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猛地,我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線索,忍不住驚呼出聲:「那個攝影師!」
「什麼攝影師?」正在思考的譚刃被我這一嗓子打斷,微微皺眉,不滿的看了我一眼。
「這些裝備,會不會是那個攝影師扔進湖裡的?畢竟,曾隊他們從雪山出來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攝影師!」
譚刃聲音依舊四平八穩,不鹹不淡的說道:「原因?他為什麼要扔探險隊的裝備?」
事實上這只是我的一個推測,真讓我說出什麼原因,我自然是說不出來的。我怎麼知道攝影師為什麼要扔裝備?那都七年前的事兒了。不過,如果能將湖底的東西打撈出來,對我們瞭解事情的真相,肯定會大有幫助。甚至,那裝備中,還可能隱藏著關於小扶桑的線索,也不一定呢?
第十二章下湖
傅安對我們說明了水下環境後,我們決定明天中午下水打撈,便先回去休息,當晚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也不急,慢悠悠的洗漱吃早餐,畢竟這地方早上溫度低,並不適合下水,我們計劃是等到中午的兩點左右。
由於路途上耽誤的時間,比我們預計的要多,因此為了節約口糧,洗漱完了,我便到雪溝子去堵魚。
之所以是堵魚而不是釣魚,實在是因為藏區的魚太多了,肉眼都可以看到它們在清澈的水中游淌。
究其原因,一是地大物博,而是藏民本身就不吃魚,甚至保護魚,這個中緣由,說來就多了,但大致有三種。
一是,藏族除了天葬外,也有水葬的習俗。水葬,就是把死去的人肢解,然後扔進湖水裡。藏民認為,魚是祖先的墓地,是靈魂的守護神,所以不敢冒犯。
二來,也和藏族的宗教信仰有關。藏族主要信仰藏傳佛教,藏傳佛教,也就是佛教和藏族當地原始宗教苯教結合的產物,講究小命、大命,因果循環,業障和報應。他們不只是不吃魚,所有小的生命,在藏區一般都是不吃的,藏民覺得,要吃小生物來維生,會殺害太多生命。
相反,一頭牛,只需要犧牲一條命,全家人可以吃很久。而就算有幾條小魚,一家人卻是連一頓都吃不飽。傳統的藏人,只要有殺生都會記下來,如果太多了,就會覺得承擔不起罪業果報,所以都會盡量約束自己不殺生。
之所以用上傳統這個字,是因為現在一些年輕的,特別是旅遊區的藏民都已經漢化了,有些東西就不那麼講究了,但魚蝦這些小命,還是照樣不吃的。
據說還有漢人在藏區捕魚,被藏民發現後,藏民花錢買下來放生了。
高原上所以的湖泊都被稱為聖湖,藏族人不允許自己,也不允許他人下湖洗澡,或者傷害湖中的生命。到了藏區,這一點尤其要牢記,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藏族人仇視漢人,主要是旅遊的人太多,又不尊重他們的文化信仰,所以矛盾也更大了。
第三種說法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也是兩天跟羚羊等人瞎扯時聽來的。說高原環境特殊,這裡的魚長得很慢,有些十年才長大一點,一吃食物鏈就會被破壞。
我們三人自然是尊重藏民的文化和信仰的,但現在食物得緊著來,再尊重下去,沒準兒我們真進雪山的時候,食物一但不足,就得餓死了。好在這地方沒有藏民,他們看不見我們的行為,也不算太冒犯了。
這兒魚多,個頭確實都不太大,有我的巴掌長,四指寬,要靠它吃飽,一人得吃兩條才行,我們三個人,就得殺六條魚。想到這個念頭的一瞬間,我隱約有些明白了藏民不吃小命的原因,這是一種非常質樸、醇厚、古老的生命觀,對生命的尊重和對自然的感恩,在藏區表現的淋漓盡致。
堵魚很簡單,團一把草垛子,放在水中,不出五分鐘就能堵到一兩條,很快就抓夠了份量。緊接著我在水邊把魚洗剝乾淨,用灌木的枝幹穿著,升起了一團篝火烤魚。
鹽是現成的,郭扎錯的湖邊上就有,那些石頭常年受湖水中鹽分的侵蝕,都變成鹹的了。什麼食物,只要加了鹽,味道也就不會太差,我們三人慢悠悠的吃魚烤魚,雖然沒有多餘的調料,但味道特別香。
吃得差不多,中午兩點多左右,我們帶著裝備到了郭扎錯湖邊,開始準備下水。下水打撈的事兒交給了周玄業,因為他的水性是我們中最好的。這會兒他正在做著熱身,一邊做熱身一邊脫衣服,我整理出了水肺和緊身的潛水服遞過去。
這會兒湖水沒有冷的那麼刺骨了,周玄業做了十多分鐘的熱身,便換上衣服,拿了水底探照燈,掛著水肺,慢慢朝著湖中走去。湖邊水淺,清澈的蕩漾著,可以看到湖底的岩石。
越往中間,水越深,逐漸漫過了周玄業的大腿和胸口。最後周玄業深深吸了口氣,扯著繩索,一下子潛入了水裡。
由於有傅安之前的定位,所以周玄業打撈起來比較順利,沒多久就拽了一下繩索,我和譚刃立刻使力,一個黑色的裝備包被拉了上來,周玄業也跟著浮出水面換氣。他將裝備包往岸上一推,示意我們接手,緊接著摘下潛水鏡,抹了抹臉上的水,道:「下面還有好幾個,我歇會兒。」看樣子挺累的,他喘的有些厲害,甩了下頭,跟狗抖水似的,抖了一圈水珠子。
我和譚刃這會兒目光都被這裝備吸引過去,也沒人理周玄業了,他聳了聳肩膀,一副被人利用後的棄婦模樣,戴上潛水鏡,又鑽水裡去了。
我倆立刻打開裝備包,裡面所有的東西當然都濕了,最先露出來的是個盒子,是那種戶外用的便攜式藥盒,打開一看,裡面還有很少一部分藥,由於密封的嚴,盒子沒有進水,但裡面的藥片兒顏色早就變了,七年,早就過期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望遠鏡、指北針、快掛、刀具、伸縮杖、求生包一類的小東西,大件的到沒有,裝備包扁扁的,並沒有被裝滿。我們試圖找出一些文字類的信息或者個人信息,但沒什麼收穫。
不多時,周玄業又拽了一下繩索,我和譚刃又使力拉,這次拉上來的裝備包有兩個,裡面是些大傢伙,相機一類的東西,都已經報廢了,唯一值得留意的是,這個裝備包是爛的,也就是說,雪溝子裡的東西,很有可能是從這兩個裝備包裡衝出來的。
由於角度關係,一次拉太多不方便,周玄業又下了兩次水,我們才將所有的裝備包都拉了上來,一共八個,破破爛爛,都沒有放多少東西。但最後一個裝備包,總算讓我們有了一些發現。
那個裝備包裡,同樣有一個藥盒子,但那藥盒子中,放的卻不是藥,而是一個完整的銀器片兒,由於密封的好,至今銀光噌亮,上面的紋路清晰可見。
它略微呈弧形,似乎是某種裝飾品,正面是一個完整的扶桑木的造型,和我們在羽門密宮地道中所見的十分相似,反面則是蓮花紋,頗具藏傳佛教的特色。
這東西,很顯然是從雪山深處流出來的,它的造型讓我意識到一個問題:「難道小扶桑的人,信奉藏傳佛教?」問完,我又覺得自己這句顯得有些廢話,藏區的人,不信奉藏傳佛教,難不成信上帝嗎?
周玄業卻道:「看起來像,但是我聽到的傳說中,小扶桑和中原一直是有往來的,不像古時候西藏那麼封閉,應該不是單純的藏傳佛教。它們能生存在雪山深處,自然有其常人難以理解之處,我們不能用常理來揣度。」
這一番打撈,算是一種鼓勵,讓我們知道雪山中的那群神秘人,並非那麼遙不可及。但這些裝備為什麼會沉在湖裡,又是什麼人丟進湖裡的,卻依舊是個謎。
東西都報廢了,我們留著也沒用,直接這麼放著,似乎也有些不妥,丟進湖水裡,我又覺得太對不起藏族同胞了,乾脆便挖了個坑埋了。偏僻干苦力的是我,譚刃卻在一邊指手畫腳,一會兒指揮我往這邊挖,一會指揮我挖深一些,讓我有種想把折疊鏟往他頭上拍一鏟的衝動。
做完這些之後已經是黃昏了,今天是趕不了路了,我們歇了會兒,又抓了些魚來烤。
誰知烤著烤著,遠處突然走過來一個人。
這人來的有些突兀,讓我驚了一下,手裡的魚一個不注意,拆點兒被烤焦了。
譚刃皺眉道:「烤個魚都這樣,你還能幹什麼?」
我懶得回應毒舌譚這話,說道:「看,那兒來了個人。」在空曠無人的藏區,很少有人獨行,因為這是件很危險的事。
那人是誰?
來這兒幹什麼?
第十三章消失了
這會兒已經是黃昏了,那人的身影逐漸接近,他顯然發現了我們,不疾不徐,緩緩朝我們而來。
片刻後我看清了,那是個穿著黑色外套,背著大包,鬍子拉渣,手裡提著一個大玩意兒的男人,看起來很頹廢,風塵僕僕的。
等靠近時,我估摸著他年齡應該在三十多歲左右,手裡提著的是攝影器材,塊頭挺大,看上去很專業。
難道是個攝影師?
他直直的朝我們走過來,並且打了個招呼:「你們好?」一開口,我就發現這人說話的腔調用些奇怪,像外國人說中文似得,聽起來很蹩腳。
可這人的外貌分明是亞洲人,難不成這位時韓國或者日本人?我自然是對日本人沒有好感的,而譚刃則十分討厭韓國人,因為韓國人曾經宣稱八卦是他們發明的,這算是抽了所有道門中人的臉。
那麼我眼前的這個,究竟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又或者朝鮮人?
那人打完招呼,指了指我們正在烤的魚,道:「一起好嗎」?說完,就在我們邊上坐下了。這人還挺自來熟的,我沒介意,好奇道:「你是哪國人?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是攝影師?」
那人聽中文還挺順溜的,聞言道「我是中國人,是的,攝影師。」
「那你說話怎麼有點兒怪怪的?」
那人顯得很疲憊,聞言歎了口氣,道:「我以為自己中文說的很好,看來還是需要努力去。我是中國人,在國外長大,抱歉,確實說的不太好。」
魚只有六天,這會兒我也懶得多抓了,就將自己的兩條分了一條給他。他連忙道謝,似乎餓的狠了,狼吞虎嚥起來,一邊吃一邊說:「我在中國沒有朋友西藏很美,喔一個人來拍照片。」這種奇怪的調子聽了一會兒,我還覺得挺搞笑的,當然,為了不打擊這位華裔的自尊心,我憋著沒笑出來。
不過,譚刃對這人顯然沒什麼好感,一句話不說,自顧自的吃魚,這人做了自我介紹,中文名叫楊名,據說取的是名揚天下的意思。外國長大的人就是熱情,再說白點,有些沒心眼,我啥都沒問呢,就將自己交待的差不多了。
揚名的父親是個生意人,但生出了一個氣質頹廢憂鬱又富有藝術氣息的他,這句是他自己的原話,頹廢我是看到了,藝術還真沒看出來。
雖然一直在國外生活,但父母還是很傳統的,讓兒女追求夢想,自由生活那一套,在揚名父母身上是行不通的,所以在無數次抗爭過後,揚名拿起了照相機,離家出走了。
到現在,他父母也死心了,任由他奔放的追求藝術夢想去了。
他這次來西藏去,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郭扎錯是他最後的取景地點。說完自己的事兒,揚名魚也吃的只剩一條骨頭了。
他看出譚刃不好相處,就將目光盯向周玄業手中剩下的一條魚,一個頹廢的老爺們兒,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那情形就別提了,讓人想抽他。
周玄業笑了笑,在對方目光灼灼的視線下,將魚大大的咬了一口。
「咕嘟。」揚名嚥了嚥口水,整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沒了氣兒,最後道對我說:「謝謝你的魚,你們三個中,只有你是好人。」不得不說,外國人說話真實誠。
這話說完,除了譚刃冷笑一聲以外,周玄業就跟沒聽到似的,自顧自的吃魚。這人八成覺得沒勁,便起身感慨了一通這個湖真美之類的話,然後摸出帳篷紮營,而且就紮在了我們旁邊去,明明外觀看起來很頹廢,但做出來的事,自來熟到讓你想揍他。
楊名的帳篷和我們挨的挺近,這東西本來就是一層防水布,往邊上睡一點,甚至還能隔著帳篷碰到他,讓我覺得很無語。
臨睡時,我照例讓傅安守夜,這小鬼心理有些扭曲,一會兒聽話,有會兒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一分鐘能變好幾個臉。這會兒不知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麼,臉色慘綠,青濛濛的,灰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我,怪滲人的。
它道:「每次一出來就叫我守夜,你把我當成什麼,看門狗嗎!」
我知道這小鬼又鑽牛角尖了,忙道:「怎麼可能,你才不是狗,我是、我是……我昨晚不還學狗叫了嗎!」八成是想起這事兒,這小鬼青濛濛的臉色總算好轉了一些,這才答應守夜。
誰知半夜的時候,我卻突然感到了一陣心悸,這種心悸,立刻將我從熟睡中拉扯了起來。我腦海裡霎時間閃過一個念頭:小安出事了!這是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屬於供奉者和圈養的鬼物之間的一種特殊感應,這種強烈的感應,讓我的心臟如同空了一塊似的,瞬間沉到了谷底,連心跳彷彿都慢了好幾拍。
帳篷外掛著營燈,被高原上的風吹得晃悠悠的,帳篷嘩嘩作響,我整個人包裹在睡袋裡,只剩一個頭露在外面。睜開眼的瞬間,我下意識的想坐起來,但收緊的睡袋讓我起身到一半,就又倒了回去。
這一倒有些歪,壓到譚刃了,他整個人被我壓醒了,猛地將我人一推,低吼道:「姓蘇的,你想死就早說,我成全你!」他本來就有起**氣,更遑論被人給砸醒了。
在譚刃拳頭揮過來,將要揍到我臉上時,我趕緊將腦袋縮進睡袋裡,喊道:「別打,我大哥出事了!」
譚刃的拳頭一頓,我感覺他沒揍下來,立刻鑽出睡袋,顧不得其他,竄出帳篷喊道:「大哥!傅安!」外面黑乎乎的,除了營燈的光芒,哪有傅安的影子。
我雖然知道它出事了,但並沒法感覺到它具體出了什麼事。譚刃和周玄業也跟著追了出來,見此情形,兩人不約而同的去查看楊名所在的帳篷。前幾晚上,傅安一直好好的,這姓楊的一來,傅安今晚怎麼就出事了!
別說譚刃兩個了,就連我在這一瞬間,也有些遷怒,不管是不是和楊名有關,這種懷疑是免不了的。
我趕緊跟了過去,喊道:「楊名!」聲音不可遏制的帶上了些許憤怒,而此時,楊名已經被譚刃和周玄業從帳篷裡揪了出來,譚刃脾氣是很不好的,直接將人拎出來往地上一扔,低喝:「你到底是什麼人!」
楊名整個人都是懵的,身上還纏著睡袋,迷迷糊糊趴在地上,一張頹廢的臉上,小眼睛微微瞠大,用奇怪的腔調道:「你、你們幹什麼?」
周玄業皺了皺眉,蹲下身,伸手捏住了楊名的下巴,道:「你一來,我們就出了事;你一個人,在藏區亂走,怎麼看你都不對勁。」估計這人剛出現的時候,周玄業就有些起疑了,所以才沒怎麼搭理他。
「出了事?可你們……不是好好的嗎?」楊名被我們三人的神情嚇到了,結結巴巴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他一副剛睡醒的模樣,語言混亂,鬍子拉渣的臉上,露出一副害怕的情形,看起來就像我們以多欺少似的。
我心裡急的不得了,畢竟這事兒和楊名有關也只是一個懷疑,到底是不是真是他幹的,我們也不能確定,萬一冤枉好人怎麼辦?
思及此處,我道:「周哥,先別管他了,有沒有辦法把大哥找出來?」
周玄業聞言,鬆開了捏著楊名的手,對譚刃說:「師兄,你先看著他,我請香試試。」
說完,便進了帳篷,摸出一些東西準備起來。
他拿出了一炷香,一個黃銅製作的小杯子,像古代的酒杯大小。緊接著,便讓我拿出神位,隨手在地上抓了三次土放在杯子裡,最後將香插入杯中。
這三次土,被周玄業稱為陰土,傅安活動百米內的地方,都算是它的陰土,緊接著,周玄業點燃了香,雙手捏了個法訣,夾著神位錦囊在香煙中轉了一圈,隨即將錦囊打開了。
香所冒出的煙霧,立刻順著飄入了錦囊中。
周玄業目光從神位上移開,密切的注視著四周。
直到整柱香快要燒盡時,終於有動靜了,但回來的不是傅安,而是一陣非常刺耳的笑聲,並且是個女人的笑聲。
傅安……變成女人了?
當然不可能,一個白色的,足足有三米多長的人影,跟麵條一樣,掛在了我們前方不遠處。
黑色的長髮一直垂到腳後跟,兩隻露出來的腳就跟沒長骨頭似的,直溜溜、軟噠噠的垂著,整個臉細長細長的,被長髮遮了兩邊,只留下中間一段,露出青色的皮膚和猩紅的,咧的大大的嘴。
而那陣笑聲,正是它發出來的!
這、這女鬼哪兒來的?
看她穿的衣服,分明是現代的裙子,這是在藏區,就算出現一個女鬼,也該是穿著藏袍吧?
「啊!!!」不等我反應過來,楊名已經嚇的大叫一聲,兩眼一翻白,直接暈過去了。
**,看樣子,傅安的消失,肯定跟這人沒關係,這也太慫了!
這女鬼雖然可怕,但我可能是這半年不乾淨的東西見多了,除了最初嚇的心跳漏半拍外,很快就反應過來。而這時,周玄業大叫不好,說:「傅安找不回來了,怎麼招來這麼個東西!」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