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一時間我有些鬱悶,道:「同樣是木頭,下面的怎麼不打滑,這樓梯咋就跟抹了油一樣?」
天然呆走在我前面,雙腿微微彎曲的站在樓梯上,淡淡道:「材料不一樣,這樓梯是後來修的。」果然,他這麼一說,我仔細一瞅,發現樓梯好多地方都壞了,有**的跡象,這下子我覺得更危險了,說道:「你說的那片森林,在這冰壁上面?」
他點了點頭,我道:「有沒有其他路?這樣太危險。」
天然呆淡淡道:「只有這一條路,害怕的話,你留下。」
我道:「是有點兒,但我的意思是,這條路太危險,萬一你也摔下來怎麼辦?」
天然呆似乎愣了一下,最後順著樓梯往上看了看,道:「不會,我經常走,到上面會好一些。」既然他這麼說,我也就咬牙上了。
這該死的樓梯,簡直比華山棧道還險,華山棧道好歹還有個護欄呢,這樓梯簡直是要人命,而且越往上傾斜度越高。我站在上面,整個人就跟一支冰棍兒一樣,直挺挺的,肌肉緊繃,完全不敢亂動。往下一看,黑乎乎的建築群貼在冰壁上,顯得非常單薄。
人的天性其實就是畏高的,只是有些人嚴重,有些輕而已,特別是在這種一步打滑,就可能萬劫不復的情況下,等我終於顫顫巍巍的爬到頂,離開那該死的樓道時,整個人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也顧不得打探周圍的環境,只覺得渾身一陣陣冒冷汗。我伸手在額頭抹了一下,驚奇的發現,之前還滾燙的額頭,這會兒居然涼下去了。
難不成嚇一嚇,出點兒冷汗還能退燒?
或者是我這金肌玉骨體質太好,不用吃藥就k了?
天然呆到像是習慣了,一點兒感覺也沒有,背著簍子站在我旁邊,目光眺望著前方。此刻我們所處的位置相當高。相當於在接近三百多米高樓上眺望。遠處的冰川、雪域、湖泊盡收眼底。寒風偶爾刮起積雪,使得很遠的地方,升騰起一種白濛濛的雪氣,朝著人逼壓過來。
而這廣袤的雪域中,此刻,卻只有我們兩人,一站一坐,登高俯仰,下無遮,上無蔽,這一瞬間,那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風吹在臉上帶來的不在是寒冷,而是一種沒由來的感覺,彷彿這風能吹散很多壓在人心裡和身體上的污穢。靜靜的坐了會兒,我站了起來,天然呆這才道:「走吧。」他轉身在前面帶路。
這冰壁的上方,是一片傾斜的下坡路,冰面上覆蓋著大約三四厘米厚的積雪,借由著這些積雪,雖然是下坡路,但沒有我想想的滑。一眼望去,遠處儘是冰原,哪裡有半顆樹的影子,更別說森林了。
我不禁問道:「森林離這兒很遠嗎?怎麼什麼都看不到?」
天然呆道:「很近。」
他身手十分靈活,一直走在前面。我想起之前水中的美女蛇,不禁問道:「你是怎麼把那蛇弄死的?對了,你當時手裡抓著的是什麼?」
天然呆一邊往下走,一邊道:「相生相剋,你們的武器,對它們沒用。」
「這麼說你當時是用了特殊的武器?」可當時我記得,天然呆就穿了條褲子,赤手空拳,沒見他身上有什麼武器啊?可這次他沒有回答我,平靜淡漠的神色突然開始變得嚴肅起來,身體壓的很低,慢慢往下。
此刻我們所在的冰坡,幅度變得相當大,站著走根本不可能,我也不得不學著天然呆的樣子,蹲下身側的腿慢慢往下挪。
誰知往下十來米左右,我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冰溝:「**!」除了這兩個字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舉個例子,這就像你在玩滑梯,你以為滑梯盡頭會是平整的地面,結果放心大膽的滑到一半時,才發現這滑梯根本沒有連接到地面,而是空的。
那麼這時,你如果不能讓自己的身體及時停下來,而是繼續往下滑,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情況,就不言而喻了。
此刻,我眼前的情況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天然呆一直走的很慢,而我可以配合他緩慢的步調,恐怕我真的會剎不住腳,朝著這個之前一直隱藏在視線盲區的冰溝衝下去。
停下身形的瞬間,我幾乎要崩潰:「兄弟,這地方你熟,你能給我提個醒嗎?」
他側頭,神色依舊淡漠,但漆黑的雙眼中,明顯可以看出一絲不解。我忍不住揪了一下頭髮:「我差點兒就直接衝下去了?」
「你為什麼要衝下去?」他來了這麼一句,讓我徹底放棄了和他溝通的想法。天然呆見我沒理他,便轉過頭,盯著下方的冰溝,在地上摸索了一陣。
摸著摸著,他竟然從冰面的浮雪中摸出了一條繩索。這繩索黑漆漆的,被一根青銅錐子釘在牢牢的釘在冰層中,由於之前被積雪掩蓋,所以我沒發現。
繩索是直接垂到冰縫裡的,我在邊緣處往下以望,只見這冰縫的走勢有些奇怪,不是筆直的,而是傾斜內凹的,所以從這兒望下去,根本望不到太多的東西,冰縫的深處,都躲在冰層下,而天然呆則拽著繩索,一副要下去的模樣。
我一隻手被灼傷了,根本沒辦法抓手,一時有些著急。天然呆指了指自己的簍子,說:「你上來。」
我頓時如遭雷擊,道:「我……到你的簍子裡?」
他點了點頭。
我摸了下那簍子布編的肩帶,覺得夠嗆:「這中途會不會斷?而且你有那麼大力氣嗎?」他背上的簍子挺大,成年人縮進去沒問題,但兩個人的重量加起來,需要極大的手臂力量才行。
他嗯了一聲,蹲在冰面上,將簍子朝向我。
我還是覺得有些發楚,這玩意他支撐不住,豈不是我們兩個都得摔下去?要不,我還是忍痛,自己下去得了?我試著抓住繩索用力,結果原本一片清涼的手掌,頓時傳來一股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令我下意識的一下子扔了繩索。
天然呆似乎明白我的顧慮,他指了指冰縫下方,道:「我經常背三百多斤的東西。」潛台詞就是背你小意思。既然人家這麼說,我也就不矯情了,當即縮進了簍子裡,天然呆一抓繩索,整個人往下一跳,在空中跟人猿泰山似的蕩了起來,我整個人攀著簍子邊緣,但也沒想到這小子速度這麼快,往前一蕩時,簍子自然而然的往後倒,嚇我手肘一伸,直接卡住了天然呆的脖子。
他沒什麼反應,直到繩索停止晃蕩後,才用一種被卡住喉嚨後特有的聲音說了句:「放手。」
第六十一章地下世界
我趕緊鬆開他的脖子,重新扣住簍子的邊緣。這天然呆果然沒吹牛,簍子裡蹲著個大老爺們兒,整個人懸在繩索上,竟然游刃有餘,慢慢的朝著冰縫底部而去。
由於是傾斜的結構,因此陽光無法直射進冰縫裡,除了前一段能看見光以外,後一段就逐漸陷入了黑暗中。我們順著繩索逐漸進入了黑暗裡,抬頭看時,能看到一些微光,而低下頭時,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我們還在下降,周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我抓著簍子的邊緣,耳中只能聽到天然呆和自己的呼吸聲,我忍不住道:「不是說要去找森林嗎?怎麼下到這冰縫裡來?這冰縫有多深?」
天然呆到底不是鐵打的,這會兒也有些喘:「森林就在下面。這地方,大概有四五百米左右。」
四五百米?那相當於在聖湖的水平線以下了。
這片區域本就是極地冰川地帶,地勢落差大到可以接受,但讓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的第一句話:森林就在下面。
這冰縫下面有森林?
我知道,在四川一帶有很多天坑,也就是天然形成的地勢落差很大的巨大洞穴,其中有一個深達幾百米的筆直天坑下,就自成一格世界,長有各種樹木植被,生存著各種小動物。
但那個天坑裡之所以能長出植物,和天坑的開口以及垂直角度有關,因為那樣,雨水可以灌溉進去,陽光可以照射下去,所以才能形成一個地下生物世界。
但這裡……這裡或許有水,但這下面覺得沒有陽光,這樣的環境下,又怎麼可能有森林?
正當我不解之際,天然呆突然停?在了半空,說簍子裡有燈和火折子,讓我把燈給點上。說實話,之前進來的時候我沒注意,還真沒發現這茬。他這麼一說,我便伸手在簍子裡摸索起來,很快就摸到了。
火折子就滾在我腳邊,而油燈則別在簍子的內角處。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火折子這麼原始的東西,扒開它前面的木頭蓋,裡面有紅色的火星,稍微吹了兩口,便冒起來火苗。
火折子的製作原理其實很簡單,內部填充上燃燒緩慢的可燃物,前端的蓋子處有透風的小孔,一根火折子,你不去動它,可以保持燃燒十多天,用現在的話來說,就跟手機待機差不多。
火折子亮起來後,我用它點燃了油燈。
索性油燈裡填充的是固體燃油,所以之前那一番折騰,也沒見灑出來。油燈點燃後,周圍亮了起來,但除了能看見我們自己以為,周圍還是黑麻麻的,前後、左右、上下,到處一片黑。
我們現在,應該就是懸在半空中,這讓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些被垂吊起來的屍體。
我有些想問他那些屍體的事,但突然覺得不知道該怎麼叫他,老是喂喂喂的,似乎也不順口,我便道:「你真的沒有名字?我該怎麼稱呼你?」
「沒有。」他只回答了我兩個字。
「真沒有?」
「嗯。」
我道:「兄弟,騙人可是不對的。」
他頓了頓,道:「名字對我們而言,不是很重要。」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這讓我頓時來了興趣:「我們是指誰?你上次說的那個夥伴?」
他又嗯了一聲。
我追問他那個夥伴是什麼時候走的,他沉默了一下,說:「四千一百二十五天前。」這個回答讓我懵了一下,合著這小子算時間是按天來算的?想了想,我也釋然了,大概是他一個人,這地方又沒有春夏秋冬,所以對年不怎麼敏感吧。四千一百二十五天前?他居然記的這麼清楚?
這麼算起來,他那個夥伴離開,也已經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一時間,我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天然呆看起來比我年輕許多,我今年二十五,他應該二十出頭的模樣,假設他現在二十二歲,那麼十二年前,他才十歲。
難道說,從十歲起,甚至更早前,他就一個人住在這個地方?
光是想像一下這個場景,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充滿死屍的古建築,死寂的雪域,孤獨一個人,沒有人說話,沒有多餘的事情,這種時候,或許名字真的沒什麼意義,因為根本沒有人會來叫你的名字。
頓了頓,我隨口道:「要不我給你起一個名字,這樣叫起來也方便。」他繼續往下,沒有同意,也沒有反駁,於是我想了,就叫:「小呆?」
他最初沒理我,我於是又叫了一聲,這次他側頭看了我一眼,道:「嗯?」
我頓時鬆了口氣,覺得挺有成就感的:「小呆,你今年多少歲?看起來很年輕,不會才十**歲吧?」
他道:「不知道。」
說話間,似乎繩索晃蕩的更加激烈起來,我不得不使勁兒抓住了簍子的便用,受傷的那隻手,則端著油燈。由於天然呆往下的速度比較快,所以油燈的火苗不停的跳動,撲閃撲閃的,彷彿隨時會熄滅一般,照的周圍的一切,更是忽明忽暗。
便在此次,我隱約看到似乎快到底了,下方模模糊糊露出地面的模樣。果然,又下行了二十多民左右,我們終於腳踏實地。
就著油燈微弱而昏暗的光,只見目光所及處,皆是堅硬的玄冰層,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大概要屬我們腳下的地面了。
落腳處依舊是結實的玄冰層,但這玄冰並不厚,隔著冰層,但油燈的照映下,可以看到冰層下面,赫然是凍土層。要知道,自從進入這冰川深處後,我可就再也沒看見泥土了,所以此刻在這兒見到,還是覺得很驚奇的。
天然呆似乎對這裡極為熟悉,他從我手裡奪過油燈舉高,說道:「跟我來。」
他走在前面帶路,我身上沒有什麼裝備,油燈的光線又很暗淡,在黑暗中,這種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覺很糟糕,只可恨我們的裝備都沉入了水中,否則非得非得開一盞強力探照燈,把這地方看個清清楚楚。
我問他:「阿呆,我送你的打火機帶著沒?拿給我,用那個也可以照明。」
他腳步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扔給我,其實我見他帶著火折子,便以為他沒有帶打火機,誰知道居然從懷裡掏出來了,讓人著實有些意外。
我立刻彈開打火機的蓋子,摩擦了一下打火輪,筆直的火光頓時亮了起來。我發現,在我打打火機的時候,這小子的眼睛在偷瞄我的動作。剎那間,我冒出個念頭:難不成這小子根本不會用打火機?
隨著防風打火機的照亮,光線頓時增強了許多,開始範圍也更大了。
只見這冰縫的下方,竟然非常大,而我們此刻,則在靠右側的位置,至於左邊,一樣望過去,根本望不到邊。天然呆絲毫不停留,直直的往前走,顯得熟門熟路。我跟在他後面不停的張望,心裡琢磨著:這森林到底在哪兒?
然而,沒等走出十多米開外,我就發現了一個很值得探究的東西。
只見在我們右手邊的冰層上,竟然有一道筆直的凹槽,一路順著冰層往前延伸。那凹槽中,赫然鑲嵌著一盞盞和天然呆手中油燈材質類似的燈座,只是那燈座的個頭要大很多。
天然呆一邊往前走,一邊逐個的將燈點燃,一路延伸而去,那燈簡直多的數都數不清,到最後,也不需要我舉著防風打火機了,為了省油,我便將打火機給滅了。
此時,回頭一望,只見來路處,油燈組成了一條跳動的火線,在黑暗的冰川之下,橘紅色跳動著的光,顯得分外瑰麗。天然呆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回頭,他一路點燈往前走,,當他點完最後一盞燈時,眼前的地下世界,突然整個人亮了起來。就如同循序漸進亮起來的煙火一般。
先是憑空而來一股微光,緊接著光越來越亮,並且覆蓋的範圍越來越廣,等光線終於穩定時,我才震驚的發現,原來這冰川上下,竟然都經由人工打磨過,形成了一種稜形的鏡面。
這裡的油燈點燃後,經過冰川上方和側邊的稜形鏡面,層層反射後,就變成了我眼前所看到的世界。
一時間,我震驚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整個黑暗的地下世界,在層層反射下,變得流光溢彩,恍若傳說中的水晶龍宮,光影流動,讓人彷彿走在了一個琉璃組成的世界中。
「這、這……我的老天爺。」半晌,我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最終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天然呆側頭看了我一眼,道:「你喜歡?」
我立刻點頭,心說乖乖……這地方,都可以當5a級景區了,這要是搞成旅遊開發,直接收門票,一張至少賣它一千塊,而且只准看,不准摸,照相另外收費!
第六十二章遺跡
站在這流光溢彩的地下冰晶世界裡,我心潮澎湃了半晌才勉強鎮定下來,這層層的反射,一直向前延伸,使得我們前方的道路,也籠罩在這樣的光暈中,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頭。
我忍不住感慨:「這地方真大,這些反光鏡面,是你們弄出來的?」
天然呆點了點頭。
這地方絕對不是靠一個人可以完成的工程,所以應該是小扶桑人手還很多時建造出來的,看樣子,他們會經常來這個地方。想到那小扶桑的空蕩蕩的建築,我不由得琢磨,為什麼小扶桑最後會只剩下天然呆一個人?其餘人是怎麼回事?想到此處,我便試著問了出來,沒成想天然呆這次到沒有沉默以對,他直言道:「都死了。」
我道:「為什麼死的?」
「生和死,還需要理由嗎?」他淡淡的反問了一句。
這話還真差點兒把我給繞進去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我的意思是,一個人死了,他總有後代吧?代代相傳,傳下來,小扶桑也不該只剩你一個活人啊。」
天然呆沉默的走在前面,腳步聲始終保持著一種節奏,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這個問題時,天然呆開口道:「沒有後代。」
沒有後代?
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小扶桑的女人死光了?或者……男人全都不孕不育?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