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水雨霜的神情和之前已經完全不同了,確切的說,是回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一張俏臉含凶帶煞,雙眼似乎透著一股殺氣,讓人一看就覺得驚心。
再看她起伏不定的胸口,我知道水雨霜氣的不輕,一行五人,到現在就死了三個,就剩下她和機關手,憤怒可想而知。
但我此時顧不得去看她,而是感覺去查看天然呆的傷勢。那傷口其實並不深,天然呆躲的快,其實只堪堪在他肋下劃了一道小傷,但傷口處卻已經發青旅,嘴唇也已經發黑。
水雨霜與我們微微隔了一段距離,靜靜的看著我們,目光沒有之前那麼兇惡了,但看我們的眼神,卻彷彿在看兩個死人。我知道,她見我們被綠毛碰到,八成以為我們是死定了。我有心要趕緊救治天然呆,但總不能當著水雨霜二人的面喂血,這要被她們知道了,不知又要惹來多大的麻煩。
譚刃哼了一聲,明顯知道我的意思,他猛地放下裝備包,從包裡摸出露營用的反光布,遮開就直接將我和天然呆擋在一旁,阻隔了水雨霜兩人的視線。
自然而然的,我也看不清水雨霜兩人的反應了。
但此刻情況緊急,我也顧不得許多,當即便開始放血給天然呆解毒,一邊放血,我一邊覺得心有慼慼焉,再這麼下去,我真的接受阿簽的建議,回去多買點兒阿膠了。
喂血之際,便聽水雨霜對譚刃道:「你這是幹什麼?」
譚刃不答,水雨霜沉默片刻,便聽暗道裡響起了一陣衣料摩擦的動靜,與此用時,譚刃說道:「別靠近,否則我不客氣了。」
那姓馮的機關手突然道:「這麼遮遮掩掩的,莫非是在解毒?」
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對勁,畢竟兩個中毒快要死的人,不該是這種反應,就算不慘叫,也該留遺言才對,不聲不響的躲在一起,自然是有問題的。
機關手說完,水雨霜沒吭聲,周圍安靜了下來。
而這時我也喂的差不多了,觀察了一下,發現天然呆皮膚上的青黑之色已然退去,不由鬆了口氣,道:「沒事了。」天然呆神情平靜,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又看了看我肩頭的傷,二話不說,立刻去翻醫藥包。須臾,我倆處理完傷口站起來時,便看見了馮鬼手和水雨霜打量的眼神。
這二人目光灼灼,彷彿發現了什麼寶藏似的。
這時水雨霜道:「你沒事了?」
我點了點頭。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那走吧。」聽意思,是打算一起上路。不等我們三人開口,她便道:「在這地方,沒有機關手會死的很慘,現在合作才是最好的辦法。」我想起剛才姓馮的迅速啟動機關攔下綠毛的場景,不由暗想確實如此,再加上至今為止,水雨霜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惡意,暫時搭個伙,確實是唯一的辦法。
我給譚刃遞了個眼色,詢問他的意思,他沒吭聲,但是點了點頭,於是我道:「走吧。」
第四十章陰氣
決定暫時合作之後,我們一行五人便開始上路。
水雨霜很上道,並沒有詢問我和天然呆是怎麼解毒的事兒,她自己應該也清楚,既然我們這麼藏著掖著,肯定就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反倒是姓馮的那人,時不時的就暗暗打量我和天然呆,那眼神,彷彿在扒人衣服一樣,非常的不客氣。我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姓馮的反而笑了笑,聳了聳肩。
這人年紀大約在三十多或者四十出頭左右,高高瘦瘦,非常吸引人的是他的一雙手,手指又細又長,手掌比普通人的打,顯然是訓練過的,難怪要稱之為機關手了。
整個隊伍,機關手是走在最前面的,打著手電筒顯得非常的小心。我和天然呆則走在最後,雖然解了屍毒,但肩膀上的傷不是鬧著玩的。一天一夜沒合眼,再加上現在的傷勢,我其實很吃力,所幸有個好兄弟在旁邊,明顯是準備照應我。
反觀譚刃那龜毛,緊跟在水雨霜的身後,儼然忘了他還帶著兩個人呢。
這暗道應該就是通往地宮主墓室的,之前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來過,只不過人家是從古屍身上弄的鑰匙,輕輕鬆鬆的打開機關,我們卻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兒喪命。
一邊走,水雨霜便跟我們分析起來,她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要找的那兩個朋友,很可能已經跟京城的人對上了。」
我道:「這話怎麼說?」她又沒見過,怎麼這麼肯定?
水雨霜沒回頭,緊步跟在機關手後面,道:「很簡單。這機關的鑰匙,是在那古屍身上,你以為那鑰匙是隨手就可以拿到的?古屍藏機關,一個不小心,古屍就會詐屍。但咱們之前看到的兩具古屍完好無損,說明取鑰匙的那夥人,手段非常高,不是一般的毛賊能幹的。」
走在最前面的機關手也順嘴加了一句:「他們請的機關手,比我厲害,那具古屍的藏頭機關我看過,如果鑰匙在裡面,我自認為很難取出來。」
水雨霜又接話道:「古墓只進不出,留鑰匙其實只是一個引子,更多的是陷阱,所以,拿到鑰匙的人,更多的是要從陷阱中找到生機。你們那兩個朋友是走屍之人,想必不通機關之術,外面即沒有發現他們的屍體,也沒有破陣,這陣法還是咱們自己破的。這說明什麼?」
我心裡頓時咯登一下,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周玄業和柯仙姑沒有破陣硬闖,而那鑰匙,又是個死中求生的機關陷阱,連姓馮的機關手都覺得吃力,鑰匙自然也不可能是周玄業拿的。
如此一來,周玄業和柯仙姑只有一個辦法能進入這條暗道,那就是和拿鑰匙的人一起。
換而言之,周玄業兩人,只怕和京城那伙盜墓賊相遇了,那伙盜墓賊可是連水雨霜都有些忌諱的人,周玄業二人如今的情況,就有些讓人擔憂了。
便在此時,這暗道走了到頭,盡頭處是個t形路口,分別往左右延伸。水雨霜打著手電筒往兩邊觀察了一下,立刻道:「走左邊。」
古墓的結構,她們是專業的,自然比我們懂,水雨霜沒有解釋原因,但機關手也很快確定應該往左走。便在這時,譚刃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僅不往左邊走,反而朝右邊去。
水雨霜微微驚訝,道:「你去那邊幹什麼?那邊是陪葬的。」
譚刃沒回答她的話,打著手電筒腳步反而加快了。這種時候,我們自然是跟著老闆走的,也不知譚龜毛是發了什麼瘋,我立刻道:「要不你們倆先等等,我們追上去看看。」邊說邊和天然呆加快腳步。
足足走了二十多米開外,譚刃停了下來,盡頭處是一間墓室,拱形的入口處沒有墓門,入口兩側,各趴臥著兩尊獸形石像,造型古里古怪,獸身人臉,五官怪異,一個低頭,一個仰頭,也不知是個什麼東西,大約是什麼鎮墓獸一類的。
我不瞭解古墓裡的玩意兒,所以這兩具石像,只覺得相當怪異,特別是抬起頭的那一刻,彷彿在仰視我們一般,一張闊口半張,有種彷彿要跳起來的衝動。
我問天然呆這是什麼,他說是鎮墓獸,緊接著又加了一句:「鎮墓獸種類非常多,這個沒有記載,不知道。」
這時,譚刃已經停了下來,皺眉將燈光往墓室中打,我忍不住道:「老闆,你可憐可憐我和呆貨行不行,你身體健壯如牛,我倆可是傷號啊。」
那燈光打進墓室中,卻變得十分奇怪,墓室中彷彿有一團無形的黑漆,將光線給吞沒了似的,原本射程挺遠的手電筒,打進去後,光線根本散不開,所以連那墓室裡是個什麼情況都看不清。
按照水雨霜的說法,右邊這一片區域,大部分都是給墓主陪葬的親眷。當然,這個親眷不是指現在的親眷,畢竟誰會真的讓自己的親人陪葬啊。
一般來說,都是些姬妾一類的,而且越是得寵的越容易殉葬,因為在古時候,只有正妻才是人,姬妾只是『玩物爾』,再寵愛,也就跟寵物狗似的,跟親人沾不上邊兒。
繞是我對古墓一竅不通,也一下子看出前方這個墓室有些奇怪,雖然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模樣,但給人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我說完,譚刃皺了皺眉,看了我和天然呆一眼,道:「我進去看看,你們在外面等著。」
這話讓我火了,道:「進去總得有個理由吧。這墓室一看就不對勁,你進去幹嘛?」
譚刃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我感覺到,屍體就在裡面。」
陪葬的墓室裡,肯定有屍體啊!屍體不在裡面還在外面?但緊接著我就反應過來,譚刃嘴裡所說的屍體,應該是指柯仙姑走失的屍體。
我大驚,道:「老闆,你沒搞錯吧,你又沒進來過,怎麼知道?」我猛地聯想起了之前和天然呆的那一番猜想,不禁毛骨悚然。當然,這個猜想,我現在是沒有勇氣跟譚刃去核實的,這千年的古墓之中,實在不適合談論這種話題,難不成我要拍著他的肩膀問:嗨,龜毛,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毛屍變的?又或者對他說:嗨,老闆,原來你是一隻毛屍精啊,啥時候修成人形的啊,你的毛去哪兒了?
不管是哪種問法,我都可以想像出後果,絕對會被揍的生活不能自理,這還是輕的,萬一他真的是毛屍變的,一個受刺激,化身成紫毛,直接把我和天然呆撕了可咋辦?
我決定,這事兒得等回深圳之後才能提。
此刻,譚刃說篤定的說那些走失的屍體在眼前這間墓室裡,莫非是他有什麼感應?
這話一問,果然是石沉大海,譚刃根本不回答我。另一邊,水雨霜兩人也並沒有像我說的再路口等我們,而是跟了上來。
她二人是古墓裡的行家,一見眼前的墓室,水雨霜便驚訝道:「好重的陰氣。」
陰氣這種東西雖然無形無質,但是濃烈到一定程度,就會是眼前這種模樣,最初對付黃耀祖家的紅毛屍,在那片墳地裡,我也看見過這麼濃重的陰氣,現在是第二次。
機關手道:「看樣子這裡面陪葬的是女人,而且恐怕還生出什麼變故了。」
我道:「詐屍?」
水雨霜看了我一眼,道:「不是詐屍這麼簡單。」她對我的態度,沒有在巽宮那麼熱絡,但也比第一次見面時的凶煞好多了,大約是因為死了三個手下,她的眉間一直是微微皺著的。
機關手又道:「你們來這兒幹什麼?這墓室問題很大,別進去。」
我立刻看向譚刃,他似乎在糾結,須臾說道:「周玄業可能在裡面。」
這下我吃驚了,道:「確定?」如果周玄業真的在裡面,那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闖一闖了。
誰知不等譚刃開口,水雨霜便道:「你怎麼確定他在裡面?」她的聲音猛地冷了下來,道:「他們和京城的人攪合在一起,以那幫人的作風,你以為他們會讓你的那個朋友在這古墓裡自由來去嗎?」
機關手簡直就是水雨霜的接話簍子,他雙手環胸,涼絲絲的開口道:「以京城那幫爺的作風,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帶著你們的朋友一起走,大概是有什麼用途,比如拿去膛雷;二嘛……用完也就殺了,不可能分開的。」
這話絕對不是什麼讓人舒心的話,我頓時覺得心頭火大,便道:「沒準兒你們說的那幾位京城的爺也在裡面呢?什麼爺,一群土小偷賊盜,還配稱爺,我呸!」
機關手繼續涼絲絲的說道:「兄弟,我可沒招你惹你,別把我也罵進去,這年頭都是混口飯吃,容易嗎。」這話說出去鬼都不信,混飯吃?混飯吃什麼活兒不能幹,非得來挖人家的墓?

第四十一章
水雨霜對此卻是完全不介意,就如她自己所說,不在乎別人罵,這種不怕別人罵的,要麼是破罐子破摔不要臉的,要麼就是極度自傲瞧不起人的。人自傲到了一定境界,是根本不在乎別人的辱罵的,因為那些人在她眼裡,都是一群渣渣和垃圾,根本不屑於理會。
我不確定水雨霜屬於哪一種,她不像是沒臉沒皮的,為人雖然兇惡了一點,但也沒有傲氣的感覺,算是個很奇怪的人。
她聞言,道:「那幫人是來倒斗的,只會選最快最安全的路線,這裡是陪葬區,和主墓室不在一起,所以他們不會來這個方向。同樣,他們也不會放你們的朋友自由行動,所以,你們的朋友要麼被滅口了,要麼就還跟他們在一起,不可能在這裡。」
要麼被滅口,要麼和京城那幫王八蛋在一起……這姓水的說起話來,還真是乾淨利索,一點兒遐想的希望都不留給我們。
她的分析的推斷,幾乎沒有漏洞,既然如此,為什麼譚刃說周玄業在裡面呢?
一時間,整個墓道裡都安靜了下來,譚刃顯然是有些不確信的,否則以他的個性,根本不會聽水雨霜的分析,只怕早就我行我素衝進去了。
機關手跟水雨霜一唱一和,繼續道:「你怎麼就確定人在裡面,你這是未卜先知?」這話擺明是調侃,但這姓馮的還真說對了,譚刃雖然不能未卜先知,但卜完了是肯定知道的。
只是這會兒的情況,可不是打卦占卜能出來的,我估計譚刃現在有此表現,應該和他的真實身份有關,他都可能是紫毛了,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於是我道:「老闆,進去還是撤退,一句話,我聽你的。」
天然呆平靜的對我說:「我聽你的。」
我操,好兄弟,哥的血總算沒白放。
水雨霜神情冷了下來,看我們的眼神顯得有些不對勁,那種眼神很難以訴說,總之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譚刃這時做下了決定,他道:「我必須要去確認一下。」頓了頓,他對天然呆說:「你跟我進去。」這意思也就是讓我留守在外面。
我覺得有些鬱悶;「老闆,雖說我戰鬥力不行,但我有智慧啊,這一路過來,我也幫了不少忙,你這麼做是歧視啊。說好的共同進退呢?」
天然呆也很不解,側頭問譚刃為什麼。
譚龜毛指了指我雙肩包紮的傷,道:「生氣太旺,血氣太重,這間墓室陰氣沉積,所以,他不能進去。」他這麼一解釋我就明白了,當下便不再多言,示意譚龜毛多照應一下天然呆,那兩人便一前一後的進了墓室。
我站在墓室外觀察,只見二人的背影,如同走進了一團黑霧中似的,很快就變得模模糊糊,初時只能看見模糊的背影,後來乾脆看不見人,只能看見手電筒隱隱約約照射出的光團。
這個光團移動著,越來越遠,最後走入了視線的死角盲區,徹底看不見了。
墓室外只剩下了我和水雨霜兩人,他們看樣子沒有走的打算,我不由奇怪;「你們打算的等我們?」
水雨霜抬了抬眼皮兒,聲音有些冷淡:「不然呢?我還等著跟你們合作呢。」
這下我更奇怪了;「你們盜墓的,不就是來墓裡偷古董的嗎,難道沒有我們,你們就拿不走古董了?」
機關手笑了笑,道:「墓裡的東西有好有壞,真正的好玩意兒,都在主墓室裡放著。」
我立刻明白了,人家這是盜墓世家,一般的東西瞧不上眼,水雨霜這是要拿最好的,不過她想拿最好的,京城那幫人自然也一樣,兩撥人的目地相同,自然就會產生衝突,俗話說的好,同行是冤家嘛。
這兩人如今也是勢單力孤,打算找我們結盟了。
我一時覺得有些好笑,一邊留意著墓室中的動靜,一邊道:「京城那幫人來了多少?咱們五個,能對付嗎?」其實這個盟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這並不是水雨霜單方面的需求,事實上,我們也需要和她們結盟,因為周玄業還在京城那夥人的手裡。
我說完,水雨霜似乎考慮了一下,最後道:「京城的消息我得到的不多,他們太隱秘了,但人數肯定不少,而且各個都是好手,一路走到這兒,還沒有發現他們有人手折損,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對上他們,絕對是要吃虧的。」她分析的極為平靜,我心裡猛的一沉,道:「既然如此,明知道不是對手,你還不放棄?」
水雨霜看了我一眼,嘴角突然又勾了起來,露出之前那種讓人心癢癢的神色,似笑非笑的說道;「你以為,盜墓就靠槍支和蠻力嗎?主要靠這兒。」她指了指大腦,我立刻明白過來,便道:「這麼說,你是有辦法了?」
水雨霜微微含笑,道:「這地宮核心的位置,從來沒有人來過,那幫人,相當於給咱們膛雷了。雖然比我們早來一步,但這個雷可不是這麼好膛的,所以,我們和他們的距離,應該不會太遠,遇上是遲早的事。」
機關手接話道:「讓他們先折一些人手,或者,就算不折,咱們也可以添添亂。」試下一下,那夥人原本避開的機關被啟動了,會是個什麼場景?
看樣子這二人心裡已經有打算了,我對於他們誰能拿到墓裡的寶貝並沒有興趣,唯一關心的,也就是怎麼把周玄業兩人救出來而已。
這會兒我反而期待,如果周玄業真在這陪葬區就好了,如此一來,找到人我們就可以撤了。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