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譚刃被塞回了那個洞窟了,那是非常小的一個洞窟,呈斜上的狀態,就跟我當初和秋凰兮待的地洞差不多。為了他不被水給淹死,我得用屁股到腰這段位置堵住洞口,當然不是為了堵水,而是為了不讓他從洞窟裡滑出來。
緊接著,我必須要對抗那股強大的水流衝擊力,並且只有一隻腳是真正意義上的腳踏實地,剩下的一隻腳,只能抵在旁邊凸起的石壁上。可惜它是個圓形,如果是個其它的方正一點的形狀或者尖銳一些的形狀,我就可以借助它抵抗大部分衝擊力。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世界上沒有那麼巧合的事,它偏偏既不是尖銳的,也不是方正的,而是光滑的一個半圓。地下水千萬年的沖刷,磨去了所有岩石的稜角,因此,我現在的處境,看起來只是平靜的站在水裡,實際上,稍不注意,就會讓我和譚刃萬劫不復。
我肌肉繃緊著,神經繃緊著,在冰冷的地下水中,不敢有一絲鬆懈。唯一可借力的地方,就是旁邊這個該死的,孕婦的肚子似的岩石。
周玄業的身影消失了,爬入了豎井裡,豎井和我所在的位置,繃著一條繩索,也是我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甚至連瞎想的功夫都沒有,全身的力氣和精力,都用來抵抗水流的衝擊力。
天吶,一個小時,我可沒有練過武啊!
祖師爺,你一定要保佑我,如果這次能平安脫險,以後我每天也學譚刃這龜毛,天天給你上香供水果!
第六十一章惡魚
等待中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簡直是度秒如年。在這種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情況下,每堅持一秒都是一種挑戰。我不知道時間,也無暇去計數,只能用盡全部的精力和體力去穩住自己。
冰冷的地下水沖刷的久了,涼氣從皮膚滲透到肌肉,從肌肉侵入骨骼,將我整個人都凍僵了。這地下水的流速很奇怪,也不知是受什麼影響,時高時低,偶爾水勢會忽然走高,打過來一個高的浪頭,將我腦袋跟著澆一下,那種在冬天裡被冰水潑大腦的感覺,別提有多難受了。
譚刃依舊沒有醒,黑暗的地下河道裡,只有地下水奔湧的聲音。
我調節著自己的呼吸,等待著周玄業的營救。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渾身的肌肉都開始麻木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那地下河水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由於大腦一直處於一種神經緊繃的狀態,因此那東西雖然很快就在視線裡消失,但我可以很肯定,那絕對不是我看花了眼。視線裡一閃而過的,是個黑漆漆的,帶著鱗片的東西。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那條巨蟒。
可是,周玄業說,那條巨蟒已經死了。
難道是什麼大魚?
我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一些基本的知識還是清楚的。地下水由於地底壓力等各方面的原因,目前普遍認為,地下水中是不可能存在水生物的,比如魚蝦一類的東西,當然,微生物除外。
可我剛才看見的那個大傢伙是怎麼回事?
探照燈懸掛在繩索末端,垂在我的手臂處,水流的衝擊,使得我整個人時不時的搖晃一下,因此懸掛著手臂上的探照燈,也跟著搖晃起來。筆直的光束,晃動著照向我前方的水面,乾淨透徹的地下水,以一種極致的純淨讓人心生震撼,光線透水很深,目光所及之處沒有看見任何生物。
或許,它是潛入深水裡了?
看樣子,所謂的地下水中沒有生物的說法,也並不切實際。
不過,剛才它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從那一閃而過的鱗脊來看,就算是魚類,八成也是什麼大魚,這地下水中雖然有生物,但想來也不會太多,會不會食物緊缺什麼的?
不論如何,希望那玩意兒不要對我有興趣,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在這裡等待救援。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操蛋,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就在燈光搖晃間,我忽然發現,透徹的地下水深處,一個巨大的黑影,慢慢的朝著水面升了上來。
「咕嘟。」我聽見自己嚥口水的聲音,心臟跟著砰砰跳起來,心裡念叨:不管你是什麼魚,咱們人不犯魚,魚最好也不犯人,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緊接著,讓人欲哭無淚的一幕出現了,我眼睜睜看著,那個黑影並非是直直往上升的,而是一邊上升一邊往我這裡游,形成一個上揚的路線,這不顯然是奔著我來的嘛?
那玩意兒速度很快,我幾乎連罵娘的時間都沒有,那東西便噗的一聲鑽出了水面。一顆碩大的黑色的魚頭出現在我的眼前,它離我不過五米左右的距離,巨大的魚嘴微張著,露出裡面鋒利的牙齒,一看就是吃人的!
霎時間,我驚的連呼吸都停頓了,恐懼和不知所措,讓這一刻彷彿定格了似的,使得我的眼前,只剩下了這顆魚頭。
它沒有眼睛,確切的說,是有眼睛的,但眼睛小的幾乎看不見,很顯然,生存在沒有光的古地下水道裡,它的眼睛根本就沒有進化出來,或者說曾經有過,但已經退化了,碩大的腦袋兩側,只有花生米大的兩個黑點兒。
我立刻意識到,或許是我手裡的光源吸引了它?視力退化,並不意味著全瞎,突如其來的光芒,反而容易刺激這些在黑暗中生活扥生物。可惜,現在知道這一點似乎有些晚了,因為這條不知叫什麼名堂的古怪大魚,魚嘴大張,佈滿鋒利獠牙的嘴,猛地朝我咬了過來。
這一刻,人類的本能讓我只能躲。
不躲,難道等它一口咬掉我的頭?
然而,躲的後果,就是下一秒,我的身體便失去了重心,在水流的沖刷中,整個人從大魚嘴下被衝了出去!
整個過程,都只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在這樣的幾秒鐘之下,估計除了超人,正常的人估計也和我是一個德性了。上一秒避過魚頭,下一秒就被地下水沖的在水裡直翻跟頭。
地下水的流速非常快,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便將我衝出了十多米,索性我手裡一直緊緊拽著繩索,因此才沒有真的被沖走。
而此刻,我手裡的繩索繃成了一條直線,成為了我唯一對抗水流沖刷的工具。
冰冷的地下水崩騰著,打在身上,濺起了大片的水花。我的身體在地下水的沖刷中沉沉浮浮,繩索在我的重量下也蹦的緊緊的,和打水口的邊緣劇烈的摩擦著。
這一刻,我感到有些絕望。
這樣下去,這原本就不是很堅韌的繩索,被磨斷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現在最讓我發狂的是,我雖然沒有被水流沖走,但譚刃卻不見了!
我那一躲,後方昏迷的譚刃,自然而然的就順勢滑到了地下水裡!探照燈垂入了水中,這玩意兒是防水的,即便在水下,光線也很正,算是對的上它昂貴的價格了。
此刻,我雙手死死拽著繩索以防被水沖走,但身體還是不可避免的在水流的衝擊中左右搖擺,就著這和我一起搖擺不定的燈光,我看見那條碩大的黑魚,腦袋一轉,又朝著我游了過來。
與此同時,我發現原本放置著譚刃的那個洞窟裡,果然已經沒了人影了。
譚刃,沉到水下去了?
周玄業讓我守著他,可是……我把人給弄丟了……
弄丟這個詞兒要好聽一些,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弄死了。一個昏迷的人,一個無法醒來的人,被扔進深不見底的地下河道裡會有什麼結果?除了死,別無它路。
黑魚顯然是對光源很敏感,它沒有潛入水下去吃現成的譚刃,而是又一次朝我又了過來。這玩意兒力道很大,尾部一擺,整個兒竄出好幾米,三秒不到的時間,碩大的身體就又一次逼近了。
這一次我沒有躲。
還能怎麼躲?
躲無可躲,無需再躲!這一刻的自責和憤怒,讓我整個人都豁出去了,也顧不得去想什麼淹死不淹死,逃命不逃命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譚刃沉到水裡去了,譚刃死定了,他不能白死。
其實,我如果早一步順著繩索往上爬,還是有機會逃命的,但同伴被自己害死的刺激,讓我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層面上,滿腦子都只剩下報仇。
哪怕是死,也要拉上這個怪物給譚刃陪葬。
因此,它咬過來的瞬間,我猛地抽出了綁在大腿上的匕首,從水裡伸出,由下至上,朝著這怪物下顎骨的地方刺了上去。
這玩意兒的魚頭很大,表面堅硬,如果攻擊其它部位,估計是不奏效的。但我知道,魚頭的下方,是兩半腮骨交匯的地方,也是魚頭最柔軟的地方,就和人的咽喉一樣,是沒有骨頭保護的,從這個位置刺上去,絕對見血。
這魚太大。所以幾乎都不用瞄準,我這一刺,便猛地插了進去。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大魚受到這刺激,張大的嘴卡嚓咬合在一起,上下兩道牙鋒,在離我鼻尖不到三厘米的距離合上了。
好險!
死裡逃生,我整個人幾乎虛脫,唯有拽著繩索的手,出於人的本能,依舊死死的挽著,繩索勒緊了皮肉,手上的肉在在冷水和血液受阻的雙重刺激下,幾乎發青,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陣麻痺感。
我很懷疑,自己這條手會不會廢了。
不過,人都要死了,手廢不廢也就無所謂了。
這大魚吃痛闔上嘴,雖然沒有咬到我,但身體卻猛地掙扎起來,一顆碩大的魚頭擺動間,猛地擊中我的胸口,力道大的讓人幾乎吐血,我拽著繩索的手瞬間就脫力了,整個人順著水流就被撞了出去,手裡攥著的匕首,也就著這股力道拔了出來。
最後的一眼,我只看到那魚下巴流出了一陣鮮紅的血液,接下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因為我被捲進了水流裡,整個人打著跟頭,只有靠著不停地揮動四肢,才勉強沒有掉進深水裡。
在這種掙扎中,我時不時的能將鼻子露出水面吸口氣,但往往吸不了太多,就又被浪頭給壓下水。
沒有了繩索,我的身體只能隨波逐流。沒有了探照燈,我的眼前很快變得一片黑暗。
第六十二章擱淺
水,全是水。
呼吸變得極為困難起來,我在黑暗中,被水流沖刷著往前,不知道要被衝到哪裡,更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還能活多久。除了本能的掙扎以外,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條命算是活到頭了。
這種情況下,別說周玄業幾人,就算是專業的救援隊來了,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我此刻無法思考太多,身體的難受和思想的恐懼擊碎了一切,在這翻滾的水流中,時不時的,身體會撞上周邊的石壁。每一次撞上去,除了痛苦外,就是一種希望。
人的求生本能是很強大,我總是試圖去抓住一些什麼來穩住自己的身形,然而每次手伸出去,都是能摸到光滑的、毫無稜角的石壁。在這種沖刷中,我的身體漸漸僵硬了,肌肉漸漸無力了。
或許下一刻,當我無法掙扎,無法再冒出水面換息的時,就是死神來臨之時。
意識的最後一刻,我被激烈的水流狠狠的推搡出去,撞上了一片冰冷堅硬的東西,大腦也狠狠的磕了上去。雖然看不見,但我估計,自己應該撞上的是石頭。這一次撞擊,是力道最大的一次撞擊,因為石頭有些凸出來,直接就將我撞暈了。
我走上了和譚刃一樣的路,昏迷了過去。
一個在河水中昏迷的人會有什麼後果,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處於一種『死亡』一樣的狀態,沒有意識,沒有感覺,整個天地間都消失了,因此再一次睜開眼時,我覺得過了很久,大腦脹痛難擋,很長時間,我都想不起來任何東西?
周圍黑漆漆的,我感覺自己身下是堅硬的潮濕的石板。
周圍沒有一點光。
只有巨大的水流聲。
我是誰?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在黑暗中想了很久,記憶才慢慢的回歸了脹痛難擋的大腦,我想,自己肯定是腦震盪了。但接下來,我的心情是激動而緊張的,激動於自己沒有死,緊張的卻是不清楚周圍的環境,也不知道該怎麼逃生。
我想,自己應該是在昏迷後,被地下水帶到了這個地方,這大約是個擱淺帶,萬幸有這麼個落腳的地方。
這塊落腳地其實也有水,只是水很淺,我坐在地上,雙腿盤著,水勢剛好沒過大腿。
我試著站起來,但凍僵的身體和耗力過度的肌肉一陣酸軟,站起了一半,整個人又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水裡。
「該死的。」我忍不住低罵一聲,緊接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會被水流帶到這個擱淺帶,那麼譚刃會不會也被帶了過來?這個幾率其實很小,但在小的希望也是希望對不對?這個念頭一升起,我的心臟就砰的跳了下。
我必須的確認一下周圍的環境,或許譚刃就在我附近?
此刻,四下裡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需要光源。
對了,打火機!
沒錯,我身上有打火機。
那款一千多的防風打火機還在我兜裡,這玩意兒外表是金屬密封的,絕對防水,應該還能用。我趕緊去摸自己的口袋,索性口袋是拉鏈式的,裡面裝著的各種小東西,並沒有在水流的衝擊中遺失。
我摸到了那支救命打火機。
這打火機已經幫了我很多次了,一次是在鬼市裡,一次是現在。當一個人處在文明社會時,是永遠無法體會到,小小一簇火苗所帶來的意義。此刻,這火苗就是救命之火。
我決定了,只要能活著出去,我一定要買一支好的打火機,不能再用塑料的了。有些東西能省,有些東西絕對不能省!再窮也要買。
隨著打火石呲啦一聲響,筆直的火苗亮了起來。微弱的火光,驅散了無盡的黑暗,營造出了一小部分微溫暖的空間。我下意識的舒了口氣,發現嘴邊散發出了白霧,看樣子,這地方的溫度果然很低。
視線所見的地方,就和我猜想的差不多,這是河道邊的一塊凸出的平台,寬約有四五米左右,邊緣也被水打磨的很平滑,如果不是因為這裡沒有什麼尖銳的石頭,只怕我早就死翹翹了。
平台外低內高,靠近邊緣的部位探入了水中,而我此刻,就很險要的擱淺在邊緣部位。如果在昏迷的過程中,我翻個身或者亂動一下,就很容易再一次回到河道裡。
好險。
我暗暗捏了把冷汗,顧不得其它,當先就往裡縮。不管怎麼樣,先到達安全地帶要緊。
靠裡之後,腿腳總算不用泡在水裡了,我開始舉高打火機,尋找譚刃的身影。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