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一邊走,我一邊好奇的去看周圍賣的東西。只見擺攤的人,面前的東西大都不多,少的三五樣,多的七八樣,和人擺地攤,擺個百八十樣是不同的。
再細看那些東西,有些是石頭,有些是植物,似乎是某種藥材,但我不認識,當然,按照周玄業的說法,它們賣的,也有可能是它們自己覺得好吃的野菜。
走到第二個攤位時,我看到了一樣東西,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忙拉周玄業的衣袖,低聲道:「老二,快看那個。」這是我們事先約定的代號,按照年齡排,馮鬼手是老大、周玄業老二、我老三,看起來很嫩實際上是老怪物的天然呆是老四。
周玄業順著看過去,似乎笑了一下,道;「是人參。」
馮鬼手說:「好傢伙,活了一輩子,真沒見過這麼像人的人參,這再長個百十年,沒準兒就成人參娃娃了。」人參能成人參娃娃,那就是成精了,民間關於人參娃娃的傳說可不少。
周玄業立刻道:「去問問怎麼換的。」
我剛賣開步子,一個身影已經先我一步蹲到了那攤子前。

第六十八章吃蝦嗎?
「師兄,快看,這人參好大,起碼也有五百年了。」蹲到攤位前的那人開口說話,是個清亮悅耳的女聲,穿的衣服看起來道袍,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還跟著一個同樣帶著籐編面具的人,讚賞道:「不錯,快拿東西換。」
那姑娘身後背了一個黑色的裝備包,聞言便將裝備包給打開,示意擺攤的攤主自己選。那攤主長了張大餅臉,塌鼻子、小眼睛、大嘴巴,五官低,就跟被什麼東西壓過似的。
他在那兩人的裝備包裡翻了一圈,似乎沒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於是衝著那師妹二人直搖頭。
見這情況,我們四人趕緊將自己的裝備包打開,這裡面除了一些私人物品,就是我們之前進山時置辦的一些裝備,也不知道這些精怪會不會感興趣。
我們這一湊過去,那姑娘便道:「喂,你們幹什麼呀,這是我先發現的!」
聽她這蠻不講理的語氣,我便不客氣了:「誰先發現的不重要,問題是你有東西給人家換嗎?難不成他不換,你們還打算強搶?」這話當然只是隨便說說,據周玄業講,還真沒聽說過有人敢在寶市裡鬧事的。
「你……」對方平日裡估計被慣壞了,頓時氣的跳腳,張嘴欲要說些什麼,卻被她旁邊的那人給阻止了,拽著那姑娘打算走,但這姑娘卻槓上了,哼了一聲,道:「我到要看看,他們這堆破東西,能不能換到這株人參。」
剛才這姑娘打開裝備包後,我發現她包裡裝的東西十分複雜,種類繁多,從吃食到遊戲機,從羽毛球到一些書畫,可以說雜七雜八。
看樣子,他們明顯是瞭解寶市的規則的,八成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地方了,所攜帶的東西都算不上珍貴,但對於這些道行低微,難以出山的山精來說,卻都是稀罕貨。
反觀我們包裡這些對山精看起來絲毫無用的東西,還真是破爛貨了。
大餅臉在我們裝備包裡翻來翻去,不一會兒,他抓住了一個東西,拿在手裡挺新奇的看。我一看,頓時囧了,那是一個壓縮袋,裡面裝著內褲……
長期進山,這玩意兒是必備的,通過抽取空氣,可以將置換的衣物,緊緊壓縮成一個小袋子。大餅臉比劃著袋子以及裡面的衣物,放在了自己身後,與此同時,將那根至少有五百多年的人參遞給我。
一邊的師兄妹兩人雖然沒開口,但我可以感覺到那女人灼灼的視線,恨不得在我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用一袋子衣服,換一根五百多年的老人參,簡直沒有更划算。我拿在手裡掂量了兩下,至少也有三百多克。看著旁邊那姑娘灼灼的目光,我趕緊將人參給塞進裝備包裡。
周玄業之前還提過一件事,寶市只持續半個時辰,散市後這裡就只剩下前來交易的,除了那些互相認識的名門世家之後,向我們這種沒有名號,沒什麼背景的,很容易成為一些見財起意的人下手的對象。因而,但凡換東西的,都是悄悄換了迅速收好,像我們這種當著人家面直接交易的,其實還是挺少的。
收了人參,我們四人繞過這對師兄妹往前走,一邊走,馮鬼手一邊說道:「那兩人是幹什麼的?看起來挺年輕的。」
周玄業低聲道:「他們袖口的地方,繡了個三疊雲紋,像是三清山三清宮的人。」
馮鬼手詫異,道:「你開玩笑吧,我去過那地方,是個又老又舊的宮觀,就剩幾個老道士。」
周玄業道:「道門都有外門和內門之分,你平日裡見的那些接待香客的多是外門的人,內門的人很少出來走動。那二人應該是三清宮內門之人。」
我聽到這兒好奇起來:「老二,你和老闆也是從三子觀出來的,那你們是內門還是外門的?」周玄業帶著木製面具,轉頭看著我,聲音頗為無奈:「內門是我,外門也是我……」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待明白這話所蘊含的真正意味是,頓時有種想大笑的衝動,不過為了照顧周玄業的自尊,我還是忍住了。三子觀規模太小了,內門和外門……加起來也就他們幾個。
周玄業攤了攤手,道:「想笑就笑吧,我們宮觀以前破敗的很,沒幾個人,偶爾來兩個香客,所有人都跑出去迎接。」說完感慨一聲:「頗為艱辛。」
「所以你和老闆下山賺錢,一邊積功德,一邊把錢寄回去翻修宮觀了?」
周玄業微微點頭,道:「早就翻修好了,有機會帶你去逛一逛,雖然偏遠,但環境很是不錯。」
一邊的馮鬼手道:「老二,你不厚道啊,你請老三,不請我啊。」
周玄業微微一笑,道:「你我一個走屍,一個盜墓,天生的對頭,我到是不介意,但我師父可是個爆脾氣,你去了,只怕就走不了了。」
馮鬼手便摸了摸鼻子,說:「最看不上你們這些走屍的,不都是跟死人打交道嗎,就你們臭講究,好像比我們多高貴一樣。」
周玄業又是一笑,毫不留情的反擊回去:「我們是走屍,不是盜屍;強盜殺人和執法殺人是不同的。」
馮鬼手被噎了一下,不吭聲了。
我們一邊往前走,一邊查看周圍的攤位,有個攤位上,乾脆是堆了半人高的雜草,收攤的是個『女人』,來來回回的張望著路過的人,時不時抓一把草自己吃一口,顯得津津有味。那雙眼睛可憐巴巴的盯著每一個路過的人,期待交換。
我頓時有些同情它,誰他媽的會去換一堆草啊!你覺得好吃,我們可不覺得好吃啊!」抱著一種同情的心態,我拿半盒壓縮餅乾,跟它換了一捆草,將草綁著吊在腰間,馮鬼手嘲笑我是爛好人,自己則先行一步,在周圍閒逛。
一圈下來,我們換到的東西並不多,這是以物易物,不是金錢交易,因此交換的東西要雙方都滿意才行,我走了十來分鐘,也只換到了最初的那根人參以及腰間的雜草。
周玄業換了一塊黑漆漆,非常沉重的雷擊木。所謂的雷擊木,就是被雷劈過的木頭,一般被雷劈過的樹都會著火,即便不著火,木頭也會變的很脆,內部結構會被破壞。但有一種幾率性的情況就是,樹木被劈之後,內部的結構反而產生另一種變化,變得十分堅硬和沉重。
這種概率是很小的,而古時候的術士認為,這種木頭,內部鎖住了雷的力量,用來做成法器,比如雷木劍、雷木簪一類的東西,可以辟邪除晦。
周玄業說,要把這塊雷擊木做成五個護符,事務所五人,每人一個。
不多時,我便走到了一個推車前,有就是之前我在山坡上面所看到的那個賣夜食的人,此刻那推車還冒著熱氣,我有些好奇他賣的是什麼,湊過去一看,只見一口破舊的鐵鍋裡,翻滾著一鍋白水,那水中沉沉浮浮的,煮著一種黑色的東西,仔細一辨別,我就驚的頭皮發麻,只見這鍋裡煮的,赫然是古墓裡的黑色『小龍蝦』,也就是化屍蠱!
在鐵鍋旁邊,還有個凹下去的石盤,石盤裡是一些搗碎的綠色植物,似乎是一些天然香料,聞著還挺香的。
在石盤旁邊重重疊疊放著一堆用闊葉折起來的『碗』。
就在我盯著水裡翻滾的『龍蝦』,被刺激的噁心不已時,不遠處一個擺攤的八成屎餓了,走過來,從兜裡摸出一個東西遞給賣龍蝦的,賣龍蝦那人,便從水裡舀出三隻龍蝦,裝在那葉子『碗』中,又抓了把綠色黏糊糊的香料放進去遞給買龍蝦的人。
我看了看二人的交易物,頓時覺得人生觀都被刷新了。
沒錯,擺攤的人,拿了一個略微有些救的變形金剛模型,和對方換了三隻小龍蝦。
收完模型的賣家,頓時興奮的將模型擺來擺去,嘴裡發出一種有點兒像禽鳥類的叫聲,一會兒咕咕咕,一會兒咯咯咯,一會兒嘎嘎嘎,讓我弄不清它到底是只野山雞,還是只野山鴨。

第六十九章各自為政
我看了看那鍋裡翻過的化屍蠱,又看了看不遠處正撥了小龍蝦黑殼,用蝦肉蘸著綠色的植物醬吃的買家,那剝出來的蝦肉呈灰黑色,如同一條肥碩的大蟲,賣像簡直慘不忍睹。
然而,那位買家自己卻是吃的津津有味,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只怕就要吐了,也不知這些精怪是怎麼捉到化屍蠱的,難不成那些化屍蠱從古墓裡跑出來了?這要是讓它們大量繁殖,豈不是遭殃了?
這麼一想,我便覺得它們吃的好,最好將所有的化屍蠱都吃光才好。
來參加這寶市的人並不多,大部分都是單獨或者兩人結伴,三人結伴的都很少了,因此我們一行四人其實是有些扎眼的,那些戴著面具,同來參加寶市的人,和我們相遇時,都會多打量我們幾眼。
這短短的時間裡,我還真是長了不少見識,以前就聽周玄業說什麼萬獸門、千機宗一類的,一直沒有機會見面,這次卻全都見識了。
沿途我們碰上過一個姑娘,打扮的相當現代化,戴著一朵大花的面具,露出來的手臂上有許多獸形的紋身,而在她的脖子上,則盤著一條手指粗,十分長的青蛇,即便是蛇,也不該有那麼長,那種長度所帶來的怪異感,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周玄業壓低聲音道:「她身上的紋身,是萬獸門的人。」
我想起了一年前遇到過的沈蘭,我記得她也是馭獸門的人,便道:「萬獸門的難道都是姑娘?」
周玄業頓了頓,道:「沒這個說法,不過她能知道這妖市的位置,說明她在馭獸門地位不低。馭獸門的人性格都很古怪,你以後要是遇上了,輕易不要招惹。」我心說中國這麼大,哪兒能動不動就碰上啊,但想到之前遇到的沈蘭,確實難纏,也沒多說,便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還遇到了兩個千機宗的人,他們擅長奇巧淫技,只是直至今日,聽說早就已經沒落了。那千機宗的人交易的時候很有意思,他們從裝備包裡拿出了一隻巴掌大的木牛,看上去明明是一個整體,但放在地上就能走,從背部的位置,機括轉動,還生出了一對木製的小翅膀。
木牛啪啪啪的飛了起來,但卻搖搖晃晃,一會兒撞樹,一會兒倒栽,最後搖搖晃晃站起來,搖了搖牛頭,發出一陣哞哞的叫聲,儼然是個賣蠢的玩具。
馮鬼手看的目瞪口呆,壓低聲音道:「在這麼小的木牛上,有這麼精巧的構造,太不可思議了!」他本就是機關手,和千機宗的奇巧淫技可以說是一脈相承,便聽他道:「這千機宗什麼來頭?」
周玄業微微解釋了一番,道:「此類流派源遠流長,歷史上有過很多,但時局動盪,都覆滅了,這千機宗是唯一留存下來的,不過早就今非昔比,實力很弱,平日裡還是很低調的。」
果然,那兩人換了東西,就慌慌忙忙的收起來,生怕被別人盯上了。姓馮的卻是搓了搓手,顯得躍躍欲試:「如果我加入他們千機宗,不知能不能學一手。」說完,便求周玄業指點。
周玄業啞然,道:「以你的條件,原本就有功底,要進去很容易,打個招呼,就會有人接應,不過嘛,你的身份……恐怕有些玄。」
馮鬼手道:「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周玄業似乎笑了一下,沒吭聲。
我們並沒有停下來,因為時間本來就少,也容不得眾人說閒話耽誤,便在這時,遠遠地,我們便發現了水雨霜。她顯然也發現了我們,雖然都戴著面具,但身形和服裝是騙不了人的。
她側頭看了我們一眼,並沒有什麼反應,自顧自的挑著東西。
馮鬼手對我說道:「跟著她,等寶市一散,咱們就先下手。」
「你真打算殺人?」
馮鬼手道:「否則呢?等她來殺我?或者,你希望自己那神奇的血被抖摟出去?」
我正要開口,周玄業卻似笑非笑的說道:「難道你就不會洩露出去?既然要殺她,那是不是該把你一塊兒殺了?」馮鬼手頓時沉默了,由於戴著面具,所以我並不能看出他的神情,但很顯然,周玄業這話絕對不會讓他感到舒服就對了。
片刻後,他道:「你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周玄業道:「哪一邊都不站,我們只是來取回他的東西。」他指了指天然呆。而這時,天然呆已經自顧自的朝著水雨霜走了過去。
比起馮鬼手,自然是自家兄弟重要,我當即跟了上去。
只見天然呆站在水雨霜面前,伸出手道:「我的刀。」
水雨霜緩緩起身,看了我們一眼,最後從裝備包裡摸出一把裹起來的東西,抖開一看,赫然是天然呆那把黑鐮刀。緊接著,水雨霜道;「還有什麼事?」
天然呆平靜的說道:「沒了。」反手插回後腰的刀鞘中,便站回了我旁邊,目光都直接從水雨霜身上移開了。寶貝這些東西,天然呆似乎沒什麼興趣,說真的,小扶桑裡的寶貝,在我看來就夠多的了。這裡賣的一些最吸引人的,往往不是什麼原石古玩,而是一些有價無市的東西,比如周玄業換的那根雷擊木。
那種依靠幾率出現的東西,市面上沒有時,你再多錢也是買不到的。
而此刻,水雨霜正在挑選地攤上的一樣東西。
這地攤上一共就三樣東西,一樣色澤赤紅,疊在一起,像某種布匹;一樣是個動物角似的東西,只不過表面非常的光滑,散發著玉一般的光澤;另一樣是個打磨的非常圓潤的石球,那石球呈灰色,此刻,水雨霜手裡的手電筒,正朝著石球打光。這光一打上去,整個石球就變成半透明狀,而石球內部,則彷彿有一條魚一樣的東西,在緩緩的游動。
我敏銳的察覺到,周玄業在看見水雨霜手中的石球時,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在寶市裡沒人敢亂來,因此即便我們在旁邊,水雨霜也沒有做出什麼防備的只是,自顧自的開始與那賣家交易。
我雖然看不見周玄業的神情,但他剛才那一瞬間明顯的激動,我可以確信,絕對不是自己的幻覺。
進入交換環節後,那個買家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他看中了槍,水雨霜身上所有的槍,並且愛不釋手,朝著天空砰的開了一槍,嘴裡吐出非常生硬的話:「這些、換。」
沒了槍的水雨霜,就跟拔了牙的老虎一樣,她明顯糾結了一下,五指握緊,半晌討價還價道:「留一支給我,剩下的,都給你。」她將自己慣用的那把凶槍收回腰間,將繳獲的槍都推了出去。
但那賣家卻非常堅持,馮鬼手壓低聲音,對我耳語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她低聲下氣的求一樣東西,但她怎麼也不肯鬆口,京城的人都死了,沒有威脅,你以為她現在留著槍是想幹什麼?這是想對付咱們呢。」不等我開口,他又加了一句:「想想京城那五個人是怎麼死的,那五個人哪個不比你厲害。不要因為她是女人就小瞧她,更不要心軟,否則那五個人就是咱們的下場。」
雖然剛才被周玄業打擊了,但姓馮的明顯是想拉攏我做幫手,或許不是想拉攏我,畢竟我這身手也就一般。他不是傻子,看的出天然呆對我言聽計從,他這是想借我只手,拉攏天然呆這個幫手,幫著他一起幹掉水雨霜。
不過,他這如意算盤可是打空了,水雨霜跟我們並無仇怨,充其量也只是見死不救而已。救人這個東西,沒有強迫的,救你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拋開這些,我們和水雨霜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這次追上來,也不過是為了追回天然呆的東西,何必結這一個仇家?周玄業剛才之所以突然出言反擊,怕也是這麼想的。
至於我身懷寶血,會不會被水雨霜惦記或者抖摟出去的事,就如同周玄業自己所說的一樣,水雨霜危險,難道馮鬼手就安全了?
這兩人對我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分別,若真想萬無一失,除非把這二人都殺了。
我們在場的三人,殺毛屍殺怪物到殺的不少,可沒有誰是真正殺過活人的,且不說下不下的了手,就算要殺,那也是一場惡戰,畢竟,從水雨霜能單槍匹馬干倒那五個京城的人來看,她的實力,簡直可怕。
即便她是用了什麼詭計,那也是一種實力。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