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這些都是周玄業在羽門密道之時就告訴過我的。
而小扶桑木畢竟只是分支,它無法像真正的扶桑木一樣不生不滅,因此,這株小扶桑木在存在了不知多久以後,最終還是枯萎崩塌了,散落的殘骸也就是扶桑枝,有抽妖打鬼的能力,非常厲害。
我說完,天然呆淡淡道:「那你知道,小扶桑木崩塌後,那些樹中人怎麼樣了嗎?」
我想了想,道:「大概都死了吧?難道……他們還活著?」
天然呆嘴角突然往上翹了一下,露出一個一閃即逝的笑容,這讓我十分吃驚,說真的,這小子年紀輕輕,但給人一種很沉穩老練的感覺,在他身上,你幾乎感覺不到情緒波動,所以他這麼一笑,雖然只是瞬間,卻足以讓我驚訝了。
下一秒,天然呆便用一種很緩慢的語速,淡淡的說道:「有一部分人,活了下來,他們收集起了扶桑木的一些殘骸,隱居到了一個遠離人煙的地方。」
我腦海裡瞬間閃過一道靈光:「你說的,那一部分人,就是……你們小扶桑的人?」天然呆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道:「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扶桑木的殘骸建造出來的。」
我雖然不屬於智慧特別出眾的人,但也不是真傻,他這麼一說,我再聯想昨天晚上在那小樓裡出現的酷似『美女蛇』的影子,立刻明白了過來,合著這整片建築群,就是用小扶桑木搭建起來的,打我們進入這片建築群開始,狐仙估計就已經不好過了,只不過那時它還能撐著,所以我們只偶爾能看到它的影子,將它誤當成美女蛇。
而那座高塔裡,只怕還有什麼厲害的東西,這才將狐仙給逼了出來。
「我想像中,以為這種寶貝,肯定是很小的一枝,沒想到,整片建築群,都是用扶桑木做的,太牛了。你們世世代代就生存在這裡?」
天然呆微微側頭盯著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此刻雖然面上沒有表情,但從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我似乎看到了一種極為特殊的情緒。
這種情緒只是一瞬間,快的我幾乎以為那只是我的幻覺,甚至來不及品味他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
「世、世、代、代。」他看著我,用極緩的聲音,慢慢的咀嚼著這四個字,須臾,才緩緩道:「吃完東西,你們走吧。」這一句話,宣告著談話的結束,實在是沒頭沒尾,我有些懵了,忍不住追問道:「你說話能不能別說一半,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剛才會說,離開這裡你會死?」
天然呆攪動著鍋裡的魚,用古樸的玉碗開始盛湯,頭也不回的說:「原因,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
我要抓狂了,揪了揪頭髮,心說你什麼時候告訴我了?說話東一句西一句,一會兒問我昨晚看見了什麼,一會兒又說什麼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垂屍葬,一會兒乾脆跟我講起上古扶桑木的傳說……雖然扯了一大堆,但這小子壓根沒有回答過我最初的問題好吧?
難道他故意耍著我玩?還是說……我遺漏了什麼?
我開始仔細回憶剛才我們的對話,但始終沒有抓到什麼有限的線索,而這時,天然呆已經將湯碗一個個放在了托盤上,端著托盤往外走。
我還坐在灶台邊上,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我毫無頭緒之際,我無意間瞟了眼灶孔,突然想到件事情:藏區植被少,多高原草場和矮小的灌木,也因為如此,藏區的人民生火,都是用牛糞,否則打柴生火,一頓兩頓還行,天天靠小灌木生火,那是不可能的。
這地方冰天雪地,之前在外圍的雪溝裡,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奇特的雪中植物,但這地方全是冰川,連根草都不長,他剛才是用什麼東西生火?
這地方可沒有牛糞,總不至於用扶桑木生火吧?
又或者,用雪鬼的糞在生火?
雪鬼糞和牛糞是一回事兒嗎?
好奇之下,我低下頭往灶孔裡看了一眼,這一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灶孔裡面燃燒著的,還真是木材,而且是那種劈的很規整的木材,木材的顏色是黃白色,顯然也不是扶桑木。通過形狀來看,這應該是一種大型樹木劈成的柴禾。
奇怪……藏區根本沒有這麼大的樹,再說了,即便藏區有,這雪山深處,千里冰封之地,也不可能有啊。
這木材是從哪兒來的?
猛然間,我想起了一件事,就是曾隊曾經跟我們說過,他說他在小扶桑裡,曾經看到過一片森林,當時我們都覺得他可能是神智沒有恢復,記憶有些混亂了,而現在,這些木材卻讓我不由得揣測:莫非,這地方還真有森林?
這麼一想,我趕緊跑了出去,打算問問是怎麼回事。
出去時,其餘人都已經端著玉碗在喝魚湯吃魚肉了,天然呆自己也在吃,他用了很小的一個玉碗,只有巴掌大,裡面有一小塊魚肉,剩下的就是湯。
我在桌案邊坐下,譚刃看了我一眼,我微微搖頭,示意他沒有打聽出什麼來。
魚湯的味道特別鮮美,對於我們這些天天吃餅乾的人來說有極大的**力,一時間我也顧不得多想,決定先喝完魚湯再說。
端起湯時,我看了看天然呆的小碗和碗中的清湯寡水,覺得挺過不去的,人家給你吃給你喝,還做好了端上來,結果自己反而清湯寡水的,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我從自己碗裡夾了一大塊魚肉,打算分給他,但這時,天然呆擋了一下,淡淡道:「我不需要吃太多東西,你們吃飽好上路。」
不等我開口,馬胖子先說話了,他道:「不是,我說小兄弟啊,人是鐵飯是鋼,你一個大小伙子,喝這點兒湯哪兒夠啊。來來來,我的也分你一半。」說著要給他夾魚,天然呆單手端起來自己的碗,開始湊到嘴邊慢慢喝湯,這樣一來,我們也沒辦法給他夾魚肉了。
馬胖子聳了聳肩,嘀咕了一句:「怪人。」
吃飽喝足之後,周玄業在一旁整理裝備,我則跟譚刃說起了剛才在灶台邊的事兒,天然呆則收拾了碗去了後面。
譚刃聽我說完後,瞇了瞇眼,道:「垂屍葬,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這是……」周玄業聽到了我們的話,他轉過身,接話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是索屍陣。屍體接觸不到地氣,上天天不留,下地地不收,如此一來,魂魄就會一直留在屍體中。這種情況和吊死的人很像,所以吊死鬼,也是鬼物裡非常凶悍的一種,但凡吊死的人,取繩下葬時,都有一套單獨的規矩。」
我嚇了一跳,道:「這麼說,我們拉起來的屍體……其實不是單純的死人?」
周玄業微微點頭,道:「魂魄還在裡面。」他低頭想了想,眉頭逐漸皺了起來,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小扶桑,幾乎可以說是一座鬼域。」
第五十五章離開
聽著這二人的對話,我腦海裡逐漸想像出了一幕場景。百米之上的冰壁,空蕩無人的古建築群,一具具懸掛著的屍體,它們靈魂,被困在屍體中難以超生,夜幕降臨,群鬼作祟。
難怪昨晚天然呆不讓我出去,看樣子是怕我撞鬼?
這麼說,那鬼樓、鬼燈、甚至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其實都是鬼魂在作祟?
譚刃聞言,食指輕輕的敲擊了一下桌面,道:「那天晚上,躺在**上的那個女人,難道也是鬼?鬼怎麼會有實體?」
周玄業道:「那確實是一具屍體,但是很奇怪,我感覺不到這地方有屍氣。」煉屍之人,本來就是與屍氣打交道的,對於這方面比較敏感。倘若這地方真的吊滿了屍體,周玄業不可能察覺不到。
馬胖子有些受不了,站起來搓著手道:「別說了、別說了,什麼垂屍葬,什麼吊死鬼,你們還越說越瘆人了,要我說,咱們還是趕緊走人吧,別在這鬼地方多待了。」
周玄業站在原地沒動,似乎在考慮些什麼,譚刃卻道:「也好,有些事情,弄的太清楚,不一定是好事。」
這時,天然呆也從後面走了出來,似乎收拾完了。眾人向他告辭,他只是沉默著,既不點頭,也不說話,只手手裡捏著的那串不知什麼材質的珠子,微微摳動著,一顆、一顆,如同老僧誦經般,大音無聲。
我們收拾了東西,開始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天然呆指著馬胖子道:「把東西留下。」
東西?什麼東西?難道……
我頓時一怒,道:「姓馬的,你是不是偷拿東西了?」
馬胖子頓時結巴了,一臉尷尬:「沒、沒有啊,偷這個字多難聽啊,我就、就拿了一個小碗,還給你不就得了。」這人,真是把我們整個隊伍得臉都丟盡了。譚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馬胖子從我的背包裡掏出了一個玉碗,悻悻的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我差點兒沒被他氣死,混蛋,他是什麼時候把這玩意兒塞我包裡的?搞的好像我在偷東西一樣!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馬胖子打了個哈哈,道:「一個碗而已嘛,那啥,不說了,小兄弟拜拜,我們走了啊。」
說完,率先就跑出了門,我覺得挺尷尬的,沖天然呆歉意的點了點頭,正要走,天然呆目光盯著我,淡淡的開口道:「還有。」
馬胖子將腦袋從門口探進來,說:「沒了,真沒了!我就拿了一個。」
天然呆沒理他,逕自走到了我旁邊,朝我伸出了手。
片刻後,我尷尬的從懷裡掏出一根兩指粗,手臂長的黑色棍子還給了他,沒錯,我剛才悄悄拿了根燒火棍,因為我看出來,這東西也是扶桑木做的。
譚刃在一邊挑了挑眉,說:「蘇天顧,你長進了,還學會偷東西了。」
「老闆,就一根燒火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運低,容易招邪,有根扶桑木,保險。」馬胖子聞言,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你拿點有用的行不行,拿根破棍子幹嘛?」
天然呆將燒火棍握在手裡,淡淡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說完,又將馬胖子剛才偷的那個玉碗給我:「拿去。」
馬胖子驚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直感歎:「人比人氣死人啊,早知道一塊兒餅乾就能換一隻這樣的崑崙玉碗,你早說啊,我把餅乾都給你。」天然呆這個舉動,讓我有些意外,但這一刻我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是覺得擔憂。扶桑木在這裡,應該是很常見的東西,否則也不會用來當燒火棍了。
這樣一件常見的東西,他不願意給我,反而把這個玉碗送給我?
為什麼他會說扶桑木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想開口問,但話到嘴邊,卻彷彿被堵住了似的,雖然和天然呆認識不久,但我知道,自己肯定問不出什麼來。這個年輕人,不同於一般的年輕人,他身上有很多的秘密,並且這些秘密,肯定是不會對我們這西恩偶然闖進來的外人說起的。
我腦海裡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從風雪中走來的身影,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便接過玉碗,想了想,便將自己那支打火機給他,道:「禮物我收了,相識一場,咱們做個朋友。你在山裡,生火估計沒那麼方便,這個打火機還是挺實用的。」
他盯著打火機看了會兒,點了點頭,握在了手裡。
緊接著,我們沿著迴廊,一路走到了來時那個弧形的平台上,天然呆指了指下方的船,淡淡道:「記得把船繫上。」看樣子是沒有接著送我們的打斷了。
眾人當即便沿著懸梯往下,在空中又經歷了一次那種搖來搖去、飄飄蕩蕩的感覺。
當雙腳踩到船上時,我往上看,雲霧繚繞,建築群大部分被遮蔽了,只偶爾露出一點飛簷斗角,如雲中仙宮一般,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馬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別看了,看也看不見。哎,你說啊……這麼大的地方,居然只有他一個活人。只有他一個活人也就算了,他居然還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這要是我……」
我道:「要是你,你會怎麼樣?」
他道:「我會瘋,我***寧願從上面跳下來,跳到這湖裡餵那個什麼吞頭蛇。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這麼個地方,遲早得變精神病。那小子是不是有三隻眼啊?他怎麼知道我藏了東西?」
雖然解決了狐仙的事情,一身輕鬆,但想到天然呆,想到上面那片全是死人,沒有一個活人的古建築群,我就根本高興不起來。
他為什麼要一個人住在這裡呢?
為什麼說離開會死呢?
為什麼要把死者吊起來,弄成那種天不容、地不收的情況?
太多太多的疑惑,組成了一片烏雲,沉甸甸的壓在了我的心頭。
這時,周玄業已經解開了系船的繩索,開始划船後退,estelle見著有趣,便主動要求划船,當成玩遊戲似的,挺樂呵。她中文雖然溜,但關於鬼神文化的東西可沒那麼清楚,所以自從進了小扶桑後,她都是聽的迷迷糊糊的。這會兒見終於可以離開,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將船划的飛快。
馬胖子感慨道:「這外國的妹子就是有活力,看著她,我就覺得自己好像年輕了十歲。」
我從裝備包裡摸出了望遠鏡往上看,雲霧蒸騰中,模模糊糊能看見平台上站著個紅色的人影,一動不動,似乎在目送我們離開。
隨著光線變強,上方的霧氣開始散開,快要劃到那個窄口時,霧氣已經完全消失了,即便不使用望遠鏡,也能看到平台上那個紅色的身影。
我瞇著眼看了半晌,忍不住道:「周哥,你說,這小扶桑,到底藏著什麼秘密?他這麼年輕,難道真的要一輩子,一個人住在這雪山裡?」
周玄業道:「世間的事情,不可能樣樣都隨人意,不管他是喜歡在這裡,還是想離開,但最終還是選擇留下,他既然做這種選擇,就必然有他的理由,當初,王澤海出高薪讓你跟他走,你不也拒絕了嗎?」
我訝然,道:「這事兒你知道?」
周玄業哈哈大笑,道:「沒什麼我不知道的。」
正說著,突然之間,我們的船發出了砰的一聲響,緊接著劇烈的搖晃起來。我正站在船頭盯著上面看,這一晃,差點兒被直接給甩到湖裡去,幸虧周玄業眼疾手快拽了我一把。
「怎麼回事?」我抓住船舷,穩住身形往後一看,發現estelle正一臉吃力的模樣,時而左擺槳,時而右擺槳。原來是我們剛好劃到了中間這個最為狹窄的位置。這地方堪堪只能容我們這條船划過去,如果船一但打歪,就會被卡住。
我們都很少接觸船,特別是這種手工划動的船,別說estelle了,我們自己操縱起來,都很難一次性筆直的穿過去。周玄業道;「不急,慢慢調整一下。」
estelle挺來勁兒的,握著槳一點點的調整著方向,很快,船身就被打直了,眼瞅著就要穿過去時,突然間,estelle的身後,竟然突然冒出來一張人臉。
此刻,estelle坐在船尾,對此毫無所覺。那張臉,和estelle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的下巴下面,是一截又黑又粗的東西,赫然還長著鱗片。
第五十六章命懸一線
「小心後面!」我猛地吼了出來,身體先於意識一步,猛地往前跑,打算將她拽過來。然而我忘了這是在船上,這船本來就小,吃水也淺,經不住一個成年男人在上面這麼大的動作,我一頓,它頓時就劇烈的搖晃起來,搖的estelle身體一偏,栽倒在一側。
與此同時,這一摔,也讓她猛地看到了躲在自己身後的東西。人頭蛇身,豎著脖子,剩下的身體全在水裡。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不是說這玩意兒『有緣』才能看見嗎?
「啊!」只聽estelle一聲尖叫,猛地一腳踹了出去,直接踹到那玩意兒的身上,把那東西砰的一聲踹回了水裡。
眾人的心臟揪在半空還沒有放下呢,頓時被這一腳給震驚了。我剛才在那一瞬間,甚至想像出了estelle被一口咬掉頭的情景,但現實卻是,estelle一腳,就將傳說中邪門無比的吞頭蛇給踹回水裡了。
馬胖子咕嘟一聲嚥了口唾沫,豎著大拇指,說:「estelle,你行啊!你剛才那一腳的英姿,都趕上李小龍了!」
estelle剛才純粹是危急關頭潛能爆發了,再加上她本身體能素質也不錯,這才歪打正著,將那吞頭蛇給踢了下去。我原以為吞頭蛇會變臉的說法只是個傳說,沒想到它真能變成estelle的樣子。
不過反應過來後的estelle則嚇的啊啊大叫,不敢站在船邊緣的位置,立刻往船中間擠,木船剛剛被調好的位置,頓時又歪了,我們一時間沒辦法出去,紛紛擠在船中間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那吞頭蛇被踹入水中後,濺起了大片的水花,整個身體也不知有多長,在水中扭曲的翻滾著,蛇身似乎還頂住了我們的船隻,使得我們的船往後劃了一大段。
當水面稍微平靜些的時候,眾人便隱隱看清了那吞頭蛇的全貌。這一看我有些膽寒了,只見她的身體,足足有水桶粗,而它的腦袋,則像是充氣的氣球一樣,可大可小,在水中不停的扭曲著,一張臉原本是estelle的模樣,扭著扭著,居然變成了我的樣子。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