉就將瑪麗拉了上去。
上面的雷克正在解開瑪麗身上的繩索,婁一龍的腳下又陷下一截。
雷克把繩索拋下,婁一龍抓住之後,腳下就「轟隆隆」的一陣巨響,那個地面和寒泉全都不見了。婁一龍的身體猛地向下落去,幸虧他牢牢地抓住了繩索,才沒有落入深淵。
婁一龍嚇得渾身發麻,強烈的逃生欲驅使著,他奮力向上攀爬。
上面的雷克也使勁拉動繩索,很快,婁一龍就爬了上來。
三人不敢停留,也不敢說話,向著通道的盡頭跑去,剛到盡頭,後面的通道就垮落一截。
「一龍,把三角抓勾捆在你我的腰上,你爬在上面,我背著瑪麗爬在下面,靠兩人之力將瑪麗背上去。」
「好!」
婁一龍好不麻利,三下兩下就將繩索捆好,伸手抓住從上面寒泉垂下的繩索,幾下就攀了上去。
雷克身背瑪麗,也抓住繩索,艱難地向上攀援。身後傳來深層地宮寒泉和通道的垮落之聲。
瑪麗心中惦著三個女兒,可是,她又毫無辦法,根本就不知道女兒們去了哪裡,她只好悲傷地流著淚,靜靜地伏在雷克的背上,心如刀絞,剛剛見面就成永訣,還不如不見面的好。
婁一龍和雷克艱難地向上攀爬,儘管瑪麗不重,但是,雙手抓住那麼細的繩索,勒得手像刀刮一樣疼痛。然而,對生命的追求勝過一切,痛苦地忍耐終將過去,只要身體還能承受,那就義無反顧地向前衝。因為,不僅僅是下面的寒泉和洞窟陷落,上面的洞窟也岌岌可危,上面還有惜惜牽掛的同伴。
下面垮落的聲音越來越大,雷克和婁一龍同時感到了劇烈的震動,他們爬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力氣,就停在那裡休息,可是雙手已經拉不住繩索,上面的婁一龍開始下滑,下面的雷克也開始下滑,但是雷克可以把繩索纏在雙腳之上,減輕雙手的拉力。婁一龍就悲慘了,他的雙手火辣辣地痛,根本不敢繼續用力,想用雙腳攪住繩索,無奈下面的雷克拉得太緊,他只好將雙腳盤在繩索上,由於繩索很細,摩擦力很小,他的身體還是慢慢下滑。想開口喊叫,已經冒煙的喉嚨根本就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他聽到上面傳來喊聲:「雷克,一龍,是你們嗎?」
雷克和婁一龍都聽清了,那是格雷斯的喊聲,但是,他倆無法回答。
「是我們,格雷斯,快點來救我們。」
雷克後背上的瑪麗已經從悲痛中醒來,她感到了事情的危機,見雷克和婁一龍誰也沒有回答,就知道是他倆已經累得無法開口了。
絕望開始從婁一龍和雷克的周邊迫來。
突然,上方垂下來一個黑色的人影。
婁一龍看見之後,知道是格雷斯或者是郭海坪下來營救了,心裡一陣激動,瞬間就覺得週身充滿了力量,四肢同時用力,止住了身體的下滑。
很快,上面的黑影來到近前。
婁一龍看清了,是格雷斯。
「雷克先生,婁一龍先生,堅持住,我來了!」
格雷斯說完就將自己身上的另一根繩索解開,很快綁在婁一龍的腰上,向上面大喊:「拉!」
婁一龍已經無需用力,身體就向上移動,很慢,但是,充滿希望。
終於,懸掛婁一龍和雷克、瑪麗的那根繩索被上面的郭海坪和五個女孩拉了上去,格雷斯也自己攀援上去。
雷克沒有顧得上和大家解釋,就嘶啞而急促地說:「快!快跑出山洞。」
大家早就聽到下面傳來的「轟隆」之聲,也感到了山洞的震動和搖晃,知道裡面發生了危險。所以,顧不得看見瑪麗的驚喜,一溜煙地向外逃竄。
激烈的震動和強大的轟響已經不是來自身下,而是來自周邊,等他們狼狽不堪的跑出山洞,已經聽到身後山體的垮落聲。
一行人終於來到河邊,感到大地都在發抖,回頭一望,山洞已經不復存在,一股濃煙從剛才還是瀑布的地方噴出,瞬間就將他們包圍,大家只好順著河流向下游跑去,他們不知道洞口前面的河灘會不會受到殃及。
驚天動地的響聲不斷,濃煙也漸漸散去,眼前的高山正在下滑,速度很快,幾分鐘的時間,那座大山消失了,不知是夷為平地,還是陷入地中,那裡變成了灰濛濛的世界,眼前層層塵霧,看不清情況,望不到邊際。
第六十五章 思想,存於萬物之中(一)
隆隆的響聲久久沒有平息,滔滔的灰煙久久不能散盡。
望著剛剛還是聳立的山峰,轉瞬就不見蹤影,大家想到了生命,生命要比眼前的大山脆弱得多,山體的垮落,是因為它填補了另外一個空間,那些山石,可能還會萬年永存,只是它改變了形狀,但是它不會轉變成其他的物質,起碼,萬年之內不會。人就不一樣了,生命的隕滅只會形成一個新的無影無形的幽靈,身體很快就會分解,變成其他物種的組織成分,不會重新屬於人體。
宏偉的建築,古老的文明,就這樣消失在眼前,甚至,都沒有留下一個能夠讓人回憶的圖像,是自然的災禍,還是人為的陷阱,大家此時都不清楚。只能望而興歎,望而膽寒。
很久,人們才從心靈的真空狀態回過神來。才開始圍上了瑪麗。
對於瑪麗第二次起死回生,眼下誰也不想問其原因,因為在這樣的心境下,誰也不會解釋。女孩們全部拉著瑪麗的手,為復生的奇跡而祝福,而歡慶。
尤其是旗雲和妹,更是緊緊擁抱著瑪麗,唯恐她再次消失,因為,前兩天瑪麗就是在她倆的眼皮底下不見的。
瑪麗還淹沒在那種失去女兒的痛苦之中,當大家得知瑪麗見到了自己的女兒,而女兒又離奇失蹤之後,都為瑪麗的悲痛和傷感而悲,都怨憤老天的不公,既然能給她們一個見面的機會,為什麼不給她們一個團員的結局。
這就是人生,它有著一種亙古不變的規律,代代流傳、繁衍生息,也存在不可預知的變數,這種變數帶來了人世的色彩,帶來了人們感情世界的複雜,也激發了人們想去記錄,想去描寫的衝動。因為,世間的一切都能給人以好奇,給人以感動,給人以滿足,包括喜怒哀樂,包括悲歡離合。因為人心才是自然界裡最大的黑洞,它希望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東西,從遠古到未來,從時空到太空,一切的一切,都包括在其中。
當遠處的聲音平息,煙塵散盡的時候,郭海坪才發現一個新的問題。
雷克和婁一龍已經恢復了原樣!
這是一個更為離奇的變故。
郭海坪覺得自己好像剛剛睡醒,來到雷克和婁一龍的身邊,揮手就擊出兩拳。
「我的娘啊,這是怎麼搞的,你倆從木乃伊又變了回來,告訴我,怎麼變的,我也要變一次,這簡直就是魔術啊!」
格雷斯和大家都同樣驚愕,剛剛在地宮寒泉將他倆和瑪麗救上來的時候,誰也沒有在意他倆的變化,是因為情況危機還是因為心中的記憶或祝願,誰也說不出來。
旗雲、丹花和妹聽郭海坪一陣大嚷,急忙把視線轉了過來,一看雷克恢復了以前的英俊和飽滿,紛紛離開瑪麗,一起跑了過來,瞬間就將雷克圍住,熱烈擁抱,也不知道聲音是發自誰的口中,什麼「雷克」,「親愛的」,「哥哥」等全部灌進了雷克的耳中。
那邊的婁一龍也是同樣的景象,他已經被祈平緊緊擁抱,兩腮印上了數個熱乎乎的吻。
格雷斯、郭海坪、相雨霏和瑪麗站在旁邊,目睹如此熱烈的場面,瞬間就覺得眼熱、心熱。是災難過後的回歸,還是喜訊來的突然,誰也平衡不了。
天色早就過了中午,看看震動和塌陷沒有捲土重來,看看身邊已近枯竭的河水,看看並沒有因為山體塌陷而破損的草屋,雷克才覺得餓,他和婁一龍走到河邊,踏著濕滑和泥濘的石塊,在那裡洗洗臉,急忙和大家一起回到了草屋。
他們在地宮的時候很驚慌,但是,由於郭海坪和幾個女孩在聽見地下深處傳來響動的時候,早就把隨身攜帶之物收好,所以,他們沒有損失水果、火把或其他裝備。來到草屋之後,雷克、婁一龍和瑪麗吃了些水果,才覺得身體疲憊不堪,倒在草屋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夕陽西下。
雷克和婁一龍來到河邊,看著那個已成溝壑的河流,下面仍有一些殘存的水,靜靜躺在坑窪之中,河床濕滑和泥濘的地方露出很多。心中發出無限的慨歎,一個日夜奔流,源源不斷的河流變成了一個乾枯的河床,像那個高高聳立的高山一樣,變成了昔日的風景,今日的頹廢。大自然改變自身的能力太過強大,轉眼之間就面目全非,誰敢想像地球形成之初是什麼樣子。
發出一番感慨之後,他倆回到草屋旁邊,坐在草地上,才開始講述深層地宮裡面發生的事情。
大家都覺得自己已經身處鬼域,儘管驚奇、驚愕、驚心不斷,但是都認為這可能是這個詭異洞窟的必然,是「白蓮仙子」和楚天峰創造了這個神奇的世界,可能在他們之間早就起了紛爭,不知是誰早就製造了一個陷阱,才產生如此災難,讓數千年或數萬年的文明毀於一旦。
默默在旁邊思念自己女兒的瑪麗突然插話:「雷克,我現在才想起來,我醒來的地方並不是我曾經生活的地方,因為我曾經從地宮裡出出進進,從來沒有遇見那麼深的暗洞。」
「什麼,那裡不是你生活的地方,卻與你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樣?」
雷克的思路瞬間被瑪麗的這句話顛覆,他正在挖空心思地翻騰自己的記憶,希望找到解釋那一切的信息,還沒有找到蛛絲馬跡,腦子又亂成一鍋粥。
太陽把留在天空的最後一件綵衣帶走,世界又成為黑白兩色。雷克久久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聽見別人的講話,他的思路集中在楚天峰留給自己的記憶之上。
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這裡發生的一切。
見大家已經甩開伴隨身邊的彷徨,微笑重新掛在臉上,雷克對大家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也許,楚天峰的記憶僅僅是他思維的一種引導,讓他充分發揮了想像,至於他的想像是不是事實,可能永遠也解不開,就像那座山、那條河,久久的隱入時空隧道。
《死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