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由於老肖的目光太過危險,似乎已經看穿了什麼,為了避免發生流血事件,我趕緊道:「對了,你得的是什麼病?不是我說你啊,兄弟,既然有舊疾,就該早點兒輕鬆的活兒干,你跟著蹚這場渾水幹什麼?」
老肖慢慢的坐了起來,看了看自己恢復如初的雙手,皺眉道:「我沒有什麼舊疾。」
我以為他是不願意說,便道:「你可不能諱疾忌醫啊。」
老肖看了我一眼,道:「我自己就是醫生。」
我愣了一下,道:「難怪你懂藥材,中醫?」
老肖道:「中西結合。」
我道:「那你剛才是怎麼回事?」
老肖皺眉站起來,死死盯著自己的雙手,翻來覆去的看,道:「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他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了另一個可能性,心裡頓時咯登一下:難道是變異?
可若是變異,他現在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我盯著他的手看了一圈,老肖大概對磁場會使人變異的事情並不太清楚,見我這神情,便收起手,道:「你幹什麼?」
我道:「我在幫你診斷。」
老肖沉著臉警告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給我喝的是什麼東西。」頓了頓,他又道:「你知道尿液對我剛才的情況有用,那你應該知道我剛才是怎麼回事。」
事實上我並不知道。
之所以剛才沒有懷疑他變異,是因為我曾經在何虎身上試過,我給何虎喝過血,但對於何虎卻沒有任何幫助,但我給老肖喝尿,他卻康復了,所以剛才,我一直以為老肖只是在犯病。
但現在看來,我似乎想錯了。
面對著老肖灼灼的目光,我道:「我知道一些,不過我得確認一些事情。」他問我什麼事情,我指了指帳篷,道:「先去裡面,你的身體,應該發生了某些異變,但在你手上和臉上看不出來。」
老肖反應很快,他一邊往帳篷裡走,一邊道:「脫了衣服看。」
在脫衣服的過程中,老肖問了一句話,他說:「你說的變異,是不是就和那些動植物一樣?」我沒有想過要對周玄業的隊友保守什麼秘密,於是直言不諱的說道:「對。」
老肖於是不說話了,他才剛脫完上衣,我就找到他的變異點了。
我盯著他的背後,喉嚨有些發乾,手有些發抖,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老肖見我沒說話,打算繼續去脫褲子,我道:「不用了,找到了。」一開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腔調都變了。老肖顯然從我的聲音裡聽出了不對勁,他渾身的肌肉一僵,反手往後自己背後摸,道:「在我後面?」
我立刻將他的手給阻止住了,道:「你還是不要摸到為好。」
老肖並不領情,低喝道:「別裝神弄鬼的,沒那麼容易嚇到我。」緊接著,他反手在自己後背上摸,很快就在後腰左側摸到了那個玩意兒。
那是一顆人頭。
確切的說,是半顆人頭。
那顆人頭五官具備,被老肖長得有些相似,前半部分從腰上凸了出來,後半部分,後腦勺那一部分卻沒有,是跟老肖的腰身一體的。
我知道有種叫寄生胎的東西,是雙胞胎或者多胞胎在發育過程中出現問題而形成的,有時候兩個人會長在一起。結合部位少的,叫連體嬰兒,根據情況不同,有活下來的機會。而結合的多的,一個乾脆長進了另一個人身體裡的,就是寄生胎了。
寄生胎有些浮現於表體的,可以及時發現,而有些藏於身體內的,或許只是和自身長在一起的一塊肉,很難被檢查出來。
此刻,老肖後腰出的半顆人頭,幾乎只能用寄生胎來解釋。
但寄生胎都是死的,因為它們往往只剩下某個人體組織的一部分。真正讓我如此恐懼的是,老肖腰側長出來的這個東西,竟然……竟然是活的!
大約是因為長得位置奇特,或者是它並不完整,明明是一張和老肖極為相似的臉,但不知怎麼的,卻讓人越看越覺得恐怖。
此刻,這個腰上的人頭,正掛著一個很古怪的笑容和我對視著,那種驚悚的感覺,足以讓我終身難忘。
老肖撫摸的手剛好摸到了人頭的臉上,那玩意兒突然將他的手指給咬住了,饒是老肖也頓時被嚇了一跳,驚呼一聲,猛地收回手,抬臂扭頭,試圖去看自己腰後的東西。
他應該是隱約看到了,一向鎮定自若的神情頓時就變了,幾乎有些扭曲,用一種幾乎是嘶吼的聲音道:「是什麼,是什麼?是個人頭……好像是個人頭!」
我這個看的人都差點兒崩潰,更別說老肖自己了。
我覺得老肖快要發狂了,嚥了口唾沫,即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道:「別著急,這種情況,我見過。」
老肖氣喘如牛,腦門上瞬間就冒了一層汗,聽我這麼一說,他似乎稍微鎮定了一下,道:「見過?」
「我見過類似的,這裡有一股力量,會讓動植物包括人類產生變異,我們來的路上,我們隊裡有一個同伴,遇到過類似的事,她肚子裡的蛔蟲長得很大,蟲卵全部都瞬間變成成蟲了。我懷疑,你身上,原本就有寄生胎,或許是頭部的某塊組織,在你的腰肉裡……這種情況,在胚胎發育中並不罕見,你是醫生,你應該知道。」
老肖抹了把臉,胸膛起伏:「我知道。」他稍微鎮定了一些,腦子也反應了過來,道:「所以,那股力量,其實是一股可以催『生』的力量,對於生命有很大的影響,它讓這塊在胚胎發育早期就消失的組織,重新長出來了……」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我道:「不僅長出來了,似乎……還是個活的,就在你的左後腰,你的身體有別的感覺嗎?」
第一百二十四章依仗
老肖在瞭解情況之後,已經比剛才淡定了一些。他明顯是先天性的體內就有寄生胎,這種情況並不罕見,大一些的寄生胎可以被檢查出來,小一些的只剩下某個已經融合了的組織,是很難被發現的。老肖估計是活了半輩子,現在才知道自己身體裡竟然就有個寄生胎。
如今在那股磁場的作用下,這個寄生胎竟然『活』了過來,這會對老肖造成什麼影響,實在是一個未知數。我安慰他,道:「沒事、沒事,出了這地方,就把它給摘除了,你們j組織都不知解剖了多少人,給你摘個人頭……小意思。」
很顯然,我這句話並沒有安慰到老肖,他沉著臉看了我片刻,對我道:「有鏡子嗎?」
我哪有帶鏡子,就算有,裝備也早丟了。我知道他是想看背後的東西,便讓他等著,轉而去其他人的裝備包裡翻了個隨身鏡出來,老肖照著後腰,透過鏡子觀察裡面的那張人臉,神情別提多古怪了。
這事兒要發生在我身上,我絕對要瘋了。
片刻後,他放下鏡子,重新穿好了衣服,變的和之前一般無二,很顯然,他暫時不想理會後背那東西,幸好那玩意兒不會說話,雖然是活的,卻沒什麼存在感,否則可真是難辦。
突然發生這麼一件事兒,讓我倆的心情很沉重,我不知道老肖在想什麼,但我想的卻是自己會不會也那麼倒霉變異,如果自己變異了,會出現什麼情況?像那個肉瘤人何虎一樣?
何虎變異後,離魔鬼三角帶越遠,便越痛苦,渾身潰爛,那麼老肖呢?他還能不能離開這裡?他會不會也落得跟何虎一樣的下場?
我以為是自己治好了老肖,結果老肖不是生病,是變異,他那杯尿算是白喝了,之前得出的測試結果顯然也不靠譜。這些血液對變異沒有用,那麼我自然也有可能產生變異。
這太恐怖了。
周玄業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他為什麼一點兒都不害怕?是豁出去了,還是有什麼依仗?
不行,我必須得把這事兒弄清楚,如果他真的豁出去要在這裡待一個月,我不能陪他送死,我得想辦法跑路,至於天然呆說的什麼資料,讓他滾蛋。
當然,如果周玄業有什麼依仗,能對抗磁場,那又另當別論了,畢竟我自己跑路的難度太大,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冒這個險。
接下來的一下午,老肖變得更加沉默了,營地裡除了他,就是一語不發,來來回回在營地周圍轉圈巡視的煉屍,實在讓人憋屈。
臨近日暮時分,周玄業等人終於回來了,遠遠的看見那四個人,我立刻衝了過去。周玄業一見這情況還有些意外,說:「這麼熱情,出什麼事了?」要不怎麼說這丫有顆七竅玲瓏心呢,我都沒開口,他就知道有事了。
我不知道在場的其餘三人知不知道磁場的事兒,至少眼鏡是肯定知道的,另外那個就不一定了。我將周玄業拽到一邊,示意那三人先走,眼鏡三人壓根不動,直到周玄業揮了揮手,他們三人才帶著煉屍離開。
「說吧。」周狐狸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道:「老肖變異了。」
周玄業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嘴角沉了下來:「現在情況怎麼樣?」
「他身體裡有寄生胎,被磁場刺激,寄生胎活了,左後腰的地方,長出了一顆人頭。」
周玄業道:「只是人頭?」
看樣子他對變異的事情清楚的很,我有些怒氣,道:「不如你還希望出現什麼?」
周玄業露出鬆了口氣的模樣,說人頭好辦,可以摘除,就怕是其它情況。」我問什麼情況,他卻沒說,緊接著便要往營地走,我趕緊將他攔住,道:「你以為我跑來迎接你,就為了跟你說這個?」
老肖變異的事,他們遲早都會知道,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把周玄業單獨拽過來的。
周狐狸很聰明,聞言微微思索片刻,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便突然笑了一下,道:「你是想打退堂鼓,還是有別的想法?」我自然不能說自己已經有了跑路的想法,便假意道:「退堂鼓?我現在打退堂鼓你同意嗎?再說了,我的隊友都被你弄走了,我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跑路,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周玄業慢悠悠的笑道:「你清楚就好。」
我心裡暗道:還真以為我一個人就走不出去嗎,大爺我可是一個一無所有也能在叢林裡生存下去的男人!從暗洞裡逃出來後,那一天一夜的經歷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不是那一次的經歷,我也不相信人居然會有這種潛力。
當拋去了所有賴以生存的外物時,即便只憑著人類的本能,其實也能活下去。
有些事情,並不像我們想像中的那麼難。
「我沒想過自己跑路,但是我們隨時可能會變異,你究竟是不要命,還是……你有什麼可以依仗的辦法。」
周玄業看著我,道:「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我道:「過獎,若論老奸巨猾、老謀深算,我哪比的上你,這點兒小聰明,都是跟你學的。」
周玄業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依仗,確實有,但這個依仗,你……包括這個隊伍裡的其它人,都用不了。」
我道:「也就是說,磁場只對你無效,它影響不了你?所以,磁場影響力的事情,這個隊伍裡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你這是拉著他們送死。」
周玄業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不是我的手下,來這個地方幹活兒,也不是我逼著他們來的。他們要想走,隨時可以走。」周玄業帶著這三具煉屍,在叢林裡,幾乎無敵了。
我不由道:「你的手段這麼厲害,以前跟著你幹活兒的時候怎麼不早點兒使出來?害的我們好幾次差點兒送命,你藏得也太深了。」
周玄業道:「以前是功夫不到家,沒有合適的屍源,一切都是白搭。」
我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不是所以的屍體都能煉屍,能用來煉製的屍體,都是千里挑一……周玄業,你煉這三具屍體,究竟害了多少人?」
周玄業微微沉默片刻,道:「你把我想的太厲害了,我哪有那個本事。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開譚玄事務所嗎?」
我搖了搖頭,周玄業笑了一下,道:「還記得不記得,很早之前,我問過你一句話。」
我道:「什麼話?」
周玄業一字一頓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失蹤嗎?你知道這些失蹤者,大部分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嗎?」
我倒抽一口涼氣,印象中,剛去事務所工作那段時期,周玄業似乎確實跟我說過這個事兒,譚刃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因為有很多尋人的活兒,都被譚刃和周玄業推了,我那會兒比較無知,同情心氾濫,質問他們為什麼不接單,不幫助那些失蹤的人。
這句話,就是在那種情況下,周玄業對我說出來的。
整個中國每天有多少人口失蹤案,整個世界,70多億人口,每天又有多少失蹤案。
周玄業如果找到了一個有權有勢的後台,利用顓瑞來幫他幹這些勾當,一千人,兩千人……也許,還真的算不上什麼。
我抹了把臉,只覺得心如刀絞:「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周玄業,你他媽的簡直不是人。」
周玄業的偽裝退去了,陰冷的看著我,冷笑道:「那是因為你見過的壞人太少了,所以你才會這麼罵我。還有很多東西,是你沒有辦法想像的。」說完,也不再多看一眼,轉身回了營地。我站在原地,想到當初關押流浪漢的那個地方,想到那三具煉屍,想到那些失蹤的人,只覺得汗毛倒豎。
從比例上講,周玄業用來煉屍的人,和人口失蹤的總和相比,確實不值一提。
更多的人,他們的下場是怎麼樣的?我腦海中閃現了很多我所知道的一些事,發現相比之下,被周玄業拿去煉屍,還真的不算太慘。
想到此處,我不禁苦笑,或許周玄業說的對,我自以為看到了人間大惡,殊不知,真正的大惡,就如同下水道一樣,是為人所不見的。
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見的,真算不得什麼。
第一百二十五章神秘死亡
垂頭喪氣的回到營地時,眾人已經在開會了,我走過去時,正看到那兩個經常對我凶神惡煞的人,此刻正神情激動的說著些什麼,我湊過去一聽,完全不出我的意外,果然是在說散伙的事。
人與人都是一樣的,我之前還以為是顓瑞的手下心理素質比較強,現在看來,他們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散伙,不過是無知者無畏罷了。
現如今事情抖落出來,還不是和鐵姐等人一樣,都想著保命為上嗎?
周玄業便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並沒有做挽留,只說要走的隨意,但裝備得留大半下來。眾人都知道周玄業煉屍的厲害,沒人敢有意義。
不過除此之外,周玄業唯一強制性留下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眼鏡兒,不過眼鏡兒從頭到尾,也沒有表現出要散伙的模樣,倒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
周玄業為此,還特地表揚眼鏡,說:「都學學什麼叫獻身精神。」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