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第一百五十六章見面
黃胖子白了我一眼,道:「糖裡被他下了東西,反正吃完就跟傀儡一樣,我是聽師弟他們講的,據說地藏那王八羔子,覺得我太瘦,所以每天讓我吃肉。」
我道:「有肉吃挺好的,合著你是那時候增肥的啊。」
黃胖子怒道:「好個屁,他讓我吃的是生肉!還他媽洗都沒洗!生蛆了都讓我吃!坤道的錦鯉師兄看我可憐,偷偷去告訴師父,結果地藏那王八蛋就將魔爪伸向了坤道……簡直喪心病狂!」
我聽得不由慶幸,道:「還好你剛才提醒我了,不然可就……他這麼胡作非為,你們師父不管嗎?」
黃胖子道:「其實,地藏師兄平時還是不錯的,又特別孝順師父,雖然亂來,但也不會整出什麼大事,而且把他逐出師門了,他再去禍害別人怎麼辦?而且我們都相處十多年了,他對我們也沒什麼興趣了,不會整我們的。」
我道:「所以……他剛才就請我這個陌生人喝酒了?」
黃胖子道:「誰讓你年紀輕輕,一臉的憂國憂民,讓人一看就來興趣呢。不過沒關係,咱們已經虎口脫險了。」
說話間,黃胖子卻帶著我往山下走,我問他怎麼不繼續上去,他道:「地藏師兄在正事上不會亂來,他說見不到,就肯定見不到,咱們過兩天再說。」
我覺得這時間耽誤的有些久,不由得心煩意亂,黃胖子看了出來,便道:「怎麼?你在外頭,還有什麼急事?」我想了想,急事到沒有,煩心事卻是一大堆。
黃胖子看著不靠譜,實際上卻是很通透的一個人,他見我搖頭,便道:「那想必就是有煩惱事,事情就在那裡,煩惱也是一天,逍遙也是一天,何不快快活活的過。車到山前必有路,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就去做,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你煩惱又有什麼用?反而是消磨了大好的光陰啊!」
說著,肥胖的身體蹦蹦跳跳,如同靈猴般往山下而去,隱隱便傳來一陣吟誦聲:「世間煩惱幾時休?人間幾許見白首。從來日月如光電,何苦煩惱占鰲頭?」
從來日月如光電,何苦煩惱占鰲頭……
人生在世,壽終正寢者有幾人?光陰若電,幾十年轉瞬而過,今日不再復昨日,一分一秒,再難重來,短暫光陰,何不逍遙度日,何苦惹那麼多的煩惱來虛度光陰?
這一瞬間,我站在高處,看著遠處雲卷雲舒,望著山頭亙古不變的日頭,突然豁達起來。
我今年二十七,無災無病,活個八十歲就算是長壽了。剩下的五十三年,減去睡覺的時間,又折四成,只剩下三十年,再減去生存必要所需,為工作奔騰忙碌的時間,真正能為自己活的,又能有多少光陰?
這短暫的為自己而活的光陰,若還充斥著無數煩惱,未免糟蹋了來這人間走一遭的運氣。
想到此處,我豁然開朗,管他媽的周玄業想幹什麼,他又不是我孫子,我關心那麼多作甚?還有天然呆?一把年紀了,智商高的嚇人,情商也漸長,還需要我去操心?
人得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都是成年人了,該勸的話我也勸了,剩下的,只能看他們自己怎麼選擇了。
至於我自己這邊,還是好好的開我的茶樓,好好賺錢,娶個媳婦兒,一家子和和美美,雖然也會有紅塵之苦,同樣也能享紅塵之樂。
黃天那邊,自然是能擺脫就擺脫,擺脫不了,就當是找了個靠山,偶爾幫忙幹點兒活,報酬還不菲。
既然如此,我還煩惱個什麼勁兒?
這一下想開了,我頓時覺得一身輕鬆,只覺得這趟三子觀沒白來,接下來,便當放假旅遊,安安心心的等待見三子觀觀主的時機。
這山裡說無聊也無聊,但樂趣卻是很多,特別是一幫漂漂亮亮的坤道,帶著你滿山跑,找溫泉,摘野果,挖山筍,清晨誦經,日落鼓樂,閒時琴棋書畫自得其樂,簡直讓我有種不想回去的衝動。
第四天,終於傳來消息,說三子觀的觀主,總算是從屍洞裡出來了,讓我去見他。說實話,那一瞬間,我還真有種不捨的感覺,因為我知道,逍遙的日子,算是到頭了。
這段時間,我和三子觀的乾坤兩道都混的不錯,天勤沒有見過,地藏所有人都躲著,除此之外,唯一有些跟我不對頭的就是一個道號叫『孤鴻』的坤道。
我發現三子觀坤道取名很有意思,都是照著動物取的,孤鴻、錦鯉、白鶴、飛燕、雪魚、冬蟲、蟪蛄。這孤鴻,我其實也沒有招她惹她,之所以對我不待見,據說是因為她暗戀周玄業。
您可能要問了,她暗戀周玄業,關我什麼事?
當然跟我有關,因為周玄業常年不在三子觀,而是在外奔波,所以她認為,周狐狸是被我們這幫『狐朋狗友』給牽絆住了。
天大的冤枉,誰會去牽絆他呀,我巴不得周玄業那老狐狸趕緊回三子觀修身養性,重新做人呢。
由於混的熟,觀裡的人也沒什麼要緊事,當天一行人便呼啦啦一起往峰頂走,且歌且唱,好不自在。再次路過地藏所居的平台時,卻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不知是在那茅廬裡,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才到達三子觀觀主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片老舊而簡單的宮宇,土牆青磚,顯得格外蕭條,但配合著高山間的雲霧,又覺得古意盎然。
到了殿門口,便見狹小的正殿中,一清瘦的老者,身著道袍,頭髮灰白,背對著我們,盤腿坐在蒲團上。原本呼啦啦上來的一群人,到了此地,立刻自覺安靜下來,分乾坤兩道,各自左右而立,頓時變得規矩起來。
我這幾日見慣了幾人不靠譜的模樣,他們猛然一正經起來,連帶著我也緊張了。
深深吸了口氣,我跨入殿中,正打算沖這觀主打招呼,這觀主便開口道:「不用多禮。」他背對著我,我也看不清他的模樣,不過聽聲音,到不聞蒼老之色,看樣子是養生有道。
不等我開口,這觀主又道:「遠道而來,是為了見我的大弟子?」
這觀主一把年紀,說話老氣橫秋,連帶著我拘謹起來,還真有些不適應,便答道:「是。」
他又道:「所謂何事?」
我道:「譚老闆失蹤日久,不聞音訊,擔心之餘,特來探望。」
觀主道:「他一切安好。」說完,就不再開口了,弄得我一時間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便在此時,站在外頭的黃連衝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出去。
我滿頭霧水退到門外,剛要開口,黃連便道:「師父,那我這就送蘇先生出山了。」
那觀主一揮手,依舊沒有給我一個正臉,說:「去吧。」
這就出山了?
我一懵,忙道;「不是……我不是來問一句就走的,我是想見見他本人的!」這是怎麼回事?合著我等這麼幾天,就為了等這麼兩句話?
一切安好是怎麼個安好法?譚刃是屍王,是具屍體,不能以生死論安全,這老觀主的話可不能安我的心。再說了,譚刃如果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又為什麼不回深圳呢?
我這麼一說,那老觀主便道:「人有人道,屍有屍道,相見不如不見。」
我頓時他這話裡有話,便道:「道長,這話是您說的,還是譚刃說的?」
老觀主道:「是我說的,也是他想說的。你想確定他的安全,現在我可以告訴,他是安全的,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見面的必要?」
我噎了一下,一時沒說出話來,我以為能教出這麼一幫不靠譜的徒弟的人,必然也是個不靠譜的,卻沒想到這老觀主如此的犀利難纏。
第一百五十七章真相
我來這三子觀一趟也不容易,不能就這麼回去啊,譚刃好好的,是怎麼個好法?好歹讓我見一面吧?我不死心,想再爭取一下,黃連拽著我直往後退,小聲道:「師父他老人家既然已經這麼說了,你就照辦吧。」
我掙扎著,道:「照什麼辦,譚刃那是我兄弟!這麼遮遮掩掩,肯定是出事了。」
黃連聞言,說:「我發誓,前不久我還見過大師兄,他好好的,絕對沒出事。」
「真的?」
黃連道:「嗨,我騙你幹什麼?師父不讓你見,肯定有他的道理啊。」
白鶴也跟著過來勸我,說要送我下山,當然,如果我不願意,也可以在這兒多玩幾天。白鶴這話聲音說的小,但那老觀主就跟順風耳一樣,竟然聽見了,慢騰騰的說了一句:「蘇小友俗事纏身,我們也不便久留,送客吧。」
「……」我去,這是有多討厭我啊!
被這幾人拽到了一個離大殿稍遠些的地方,幾人才放開對我的遏制,我只覺得憋屈,道:「你們師父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我見?」
錦鯉道:「這誰能清楚,但師父他老人家高瞻遠矚,睿智通達,聽他的,不會有錯的。」
我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總覺得那老觀主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不想讓我見到譚刃也就罷了,怎麼還一副迫不及待想讓我走人的模樣?出家人可不該如此吧?
這麼一想,我更覺得不能這麼一走了之,腦子裡轉了幾個彎,我便有了主意:「屍洞在什麼地方?」
白鶴嘶了口氣兒,小聲道:「你該不會想自己去屍洞吧?」
我道:「屍洞裡面,應該全是煉屍吧?就我這身手,沒人帶領,我敢去嗎?放心,我就想在屍洞門口轉悠轉悠,萬一你們大師兄剛好在屍洞外面拉屎呢?」
白鶴聞言噗嗤一笑,道:「得了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我跟你說啊,屍洞沒有門,是敞開的,但是你也別想進去,門口有守衛的,只聽師父的指令,六親不認,你去了,就會被……嘩!」她齜牙咧嘴,做了個撕人的表情。
被她這麼一說,我不由得心中一動,道:「煉屍得有屍源啊,你們的屍源是哪兒來的?」
旁邊的錦鯉說道:「煉屍一脈,傳承歷來就單薄,聽孤鴻師姐說,煉屍者,死後屍身不入葬,要留給真傳弟子。屍洞裡的煉屍,每一位都是我門中的先師,威力無窮。破四舊那會兒,有幫年輕人不怕死,循著宮觀的痕跡,差點兒發現屍洞。你想啊,要是被他們發現屍洞,貿貿然的闖進去,還不被撕碎了?好在師祖他老人家聰明,救了那幫小子。」
我有些好奇,道:「破四舊那會兒,那些人都是很瘋狂的,看見酒鬼蛇神,宮殿廟宇就砸,你師祖是怎麼保下來的?」
錦鯉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道:「師祖寫了五個字。」
五個字?
我心裡一陣好奇,什麼字兒這麼厲害?要知道,破四舊那會兒,可也是死了不少人的,很多古跡都被破壞了。
我問她是哪五個字,黃連來了勁兒,道:「說出來嚇死你。師祖他老人家,為了保護宮觀不遭到破壞,屍洞不被發現,於是用硃砂大筆,在宮牆上寫下了五個大字:**萬歲!」
我聽完,整個人懵了一下,頓時豁然開朗,一時間都忍不住要笑出來,沒想到居然還有如此急智,在宮牆上塗上這幾個鮮紅的大字,在那個年代,誰敢亂衝亂砸啊?
白鶴跟著笑道:「那隊破四舊的小年輕,看到這幾個字,才沒往裡沖,否則當時他們要是衝進去,裡面一些老屍不受師祖控制,那隊人都得玩兒完。」
我聽了覺得奇怪,道:「老屍不受控制?什麼意思?」
白鶴搖了搖頭,道:「一具煉屍一個主人,主人死後,煉屍就塵封了,除非有血脈相連的屍道之人,否則其餘人是驅使不了的。」
瞬間,我只覺得大腦嗡鳴一聲,一下子就炸開了。
什麼叫塵封了?
譚刃是被他師父煉製成屍王的,難道說,如果老觀主死了,譚刃就會……
我嚥了嚥口水,道:「老觀主有孩子嗎?」只有血脈相連的屍道之人才能驅使,如果這老觀主沒有孩子,或者即便有了孩子,但孩子走的不是屍道,譚刃也還是會在老觀主死後塵封?
白鶴聞言,白了我一眼,道:「你在想什麼呢?你不會是想到大師兄了吧?」
我點了點頭。
白鶴歎了口氣,道:「我們走的是全真的路子,不會結婚生子的,所以師父他老人家沒有孩子。師父仙逝後,大師兄自然也會塵封於屍洞之中,大師兄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這一點,我們早就看開了。」
我只覺得整個人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這事兒譚刃從來沒提起過,不久前我還在感歎譚刃的真實年齡,想像著自己滿頭白髮,譚龜毛還正值壯年的情形,然而現在,我的腦海裡,卻全是剛才那老觀主的背影。
他雖然聲若洪鐘,但頭髮已經全白了,算起來年紀也一大把,他還能活幾年?
又或者說,譚刃還能跟著他活幾年?
不!
不對!
我猛地站了起來,再也坐不住了。
「你們大師兄,每次回師門都是住屍洞?」
眾人齊齊搖頭,黃連道:「大師兄是首徒,居住地離師父最近,屍洞是煉屍一脈才能進去的,我們門中,除了師父,就只有周師兄和坤道孤鴻師兄能進去,大師兄雖然是屍王,但練成之後,也沒有再去過屍洞。屍洞裡的,除了入口的守衛屍外,其餘的都是塵封的老屍。」
我道:「那他這次為什麼進屍洞?還待了這麼久?」
白鶴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我道:「你們師父的身體怎麼樣?」
黃連道:「健步如飛,好的很。」
不、不對。
肯定出了問題。
譚刃的性命,和老觀主是掛鉤的,他以前從不進屍洞,為什麼帶著周玄業回了一次師門,他就進屍洞了?他原本是要清理門戶的,可周玄業好好的去了北京,他卻去了屍洞,剛才那老觀主,又對我避而不見,還迫不及待的要我離開……
這一連串的情況結合起來,讓我腦海裡冒出了一個念頭:譚刃沒有出事,他很好,但那老觀主出事了!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