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要知道,我可是領教過天然呆的臂力的,他要真那麼使勁兒一掐,都能把人骨頭給掐斷了。不過這女人的骨頭大概異於常人,天然呆手臂上的肌肉都鼓起來了,她卻依舊咬的死死的。
這時,他估計知道這張沒用,便猛地拿起了一旁的鐮刀。
對著這女人的後脖子。
身體失血的感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痛苦,但會讓人在心臟供血不足下,產生一種心悸的感覺。我被咬著放血,漸漸的也感覺不到痛苦了,耳朵裡別的聲音聽不到,就聽得見我自己的心跳聲從內部響起。
事到如今,我可以很肯定的相信,趴在我身上吸血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活人,八成是個變異的殭屍。此刻,天然呆拿著鐮刀對著她,按理說可以一刀割掉她的脖子,但不知為何,他竟然沒有下手,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糾結。
我盯著他,下意識的張嘴:「救我。」
天然呆的手頓時動了一下,鐮刀似乎又朝那女人逼近了一步,但最終,他卻並沒有下手,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唯一能透露出情緒的,大概是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目光閃動,似乎在做著什麼掙扎,
他目光看著埋在我脖子上的女人,最後又看向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沒有開口。
而此時,我已經覺得意識模糊了,周圍的一切逐漸離我遠去,失血帶來的無力感,讓人的大腦一片渾噩。
最初我還對天然呆的這種做法感到心冷,他為什麼不救我?
對了,這個女人是小扶桑的人,他當然是要幫自己人。
我大概能理解天然呆的掙扎,但心裡還是有一種非常難受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伴隨著越來越嚴重的失血,到最後都消失了。人在那種狀態下,基本上會處於一種意識游離和停頓的狀態,根本顧不得去想其他了。
然而,就在我意識模糊間,我感覺到在吸我血的女人,將嘴唇移開了,按住我雙手的力道也消失了,可此時,我眼前一片模糊,連站起來的力道都沒有,更別說跑了。
我躺在地上,心中一片冰涼,只覺得完了。
人生往往就是這樣,在你覺得高興的時候,突然給你致命的一擊,在你覺得痛苦的時候,卻會讓你更痛苦。
她起身的那一瞬間,我還以為是她吸夠了,我聽到她用一種類似藏語的語言在和天然呆說話。須臾,女人的聲音尖銳起來,微微拔高,突然又埋下頭來打算吸我的血。
便在此次,我耳朵裡又一次聽到了之前的那種慘叫聲,不,確切的來說,是比之前的慘叫聲更叫駭人,甚至讓我已經模糊的大腦,都微微清醒了一些。
那不像一個人在慘叫,更像是很多人在慘叫,聲音非常大,讓人根本不容忽視。女人埋頭的動作頓住了,側頭往冰洞後面看,長長的頭髮順勢掃在了我的臉上,隱隱約約,彷彿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我掙扎著側過臉,將臉從頭髮中解脫出來,緊接著,我試圖往前爬,現在那女人似乎被聲音吸引過去了,沒有來離我。周圍的一切,在視線中都是模模糊糊的,當失血導致視線模糊時,就說明失血很嚴重了。
我下意識的摀住了脖子,試圖讓它不再流血。
得益於我被牝牡元膽珠改造過的體質,按理說被咬到大動脈的血,是很難止住的,但我捂了會兒,它竟然就不流血了。這一刻,我幾乎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是一種絕境中看見希望的激動。我還以為自己會失血而死,現在它能自己止血,就相當於一條救命繩了。
我立刻牟足了勁兒往前爬,人的求生意志是非常強大的,從理智上來分析,我不管怎麼爬,估計都難以擺脫那女人,但我還是忍不住要爬。這就像是強地震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根本跑不出去,但大部分人還是會往樓梯口跑,甚至去跳樓求生。
這是生命的一種本能,便是一隻小蟲子,被人踩在腳底下一捻即碎的時候,它也不會忘記臨死前的掙扎。
此刻,我沒有辦法去分析局勢,去判斷自己有多少生存的機會,本能驅使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停下來。爬出大概四五米遠左右,那種慘叫聲,突然又轉化成了尖銳的笑聲,像是有很多人一起在笑一樣,便在此時,那個之前吸我血的女人,突然速度極快的從我身上越過去,理都不理我,竟然跑了,那模樣,就像是在躲避什麼東西似的。
它在躲避什麼?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昏暗的冰洞,模糊的視線,讓一切都變得很艱難,我看到天然呆迅速的朝我靠近,而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又出現了幾個消瘦的人影,搖搖晃晃的,竟然和之前那個女人差不多。
我驚了一下,努力睜大眼想看清楚,而這時,天然呆已經走到了我身邊,單身一抄,穿過我的腋下,將我整個人都攬了起來,他只說了三個字:「我們走。」
我現在幾乎沒有力氣說話,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怪他剛才不救我嗎?可比起自己的族人,我只是一個外人而已。
我似乎沒有理由去怪他,但這並不能代表心裡沒有疙瘩。人對於痛苦的感受,總比快樂要記得牢。
他抄著我往後退,手裡的鐮刀揮舞了兩下,嘴裡突然發出一聲清嘯,緊接著,那些尖笑著的人影聲音就停止了,搖搖晃晃往前走的步子也停止了。
我整個人跟麵條一樣掛在天然呆身上,被他抄著往後走,昏暗的冰洞中,那些人影逐漸離開了我的視線。然而,這個過程幾乎不到一分鐘,黑暗中,又響起了一陣說話的聲音。
我心裡猛地沉了一下。
之前天然呆似乎就是因為跟那女人交談一番,就突然態度大變,直接把我給那個女人當零食了,這次……
嘰裡呱啦的聲音還在繼續,並且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彷彿在使用車輪戰,天然呆偶爾回一句,速度很快、很急,似乎在爭辯什麼。
我幾乎沒有聽到過他這樣說話,這一瞬間,我可以感覺到,他在和對面的那幫『人』爭論,至於爭論的內容到底是什麼我根本聽不懂,只覺得他抄著我腋下的手,突然變得非常緊,並且,還在發抖。
我頭皮麻了一下,終於擠出一句話:「你們在說什麼。」
天然呆的手還在抖,他嘴唇動了好多次,才看向我,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讓我發懵,我發誓,我是誰,我來小扶桑幹什麼,所以的一切,我絕對沒有隱瞞過天然呆,對他這樣的人,這些事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
可現在,他這句話,顯然是在懷疑我。
什麼叫你到底是誰?
我他媽又不是間諜!
我察覺到,天然呆原本抄著的手突然收的很緊,並且他還停下了後退的步子,但與此同時,對面那些人卻在前進。我腦海裡猛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這小子……
他媽的,混蛋!
我立刻掙扎起來,但天然呆是屬金剛的,哪裡掙脫的動,他側過頭,似乎不敢看我,淡淡道:「對不起,我不想這樣做,但是……」後面的一句話他說的很輕,所以我根本看不到,緊接著,那手一鬆,突然在我背後重重的一推,我整個人就往前撲騰了好幾步,最後在快要倒地時,猛地被一隻乾瘦、僵硬而冰冷的手給拽住了。
我猛地抬起頭,非常黑,只能看到的離我最近的這一個。
是個光頭,看不出男女,眼睛彷彿發著綠光一樣,口水直冒的盯著我。
我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不……」巨大的衝擊和恐懼之下,我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我做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很意外的動作。我伸出手,猛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先弄死它,我就安全了。
第六十七章抓走(為推薦票滿五千加更)
掐住它脖子的瞬間,我發現它脖子上的肌肉很硬,是一種介乎於活人和死人之間的觸感。它顯然沒料到我居然會反擊,被我掐的整個人都抖了一下,緊接著,它立刻雙手一搭,扣住我的雙手。
小扶桑的人都是一幫變態,明明是一副隨時會倒的模樣,但我的雙手被它一扣,手上的兩條筋直接被扣住了,掐的我五指一鬆。下一刻,我整個人就被它抗了起來,周圍的人也紛紛圍攏過來,昏暗的光線中,我只能看到一張張模糊的臉,帶著垂涎而扭曲的表情看著我。
至今我都不能明白天然呆所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這些人都要攻擊我?
想起他們垂涎的表情,我腦海裡猛地明白過來:難道是因為金肌玉骨?這事兒我沒有告訴過別人……莫非這些人,能看穿我的身份?
這瞬間,我就明白天然呆剛才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了,他肯定以為我在身份上騙了他,可是兄弟,就算這樣,你也不用把我當點心送給這幫人吧?
黑暗中,我被簇擁著,抗在硬邦邦的肩頭。它們似乎在把我往冰洞深處帶,我努力睜開眼,可惜什麼也看不到。這些東西一邊走,一邊用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交流,或許是小扶桑特有的語言?
天然呆沒有跟上來,我心裡有些難受。
其實,他是為了生病的眾人,才來這冰洞裡採藥的,一路上已經幫了我們許多,我實在沒有資格要求他去做什麼。可這會兒被當零食毫不猶豫的推出去,這種心情還是很糟糕的。
不能說是怨恨,但很絕望,也很痛苦。
黑暗中,只有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也不知多久,我感覺扛著我的這個人停下來,緊接著,周圍伸出了很多手,不停的在我身上摸來摸去,那種彷彿在摸烤雞腿的感覺,別提多滲人了。
我使勁掙著了一下,想從這人的肩膀上下來,它消瘦的只剩下骨頭的肩膀,膈應的人生疼。這一掙扎,它卻沒有使力,我整個人頓時就從它肩膀上滾到了地上,索性位置不高,到沒有摔出好歹。
可我一爬起來,隨手一摸,四面都是腳,可以想像,此刻,我是被這些人給圍起來的。
打火機早在之前就掉在一邊了,此刻,我手頭什麼光源也沒有,黑暗、圍困、陰冷、沉默,這種壓抑的氣氛,簡直能將人給逼瘋。
我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
這些東西,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它們數量太多,力氣太大,而我,一個失血過多,站起來都困難的人,在這樣的黑暗中,能做什麼?
蘇天顧,你不能認命。
冷靜、冷靜……
逐漸冷靜下來後,我虛軟的身體,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但我依舊坐在原地沒動。那些人現在也沒有其他動靜,我不想驚擾到它們。
它們可以在黑暗中找到路,那麼應該是可以夜視的,我現在的一切舉動,它們都看在眼裡。即使我恢復了一些力氣,也不可能從這麼多人手裡逃出去。
哦必須要,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這時,黑暗中,突然有人開口說話了,所用的語言依舊是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最初我以為是藏語,但我在藏區畢竟待了一段時間,這會兒仔細一聽,發現它的發言雖然像藏語,是其實不是。
說話的這人不知道是誰,但周圍的人都在聽它說。
說真的,至今為止,我不確定它們是死人還是活人。如果真的是屍變,我還沒見過屍體會說話的。
這人說完,似乎是在下達命令一般,緊接著,我感覺左右兩側開始有人來拽我的手,並且拽著我往裡拖。腳下是玄冰,非常滑溜,也非常冷,緊接著,我突然又被一個人給扛了起來,那人似乎扛著我在跳舞,我只覺得整個人一上一下的,跟做過山車一樣。
約莫三五分鐘左右,這人終於停下了,將我往地上一放,緊接著,周圍就沒了動靜。
我躺在地上,豎著耳朵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也不知道它們把我帶到了什麼地方。然而,我在地上坐了一兩分鐘,都沒再聽到其它的動靜,於是我伸手往四下裡摸,原以為會摸到一些腳之類的,但這次,同樣沒有。
難不成這地方現在只有我一個人?
那幫人呢?
它們難道不打算吃我?
把我放這兒幹嘛?
該死的,現在要是有火就好了。
黑暗分為很多等級,而我現在所處的黑,就是最黑的那一種,伸手不見五指,對於自己的處境,我現在只意識到三點。第一:它們能感受到我的血肉,想吃我;第二:我被它們帶到了冰道深處;第三:它們暫時不見了,這個地方就我一個人。
不論如何,至少這一刻,我暫時是安全的。
想通這一點,我決定先弄清楚這地方的情況,於是我開始趴在地上慢慢的摸索起來。用了大約十多分鐘,我就將這個地方給摸透了。
得到的結果很意外,我竟然是在一個玄冰開鑿的洞裡,而且這個洞的面積並不大,最主要的是,它應該是懸空的,我無法判定它距離地面有多高。
如果我有火的話,大概就能更清楚的弄明白這裡的環境,可我現在沒有,冰洞入口處是懸空的,沒辦法確定高度,至少我趴在洞口伸手去摸,是摸不到底的。
我在身上摸了幾把,只有一些快掛的小物件,幫不上什麼忙,此刻我最需要的是火。
那些東西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我如果現在不找機會跑,等它們回來,恐怕就晚了。
光、光、光,如果現在誰能給我一把打火機,我能給他跪下。
當然,奇跡沒有出現,所以,當我聽到一陣刺啦啦的聲音在黑暗中朝我靠近時,我整個人神經瞬間就緊繃了起來,下意識的往後退,後背緊緊的抵在了冰壁上。
不冷,真的一點兒都不冷,這雪鬼皮太保暖了,以至於我在這種環境中,竟然反應因為緊張而出汗了。
伴隨著呲拉聲而來,是那種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那些東西走路顯得很虛弱,所以帶出的腳步聲非常清晰。
很快,我感覺到對方在我的身前停了下來,緊接著,一隻冰冷乾瘦的手在我胸口上摸了摸去,彷彿在對比哪兒的肉更好吃。我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懂我的話,下意識的說道:「大姐,人肉真的不好吃,我好久沒洗澡了。」
對方的手突然停了一下,緊接著,我的鼻尖一涼,愣了下我才反應過來,是對方將臉湊了過來,與之相對的,我聞到了一種淡淡的**味道,不是很濃烈,也說不上太噁心,但在這種環境下,給人的感覺十分驚悚。
「你……是……誰?」突然,這人竟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嘶啞如同含了一把沙子,根本聽不出是男是女。我驚呆了,沒想到它居然還會說漢語,轉念一想,天然呆不也會嗎?
「我、我是一個無辜的路人……大姐,能不能放我走?」
「你……能……幫……我……們。」它說話時,嘴裡噴出的氣兒是微熱的,這讓我不禁有些否認自己之前的猜測,難道,這些是活人,而不是詐屍?
其實,能交流,總比什麼也幹不了強。我微微側頭,避過它嘴裡吐出的帶著臭味兒的熱氣,小心翼翼道:「幫你們什麼?只要我能辦得到,一定竭盡全力。」只要別吃我就行,我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