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

不管他所謂的風度是真是假,但人在死之前,大概都是差不多的。都是這樣的扭曲。
唐琳琳搓了搓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海面上的那幫人,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我聽到她歎了口氣。我不明白她這一聲歎息從何而來,便道:「怎麼了?」
唐琳琳顯然是有心事,非常明顯的撒謊,道;「沒什麼,就是有些感慨。哎……那個旱魃怎麼回事兒?」她將話題帶了過去,我聽她這麼一說,再聯想剛才的情景,大約也明白她在想什麼,便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
她乾笑一聲,道:「一點兒。」
我道:「那你覺得這變化是好是壞?」
唐琳琳二話不說,道:「當然是好事!你是我朋友,你對別人好,受傷的卻是你自己,對我這個當朋友的來說,我並不希望看到你這樣。雖然……有些不習慣,但你能開竅一些、狠心一下,反而不會吃虧。作為朋友,我不希望你吃虧。」我心中一陣感動。
唐琳琳這丫頭,一直就不簡單,看著很不靠譜,但其實心裡比誰都明白,我也聽得出,她這一番話,是確實在為我著想。但緊接著,她又道:「不過……狠歸狠,你也別太狠了,要是變的跟周狐狸他們一樣,滿肚子壞水,我可就不理你了。」
這話被周玄業聽到了,他虎了一下臉,輕叱道:「又說我壞話。」
唐琳琳摸了摸鼻子,乾笑著沒應聲,開始打量起這艘船和這船上的人來。
我沒理她,繼續觀察著海面上的情景,譚刃用手抓著自己被海水沖塌下去的髮型,試圖把它們抓回原形,龜毛的不行。一邊抓,他一邊道:「它怎麼還不動手。」
周玄業看了譚刃一眼,答非所問,說:「師兄,現在全是水,你抓不起來的。」
我現在明白了,譚刃是龜毛,周玄業是隱形的龜毛,難怪是師兄弟,一看就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說話間,那旱魃卻還是直挺挺的站在殘骸上,海中的人一個個驚恐的要命,還有人垂死掙扎,不停的游,遠離旱魃,似乎這樣就可以逃過一劫。
我心裡正感慨著人的求生本能時,那旱魃卻突然一轉身,便如同下海時一樣,整個兒突然化作一道殘影,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人已經上了船,站到我旁邊了。
緊接著,他對船上的人說了一句;「繼續前進。」
這讓我很意外,不禁道:「你不殺他們?」
旱魃的手逐漸恢復了原形,道;「不殺,也會死。」
這是句大實話,如果是在經濟區,那麼落水後,被其餘船隻救上來的幾率還是有的,但如果是在茫茫公海,除非奇跡出現,否則絕對沒有被救的可能性。
看樣子這旱魃沒有我想像中的嗜殺,也沒有熱衷於自己動手的嗜好。
旱魃緊接著看了我一眼,道:「你們跟我來。」他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我和周玄業三人面面相覷,知道最重要的時刻來了,不得不打起精神,跟著旱魃往船內走,至於海上那些人,他們會是什麼下場,已經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船上的其餘人,雖然不友好,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這船的結構,和我們那艘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休息室比較多,不用打地鋪。
旱魃帶著我們進了其中一間休息室,不大,一共四張狹窄的上下鋪。
他坐在其中一張床上,看著我道:「把你身上的東西拿出來。」
我裝傻,道:「什麼東西?」
他沒多說,只是伸出了手,我不得不將貼身帶著的藥劑交了出去,心想這旱魃還能透視?為防意外,我只交了一支,但他的手卻並沒有收回去,而是說道:「還有。」
我道:「沒有了。」
旱魃道:「還有兩支,你留著他們,是打算對付我嗎?」
我倒抽一口涼氣,道:「你真會透視?」他沒回答我,不得已,我將另外兩支藥劑也交了出去。
這下到是好了,和我們的原計劃,差了十萬八千里。
便在此次,周玄業開口了,他笑了笑,居然慢悠悠的從衣服兜裡摸出一張濕了的名片,遞給了旱魃,道:「你好,這是我的名片。」
我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道:「周哥,你啥時候訂做的名片啊,下次給我也做幾張唄。」
譚刃不鹹不淡道:「你的名片上寫什麼?談玄事務所唯一打雜工?特長吃喝拉撒睡?」
一天不拆我台,他絕對會死。
唐琳琳試圖拯救我:「他不是唯一打雜工,還有我。」
譚刃冷笑一聲,道:「事務所唯一的女性,特長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處於發情期。」
唐琳琳慫了,嘀咕道:「我、我那是精力旺盛、青春年少的標誌……以為人人都像你嗎,潔癖龜毛,肯定不舉。」她這麼一說,我不禁也想歪了,譚刃是屍王,屍體應該不會……我用眼睛往譚刃褲襠那兒瞄,頓時覺得很同情他。
旁邊的旱魃手中拿著名片看了一遍,看了看周玄業,道:「周老闆,你好。」
周玄業道:「有件事情,我希望能和你談一談。」
旱魃道:「我也有事,想跟你們談一談。」
周玄業笑了笑,道;「有沒有衣服,讓我們先換一下?」
譚刃點了點頭,看了唐琳琳一眼,道:「沒有她的,找阿紫。」
唐琳琳踮著腳衝我低聲耳語:「我現在這種濕身的狀態,看起來是不是特別有魅力?要不要我幫你們色誘他?這旱魃雖然長得沒什麼特色,但身材好啊。」
「……」我打量了她一眼,不得不語重心長的說道:「琳琳啊,你內褲和胸罩的顏色不統一啊,有沒有一點基本審美觀?連基本的審美觀都沒有你還色誘他?它一具屍體,你確定它對你有興趣?求求你放過它吧,它是無辜的!」
第二十一章噩夢開始
我們幾人各自換了衣服,收拾妥當之後,便回到了休息室。那只旱魃則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彷彿從我們離開到現在,都沒有動過一樣。
事實上,我對這只旱魃所埋藏的疑惑太多了。
為什麼他有這麼強烈的意識?
為什麼他和普通旱魃不一樣?
為什麼他身上有鬼氣?
現在船上的這些是什麼人?他們背後又代表著什麼勢力?這些人為什麼要幫助旱魃?旱魃又為什麼要回到那座島上?
那座島位於太平洋公海的區域,離中國相當遙遠,但我眼前這個旱魃的外形,明顯是個中國人,就算是在島上發現了旱魃,也不該是中國人吧?
一切的一切,都使得這只旱魃透露著不同尋常的感覺。
它不是一隻普通的旱魃,也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所理解的旱魃,但它的秘密,我們能不能挖出來,就很難說了。事實上,與其考慮去挖他的秘密,不如考慮下,在藥劑被奪走後,我們該怎麼得到天拔養屍珠。
狹小的休息室,五個人,顯得有些擁擠,但此刻,我們五人卻異常安靜。
這種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周玄業率先開口:「您剛才說,想找我們談一談,請問是什麼事?」
旱魃沒有理會我和唐琳琳,而是看了看譚刃和周玄業,道:「我知道你們的身份,氣息太強,根本掩蓋不了。」他的聲音依舊嘶啞,但卻異常肯定。
我看到周玄業的神情變了一下,並且,他迅速的看了我和唐琳琳一眼。唐琳琳嘀咕道:「什麼氣息?」這旱魃的意識和智商,雖然不能說太高,但絕對跟戴維斯等人說的低級是兩個概念,說起話來,竟然還有種隱晦的成分。
雖然他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我知道,他八成是察覺到譚刃的真實身份了,至於他嘴裡所說的氣息太強,估計說的是屍氣了。我一看周玄業那神情,就知道他也被震驚到了,並且唐琳琳在場,他還有些顧忌,於是我道;「琳琳,你出去。」
唐琳琳不傻,一看周玄業那表情就知道有事兒,她平時就是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人,見此撇了撇嘴,道:」神秘兮兮的,誰稀罕知道啊,哼。」說完,揣著雙手就走了,順便給了我一個:『再也不理你』的眼神。
唐琳琳一走,周玄業才吸了口氣,道:「看來瞞不過你,這和你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關?」
旱魃依舊是那個動作,整個人如同雕塑,說話的時候,除了嘴在動,眼皮都不會眨一下,面對周玄業的話,他只看著譚刃說了四個字:「你是魁拔?」
如果我現在嘴裡有水的話,絕對會噴他一臉,譚刃是魁拔?怎麼可能,但轉念一想,在我剛發現譚刃的異常時,不也做過這種推測嗎?
譚刃不鹹不淡的看了旱魃一眼,淡淡道:「你覺得呢。」
周玄業跟著笑了一下,說:「什麼才是魁拔?真正的魁拔,誰也沒見過,只存在於傳說中而已。你覺得他是魁拔嗎?如果他真是魁拔,還能讓你察覺到?」
旱魃瞇了一下眼,道:「那他是什麼?你又是什麼?」
周玄業直言不諱,道:「我是煉屍之人。」
旱魃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明白過來些什麼,說:「那麼,這個,是你煉的屍體?應該是最高的屍王等級了。」最後一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的肯定句。
這話題應該是周玄業的禁忌,他臉上的笑容有些穩不住了,沉聲道:「那麼你又是什麼?如果只是一隻普通的旱魃,你應該不可能知道這麼多吧?」
旱魃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如果我只是一隻普通的旱魃,那我就不會有意識了。」
這二人半天都沒切一句正題,我有些穩不住,便道:「那你究竟是什麼?」
旱魃道:「人,八年前,我還是一個人。」
我一愣,道:「你是……八年前,才突然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旱魃嗯了一聲。
一邊的譚刃猛地說道:「不可能。」
旱魃道:「怎麼不可能。」他似乎和譚刃有些不對付,說完話,還突然對著譚刃亮了一下牙,這是一個有些像野獸的動作,彷彿要覓食一樣。我聽周玄業說過,不僅鬼物之間可以互相吞噬壯大自己,屍體之間同樣是如此。旱魃這明顯是一個挑釁的動作。
譚刃嘴角的肌肉抽了一下,似乎有種忍不住要露出牙齒來的衝動,但他一向是很要面子的一個人,估計是不願意做出那麼丟人的動作,所以嘴皮兒動了一下,卻沒有張開,顯然是忍住了,緊接著,便冷哼了一聲。
這讓我不禁琢磨,這旱魃在知道譚刃是屍王后,還能這麼明目張膽的挑釁,看樣子是一點兒也不把屍王的實力放在眼裡。周玄業也面露疑惑之色,但他沒有像譚刃一樣立刻否決,而是不卑不亢的說道:「旱魃,主要是地氣的產物,廢一朝一夕能成,因此但凡旱魃,大多是千年老屍,你說你八年前是人,這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這旱魃之前就是個現代人,還保留了現代人的意識,那麼他能懂的這麼多東西,甚至可能找一些自己以前的同伴幫忙,都是有可能的。
周玄業這人言談舉止向來彬彬有禮,還是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因此他說完之後,那旱魃便道:「這正是我要跟你們說的。」頓了頓,他又道:「這件事情,要從多年以前說起。」
旱魃的原名叫魏立名,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家裡人對他的期望。
魏立名不管是出身還是外貌都很平凡,唯一不平凡的大概是智商。魏立名主修的是進化動力學,非常冷門的專業,但物以稀為貴,這個專業讀出來不容易,找工作到是很方便,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已經認識了國內外一些相關領域的專家。
在其中一位姓廖的博士的帶領下,他進入了j組織。
這個組織,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就是個精神病集中營,但是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卻無異於是天堂。但凡搞研究,做前沿工作的,沒有人能拒絕這種誘惑。
最龐大的資金、最全的數據、能力最強的合作夥伴、從事最前沿的尖端科研,這個組織,帶個人的,不單單是名和利益,最重要的是精神層面的追求。
舉個例子:人類史上,爆發過無數的戰爭,但幾乎所有國家的戰爭中,最慘烈的,往往都是宗教信仰間的爭鬥。中國在這方面,屬於爭鬥比較少的,因為中國的本土宗教是道教,道教本身就是個與世無爭的保守教派,對於信眾的態度也是: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後來佛教傳入中國,最初其實也有一套類似於你不信我,洗不清身上的業障,將來要下地獄的說法。後來實在幹不過本土的道教,乾脆就吸收了一些道教的思想,發展出了獨特的漢文化佛教,因此,中國的宗教戰爭很少。
但其他國家的宗教戰爭卻是比侵略戰更殘酷的,在宗教信仰和精神的支撐下,宗教戰爭的強大,讓人難以忽視,那是讓人瘋狂的,可以人人把求生的本能就拋棄掉,成為敢死隊一樣的存在。
j組織則利用自己的實力,激發了這些人的精神信仰,所以這幫人做起事情來,是十分狂熱的。
在進入j組織的頭兩年,是魏立名最為狂熱的兩年,他是搞進化動力學的,和搞生物以及搞考古的,屬於『近親』,互相之間經常幫忙和有交流。
八年前,魏立名和他的小組,接到了另一個小組的邀約,說是在太平洋公海,發現了一個非常神奇的地方。
那是一座小島,那座島非常的奇特,白天會消失,彷彿隱藏到了海底,但一到晚上就會露出來。
島上沒有植物,但是卻有很多附著的生物,那些生物非常奇特,具有很多古生物的象徵。那座島,被稱之為『月光島』,當然,更詭異一點兒的叫法是『幽靈島』,畢竟它就如同一個幽靈一樣,只有晚上才出現。
那麼為什麼又叫月光島呢?是因為那島上有一種遠古海底生物,在月光下會吸光和反光,月亮大的時候,整座島就像是落入人間的一個小月亮,當然,月亮暗淡的時候,那座島也就不會發光,同樣的隱藏在黑暗中。
對於搞進化生物學的來說,這當然是件讓人激動的事情,當即,三個小組,一組搞進化動力的,一組考古的,一組搞生物的,三組各出隊員,去那座島上進行考察,噩夢由此開始了。

第二十二章遺址
他們一行,一共九人,每個小組出三人。和魏立名一起的隊友,是一男一女,女的叫叫蔡芸,大家都乾脆叫她彩雲。魏立名和彩雲在一起搭檔兩年多,年輕人,朝夕相處,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兩人感情深厚,被笑稱為『黃金搭檔』。
九人駕駛著漁船一路航行,中間也出了一些小意外,但總得來說還是非常的順利,在第二十三天的白天,他們到達了一片海域。由於那座小島沒有具體的坐標點,所以他們只能在那片海域停留,等到了晚間再進行搜索。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