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我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只見上面是閣樓的樓板,也就是說,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
周玄業和譚刃對視一眼,兩人二話不說,直接往二樓奔跑。
這會兒捆著屍體的繩索是在馬胖子手裡,他一見這情況,立刻大叫:「哎哎,你們怎麼都跑了,這屍體、這屍體怎麼辦……操,我也不管了。」見我們都往二樓跑,馬胖子也鬆了繩索,跟著上樓。
二樓的房間挺大,但修的比較低矮,一側有氈子擋著,另一側擺放著桌案,一些器具看起來比下面還要講究。周玄業打量了一圈,便走到一側,撩開了那個垂著的氈子,緊接著,他就保持這個姿勢不動了。
我發現,在撩開氈子的那一瞬間,周玄業眼部的肌肉,急速的抽動了一下。這讓我意識到那氈子後面肯定有問題,立刻探頭去張望。
這一看,我也跟著呆住了。
氈子後面的是個睡覺的榻子,上面鋪著雪鬼皮,皮上有一個睡覺的女人。
那女人頭髮披散著鋪開,顏色烏黑,幾乎和雪鬼皮融為一體,她身上的皮膚異常的白,彷彿渾身沒有一點兒血色一樣,此刻,她正側躺著,一隻手撐著頭,雙目緊閉。
她應該是赤身**的,因為她身上只蓋著一件藏紅色的袍子,上面剛好到胸口,下面剛好遮到**部位,露出消瘦的肩膀和兩條異常白皙的雙腿。
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副極其撩人的景象,但我一點兒不這麼覺得,因為這女人的皮膚太白了,白的跟死豬肉一樣,我們這麼多人撩開氈子看著她,她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而且,正常人睡覺,誰會支著個腦袋睡?那樣睡覺,造型雖然美,但根本不可能睡的著。
我聯想到窗戶外樑上吊著的屍體,不禁嚥了嚥口水,道;「是個死人?」
譚刃沒說話,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撇了下,一副你很慫,我看著你就煩的神情,隨後轉了轉手套口,伸手去推了**上的女人一把。
這一推,那女人竟然沒有推動。
譚刃皺了皺眉,道:「凍硬了。」
又來一個死人?
我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說:這小扶桑裡,怎麼儘是死人?而且還死的那麼詭異?
等等……
眼前的一切,讓我突然想到了一件詭異的聯想,這小扶桑,這麼龐大的建築群,但至今為止,除了天然呆以及那個鬼鬼祟祟的黑影外,我們連一個活人也沒有見到。不僅如此,到了晚上,這裡竟然一間點燈的房間都沒有,好不容易我看見一個點燈的小樓,結果還有可能是鬼點燈。
所謂的鬼點燈,就是一些走夜路的人,有時候會突然看見遠處有房屋和燈火,結果走近一看,房屋和燈火就消失了,而消失的地方,往往能看到一些老墳或者枯骨。
之前其餘人都看不到那點燈小樓時,譚刃就提醒我,讓我裝作看不見,別理會。
而現在,種種的一切結合在一起,再想一想黑暗中那些從來不曾亮燈的閣樓,我腦海裡那個猜測,就更加不可遏制的冒了出來。
莫非,那些小樓裡,都是像我眼前一樣的,凍的僵硬的死人?
不、不,這想法太不可思議了。
整個小扶桑的樓裡,都是死人?
這怎麼可能呢?
可如果不是死人,為什麼我們這些外人來到這兒,一晚上也鬧出來挺大的動靜,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人出來?正常情況下,一個封閉的地方,突然來了一幫外人,怎麼著也是件轟動的事吧?
要知道,當時在羽門,我們還被卡在雷鳴谷的時候,羽門的人就已經出手了。
盯著**上硬邦邦的女屍,我吐了口氣,道:「得找那小子問個清楚。」一開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厲害。
馬胖子嚇的臉都白了,臉上的肉直哆嗦,道:「可、可那門不知道被誰給鎖了,咱們現在怎麼出去?那窗戶上,根本就沒有鎖,可咱們也打不開,你們說,會不會是她……」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上的女屍。
estelle乾脆摀住眼睛了,嘴裡嘰裡呱啦冒英文,難度有點兒大,所以我那小學生水平,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譚刃摸了摸下巴,突然冷笑一聲,道:「裝神弄鬼,現在幾點?」
「啊?」他這話題變的有些快,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趕緊去看手錶,這一看,我卻發現自己的手錶,竟然停走了。
我買的是機械表,不用電子,防水、防震,除非受到極大的撞擊,否則按理說,停走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這表是我當時在會所賣了八百多萬之後買的,我這輩子還第一次戴這麼貴的表呢,該死的,不會是假貨吧?這麼快就歇菜了?
「老闆,我表壞了。」
「廢物。」
「……是,我是廢物。」人就這樣,多被罵幾次,罵著罵著也就習慣了,現在對於譚刃的毒舌功夫,我一般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反正老闆就是錢,不能跟錢過不去。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錢在罵你、踐踏你,而是錢壓根兒當你不存在,完全不理你。我的工作經驗告訴我,被老闆誇獎或者教訓,遠比被老闆忽略來的好,因為被忽略的人,很難有升值空間。
當然,在那事務所我也不指望升職了,就奔著加薪去了。
譚刃自己是不喜歡戴手錶一類的東西的,他玩石頭,身上大多是玉石、晶石一類的東西,而現在手腕上戴的,是從我那兒壓搾過去的酷似祖母綠的珠串。
所以,他將目光看向了馬胖子,馬胖子戴的是那種電子錶,他抬腕看了一下,嘴裡突然嘶了一聲:「怎麼我的表也壞了。」
estelle脖子上掛著一塊老式的懷表,據說她的父親喜歡收藏懷表,她也沾染上了這一愛好。然而,當她打開懷表時卻發現,裡面同樣停走了。
「怎麼會這樣?」estelle瞪大眼,面上全是不解。
馬胖子道:「難道又是磁場什麼的有問題?」一邊說,他一邊拿出了自己的戶外備用機。這種機子待機時間很長,只有最簡單的功能,信號很強,當然,也可以顯示時間。
盯著看了會兒,馬胖子嚥了嚥口水,說:「也壞了。媽的,真是見鬼了。」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瞬間,我眼睛突然瞟到,那**上躺著的女屍,那緊閉的眼皮兒下,眼珠子似乎動了。
第五十章入塔
我被那情景下了一跳,不由抬頭,猛地盯住了那女人。
這絕對不是我的幻覺,因為那女人的眼皮兒還在不停的動,彷彿下一刻就會睜開。其餘人也瞅見了這情況,驚的連忙後退,馬胖子更是怪叫一聲,極其慫的躲到了周玄業的背後。
**,那背後一般都是我躲的地方。
由於位置被搶了,我也懶得躲了,立刻伸手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只見那女屍眼皮之下動的越來越快,我緊張道:「周哥,是不是要詐屍了?」
周玄業手中提著司鬼劍,說道:「有可能,你身上的生機太重,容易衝撞屍體。」
我頓時覺得發懵,這麼說,這玩意兒詐屍還是我引起的?
「周哥,你怎麼不早說?」他要是早點說,我肯定離這女屍遠遠的。
周玄業道:「早說有用嗎?」
我還待說話,譚刃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冷冷道:「不是詐屍,仔細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那女屍的眼皮子底下,赫然露出一截黑色的物體,而且還在移動,看起來像是什麼小蟲子。
片刻後,那個東西從女屍眼皮子下面鑽了出來,卻原來是一隻黑色的小蟲子,長得有點兒像民間說的『地牛』,只有小指甲蓋大小,一鑽出來就沒影兒了。
原來那眼皮子裡,居然藏著這種蟲子,它們一爬出來,女屍的雙眼頓時就凹陷下去,似乎裡面的並沒有眼珠子,原本長相還算不錯的女屍,在眼珠子塌下去後,就顯得很瘆人了。
這會兒我們不知道時間,也出不去,譚刃冷笑一聲,突然伸手將那女屍提起來,緊接著就將屍體扔到了旁邊的桌案上,自己躍到了**上。
我驚得眼珠子都要出來了:「老、老闆,你這是幹什麼?」
譚刃道:「既然出不去,那就先休息,等天亮再說。」如果是鬼怪一類的東西作祟,那麼天亮之後,自然就消失了,看樣子譚刃是打算在這地方休息到天亮了,不過,即便如此,他也犯不著跟死人搶地方吧?
彷彿識破了我的想法,譚刃目光看了看那倒在桌案上的女屍,道:「鬼也怕惡人,我倒要看看,到底誰能收拾誰。」
周玄業這人,一向敬重死者,這要在平時,早就勸譚刃了,但這會兒也不知怎麼回事,對於譚刃的舉動,居然無動於衷,而是配合道:「師兄說的沒錯,既然出不去,咱們也不用急,就在這兒休息,等天亮再說。」一邊說,一邊去周圍的氈子上收集了一些雪鬼皮,鋪成一溜,拼成了個打通鋪,示意我們上去睡覺。
馬胖子嚥了嚥口水,壓低聲音對我道:「我說,你這兩兄弟,真是不一般吶。還真能睡的著?我看他們又會武功,又不怕鬼神的,也太牛逼了。我說……你們仨到底是幹嘛的?」
我道:「我們的主要業務是尋找走失人口,副業是趕屍。如果你家裡有什麼人客死異鄉,又沒辦法往家運,就可以找我們。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就憑這關係,我做主,給你打八折。」馬胖子一聽,氣的鼻子都歪了,立刻過來揍我,說:你他媽才客死異鄉呢。
這馬胖子噸位重,我被他按著往地上一壓,掐著脖子就爬不起來了,忙道:「我錯了,我錯了,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有兩百斤吧,趕緊從我身上下來,腰快被你壓斷了。」
馬胖子道:「我是胖子,不是君子。我發現你小子看著老實,其實蔫壞蔫壞的,今天我就好好教訓你。」說完一手掐著我脖子,一手就撓我癢癢。這招也太損了,我被他兩百斤的噸位壓著,脖子還被掐住,根本是動彈不得,被撓的眼淚都差點兒出來了。
一邊的周玄業看不下去了,抬腳輕輕踹了馬胖子一腳,頗為好笑的說:「都多大的人了,我看你們兩個是半斤八兩,別鬧了,起來。」
馬胖子還是有些忌諱周玄業的,聞言乾笑一聲,就打算從我那快斷的腰上下去。誰知他屁股才剛抬起來,突然又坐了下去。
「嗷!!」我慘叫一聲:「斷了,斷了,***絕對斷了,姓馬的,你也太狠了,一句話你就要對我下殺手啊!」馬胖子沒回答我,反而整個人壓了下來,一顆大腦袋剛好放我肩上,說:「……別嚎,這下面好像有東西。」
此刻,我是俯趴在地上的,馬胖子趴在我背上,壓的我幾乎斷氣,他說完,整個人翻身一滾,從我身上下去了,緊接著便撅著屁股,將腦袋往**底下看。
我一邊在心裡痛罵這姓馬的仗肉欺人,一邊忍不住好奇心,也跟著湊過去看。**下面黑乎乎的,燈光透過邊緣的位置,斜斜的照進去,只見下面擺放著一個木製的箱子,還挺大的。
那箱子的材料也是黑漆漆的,跟建築物的材料應該差不多,上面還鑲嵌了玉石和綠松石一類的裝飾,造型古拙而規整,一看就覺得十分特別。
馬胖子剛才之所以重新坐回來,差點兒壓斷我的腰,其實就是發現了這個東西。
他道:「哎喲,這箱子……上面還嵌著玉石呢。」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拽那箱子,打算往外扯,但那箱子似乎挺重,他扯的有些吃力,便對我說:「愣著幹什麼,搭把手。」
我倆使勁兒將箱子給拽了出來,那箱子沒有上鎖,只是掛在了鎖扣上。**上已經躺下的譚刃冷冷的瞟了我們一眼,翻身而起,似乎也極為感興趣,說道:「打開。」
有一種人就是什麼活也不幹,就知道指使別人的,這種人的名字叫老闆。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慢慢將箱子給打開了。
你別說,光是這箱子的蓋子都挺沉的。
打開的一瞬間,我的眼前頓時有些發花,映著燈光,之見箱中一陣的珠光寶氣,耀人眼目,定睛一看,原來這箱中,竟然裝了很多青金石、綠松石一類的石頭,都是那種去了皮,但沒有雕琢的整石,形狀不規則,最小的也有拳頭大。
馬胖子嚥了嚥口水,說:「這地方雖然全是死人,但真的很有錢啊,來一趟帶些東西,以後回去了,我還賣什麼車啊。」說著,伸手就要去拿那些石頭。
這方面譚刃比較懂行,他道:「都不是什麼值錢的石頭,這是女人用來打裝飾品的,真正值錢的是這個。」他身手,迅速從箱子中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溫潤玉石,色澤如羊脂,跟和田的羊脂白玉很相似。
我道:「咱們拿死人的東西,不太好吧?」
譚刃壓根兒不理我,將那塊兒玉石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陣,就扔回了箱子裡,蒙頭睡覺了。
說實話,除了他這種心理素質強的人,我和馬胖子三個,誰睡的著啊,旁邊就有具女屍呢。剩下的時間,我們兩人一組,輪流休息,醒醒睡睡好幾次,天才終於放亮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射了進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從雪鬼皮上坐起來,眼睛下意識的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便在此時,我發現那個躺在桌案上的女屍,竟然不見了。
我愣了一下,頓時一個激靈,瞌睡全醒了,起身四處一看,只見其餘人也都醒了,唯有譚刃還睡的很香。
「周哥,屍體呢?」
周玄業先我一步將二樓查看了一遍,最後搖了搖頭,神色嚴峻道:「消失了。」
難道我們睡覺的時候,這女屍自己爬起來走了?
不對啊,我們一直是輪流休息,要知道,睡覺去她還在呢?
我問周玄業:「周哥,之前是你在守夜,你沒有發現她消失了嗎?」
周玄業搖了搖頭,微微抿唇,說:「算了,先下去看看能不能開門,叫師兄起**。」我看了睡的正香的譚刃一眼,想到昨晚馬胖子整我的事兒,計上心頭,裝作整理裝備的樣子,讓馬胖子去叫。馬胖子傻乎乎的去了,肥肥的手掌往譚刃肩頭一拍,大著嗓門喊道:「兄弟,起**啦。」
結果可想而知,他是被譚刃一腳踹飛的。
我克制著自己幸災樂禍的表情,跟在周玄業身後蹬蹬蹬的下了樓。正當我們打算試著開門之際,大門卻從外面被推開了。門外站了一個穿著藏紅色衣袍的人,不是天然呆又是誰。
不過此刻,他緩緩放下推門的手,捏著珠子的手一動不動,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不知為什麼,我瞬間覺得有些心虛。
原以為這小子是因為我擅自離開的事情而不滿,但他盯了我一會兒,居然對我們的情況不聞不問,而是直接道:「你們跟我來。」說完,轉身就走了。我們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他想幹什麼,最後是我率先跟了上去。
天然呆帶著我們一行人一路往前疾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們昨晚所待的小樓,其實和天然呆所住的大殿並不遠,中間只隔了一座三層的小閣樓。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