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這冰層落差大,下面是個傾斜的斜坡,不能走,上面,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到是平整,但很窄,就跟走獨木橋一樣,本身又滑溜,走起來就跟過獨木橋一樣,太挑戰人的心理承受力了。
這要是滑倒,往左回答掉進聖湖裡,百米多高的落差,即便是掉進水裡,也會被水拍死。往右滑,就很可能掉進冰縫裡,摔個粉身碎骨。
我們腳下能容人行走的地方,其實有就半米左右,所幸這會兒天很黑,光很淡,所以我看不見左側的百丈冰崖,也看不見右邊陡峭的大冰縫,眼中所見,也僅僅方寸之地,這無形中減緩了人很大的心理壓力,否則,要是在白天,對於恐高的人來說,光是站上去,估計都得頭暈目眩,雙腿打顫。
我道:「你早先可沒告訴我,要走這種路,要是摔死了怎麼辦?」
「不會,我沒有摔過。」
「……」這神一般的邏輯思維,我服了。
我倆靠著打火機,開始在狹窄的冰崖上行走,有時候風突然加大的時候,幾乎吹的人都站不穩,我渾身都是冷汗,所幸這一路有驚無險。比原計劃多用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我們終於從這該死的冰崖上走了下去,與此同時,天然呆帶我回到了之前下來的那個樓道上。
有了剛才的經歷,這樓道的難度就有些不夠看了,這次下去輕鬆很多,一直等腳踏實地,踩著結實的木板,我整個人才活了過來。
他媽的,終於、終於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
天然呆到是沒什麼反應,似乎回來也好,待在冰洞也好,對他來說並沒有區別。他站在原地看了我一會兒,淡淡的說了句走吧,便在前頭帶路。
這片建築群依舊是被濃重的夜色包裹著,這次跟著天然呆,我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鬼樓,經過一片比較眼熟的地方時,我想起了一件事兒,當時這根柱子後面躲著個黑影,也不知是人是鬼,我下意識的朝那半掩著的門張望了一眼,道:「小呆,這裡面是什麼地方?」
天然呆看了一眼,像是在想些什麼,半晌,才淡淡的說道:「集會的地方。很久以前,這裡還有人的時候……每晚都會點很多燈,我們在裡面集會。」這顯然是一段比較美好的回憶,天然呆的語氣都柔和了一些,因此我明白過來,這個比較大的建築,應該是類似於娛樂會所一類的地方,大概是小扶桑人晚上吃完飯沒事兒,聊天打屁喝茶的場所。
我道:「那這裡面,是不是也有死人?」我之前看到的,沒準兒是個鬼影?
天然呆聞言,微微搖頭:「屍身都懸在自己家的外梁,這個地方,沒有住人,所以裡面也沒有屍身。」說完,他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很顯然,我突然問這個問題,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可是,之前,我看到一個人影跑進裡面去了,我還以為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解釋了一句,不由得在心裡琢磨,如果那玩意兒真的是鬼,它何必躲我?可如果是活人……這地方除了我們和天然呆,還有什麼活人?
那人的身體靈活,身材看起來也挺魁梧的,和那冰洞裡形容枯槁的扶桑人也有很大的區別,他究竟是誰?
對於我的這個問題,天然呆似乎完全不介意,或許對於他來說,有沒有外人闖進這個地方,於他並沒有影響,這裡的器物精美,價值連城,但對於他來說,也不過盛水的器物,在他自己心裡,這扶桑八成是沒有什麼好窺視的。
我沒再思考那個神秘人的事情,跟在天然呆身後,很快,我們回到了昨日白天休息的地方。
裡面有光透出來,顯然是點著燈的,我推了下門,發現門從裡面被鎖上了。
「開門!」我啪啪啪敲了兩下,便聽裡面傳來一個睡的迷迷糊糊的聲音,大著嗓門道:「來了來了!」們從裡面被打開了,開門的是馬胖子,一見我倆,他瞌睡也醒了,眼睛瞪的賊大,神色大喜,道:「哎、哎,estelle,estelle,你的sir蘇回來了。」
話音剛落,estelle一臉興奮的衝了過來,結結巴巴道:「謝天謝地,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和天然呆走進去,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只覺得屋內十分溫暖,環顧了一圈,我只看到了馬胖子和estelle,並沒有看見譚刃和周玄業。
estelle道:「你們兩個、去哪裡了,我們等了很久、很擔心。」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們遇到一些危險,被困住了,但現在已經安全了,沒事。其它兩個人呢?」
馬胖子道:「你和這小子,一去就是大半天,等到下午,沒見你們回來,周老闆他們就去尋你們了,怎麼著,你們沒遇上?」我心說遇到是遇上了,差點兒沒要了我們的命。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我沒想到譚刃也去了,可為什麼當時只有周老二出現了?
譚刃去了哪兒?
如果是周玄業,他肯定不會把繩索收起來,因此我可以肯定,收繩索這事兒,肯定是周老二干的,他想困死我們。還好當時在冰縫裡聽見聲音時我沒吭聲,否則就中計了。
estelle見其餘人沒回來,驚訝道:「他們會不會也遇到危險了,上帝,這可真糟糕。」
馬胖子道:「現在叫上帝有什麼用,你倆怎麼渾身是血,趕緊的,把傷口處理一下。」我們的傷口只經過簡單的處理,這會兒手邊沒有藥,也只是清洗一些比較大的傷口而已,其餘的小傷早就結痂了,看的馬胖子嘖嘖稱奇。
簡單的處理了下傷勢,天然呆便去找了些吃的填肚子,馬胖子重新將門給拴上,說這地方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一會兒聽到女人哭,一會兒外面閃過道道黑影,嚇的他和estelle根本不敢開門,只敢躲在床上,躲著躲著就睡著了。要不是聽見我的聲音,他還真不敢開門呢。
我問天然呆,這地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這樣,他說差不多,不過習慣了,那些東西沒什麼危險,晚上別出門就行了。我這會兒沒什麼睡意,但這大晚上的,外面風雪肆虐,我們又渾身是傷,這種條件下,即便擔憂譚刃的情況,也沒什麼辦法,便決定等第二天天亮再說。
黎明時分,天色將明未明之際,譚刃和周玄業竟然回來了。
兩人進門的瞬間,我和天然呆的目光齊齊的投在了周玄業身上,他一見著我們,大喜,衝了上來:「太好了,你們沒事,我……哎……沒事就好。」
看樣子這個人是周玄業,我知道,周玄業和周老二是記憶互通的,所以,周老二對我們幹的那些事兒,他應該都知道。此刻,我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半晌才憋出一句:「那個人……不會再出來了吧?」
周玄業神色突然僵硬了一下,聲音有些不正常:「我不會再給他機會的,很抱歉,讓你們看到我這麼無恥的一面。」
「無恥?」我一時沒明白過來,事實上,在我心裡,周玄業和周老二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周老二自己確實是很無恥,但周玄業可沒幹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他難得苦笑了一下:「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不願意去醫院了吧。」之前周玄業跟我坦白過一次,我那會兒以為周玄業是主人格,所以勸過他去精神病醫院治療,但被他給否認了。
現在我明白了,他並不是主人格,讓他去治療,相當於讓他去自殺。
真正的周玄業,真正的主人格,早就已經瘋了。
不等我開口,他又道:「我不想消失,所以,我扮演著主人格的角色,很抱歉騙了你。」
「周哥,你不必向我道歉,只是,為什麼周老二現在會出現的越來越頻繁,是不是……你的病情加重了?」
周玄業抿了抿唇,微微搖頭,道:「是有好轉了,主人格的瘋病好了一些,它在干擾我們,所以,我們現在確實有些不穩定。」
我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問道:「如果主人格恢復了,那你是不是就……」
周玄業顯然明白了我想說什麼,他鬆了一口氣,笑道:「很感謝這種時候你還為我著想,如果他真的恢復了,我和你說的周老二,都會被壓制下去,當然,消失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這方面的病,很難被治癒。」
天然呆明顯已經聽懂了,淡淡的插了句話:「也就是說,以後,你會一直處於不穩定的狀態,隨時可能殺了他。」這話真是一針見血,周玄業沉默了。
一邊的譚刃看上去似乎沒受什麼傷,他一直冷冷的看著我們,直到天然呆說出這句話,他才道:「這個不勞你操心。」
天然呆一向是不管閒事的,但這次卻一反常態,淡淡道:「蘇天顧是我的朋友,他有可能傷害我的朋友,我要操心。」
譚刃冷笑一聲,狠狠瞪了我一眼,說:「你還真是交友滿天下,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氣氛有些劍拔弩張了,但我很意外,譚刃聽到周玄業的坦白竟然毫無反應,難道說,他原本就知道?
第八十章護送
對於譚刃這譏諷的口氣和冰冷的神情,我完全沒放在心上,因為這丫每天都是這麼對我的,活像我欠了他五千萬一樣,所以他說完,我就道:「老闆,我這個人,人緣確實比較好,你嫉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譚刃噎了一下,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沒吭聲,事實上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周玄業的情況明顯是越來越不穩定了,周老二對我又充滿了敵意,以後如果再跟周玄業攪合在一起,我真的隨時都可能有性命危險。
但如果你說帶他去治病,那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別?思來想去,唯一的路只有一條了,我歎了口氣,對天然呆說:「兄弟,謝謝你這麼維護我,但你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的,離開這裡之後,我就離開事務所。」說最後一句話時,我是盯著周玄業說的。周老二說的不錯,我確實招惹了太多麻煩,更何況現在的金肌玉骨,更是惹人覬覦,留在事務所,雖然安全,但對於周老二來說並不是好事。
為今之計,只有分道揚鑣,如此一來,周老二才不會再來招惹我,否則,按照周玄業這種不穩定的狀態,我不可能每次運氣都這麼好的化險為夷,到時候死在他手裡不說,只怕等周玄業清醒過來,也會痛苦不堪,與其如此,到不如以退為進。再者說,這個時代通訊發達,又不是說離開之後就不再聯繫了,平時打了個電話上個網什麼的也一樣。
對於我這句話,周玄業皺著眉,沒表示同意,也沒表示不同意,算是默認了。
天然呆聞言,嗯了一聲,便沒再開口。
我看氣氛有些尷尬,便打了個哈哈,道:「別站著了,趕緊過來休息。對了,周哥,你後來去哪裡了?」
周玄業面色緩和了一下,道:「老二沒有等到你,情緒不穩定,我趁機奪回了主動權,後來一直在找你們,但沒有結果,反而在冰洞裡,遇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人,被耽誤了。」說到這兒,他看了天然呆一眼。
我知道,周玄業所遇到的,八成就是躲在冰洞裡的扶桑人,便順口解釋了一句,但他這一說,我反而有些不明白,如果他很早就奪回了主動權,那麼,那根繩索又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想,我便問了出來,周玄業聞言,卻是微微一愣,道:「不是你做的?那繩索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還以為是你為了防備我,才將繩索撤開的。」
「周哥,你覺得我會做這麼坑人的事情嗎。」如果不是天然呆有一把鐮刀,我們沒準兒真的會困死在下面,就算真是周老二追殺我,我充其量暫時把繩索給他撤了而已,不可能放任不管。
但看現在的情況,這事兒似乎不是周玄業干的?
他又道:「我們以為是你弄了繩索,後來在冰壁上發現了一些鑿印,靠著那些鑿印才爬了出來,又找了很久的路。」難怪他們這麼晚才回來,看樣子沒有天然呆帶路,他倆這一夜應該是累的夠嗆。
不過,如此一來,事情就有些奇怪了,繩索既不是周玄業破壞的,我們也沒動,那究竟是誰動了?
我想起了之前第一個吸了我血,攻擊我們後逃走的扶桑人,那人吸血吸的很多,恐怕對他幫助很大,莫非是那個人幹的?想到此處,我便問天然呆:「之前那個人,襲擊了我們之後就逃走了,會不會是她幹的?她現在會在什麼地方?」
天然呆神色依舊平靜,淡淡道:「應該已經回來了。」
我怔了一下,道:「你說誰,在這片建築群裡?」
天然呆嗯了一聲,緩緩道:「她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應該是回自己家了。」我下意識的問了句:「她的家在哪裡?」
天然呆微微歪了一下頭,說不記得,如果要見她,得一間房一間房的找,末了說道:「她應該不會再傷害你了。」
我估計繩索的事兒,八成就是那女人在搗鬼了,便將這事兒忘到了腦後,一邊的譚刃,已經坐到桌子上開始吃東西了,看著他我有些納悶:之前在那冰縫下面,我一直沒看到過譚刃的蹤影,怎麼現在他又冒出來了?
周玄業就跟個人精兒似的,他顯然知道我在想什麼,便道:「那周老二裝作我的樣子騙過了師兄,說是分頭尋找,後來我奪回主動權以後,才找師兄匯合,他無意間闖入了那個……」
「夠了。」譚刃突然打斷他,不鹹不淡的道:「跟這白眼狼費那麼多話幹什麼,休息一趟,趕緊走。」說完擦了擦手,便倒在一邊睡覺了。雖然我很想提醒他,剛吃完飯不應該躺床上,但想到兩人一天一夜沒合眼,估計自己這話說出去只會找揍,便摸了摸鼻子沒吭聲。
兩人休息之後,我們便沒在屋裡走動,免得打擾,一時間難得閒了下來,我還真不知道該幹什麼。天然呆站在迴廊上,手指一顆一顆,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慢慢撥動著手裡那顆藏紅色的珠子。
我沒什麼事兒干,站在他旁邊,跟著眺望遠處,這裡的景色,依舊和我兩天前第一天到這兒時沒有任何區別,絲毫不見改變的冰峰,幽深蔚藍的聖湖,蒸騰的雲霧,浩蕩的冷風,被風吹起的雪沫子飄飄灑灑,似乎千萬年都如此刻一般。
我道:「你平時都幹些什麼?」
他道:「練功。」我知道天然呆身手很牛,便道:「總不可能一天到晚都練功吧。」
「吃飯、洗澡。」
「除此之外呢?」
天然呆沒吭聲,看了我一眼,漆黑平靜的眼神中,似乎透著一絲奇怪:「還要干其它什麼事嗎?」
我張了張嘴,想說吃了吃喝及練功以外,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人生不該是如此的枯燥和循環往復,但我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因為我發現,說出這些,其實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
因為我說的再多,也沒辦法將天然呆帶入那種環境中。與其給他勾勒出一個不可能達到的幻境,不如保持現狀。我上學的時候,在圖書館看過很多雜書,《老子》中曾說過: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思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思不善矣;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
世間萬物,沒有對比,又怎麼感知差別。
我看了天然呆平靜的神情一眼,猛地想起了一位藏族高僧的話: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即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的美,你也感受不到。
這句話,竟然和《老子》中的難易相成,有異曲同工之妙,看樣子,即使民族不同,到古代先哲對於世間的思考,卻是有共同點的。
沒有美作為對比,你怎麼知道什麼是醜,什麼是美?
我一直覺得,天然呆現在所生活的這種環境,必然是極其孤獨和痛苦的,但我忘了一點,那就是天然呆的記憶中,一直就是如此生活的,沒有任何快樂和繁華作為對比,他真的會感覺到痛苦嗎?
我在他身上感覺不到痛苦,如果我此刻告訴他,人的一生還有很多他永遠無法得到的歡樂,那才是一種真正的痛苦。我沉默的終結了自己想說的一切的話。
也不知多久,久到我自己都感覺到麻木時,我察覺譚刃兩人起床了,正在商量著離開的事宜,由於我們的裝備都沒了,所以我們必須借助扶桑現有的一些東西,二人正打算來找天然呆商量。
天然呆聽見了一些話頭,回過頭沒有多說,淡淡道:「只有這些東西,需要什麼自己拿。」馬胖子眼中一亮,搓了搓手道:「這些什麼盤子啊,碗什麼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天然呆目光平靜的看著馬胖子,淡淡道:「那些不可以拿。」
馬胖子臉上肥肉一抖,說:「這、這你不是說隨便拿嘛。
我踹了他一腳,說:「別扯淡了,說的是出山『需要』的東西隨便拿,你在路上還需要那些盤子和碗啊!」
馬胖子道:「出去旅遊還得買個旅遊紀念品呢。」
我道:「那你倒是買啊,你用什麼買?這裡有錢也沒用,我告訴你,不准你打這些東西的主意。」
馬胖子摸了摸鼻子,訕訕的嘀咕道:「嘿,你這人,怎麼吃裡扒外的。」
我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什麼是裡,什麼是外,我和你可不是一道兒的,上次那事兒我可還記著。」馬胖子一聽我提起之前的事,頓時消停了,打著哈哈說自己只是開玩笑,說完又道:「咱們這次不會又遇到美女蛇吧?」
天然呆淡淡道:「我送你們出山。」
estelle這姑娘挺實誠,說太遠了,出去得好幾天,用不著送。天然呆道:「還有火蓮,我要去等。」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