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孫緒於是叫道:「姐姐。」
姐姐?
韓梓桐愣了一下。
「你叫我什麼?」韓梓桐問。
孫緒有些緊張:「你不老,應該不是我媽媽,那就是我姐姐了,難道不是嗎?」韓梓桐摸了摸自己的臉,才意識到,自己和孫緒的年齡差距已經到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地步了。
盯著孫緒年輕而無辜的面孔,那一刻,她的腦海裡想了很多,究竟想了多少,現在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最後,她對孫緒說:「我是你姐姐。」
孫緒道:「那我叫什麼名字?」
「韓緒。」
…………
………………
韓梓桐扯了扯嘴角,道:「是不是特別狗血。」
我和王澤海面面相覷,之前聽故事的想法,已經完全沒有了。王澤海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你咋想的?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呢?」
韓梓桐道:「告訴他又怎麼樣?讓他再愛我一次嗎?我對不起他,如果他從來就沒有遇到我,或許……我說過帶他下山會保護他的,可是我真沒用。」
我只覺得不忍,道:「不,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真的。」
韓梓桐道:「不好。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想過了,韓緒還年輕,我不能再耽誤他了。」
王澤海忍不住道:「那傻子還能有什麼未來?」正常姑娘,根本已經看不上韓緒了好吧?
韓梓桐立刻道:「他不是傻子。」
王澤海意識到說錯話,只打了一個嘴巴,道:「我嘴賤,說錯了。」就在這時,韓緒編了個花環往韓梓桐頭上一罩,道:「姐姐,你們在講什麼?王老闆怎麼打自己了?」
韓梓桐道:「我們在講故事?」
韓緒頓時一副好奇的模樣,規規矩矩坐在地上:「我也要聽故事。」
韓梓桐道:「這是一個恐怖故事,不好聽。」
「講什麼的?」
「狼外婆的故事。」
「就是吃小孩那個狼外婆?」
韓梓桐搖了搖頭,說:「是狼外婆撿了一個小孩兒。」
見她們兩人說話,我和王澤海對視一眼,默契的沒有再插嘴,而是轉移陣地,去了另一處。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精怪嗎?那個狼奶奶,群狼應和的大山,那地底雕塑著的蛇摩女神像。
我忽然覺得,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還是太小了。
朝菌不知回溯,蟪蛄不知春秋,有時候,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並不一定不存在,只是以我們的能力和時間,無緣見識到而已。韓緒和韓梓桐的未來會怎麼樣,誰也說不清楚,但至少這一刻,他們應該是幸福的。
第八十八章回魂
人活著,並不一定要擁有一份愛情,有些感情,經過沉澱,會轉化為另一樣東西,不一定是親情,而是一種習慣。
習慣愛你,習慣保護你,習慣和你一起幸福的生活。
或許,這就是感情的最高境界,不管以什麼身份,不管以怎樣的狀態,幸福的在一起。
我想,自己這一路上始終堅持著不讓女士冒險是對的,因為我不知道,失去了韓梓桐的韓緒,會是一種怎麼樣的狀態。王澤海這死胖子,竟然把這兩人,都拉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了。
我捅了捅他的腰,道:「王老闆,回頭再有什麼危險你打頭陣,可千萬別讓人姑娘衝在前頭。」
王澤海苦笑一聲,道:「那韓小姐精著呢,這一路上,你看到她冒險了嗎?」這麼一說,我回憶了一下也是。韓梓桐給我的感覺,應該是個勇往直前的女人,但或許是有了牽絆,所以這一路上,她到是最謹慎的一個,一有危險,溜得還挺快。
想到此處,我不由笑了一下。
有句話還是說的不錯的:人一但有了牽掛,就捨不得出事,捨不得死了。而那些沒有牽掛的人,最自由,往往也最可怕。
我和王澤海隨意瞎扯幾句,時不時的看看表安排時間,十一點半的時候,一直閉目養神的周玄業睜開了眼,開始做準備工作。在他的指導下,我們將譚刃從帳篷裡搬了出來,放到了附近最大的一棵蕉樹下。
大樹將陽光遮擋的嚴嚴實實,周圍的溫度逐漸變成了一種悶熱。
周玄業摸出一炷香,插在正南邊的位置點燃了,又將那一刻柱子,放到了譚刃的胸口處,隨機開始看時間。做完這一切,已經是十一點四十分,周玄業不疾不徐的等了十來分鐘,才對我們道:「男性迴避。」
王澤海正等著看熱鬧,聞言頗為鬱悶,道:「為啥?」
「男為陽,陽氣太重會衝撞魂魄,你們退到東邊去,背過身。」無奈,我和王澤海便擰著韓緒以及那個野人,退到了東邊的位置,背過身,也不知道周玄業是怎麼給譚刃回魂的。
回魂這事兒,聽起來顯得太過神秘,人多少都有一些好奇心,我們幾個迴避的男人,個個兒豎起了耳朵,聆聽著身後的動靜,心裡跟有小貓在撓似的難受。
由於離得有些遠,我們也聽不見啥動靜,韓緒根本是個閒不住的人,不停的動來動去想到後面去看熱鬧,反正這會兒韓梓桐也不在,於是我大方的踹了他一腳,道:「規矩點,再鬧騰揍你。」
又足足等了二十來分鐘,便聽韓梓桐喊道:「可以了,你們過來吧。」
我和王澤海立刻跑回去,只見周玄業正在給譚刃餵水,我蹲下一看,發現譚刃還是昏迷著,不由問道:「周哥,人怎麼還沒醒?」
周玄業道:「離魂一天**了,恢復的慢一些,得讓他休息一天,今晚上應該就差不多了。」
王澤海道:「那咱們今天還得留在這綠洲裡?」
周玄業點了點頭。
王澤海於是坐在帳篷前,目光緩緩看了我們一圈,最後停留在我身上,確切的說,是我頭上。這會兒,我頭上纏著紗布,身上也帶著諸多傷,特別是大腿和腰處的傷,之前在那地下水裡凍的麻木了,到還不覺得怎樣,現在一安定下來,別提多痛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坦的。
如今,王澤海的父親還沒有找到,按照隊伍現在的狀態,我們的行動還能不能繼續?
我知道王澤海是在擔憂這個問題,我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的狀況,耽誤這次的行動,但現在有問題的不止我一個人,還有昏迷的譚刃,接下來到底要怎麼做,還得等譚刃醒來才能做決定。
而現在,那個野人的情況也顯得撲朔迷離,我們還得想辦法弄清楚他的身份才行。
就在這時,韓梓桐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額頭,道:」對了,你帶回來的那具屍體要怎麼處理?」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她說的是那具乾屍。之前一出來,就直接累趴下睡過去了,醒來又是這一番折騰,還差點兒把這事兒給忘了。
我之前許諾過那乾屍,要將他的屍身帶回給他的妻兒,鬼神不欺,答應了的事就得做到,於是我摸出了那個皮夾子,掏出那張照片,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番。
王澤海原本就是來尋屍的,到不介意多背一具屍體回去,說道:「那具乾屍你們隨便處理,先把這個野人的事情弄清楚。」說著,他問周玄業:「你之前說,這個野人會變成這樣,和那蛇摩女神有關?」
周玄業微微點頭,道:「那尊神像能攝人心魄,通俗點兒講,就是讓人神智紊亂,這是一種精神創傷,或許換一個環境,有一條能自行修復,但是,他的時間應該不多了。」這個野人,身體看起來很硬朗,但畢竟已經是一位老人了,他還能活多久?在他活著的時候,他的精神還能恢復正常嗎?
誰也不能確定。
王澤海手裡拿著那個海象牙的墜子,最後一咬牙,道:「活人要緊,這樣吧,咱們先回去,我帶他做個dna,雖然時間久一些,但也只能這樣了。」話雖如此的,但王澤海的眉頭皺的很緊。我聽他說過,他的母親在醫院住院,隨時可能撒手人寰,要確定這個人的身份,得花很長的一段時間。
周玄業道:「也好,如果不是他,到時候我再來一趟。」
王澤海有些意外,畢竟這次行程危險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大約是沒想到,周玄業竟然還有二進宮的打算。像是明白王澤海在想什麼,周玄業微微一笑,道:「我接過的活,還沒有半途而廢的,更何況……」接下來的話,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忍不住追問道:「何況什麼?」
周玄業揮了揮手,道:「現在一切都還不確定,以後再說吧。」說著,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時間一晃便到了夜幕時分,為了防止在出現什麼大蛇一類的東西,我們用一下午的時間,移動到了綠洲的邊緣,只等晚上看看譚刃的情況,第二天就直接回程。
當天晚上八點多左右,譚刃果然悠悠轉醒了,我們一行人圍著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看起來有些迷茫,眼睛很長時間都沒能對焦,半晌過後,譚刃突然渾身抖了一下,面上的肌肉都跟著扭曲起來。
我大驚,以為出了什麼事,忙道:「老闆?老闆你怎麼樣了?周哥,是不是你的方法出問題了?」我這一問,才發現周玄業抱著雙臂,退到了十多米遠的位置,臉上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沒等我反應過來,譚刃便一邊抖,一邊盯著我咬牙切齒道:「你打了我多少個巴掌?」
我傻眼了,臥槽,難不成譚刃昏過去的那段時間,是有記憶的?
對了,那顆裝有他魂的珠子,一直在我胸口放著啊!
「老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啊……啊,你幹什麼,你拿匕首幹什麼,老闆你要冷靜啊。」接下來的事情我真不想多提了,譚刃拿著匕首,追了我足足十多分鐘,嘴裡喊著:「打我就算了,你***打我之前還用那隻手挖過鼻孔。蘇天顧,老子今天不砍了你那雙手,我這三十年就白活了!」
我頭皮一炸,他***,連我挖過鼻孔的知道,這也太明察秋毫了!
要不是譚刃剛甦醒,身體素質不佳,半途倒在地上沒爬起來,我估計真得被他給廢了。
王澤海完全沒有幫我忙的意思,只是感歎道:「珍愛生命,遠離潔癖患者。」
韓緒嘴裡則喊道:「老鷹捉小雞,我也要玩。」
韓梓桐道:「他們腦子有問題,小緒乖,不跟他們玩。」
「…………」原來韓梓桐顛倒黑白的本領也挺高超的。
第八十九章夜話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不得不遠離處於暴躁狀態的譚刃。他剛醒,挺長時間沒吃東西的,這會兒歇下來,就開始吃喝。譚刃這人平日裡裝成一副精英模樣,但餓的狠了,吃起東西來也是狼吞虎嚥的。
韓緒注意到了那顆我從巨蟒裡挖出來的黑色珠子,那珠子一直放在譚刃的口袋裡,這會兒譚刃脫了外套,珠子就咕嚕嚕滾出來了。韓緒拿在手裡,好奇道:「這是什麼?仙丹嗎?」這話,一聽就是神話電視劇看多了。
周玄業靠坐在樹下,聞言若有所思道:「仙丹到不是,倒像是妖丹。」
「妖丹?」王澤海道:「這玩意兒不是蘇兄弟從那大黑蛇肚子裡挖出來的嗎?難不成那大黑蛇,真是一條蛇精?」
周玄業道:「民間雖然有諸多精怪之說,但真正能見到的卻寥寥無幾,說實話,連我自己包括我的師父,都沒有見過什麼真正的精怪。那大黑色算不上精怪,充其量活的年頭久,有一些人性罷了。」他這一說,我不由得想起了韓梓桐白天講的那個『故事』。
精怪不同於鬼怪,魂魄鬼怪,由人而化,往往也出現在人多的地方,而精怪則大都遠離人世,難以見到,也是自然了。不過,一說到精怪這個話題,我腦海裡便冒出了那個長滿蛇鱗的人,它又算什麼了?
他是人還是精怪?
如果是精怪,又怎麼會是人形呢?這麼一想,我忍不住便問了出來。當時譚刃也在,所以這事兒,他也是清楚的。我一問,譚刃估計是回憶起了我當時引開怪物,自我犧牲的那份情義,臉色總算是緩和下來,搖了搖頭,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那東西倒更像是人,但那身上的蛇鱗,實在古怪。」
我立刻趁熱打鐵,修復關係,道:「老闆,還好當時你突然醒來,大發神威,要不然我早就被野人給撕了。」
譚刃看了我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現在拍馬屁還有用嗎?打了四巴掌,一巴掌一千,你這個月的工資沒了。」
我怒了,道:「說好的一個月四千塊呢!除了第一個月以外,我就沒拿全過工資!你不是說善惡終有報嗎,你這樣做,祖師爺知道嗎!」
提起祖師爺,譚刃默然了,片刻後做出讓步:「扣一半,不能再少了。」
什麼精怪、什麼野人、什麼蛇摩女神,我就是一打工的,還是工資最實在。
被扣了一半的工資,就如同被抽了一半的血一樣,我整個人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也沒心情繼續跟他們扯了。原本還想問譚刃,當時怎麼會突然醒過來,但為了防止另外一半的工資也被扣掉,我決定保持沉默。
眾人今天一天沒什麼大動靜,所以也不累,譚刃昏迷了這麼久,更是精神。一行人便聊起了接下來的計劃,當然,我沒有參與,為了剩下的工資著想,安靜的扮演著透明角色。
譚刃醒了過來,身體有些虛弱,但沒有什麼大的外傷,精神狀況也挺好,這一點出乎眾人的預料。眾人的原計劃是明天一早就回程的,由王澤海帶著野人回去做dna鑒定,但如今譚刃狀態太頗佳,王澤海便打起了另外的主意,問道:「譚老闆,我之前請您,您可是說過,絕對萬無一失的。現在怎麼辦?這個野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您弄不弄得清楚?」
周玄業皺了皺眉,像是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最終卻是沒有出聲。
譚刃也沒吭聲,看了王澤海一眼,從小腿上拔出了那支剛才用來追殺我的匕首,緊接著,就地劃了個九宮格,這方法他之前用過,是一種最基本的奇門遁甲占卜術。
但是我覺得很奇怪,因為周玄業跟我講過,這種方法,是屬於比較簡單的,只能得出個大致結果,大部分是用來應急的。但凡有兩把刷子的人,都會推命盤,精準度較高。
譚刃之前已經推過一次命盤了,這會兒,怎麼還本末倒置了?
我心中雖然疑惑,卻並沒有問這話去拆譚刃的台,畢竟他才是我老闆,我們三個才是同一條船上的,就算有問題,也還是等沒外人的時候在問吧。
他閉著眼睛,嘴裡念叨了一陣祝禱詞,手裡的匕首往空中一拋,匕首打著旋兒落下來,筆直的插在地上,入的是『傷』門。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