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沒等我反應過來,便見譚刃拍了拍小黑的後背,小黑立馬從譚刃的肩頭跳到了旁邊的車上,隨後又從車頂跳到了地面,朝著房區的大門而去,黑色的身影,麻溜的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腳下。
那安保再嚴密,那也架不住一隻不太惹人注目的靈活黑貓,只片刻間,我原本追逐著小黑的目光也追丟了,只覺得一眨眼,就不知道它跑哪兒去了。
就在這時,譚刃道:「等吧,找到人,它會把對方引過來的。」
唐琳琳道:「這是什麼方法,以前怎麼沒見你用過?」
譚刃聞言,突然摸了摸手上的掛珠,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靈**不是用來做這些事的,這次是大材小用了。」我並不明白他這話所指的是什麼,但後來才知道,原來大部分人養靈**,主要是給自己辟邪擋災,提運益壽,所以靈**一般不做其它用途。而像譚刃這麼運用靈**,損傷的是靈**本身的靈性和壽命。
對於這些人來說,養一隻好的靈**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意義遠比一條人命要重要。
畢竟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死一個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人根本不算什麼,但靈**,卻是耗費諸多心血養育出來的。
也就是說,譚刃這次利用靈**給我找人,真的算是給了大面子了。
當然,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此刻,看著小黑忽然消失,我還有些摸不著頭腦。接下來,譚刃示意我們耐心等待,於是我們三人便坐在車裡,看著不遠處來來回回的人靜候。
唐琳琳等的無聊,便去附近買了幾包零食,我倆坐在車裡啃。隨著時間的流逝,周圍的人流也變得更加稀少,四下裡完全暗了下來,只有霓虹燈的光芒在閃爍。
遠遠的,可以看到已經換了班的保安依舊非常負責任的在站崗,讓人鑽不了任何空子。
我看了看時間,顯示是晚上的九點多。
我們是中午吃過午飯後出門的,在海濱浴場吃了晚飯,也就是說,這會兒,我們已經在車裡等了四個多小時了。
這實在是難熬的四個小時。
然而,等待的時間並沒有因此而結束,我們又從晚上的九點,等到了凌晨的一點。
在我和唐琳琳都有些焦急和坐不住的時候,譚刃卻依舊顯得不疾不徐很有耐心,要麼看看放在車裡的報紙,要麼用平板電腦看新聞,比起我和唐琳琳的焦躁,顯得要鎮定太多了。
長時間的等待,讓我們有些犯困,唐琳琳等著等著,腦袋直接枕著我的肩膀睡過去了。我覺得眼皮跟墜了鉛似的,越來越沉,然而,就在這時,一張慘白慘白的臉,突然出現在了我半閉的視線中。
這情形,嚇的我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個女人,正站在我們的車外,彎著腰,透過玻璃在看著我們。
這是個年約四十歲出頭的女人,臉色很白,居然還穿著睡袍,頭髮看起來有些濕潤,應該是剛洗過頭不久。
她的臉就這麼貼在車窗玻璃上,直勾勾的看著我們,別提有多嚇人了。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微弱的貓叫,靈**小黑忽然跳到了車前蓋上,衝著車內的我們喵喵叫。
譚刃對小黑道:「辛苦你了。」緊接著,他打開了車窗,小黑立刻跳了進來,縮回了那個紙箱子中。
而就在這時,車窗外的那個女人忽然渾身抖了一下,緊接著猛地站直了身體,啊的叫了聲:「我怎麼會在這兒!」
譚刃打開車門走了下去,道:「你是追著我的貓出來的,難道忘記了?」
「貓?」這個穿黑色睡袍的女人喃喃的說了句,緊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說道:「對,貓,那隻貓一直在門外叫,我好像聽到貓在說話。」
譚刃笑了笑,道:「貓是不會說話的,你聽錯了。」
女人將目光投向車內的紙箱,看了看裡面蜷曲著的黑貓,似乎在疑惑自己為什麼會跟著貓跑到外面來。滿臉狐疑之中,她對我們升起了一絲戒心,別有跟我們多說話,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譚刃道:「請留步。」
對方停了一下,神色很警惕,道:「幹什麼?」凌晨兩點多,幾個人躲在車裡,車子故意停在黑暗處,看起來想必是十分不正常的,無外乎她會如此警惕。
這時,譚刃便不緊不慢的問道:「請問,您在十六年前,是否扔過一個女嬰?」
第十九章愛的傳遞
就在譚刃說完這句話的瞬間,這個女人的眼睛瞬間就瞠大了,神情也出現了一絲驚慌。但這僅僅是一瞬間,如果不是我一直在觀察她,恐怕很容易忽略她這瞬間的異常。
「什麼女嬰,我不知道,你們神經病吧!」她罵了一句,扭頭就走。
譚刃卻是身形一閃,擋住了她的去路,我和唐琳琳也緊跟著下了車。唐琳琳道:「小黑是不會找錯的,肯定就是你。你就是扔了自己的女兒,你怎麼不承認啊!」
女人看了看我們三人,怒道:「你們是什麼人,我不明白你們說什麼,再擋著我,我要報警了!」
譚刃涼颼颼的說了句:「報啊,報完了正好做個親子鑒定。」
女人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像是終於察覺到什麼,警惕的問譚刃:「你什麼意思?」
譚刃點了根煙,慢悠悠的抽了兩口,才道:「你為什麼拋棄她,我們沒興趣知道;你的身份,我們也沒興趣知道。至於我們是怎麼找到你的,你也不需要知道。所以你不要問太多問題,我沒時間回答你。現在,你的女兒醫院,白血病,需要找親人配型,希望你以及你女兒的父親,當然,有兄弟姐妹更好,希望你們能參與配型。」
女人嚥了嚥口水,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眼神有些閃躲:「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女兒,你們找錯人了。」她伸手欲要推唐琳琳,想從看起來很柔弱的唐琳琳那兒突破包圍圈,然而她用力一推,唐琳琳卻是紋絲不動,反而笑嘻嘻的看著她,說道:「阿姨,你別這麼粗暴嘛,你現在否認也沒用,我們可以很確定,你就是小琪的母親。」
女人喃喃道:「小琪……」
唐琳琳道:「對,她在孤兒院長大,叫蘇琪,很漂亮的一個小美女,現在躺在**上,等著你救命呢,你真的忍心嗎?」
女人微微低頭,目光閃爍不定,再次抬起頭時,她的眼中顯得很冷靜,語言也嚴厲起來:「我不認識什麼小琪,再說一次,如果你們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她的目光往門口保安的方向飄,事實上,我們幾人的行為已經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大概是因為這女人是裡面的業主,保安以為她在處理私事,所以暫時沒過來,但如果這女人大叫一聲,保安肯定會圍上來。
我深深吸了口氣,盯著這個目光冷漠的女人,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人,一點兒也不願意承認小琪的存在。或許這十六年裡,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或許這十六年的生活,已經讓她完全忘記了當初的那個女嬰?想到此處,我冷靜下來,剛才的那點激動也沒了,見著人去意已決,我便道:「能聽我說一句嗎?說完後你再做決定。」
女人沒說話,看了我一眼,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看樣子是打算聽我往下說。
「就像剛才我的老闆所說的那樣,我們對你的身份不感興趣,同樣的,你不用擔心小琪會纏上你。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小琪的哥哥,她的後續治療費用,都由我一人包辦。小琪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我可以保證,她不會賴上你的,你只需要去做個配型,或許就可以救她一命。我也可以保證,這件事情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小琪也不會來打擾你的生活。」
女人舔了舔嘴唇,最後撥了一下頭髮,道:「我不認識你們所說的小琪,但我願意做配型嘗試一下。」
我鬆了口氣,知道這女人鐵了心不想和小琪扯上關係,便道:「那好,我也希望,你的真實身份,不要讓小琪知道。」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我們沒再多說,互留了電話和地址,便各自離去,她約在明天中午配型。
回程的途中,馬路上很冷清,唐琳琳歎了口氣,道:「她看起來,生活條件很好,你說,她為什麼不要小琪?」
我搖了搖頭。
唐琳琳又歎了口氣,道:「小琪真可憐。」頓了頓,她笑了笑,道:「天天,你心腸真好。這要是別人,無親無故的,肯定就不管了。」
我想了想,說出了一件事,道:「你知道我身上為什麼喜歡帶火腿腸嗎?」
唐琳琳詫異道:「不是你自己喜歡吃嗎?」
「你見我吃過?」
她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沒有。你要不喜歡吃,你戴著它幹什麼?」
我從外衣兜裡掏出了一根火腿腸,想起了幾年前發生的一件事。
那一年我剛從福利院出來,福利院的環境過於封閉和簡單,所以那會兒我還沒什麼心眼兒,就跟個傻子一樣,別人說什麼都當真。那會兒我太好騙了,不騙都對不起自己的智商,所以自然而然的,我上當了。
一輛黑車把我拉到了郊外,所幸只搶劫了我的財務,沒有傷人害命。大半夜的在馬路上,一眼望去,四下裡都是荒草,黑幽幽的難辨方向。我眺望遠處,朝著天邊光源較亮的方向走。
黑漆漆的馬路上,很容易出事故,也不知是個什麼車,大約是沒看到我,直接就把我給撞飛了。司機八成嚇的不輕,再加上周圍沒有監控,又黑燈瞎火的,便逃逸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雖然沒被撞殘了,但在當時,是根本沒辦法動彈了。想到被騙被撞的經歷,想到半年來吃到的苦頭,又是舉目無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但人的求生本能,還是讓我下意識的呼救,在這個過程中,有很多其它的車輛發現了我,但沒人願意惹麻煩上身,都裝作不知情,車子開的飛快。就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輛車停在了草叢邊,從車上下來一個女人。
她具體的相貌我沒看清,因為她戴著口罩,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嘶啞,當天應該是感冒了。
「你沒事吧?」
「救救我。」看過太多冷漠,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會不會救我,但現在離天亮還早,而我已經痛的受不了了,所以下意識的,也顧不得什麼尊嚴了,直接求救起來。
她看了看我,道:「你好像骨折了,我一個人沒辦法搬動你,等著,我打120。」緊接著,她撥打了電話,在等待120的過程中,她從兜裡摸出了一根火腿腸撥了,道:「餓了吧,我身上就剩這個,還能吃東西嗎?」
我點了點頭,就著她的手吃了,其實我原本是不喜歡吃這東西的,總覺得有股怪味兒,但人餓的時候吃什麼都香,當時那根火腿腸的味道,至今讓我記憶猶新。
後來她將我送到醫院,墊付了一些醫藥費,就此消失了。
唐琳琳聞言,驚訝道:「還有這麼好的人?」
我道:「如果當時不是她幫我,我或許真得被撞殘了。我這個人運氣不算好,但遇到了很多好人,收留我的蘇院長,還有救我的好心人,還有你們……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一些好事,是應該的。」
唐琳琳嘀咕道:「原來如此,你喜歡帶火腿腸,是不是因為喜歡那個救你的女人?」我不由得一愣,頓時哭笑不得,道:「我連人家長什麼樣,多大年紀都不知道,你想的也太遠了,我只是想用它來提醒自己,這個世界是有愛的。」而愛是可以傳遞的。
如果給生活配上一種色彩,那麼在我之前的人生裡,整個世界應該都是一種陰暗的色調。因為我想不明白,連世間最牢固的親情都如此不堪一擊,這個世界上,還是不是有真情這麼個玩意兒。
直到那件事以後,我才發現,我只是有些倒霉而已。
所以,當時的那根火腿腸,應該說是改變了我對於人生的定義,否則,按照我以前的對社會的認知,這會兒沒準已經成了個反人類的罪犯了。
說話間,我們回了事務所,由於已經是凌晨了,因此整個事務所靜悄悄的,我打開自己的房門時,發現傅楠竟然沒再**上,就和以往一樣,屬於他的東西,收拾的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留下。
我心想,莫非這小子走了?
由於忙了一天太累,我也沒多想,隨意洗漱了一下,便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後匆匆吃了些東西,便衝到了醫院。
大約一點左右,那個女人如約而至,戴著墨鏡,顯得很小心翼翼。
隨後我們便做了個配型,配型結果要七到十天才能出來,那女人告訴我,出結果就聯繫她,隨後就直接走了,竟然連探望蘇琪的意向都沒有。我心裡覺得挺悲哀的,陪著蘇琪說了會兒話,便回到了事務所。
我決定早點兒將手裡的東西出手賣了,現在身上真是一乾二淨了。
深圳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場,便是深圳古玩城。古玩這個東西,我雖然不瞭解,但也知道賣東西不能急,一急就容易被砸,得慢慢看行情才好出手。因此吃了個午飯,我便打算去逛古玩城,正巧周玄業沒什麼事兒,便約著一起去了。
第二十章古玩城
深圳古玩城戰地面積很大,只不過成立的時間不久,比起北京潘家園或琉璃廠那樣的老字號,自然名聲不大,但這裡面的裝潢和佈局卻是非常有氣派的。進去後,除了兩邊的小攤販以外,周邊的文玩古董、玉器瓷器、書畫碑帖等等店舖,都各有特色,巷子縱橫交措,仿古的青石板街道上人來人往,今天是週日,人流比較多。
我和周玄業走走停停,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看的我眼花繚亂,在一些地攤上,可以看到商販和遊客討價還價,不過如果進入街道的店舖裡,基本上就非常的安靜,氣氛一下子就變了,看東西的默默的看,賣東西的也不多說,偶爾搭兩句腔,都有很多古玩的專用詞彙,聽得我一知半解。
看了大半天,我想著這麼看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便找了家看起來裝潢不錯的古董店舖走了進去。
店舖的老闆是個光頭,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我被嚇了一大跳,因為他竟然只有一個眼睛,另一隻眼睛翻著白,灰濛濛的,很明顯是個獨眼龍。他抬起頭笑了一下,招呼道:「二位喜歡什麼,儘管看。」聲音倒是很熱絡,不過面相看起來真是兇惡,像混黑社會的一樣。
我和周玄業在店裡轉悠了一圈,這家鋪子東西賣的挺砸的,什麼字畫、碑帖、瓷器、玉器、金器、銀器、山石、擺件、配飾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亂。我逛了圈,那獨眼龍一直笑瞇瞇的在旁邊看著,我覺得這人面相雖然凶,但看起來挺不錯的,便道:「我想賣東西,你幫我看看?」
「賣東西?」獨眼微微提高了音量,笑道:「好勒,兩位請。」說著,將我們引到一旁的茶几兩側,逕自先泡了茶,這才道:「東西拿出來我看看吧。」我從包裡先拿出了那塊玉珮打算遞給他。
東西遞出去,這獨眼卻不接,敲了敲茶几中間,示意我將東西放在桌面上,他打量了我和周玄業兩眼,笑道:「二位一看就不常玩這個,我們做古董的最基本的規矩就是『不過手』,你說,萬一你遞我拿的時候,一個沒接穩,東西摔了,算誰的?」我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古玩這東西,價值非常高,沒準兒一摔就能摔個傾家蕩產,但如果看貨的時候,雙方都不過手,而是將貨放在桌子上,即便摔了,也能分清是誰的責任。
各行各業都有它的規矩,看樣子這做古玩的,還真是個提心吊膽的行業。
我於是將玉牌放在了茶几上,獨眼從抽屜裡,順手拿出了一隻純白的棉手套戴上,這才拿去玉牌,反反覆覆、前前後後仔細端詳起來,這個過程中,他一直沒說話,看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他將玉牌放下了,道:「是少數民族的東西,不值幾個錢,這樣吧,看兩位第一次來,就找到我這兒,我也不懵你們,五萬塊。」
五萬?
這和我心中所想的未免差距太大了,我不由道:「什麼叫少數民族的東西不值錢啊,你這不是搞民族歧視嗎。」
獨眼道:「不是我搞民族歧視,是市場就是這樣,古玩市場裡,少數民族的東西真的不值錢,當然,如果你弄的是西夏國或者其它有來頭的文物,那又另當別論。但你這個東西,就是一塊兒玉,玉上這個圖案,是最常見的牧馬圖,連個出處都沒有,我做良心生意,這玩意兒真不值錢。」說著,他將玉牌放回了茶几上。
我看他神色,不像是忽悠我,但五萬塊錢實在是太少了。在半年前,或許我會覺得五萬很多,但人的胃口就是這麼逐漸變大的,大概是這半年時間長了些見識,我現在覺得,五萬塊真的不算錢。
想了想,我決定貨比三家,便道:「你這價格太低了,我再去別的地兒看看。」說著,我打算將玉牌收起來。眼瞅著我們要走,那獨眼忙攔道:「哎、哎,等等。」
我道:「幹嘛?」
獨眼道:「我今天也還沒開張呢,我就當開張了,再漲五千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與此同時心裡覺得奇怪,他要真看不上這東西,莫名其妙漲價幹什麼?肯定是見我和周玄業不懂古玩,剛才的話,沒準兒是哄我的。這麼一想,我更加堅定了貨比三家的決心,當即便要邁出店門。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