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她叫何水香,十八年前,和她們當地的一個富商的兒子結了婚,也就是她現在的老公。她老公別的大毛病到是沒有,但有一點讓人很受不了,就是特別的迷信。
別人家裝修新房的時候,是看材料、看設計,他到好,先要找一個風水師。別人家會研究房屋的規劃,他到好,先就要把神衾給弄起來。粵人大多守舊而迷信,何水香的老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結婚後一年,何水香就懷孕了,懷孕之前出了件怪事,那天晚上,何水香和她老公同時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噩夢。她夢見,有無數正面獠牙的惡鬼,在往自己肚子裡鑽。
此後沒多久,何水香就懷孕了。由於那個噩夢的原因,何水香的老公,對這一胎顯得有些抗拒,勸過她將這一胎打了,何水香不同意,他老公也就沒有多說。
總的來說,她老公除了太迷信以外,其餘方面還是個不錯的人。
誰知在她懷孕期間,她老公的生意卻是出了問題,一天不如一天,等到孩子生下來時,幾乎就要破產了。他的脾氣變得非常暴躁,最後又請了個算命的來家裡,讓給算算是不是命犯太歲了。
那算命的在當時也是粵地圈子裡挺有命的,來家裡轉了一圈,問了這個問了那個,最後算了半天,臉色大變,指著何水香懷裡的女嬰說:「你這個女兒,是百鬼送子,命裡克父克母,現在只是生意不好,再長兩年,只怕你們一家人,都要橫死啊。」
何水香大驚,道:「什、什麼百鬼送子?」
那算命的搖了搖手,道:「七月半,鬼門關大開,那天你們是不是行房了?」
何水香和她老公面面相覷,說實話,時隔一年多了,誰還能記得這個?那算命的道:「鬼門開,是有忌諱的,你們運氣不好,遇上百鬼送子,這娃兒留不得。若留在身邊,不出三歲,你們一家人,只怕都要……」
她老公姓管,叫管山,他本就是個迷信的人,被算命的這麼一說,聯想到那晚夫妻同做的噩夢,再聯想到自己這一年倒霉的經歷,哪裡有不信的,立刻說:「把這娃兒扔了!」
何水香哪裡願意,鬧了好久,卻還是擰不過。那年頭的女人,特別是廣東本地的女人,受傳統思想的影響比較嚴重,夫大於天,最後還是認命了。何水香說,不如將孩子送給親戚養,但管山說:「送給親戚養,還是有見面的時候,往後她長大了,豈不是要怨恨我們?」
何水香哭道:「那你到底要怎麼樣!」
管山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奪了孩子,說:「你別管,給我。」說完,嗆了孩子就出門了。何水香沒追上,兩條腿的比不上開車的,等管山再回來時,孩子已經不見了。
問他扔到什麼地方。
管山說:「垃圾桶。」按照管山的想法,百鬼送子的孩子,只要活著,心裡始終就有個疙瘩,但若說把孩子弄死,他也還沒有毒辣到那個程度,乾脆扔到垃圾桶,聽天由命了。
「我跟你拼了。」何水香和管山大打了一架,但別說,自從孩子一扔,家裡的諸事都順遂起來,管山的生意越做越大,何水香又一連生了三個孩子,家中老父母,也有原來的病病歪歪,變得身強體健。
由此,何水香自己也不得不信那算命先生的話了。
現如今,那管山正是事業有成的時候,若讓他知道蘇琪的存在,最好的情況,不過是當做不認識,更別說配型救人了。若情況壞一點,只怕還要從中作梗呢。
人是會隨著時間而改變的,如果說十八年前的管山還是個心軟的男人,那麼現在,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早已經是心硬如鐵了。若讓他知道蘇琪這個『威脅』還活著,只會更壞事而已。
聽完這個中緣由,唐琳琳不由得大怒:「那個姓管的也太狠心了。」
這一番講述,讓我不禁想起了一些事,以前在福利院。蘇琪生病發燒的時候總會說胡話,盯著一個空無一人的牆角說話,似乎牆角有什麼看不見的人一樣。後來長大一些,問她,她自己也忘了、
想到此處,我不由問譚刃:「百鬼送子,真的存在嗎?」
譚刃此刻神色嚴肅,微微皺著眉,手指敲擊著桌面,道:「百鬼送子的說法確實存在,這樣的孩子,一生坎坷,往往活不到成年,由於陰氣重,甚至還能與鬼神通。但是對周圍的人,卻不會有什麼影響,那算命的,怎麼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何水香聞言,吃驚道:「你、你們也懂這些?」
唐琳琳皺了皺鼻子,道:「我們譚老闆,可是這方面的行家,你們啊,肯定是被那個算命的給騙了!」
何水香茫然,道:「可是,他說的話都應驗了啊,他和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騙我們?」
譚刃想了想,突然問道:「你老公,和那算命的,還有交情嗎?」
何水香立刻點頭,道:「有、有,自從那次以後,他們就十分要好,我老公對他的指點是言聽計從。」
譚刃道:「十八年前,你們應該不是住這地方吧?」
何水香道:「那時候,我們住在潮汕老家。」
譚刃立刻道:「如果我沒猜錯,當年你們家之所會災禍不斷,很可能是有人在故意整你們,跟你女兒蘇琪,沒有一點關係。」
「整我們?什麼人整我們?」何水香問了一句,隨即猛地反應過來,道:「那個算命的!」
譚刃道:「目前除了他,暫時想不到別人了。如果要弄清真相,恐怕得去你們得老房子裡看一看。那算命的,八成是給你們布了什麼陣,只要能找出殘留的證物,就能跟你老公解釋清楚。」
何水香一聽,想到自己很可能是被人給設計了,情況可想而知,差點兒沒奔潰,立刻便答應了,和我們約在第二天出發回潮汕老家。
第二十三章陷害
潮汕並不是一個具體的地名,更確切的說,是一種文化的統稱,這邊的本地人一般將潮州、汕頭、揭陽等地統稱為潮汕,而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人,也以潮汕人自居。這一點,很多外地人會搞混,而何水香所說的家鄉潮汕,事實上指的是揭陽。
第二天,我們在何水香的帶領下,駕車去了揭陽。
揭陽雖然是市級,但面積並不大,過去,揭陽是屬於縣級的城市。足足五六個小時的車程,中午時分,我們到達了揭陽市。這是座看起來很寧靜的市區,人口不是那麼稠密,和深圳的喧囂截然不同,更沒有那麼多的高樓大廈,在何水香的引領下,我們的車子一路朝揭陽南而去,沿途,可以看到很多的傳統建築。
潮汕地帶,是廣東地區民俗文化保留最完整的地區,一路駛去,遠遠近近,還可以看到很多的廟宇,由此可見,鬼神文化在當地也很盛行。
一邊行車,何水香一邊道:「我們的老房子一直保留著,沒人住,我們家老管說,祖宗的基業,不能隨便拆,那一片很多人都搬走了,但老房子都在。」
半個小時後,我們到達了管山家的老宅子,是過去那種老式的宅子,具體什麼風格我看不出來,何水香說管山是客家人,而這棟宅子,也傳了三代人,想來應該是客家建築。
宅子周圍鄰近的屋宇,便如同何水香所說,也是沒什麼人居住,周圍的巷道上遍佈著雜草,偶爾跑過一兩個小孩兒,十分好奇的盯著我們看。何水香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的鎖,伴隨著老式門扉的吱呀聲,寨子裡的佈局展現在了我們眼前。
院子裡的草長得有些高了,老式的迴廊,給人一種古樸厚重之感,各廂房的大門都是緊鎖的,只有堂屋的門沒有鎖,微微開著。據說是有親戚時不時過來照看打掃下,否則房子長時間沒人住,會生出許多蛇蟲鼠蟻。
進了大門後,譚刃示意何水香將大門從內栓上,緊接著,他和周玄業二人便開始查看這片宅子。現代人住的都是商品房,面積小,按照我們的眼光來看,這宅子算是大的了。不過,按照以前的建築風格來看,這宅子的面積其實是有些寒磣的。
何水香說,管山的爺爺輩兒以上,其實都是窮人,房屋的面具就這麼大,現在看起來朱漆彩繪,那是後人一代代翻新出來的結果。
說話間,譚刃已經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個羅盤,羅盤上紅線崩的筆直的十字架,顯得非常鮮艷,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塊玻璃鑲的指南針,此刻,指南針的指針微微擺動著,似乎受到了什麼干擾。
譚刃和周玄業開始繞著這個宅子慢慢走動,時不時的,會問何水香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他問何水香:「管家祖上,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何水香說不清楚,沒聽說得罪過誰。
譚刃又問:「管家是怎麼起業發家的知道嗎?」
何水香立刻道:「這個我知道。管家祖上是種田的,他爺爺在耕地的時候,從土裡挖出了一塊兒大玉,他爸將玉給賣了,做了生意本錢,這才慢發家。」
「挖出了一塊玉?」譚刃道:「在哪兒挖的?」
何水香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嫁過來的時候,管家已經很闊綽,早就不種地了。」
譚刃點了點頭,沒吭聲,片刻後,就在我們走到一間廂房的門口時,羅盤裡的指針,忽然非常強烈的擺動起來。這說明,這個廂房裡,有很不正常的磁場。
一邊的周玄業立刻問道:「這房間以前是誰在住?」
何水香詫異道:「這、這是主臥啊,以前是我和管山住的,怎麼,有問題嗎?」譚刃示意她看自己的羅盤,緊接著道:「不僅有問題,而且有大問題。」說著,他示意何水香打開房門。
何水香見那羅盤的指針亂擺,也早已經慌了神,自然是我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這門好一陣子沒開過,一打開,火車撲簌簌的往下掉,一眼望去,屋內桌椅**鋪俱全,用白布罩著,布上蒙了一層厚灰,人走進去,一步一個腳印。
譚刃指了指桌面上的遮塵布,示意我們將這些遮塵布全部收起來,做完這一切,整個房間裡都是灰塵飛舞,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好半天才平息下來。緊接著,譚刃開始在房間裡搜尋,神情顯得很專注,周玄業卻沒有幫忙。
我忍不住問道:「周哥,他在找什麼東西?」
周玄業道:「那那個影響了羅盤磁場的東西。其實所謂的佈陣,就是利用陣法改變一片地域的磁場,而即便最後陣勢銷毀,也會有殘留的證據。這裡的磁場異常,很顯然以前有人在這間房間裡動過手腳。」
果不其然,譚刃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了房間內的梳妝台上。
這是那種老式的梳妝台,旁邊還有喜鵲花鳥的圖案,由於之前罩著防塵布,因此梳妝台現在看起來還很乾淨。
譚刃看了看梳妝台,忽然道:「這檯子,為什麼會對著**?」便是我這種不懂風水的人,也知道梳妝台不能對著**,因為梳妝台上一般有鏡子,對鏡而眠是大忌諱,輕點兒來說,是容易讓人做噩夢,重的來說,很容易招鬼招邪。
這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一些常見的風水忌諱,按理說管山迷信這些東西,不可能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吧?
何水香也咦了一聲,道:「之前不是對著**頭的啊,難道有人動過了?」
說話間,我不由將目光移向梳妝台,發現原本貼牆的梳妝台,果然有一個偏移的角度,像是有人移動過梳妝台,卻又沒來得及完全復位,因此留下了一個空隙。
譚刃立刻將羅盤一放,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去抬那梳妝台,我倆合力將它抬出了一米開外,這時,譚刃便開始仔細尋摸起來。也就在這時,我發現這梳妝台後面的鏡子架裡,竟然像是塞著什麼東西。
那玩意兒只露出了一個角,呈紅色,像是一塊兒紅布。
我知道這梳妝台有名堂,也不敢瞎動,便拍了拍譚刃的肩膀,指給他看。譚刃看了一眼,立刻小心翼翼的將那東西給拔了出來,我這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用紅布縫成的小袋子。
何水香顯然是沒有料到自己的梳妝台後面會放著這麼一個東西,大驚失色道:「這是什麼?」
譚刃二話不說,將那紅色的袋子給打開了,從裡面摸出了一樣東西。黑色的,像是線,再仔細一看,赫然是一小撮人的頭髮,而且頭髮不長,應該是男人的。
譚刃看完,臉色一沉,將頭髮塞進了紅袋子裡,道:「繼續找。看看別的地方有沒有。」很快,我們在**腳等一些旮旯的地方,陸陸續續的搜出了這種紅色小布袋,裡面裝著的東西各異,有指甲、毛髮、還有符咒一類的東西。
將那張符咒打開時,譚刃嚴肅的神情變為了吃驚,道:「這房間的風水,是誰給你們看的?」
何水香此刻已經是六神無主了,聞言立刻道:「還能有誰,就是那個該死的算命的。」
譚刃點了點頭,將符紙順手捏成個紙團扔在了地上,道:「你夫家,是不是跟那算命的有仇?」
何水香道:「這話從何說起,那老算命的,和管山的爹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管山他爹死的早,老算命的著實幫了管家許多,只是性格很乖僻,我不怎麼跟他打交道。」
譚刃聞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這是個破財沖煞局,布此局,居住此間的人破財自然不必說,而且沖煞嚴重時,還會禍及六親。給你們布下這個局的人,是想害得你們家破人亡啊。」
何水香嘴唇都發抖了,道:「原來是那個老算命的在搗鬼,我、我們哪裡虧待他了,他要這樣整我們。」說著,她忽然想起來蘇琪,顫聲道:「這麼說,一切都不關我女兒的事?」
譚刃微微搖頭,道:「百鬼送子,當事人容易夭折,但對六親無害,你們是被那人給騙了。」
何水香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呼道:「我可憐的女兒……」說完就大哭起來,我有些無措,安慰了幾句,她便起身道:「我得把這事兒告訴家裡那個死鬼,讓他看看自己都幹了什麼缺德事!」說完,如同抓救命稻草一樣,猛地拽住了譚刃的手。
譚刃猝不及防,被她的手給拽住,整個臉頓時就扭曲了,嚇的何水香連忙放手,驚道:「哎喲,譚老闆,你這是怎麼了。」譚刃渾身都在抖,被抓的那隻手僵硬的如同雞爪子,隨後狠狠的抓了一把地上的灰使勁兒在手上蹭。
對於一個人體接觸性潔癖患者來說,灰塵絕對比人乾淨,被人摸一下,只要沒有隔著衣服,就跟被人**了差不多。
何水香好歹還算風韻猶存,譚刃如此過激的反應,估計給她的自尊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一時間她話都說不出來了,臉上的表情別提多糾結了。
片刻後,譚刃終於不抖了,黑著臉拿出手套戴上,一聲不吭的往外走,接下來,回程的六個多小時裡,沒有搭理我們任何一個人。任憑何水香問什麼都不開口了。
第二十四章好心壞事
「譚老闆,你說的那個破財沖煞局,現在還在嗎?」
譚刃黑著臉開車,一句話不說。
我也挺好奇的,忍不住問道:「老闆,如果這個局真這麼有用,那現在管山的日子不過的挺好的嗎?孩子都生了三個呢,也沒家破人亡啊。」
譚刃透過後視鏡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道:「梳妝台投被人移動過,應該是後來有人進來把這個局給破了。布這種局有傷天和,佈局者自己也會有報應,所以我估計,是你們的仇家覺得折騰的差不多,自己把局給收了。」
說完,他就沒再說話,車子一路開回事務所,下了車就鑽進了浴室洗澡。何水香別提多尷尬了,我只能道:「你別介意,他有潔癖,潔癖患者都這樣,你不要跟病人計較。」
周玄業道:「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回家和管山商量吧。」
何水香深深吸了口氣,沒有多留,立刻回了家,讓我們等她的好消息。
然而,我們等來的卻不是好消息,而是一個噩耗。
接到這個噩耗時,何水香已經躺在醫院裡,各種儀器插在她的身上,渾身是血,說話已經非常困難。我奔到她**前時,周圍還有警察,她握著我的手,斷斷續續道:「都、都死了……幫我照、照顧我女兒……」
「快,你們快退出去,我們要搶救。」沒等多說,我們被醫生推到了外面。站在外面的,還有兩個警察。我抹了抹臉,覺得不可思議,昨晚還好好的人,今天怎麼就渾身是血的躺在醫院裡?
我問警察:「警察同志,這是怎麼回事?」
稍微年輕的那個警察唏噓道:「仇殺,一個算命的老頭子,發了瘋一樣,把她們全家都砍死了,只剩下一個小男孩還活著,然後就是她,估計也救不回來了。」
算命的老頭子?發瘋殺人?
我心裡咯登一下,立刻意識到,這很可能與我們調查出的真相有關。
整個搶救過程持續了很長時間,就如同這個警察猜測的一樣,人沒能搶救回來,最終是蓋著白布被推出來的。我只覺得冷汗直冒,昨天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就這麼被推了出來,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讓人心裡給掉了一塊兒鉛似的沉重。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