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越往前,黃羊的屍體越多,最後,手電光的盡頭處,漸漸出現了一個黑影。我估計快到石羊所在的地方了,果然,往前推進幾步之後,那黑影就清晰了起來,果然是一隻跪坐著的人身羊首的石雕。
其實,看到它是,我並沒有感覺到楊名所說的邪氣的感覺,只覺得是個造型古怪的石雕而已,在多樣化的中國鬼神文化中,類似的神像作品多不勝數,這個實在算不上特殊。
我覺得它很普通。
難道是我離得太遠,沒有像楊名那樣靠近?
石羊就在巖洞中間,我要前進,肯定就會和它接近,這是躲不了了。
現在唯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這裡沒有看到打鬥的痕跡,也沒有看到什麼血跡,也就是說,譚刃兩人當時走到這片兒地方時,應該沒出什麼意外。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神經緊繃,謹慎的朝前繼續走。
第二十五章陶娃叫魂
就在我和那石羊靠的很近時,我突然看到那石羊的眼睛不對勁。..
沒有楊名所說的邪氣的反光,反而是石羊的眼珠子上,各有一點奪目的艷紅,非常醒目。
這什麼玩意兒?
楊名可沒說過這茬兒,這紅色的是什麼東西?
我本不想去觀察它的眼睛,想著離著邪氣的玩意兒遠點兒,但它石眼珠子上的赤紅太顯眼,讓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我下意識的深看了一眼,突然認了出來。
是硃砂。
霎時間我就明白它雙眼中的硃砂是哪兒來的了,肯定是周玄業弄的,他沒事兒經常制符,隨身攜帶的包裡,硃砂和硃筆是必不可少的,沒事兒就喜歡練手。
除此之外,周玄業也跟我講過畫龍點睛的事。這個故事所有人都知道,所古時候用個人畫畫栩栩如生,他畫了條龍,卻沒有畫眼睛,別人問為什麼,他說:一但給龍畫上眼睛,龍就會活過來。眾人不信,他便那筆給龍點睛,果然,那龍便自壁畫上破空而去了。
歷來科儀中給神像一類的東西開光,都會有拿筆點神像的眼睛的儀式。眼,為人神光所居之處,神像不開眼則無靈。一些上了年頭,受過香火的擺件,也很容易養出邪氣,比如周玄業給我講過的『陶人兒叫魂』的故事。
說民國初年,在淮南一帶有個破落的村子,住著幾十口人家。
那邊有請娃娃的習俗,分為男娃娃和女娃娃,希望家裡添男丁的,就專門請幾個男娃娃陶人;想生女兒的,就捏個女娃娃陶人。那年代的人封建思想很重,幾乎家家戶戶都是捏男娃的。
不過那村裡有一戶人家是例外的,他們不請娃娃,但家裡卻有個女娃的陶人擺件,落滿了灰塵。據說這戶人家,祖上是個富貴人家。
古時候的人,大部分都是土裡討生活的,生男丁能繼承家業,還能幹農活,增加生產,越是貧窮的人家,就越想生男丁。相反,條件好的人家,就不那麼執著只要男丁了,大部分好條件的人家,都圖個兒女雙全。
那戶人家祖上家資頗豐,生了好幾個男丁,沒一個女兒,所以特別想生閨女,就請了個女陶人兒。後來幾經更迭,也成了破落戶,但那女陶人卻無意間保留了下來,滾落在了旮旯裡,不為人知。
這也是兩百多年的事了,那時候的房子田產,一代傳一代,都是祖宅,不像現在,新房一般住個五六十年,基本上都會遇到城市規劃而拆遷,很難有老房留下來。
那女陶娃,在那老房的角落裡放了兩百多年,當初請來的時候本就是敬過神的,這兩百年,受周圍香火,逐漸成了個邪門的玩意兒。當然,那戶人家自己是不知道的,只是村子裡開始接連發生怪事。
村裡的小孩,接連發病,而且病症都一樣,夢遊,不僅夢遊,而且夢個幾次,就會變成白癡。
一時間,村子裡人心惶惶,後來有父母發現自己孩子夢遊,都下壞了,半夜跟著孩子。只要一有人跟,那孩子很快就會從夢遊中醒過來,你要問他夢見什麼,他們做的夢,居然都差不多,夢見有個小姑娘叫他們的名字,約他們出去玩。
大人問玩什麼?
小孩子很羞澀的說玩親嘴。
有經驗的老人一聽,便大駭:「肯定是有什麼邪物作祟,那哪裡是親嘴,分明是在吸人的腦髓!」當下,村裡人便找了個驅邪捉鬼的道士。那道士也有兩把刷子,很快就找到了問題所在,直接將那個作祟的女陶娃從旮旯裡找了出來。
村人憤怒說砸了這東西,道士說:「這邪物靈智已開,我道行不夠,砸了它,它還會找別的東西寄身。」村人問怎麼辦,那道士思考再三,便說將邪物封在陶人內,讓它無法出來作祟就成了,然後找個地方掩埋,永不見天日。
晚上,那東西會到處游竄,只有白天才能動手。到了白天,道士就拿了硃筆,佔了硃砂,凌空繪符,最後硃筆點在了那女陶人的兩眼上,封住了神光,將邪物封了起來。
後來,村人將東西埋到了一個深坡裡,將那地方稱為陶娃坡。
硃砂,《本經》經中記載,能: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在道家,硃砂歷來被譽為驅邪利器,畫符用的,便是硃砂,而那道士便是用硃砂,封住了那陶娃的靈光,將邪物給鎮住了。
此刻,我眼前這個人身羊首的東西,眼睛上赫然便被點了硃砂,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周玄業把這邪門兒的玩意兒鎮住了。
頓時,我覺得精神大振,只覺得周玄業太牛逼了。那楊名被嚇的拔腿就跑,他卻反而用硃筆把這石羊給鎮了起來。當下我膽子都雄壯了不少,便不再去看著石羊,繞過它繼續往前走。
後面沒有黃羊了,但有一些骨頭,像是什麼動物的骨頭,聯想到楊名說的那些話,我不禁猜測,這巖洞中,是不是住了什麼怪物?工程隊那四人,是不是就在這裡出事的?
外面的石羊,明顯是有人放在這兒的,它究竟有什麼意義?
石像都已經升出了邪氣,這意味著,這個巖洞已經存在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我突然聽到了一種聲音。那聲音便如同楊名所形容的那樣,像風穿過大型洞穴的聲音,又像某種大型生物的吼叫聲,彷彿虎嘯龍吟,令人心驚。
伴隨著這陣聲音,前方的黑暗中,猛地傳來一陣疾風,似乎有什麼東西朝著我衝了過來。這情況楊名也形容過,我早有心理準備,但我不能像楊名那樣拔腿就跑,因為我知道自己跑也跑不過,跑了,沒準兒會落得和楊名一樣的下場昏迷個一天半夜。
這些念頭在心中閃過,我將首橫在胸前,死死盯著前方,大氣兒都不敢喘。便在此時,一個黑影從黑暗中竄了出來,迅如閃電,朝著我撞了過來。那玩意兒太快,使得我連它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楚,但我早有準備,也不硬拚,在它衝過來的瞬間立刻一側身,與此同時,手中的首,也由上至下,猛地朝著那個黑影刺了上去。
那東西來勢相當快,這一刺,我感覺自己刺中了,但那股衝擊力卻完全加在了我拿首的手臂上,霎時間痛的我整個手臂一抽,直接就脫手了,整個人被震的後退一步。
而那東西被我一刺,也停了下來,倒在地上。我一看,才發現那是個長手長腳,短脖子三角頭的東西,渾身長滿了黑色的長毛,看上去就像一隻畸形的猴子。
它幾乎沒有脖子,倒三角形的頭下面就連接著身體和聳起來的肩膀,兩隻細長的手直直垂到膝蓋,而它的雙腳同樣細長,身體佝僂著,那模樣別提有多怪了。
我的首恰好刺在了它大約是腰部的位置,這傢伙吃痛,伸手去拔腰間的首。
我之前翻周玄業房間裡的閒,在《山海經》裡似乎看到過類似的東西,裡面的內容太多,我不記得那東西的名字了,上面記載,似乎就是生長在西山之中,善於遁雪,據說能在雪中穿行,捕獵時將活物拉入雪中,使之斷氣。
西山的範圍很大,泛指西部崑崙山一帶,再加上行走於雪,和眼前的環境極為符合,我懷疑這東西,應該就是山海經上記載那玩意兒。只可惜《山海經》裡記載的東西別名太多,我想不起具體名稱了。
根據中的描述,這東西是群居的,那麼,這巖洞裡,會不會還有……
我心裡打了個突,不給它反應的機會,在它去拔首時,我又從大腿處拔出了一支首,這次是直接朝著它脖子削過去的。這玩意兒估計在雪山裡橫行慣了,沒遇到過反抗這麼激烈的,頓時被我割脖子放血了。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對這麼大的東西下手,首一劃過去,一陣腥臭的熱血直射到我面上,別提多噁心了。這玩意兒嘴裡發出一聲怪叫,和那種呼嘯聲十分相似,只是小了許多而已。
緊接著,便血淋淋的倒在了地上。
我有些慶幸,拔出它腰間的首,插回了另一邊的腿上,幾次的經驗,讓我意識到武器的重要性,光是首我就買了四支。抹了抹臉上的血,我意識到,剛才那種呼嘯聲如此知道,這條巖洞的內部,沒準兒是這種東西的老巢。
譚刃兩人進去了?
他們能對付的過來嗎?
看了看地上的屍體,血腥味兒瀰漫的更加濃烈了,臉上無法徹底抹乾淨的血更是顯得黏糊糊的。我深深吸了口氣,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險,我不可能往後退,更不可能將周玄業兩人置之不理。
為了應對接下來的危險,我將防身的伸縮棍抽出來,一節節卡住,接成了一根大約一米多長的棍子拿在手中,將手電筒別在腰間,確保它的光線一直照向前方,便開始繼續往前走。
巖洞裡只剩下我的腳步聲,這裡雖然沒有雪,但氣溫卻比外面更低,一種說不出來的冷。
第二十六章掩埋
這巖洞的結構,其實非常的簡陋,可以看出人工的痕跡,但相當的粗糙。那種龍吟虎嘯般的聲音,時而響起,時而停下,越往前走,那種聲音便越響亮。
就在我神經都緊繃成一條直線時,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颯颯作響的聲音。那聲音其實並不響,但夾雜在龍吟般的聲音中,卻顯得格外清晰,讓人難易忽略。
正在我不明就裡之際,光線的盡頭處,突然又衝出來好幾個黑影,我嚇了一大跳,剛做出要反擊的姿勢,那幾個黑影卻從我身邊一晃而過,竟然直接跑了。
那模樣,不像是要傷害我,倒像是裡面還有什麼更恐怖的東西,在追它們似的。
跑出來的黑影越來越多。前前後後足有十多隻,最後整個巖洞恢復了平靜。我想到外面的楊名,不知道那些東西跑出去會不會傷害他。但眼下的情況,我也不可能在轉回去。
我也只是個普通人,人都是自私的,在這種時候,孰輕孰重我還是分的清的,當下不去想楊名的事兒,是死是活,就看他的命了。相比之下,譚刃和周玄業的情況,才是我該關心的。
這巖洞越往前越寬,總共不過百來米,其實並不是很長,快要走到頭時,我聞到了一陣濃烈的血腥味兒,緊接著,黑暗中亮起了一簇燈光,光柱和我的手電筒光交織在一起,瞬間我看到了對面打光的人,是譚刃。
他臉上全是血,手上的手套,也被鮮血給染紅了,周圍的地面上,全是那種黑色怪物的屍體,還有一些斷手斷腳。在他旁邊站著的則是氣喘吁吁的周玄業,周玄業身上的血更多,整張臉都是血淋淋的,手裡持著司鬼劍,插在地上,黑暗中,喘息聲相當清晰。
我別提多震驚了,看著情況也知道,這二人進了巖洞,封了那邪氣的石羊,一路走到那些怪物的老巢裡,大開殺戒,將那些怪物都嚇的逃出去了。
對此我只想說兩個字:牛逼!
不過看二人渾身浴血的情形,我也不確定他們受了多重的傷,連忙奔上去,道:「老闆,你們沒事吧?」
譚刃道:「你怎麼來了?」
我看他說話中氣十足的模樣,便將自己的情況說了,譚刃聞言,將燈光一轉,打到了巖洞的左側,示意我看。順著燈光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地方堆了一些黑乎乎的東西,乍一看分不出是什麼,但我往前走了兩步仔細一看,差點兒沒將吃進去的隔夜飯給吐出來。
原來那堆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一堆變質的骨肉,裡面還夾雜著各種布料,不遠處還滾了個面皮而腐爛的人頭。結合那布料的顏色和材質,我立刻知道這堆肉是什麼玩意兒了。
如果沒有猜測,這堆肉,應該就是那個女人的那四個同伴。
巖洞裡的惡臭熏的人幾乎要昏厥過去,我捂著嘴後退,嗓子眼如同被堵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譚刃道:「之前我們追著那鬼火,一路跟到這個巖洞裡,被那些怪物給襲擊了。」這時,周玄業似乎已經休息的差不多了,直起身體,將司鬼劍提在手中,說:「此地不宜久留,那石羊邪氣很重,這四人無意間闖進巖洞,衝撞了那東西。按你的說法,那姑娘應該是被這四人害死的。她沾染了邪氣,生出害人之心,故意引咱們進來,沒安什麼好心。」
我道:「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那姓楊的也騙了咱們,那女鬼也騙了咱們,周哥,咱們是不是太容易上當了?」
周玄業笑了笑,隨手抹了把臉上的血,道:「好人都是容易上當的,因為你救十個人,裡面總有兩個是真的需要幫助的人。」
為了那兩個需要幫助的人,就冒著可能被騙八次的風險?
我有些感慨,不是現在的好人越來越少,而是做好人的成本越來越大了。
我其實是個有些愛管閒事的人,有些不平事出現在眼前,力所能及的,我都想起管一管,不讓心裡不舒服,良心也過不去。但現在,經歷過幾次欺騙,我突然覺得,這代價太大了。
如果不是周玄業和譚刃本身身手了得,如果他們只是普通人,想必他們的結果,也會和那四個人一樣吧?被那邪氣的石羊弄死,最後被這些東西當成食物儲藏在此。
我承認自己是被打擊到了,或許以後,真的不會再管那麼多閒事了。
周玄業也不多說,當下,我們三人便快步往外走,打算離開這個巖洞。根據周玄業的說法,這個巖洞,應該是一個祭祀的洞穴,但究竟祭祀的什麼東西,就不清楚了。畢竟年代久遠,巖洞內部很多地方,其實都塌了,我們現在所經過的這地方,只是殘留下來的遺跡而已。但可以肯定,這片無人區,曾經是有人活動的。
走過那石羊身邊時,我想到件事兒,道:「周哥,咱們要不要學你給我講的那個陶人,把這石羊埋起來。萬一以後又有人無意中闖進來,衝撞了這石羊,豈不是糟糕?」
周玄業想了想,說:「還是你考慮的周到,這硃砂人手一抹,就失去神光,遇到些不懂行的,確實容易出事,我看乾脆就地掩埋為好。」我裝備包裡帶了多功能折疊撬,能當撬子、當折疊產、當錐子用,不過只有一把,再加上周玄業等人體力消耗,所以挖坑這事兒便由我來做了。
我們決定挖的深一點,至少得五米,周玄業乾脆守到了洞口,說防止那些東西再回來。譚刃則在巖洞裡幫忙。
那個坑就挖在石羊旁邊,土凍的較硬,挖起來很費勁,我和譚刃輪流幹,誰知才挖了四米左右,鏟子便敲擊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我仔細一看,發現那是石碑,被泥土裹著,稍微清理了一下,便露出本來面目,上面竟然還有文字。
譚刃一看,便道:「是藏文。」
我說:「你認識?」
他看了我一眼,道:「不認識,不過他應該認識。」譚刃嘴裡所說的他,自然是周玄業了。周玄業跟我提過,他很早就下山遊歷天下了,在藏區待過一年多,能聽懂和看懂簡單的藏語藏文。
在這下面發現塊石碑,還是挺稀奇的,我立刻道:「我叫周哥進來看看。〞
到了巖洞外面,我發現楊名還在,不過已經是半死不活了,周玄業沒解開他的繩索。其實有周玄業在,他是跑不了的,解開也無妨,但看樣子周玄業是特意要給他教訓,所以楊名還是站在雪地裡,跺著腳,臉色凍的發青,嘴唇都哆哆嗦嗦的。
一看見我,他就跟見了救星似的,張嘴便要說話,我猜都能猜到他要說什麼,不等他開口道:「你給我閉嘴,好好待著,我不會放開你的。」
楊名將未出口的話噎了回去,口齒不清,牙冠打顫的說:「你、你小子被鬼上身了,怎麼、怎麼性格大變了。」
我道:「你騙、害我,如果我還對你心軟,那我成什麼了?以為我是如來佛祖投胎的?」
他還要開口,我瞪了他一眼,這人就慫了,一臉古怪的打量我。
周玄業道:「埋好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出來,師兄呢?」
我拽了他的胳膊直接就往巖洞裡走,邊走便道:「沒埋,我們挖出了一個石板,上面刻著藏文,你去看看是什麼。」周玄業有些詫異,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
很快,我們三人蹲在了那個坑邊上,周玄業將手電筒的燈光往裡一打,看了片刻,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原來如此。」說著就跟我們講起了石板上的內容。
周玄業也只能看懂一些簡單的藏文,好在藏族文字雖然辨認起來困難,但詞意簡單,不像漢語,一個字有許多種用法和含義,因此半看半猜,也將那石板上的內容瞭解的差不多。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