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節

「魄動魂消,生死大道,四方鬼神,速速退避!叱!」伴隨著屍鈴固有的節奏,在最後一聲鈴響後,譚刃的雙目已經不再是死氣沉沉一片。
他盯著我,面無表情,眼珠子緩緩轉動著,打量周圍的環境。
屍洞中死一般的沉默,我滿頭滿臉都是汗,收了屍鈴,趕緊打了個招呼:「嗨,老闆。」
等等,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我想像中,自己明明是很牛逼哄哄的對他說:聽著,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走狗,爺讓你往東你往東,讓你往西你往西。
現在……被這龜毛冷冷的掃了一眼,我怎麼就點頭哈腰的打起招呼了?這該死的慣性!
譚刃似乎還有些犯懵,微微皺眉,目光在屍洞裡緩緩掃過一圈後,最後回到我身上,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裡。」依舊是那個老腔老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
我有些鬱悶,伸了伸手,示意他看我這一身道裝打扮,道:「我為什麼在這兒,你還看不出來嗎。」譚刃上下打量我一眼,眉頭皺的更緊了,臉色一瞬間就黑了下來:「你走了屍道!」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我乾笑一聲,道:「是啊,以後咱們倆就是一家人了,當然,我不會把你當奴隸用的,對了……你銀行卡在哪兒?我幫你保管,密碼順便告訴我一下。」
譚刃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道:「愚蠢!」
這話我都聽出繭子了,便道:「是、是,我愚蠢。老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咱們先出去吧。」譚刃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沒開口,抿了抿唇,當先轉頭,大步往洞口走去。
我趕緊收拾東西,這丫走的到是快,待我收拾完東西,已經沒影了。
看了看旁邊的周玄禮,由於是少年人,所以他的皮膚顯得特別白,在馬燈的光芒下,熠熠生輝,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彷彿隨時會睜開眼睛一樣,有些滲人。
我覺得這洞裡似乎更冷了,也不敢多留,立馬小跑著往屍洞外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反噬
快到洞口時我追上了譚龜毛,洞口處的石門緊閉著,譚刃在旁邊摸索了一陣,那地方有個方形的活動凸起,往下一按,厚重的石門便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緩緩打開了。
溫和的陽光從洞口照了進來,我看著譚刃筆挺的身形還有那副老子不好惹的氣勢,配著臉上那兩個字,顯得特別的有衝擊力。
外面除了那兩具煉屍外,便沒有其它人,無虛應該是已經回觀裡了。一想到譚龜毛一會兒被人看見,遭人嘲笑,然後找我撒氣的情形,我就覺得經常背打的後腦勺有些作痛起來。
不行,還是趕緊毀屍滅跡吧。
「老闆,那邊有道山泉,你在屍洞裡躺了多久了,這滿頭滿臉的灰,要不……去洗個臉吧?」
譚刃還是很講究形象的,畢竟是大師兄嘛,總不能蓬頭垢面的出現在一幫師弟們面前,他頓了頓腳步,便點了下頭,轉身往那道山泉處走去,蹲到了水邊洗臉。
這霜降峰有一絕,稱為:銀河倒掛,指的就是這裡的泉水。
霜降峰地勢高,多山石,因而高處不應該有地下水,也不該有山泉,但這片山脈,確實地下水豐沛,霜降峰下不遠處,就有一條河西,山峰內部,因為造山運動,形成了獨特的孔竅結構,造成了一個高水循環。這會兒沒有雨水,所以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不管一但雨季,地下水上漲的時候,霜降峰內部受到高水循環的影響,會形成上百道泉水小瀑布,彷彿銀河之水,憑空而出,白水順著霜降峰墜下,彷彿一朵盛開的白蓮。
不管這種景象,只能在地下水上漲的時候看見,這種機會比較少,加之豪雨之時,水霧籠罩,群峰遮蔽,又沒有遊客入山,因而這種奇景,幾乎只有三子觀內部的人知道,外人難得一見,否則這地方,只怕早被遊客給踏平了。
譚刃蹲在泉水邊,慢慢的捧水洗臉,順便還洗了個頭,我狗腿的脫了外袍示意他擦水,譚龜毛沒有接,而是衝我招了招手,說:「你走近點。」
「老闆,有什麼吩咐。」我太天真了,剛一走進,一下子就被譚龜毛按倒在地,還沒反應過來,一陣拳打腳踢就招呼了上來。
「你真有膽子,嗯?奴才?」
「誰是奴才?」
我操!他怎麼知道?
幸虧我這段時間鍛煉的不錯,譚龜毛沒變身,所以我還能招架,匆忙間往那泉水中一看,卻是清可鑒人,合著這丫剛蹲下洗臉的時候就發現了!
我雖然用盡全力反抗,但還是被好一頓揍,所幸我這兩個月的輕功沒白練,雖然不能飛簷走壁,但騰挪跳躍間,速度飛快,身形靈動,這才逃出老遠,避免了被打殘的命運。
以前譚龜毛下手還有輕重,自從我成了金肌玉骨,不容易弄死後,這丫下手就毫不手軟了。
一口氣跑回大殿,譚龜毛還沒有放手的打算,我在心裡操了他祖宗十八代,忙大喊:「師父!救命啊!」說話間,一下子竄到了無虛背後。
無虛慢悠悠睜開眼,懵了,道:「沒大沒小,鑽到為師後面做什麼,出來。」
我探出頭,和無虛對視一眼,道:「師父,你再不出手阻止他,你的關門弟子就要被打死了。」
無虛看見我,神情一變,道:「你這臉怎麼腫成這樣……」
我剛要說話,譚龜毛已經追進門了,他雖然對著別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但對著自己的師父,還是相當尊師重道的,進門後便規規矩矩沖無虛行禮。
「師父。」
無虛一見著首徒,哪裡還記得我這個便宜收來的關門弟子,頓時就把我擱一邊了,打量著譚刃,嘴裡直說好,並且朝譚刃招了招手,示意他坐過來。
譚刃上前,在無虛左下手盤腿而坐,漫不經心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我頭皮頓時麻了一下,完了、完了,這龜毛可是很記仇的。
賠了個笑,我道:「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我救你的份上,別記仇了,再說,我最後不是回頭是岸,沒讓你出洋相嗎。」
譚龜毛不冷不熱的說道:「正因為如此,所以你現在還能站著。」啥意思……如果我剛才沒讓他洗臉,這丫要把我腿給折了?我操,太沒人性了,小小的玩笑都開不起,簡直不是人!
等等……他本來就不是人,是屍啊!
我冷靜了一下,決定今天就跟著無虛,哪兒也不去了。
這時,譚刃對無虛道:「師父,為什麼要讓他入屍道。」他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什麼味兒,但神情看起來,像是不太滿。
無虛含笑道:「為師可沒有逼他。」
譚刃道:「師父,除了觀內的師兄弟,他是我唯一的友人,您不該任由他胡來。」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我,我聽見這最後一句話,忍不住熱淚盈眶,唯一你妹啊!唯一的朋友,你他媽還把我揍成豬頭,我接下來還怎麼面對白鶴、錦鯉她們啊!
我打圓場,道:「老闆,不要不識好人心嘛,師父他老人家有多麼看重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麼能怪師父呢。」
譚龜毛看向我,不鹹不淡的說道:「你走近一點兒,再把這句話說一遍。」
「……」我一定要好好練輕功!
無虛見此,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個,有什麼恩怨,出去解決,不可在祖師跟前胡鬧。」譚刃看了上方的神像一眼,起身貢香。
無虛似乎有些累了,又或許是礙於我在場,因而並沒有與譚刃多說,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倆出去。
離了大殿,我道:「現在有時間了,快說,怎麼回事兒。」
譚刃自然明白我問的是什麼,依舊那副老腔老調,道:「出了一些變故,師父心軟了。」
「變故?」我道:「我知道,但到底是什麼變故?師父他老人家,可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啊。」
譚刃沉默了,靜靜的往偏遠走。他是首徒,居住地不在竹舍,而是在旁邊的偏院裡。
我跟著他往回走,見他半晌不開口,便搖了搖屍鈴:「回神。」
譚刃見此,直接從我手中奪過屍鈴,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又扔給我,道:「再讓我看見它,我就把它塞進你嘴裡,讓你吃下去。」
我道:「譚刃!我現在是你的主子,你信不信,我立刻施展控屍術,讓你站在懸崖邊跳肚皮舞?」
譚刃嗤笑一聲,道;「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你到是試試。」
我慫了一下,媽的,這龜毛要不要這麼瞭解我,沒錯……就我現在這功夫,還真沒辦法指揮他幹什麼……或許,再努力煉個兩年,能指揮他給我倒杯水?
我去……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到了譚龜毛住的地方,都積了一層灰了,他道:「收拾下。」
我道:「你以什麼身份命令我?第一,我是你主子;第二,爺現在不領你的工資了;」
譚龜毛道:「那串祖母綠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去嗎,收拾了就給你。」
「搞笑,一串手珠就能收買我?你把我的尊嚴當什麼了?掃把在哪兒……」
不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為五斗太少了,只要米夠多,多硬的腰都能折!人生啊,真是現實的讓人尊嚴掃地。我一邊兒打掃,一邊道:「讓我猜一猜,是不是周玄業當時幹了什麼,讓師父他老人家手軟,反而被周玄業給偷襲了?」
譚刃在一邊兒泡茶,道:「嗯。沒有偷襲,是控屍反噬。」
我聞言差點兒沒拿住掃把,道:「你反噬的?」
譚刃又嗯了一聲。
我知道,譚刃被控屍變身後,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而控制的命令一但下達,如果中途出意外,那麼控屍人是會遭到反噬的,根據煉屍級別的不同,反噬的後果也不一樣,而譚刃是屍王,因此後果可想而知。
無虛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對周玄業收手了。
周玄業到底幹了什麼?
我示意譚刃往下說,但他卻沒有開口。
第一百六十六章傳承
他這態度,讓我意識到這事兒可能有些隱秘,但我現在既然已經拜師了,為了救人,連家都出了,再這麼被蒙在鼓裡,未免太憋屈,於是將掃帚往譚刃身上一扔,道:「我是站在誰那一邊的,你不知道嗎?譚刃,到現在你還對我藏著掖著,你把我當什麼?」
譚刃總算有了反應,看了我一眼,道:「以後,周玄業的事情,你別管了。」
我道:「我沒想過要管,我就想死個明白。你說,我為了救你,在這地方,日夜苦練,渾身上下綁著鐵片兒,還不讓我吃肉,我遭這麼多罪,總得知道個由頭吧?」
譚刃顧左右而言它:「他的事,我也不會再管。」
我被他氣的七竅生煙,便怒道:「行,你牛,不說是吧?反正你也醒了,現在天兒還早,我這就下山,爺不伺候了。就當我這兩個月的忙活,是餵狗了。哦,我忘了,狗是很戀主的,我這麼說,還真是給狗抹黑了。」
譚刃聞聽此言,臉色頓時就變了,咬牙切齒道:「你再說一遍?」
我道:「打架是吧?來啊,你當你是周玄業,以為我打不過你是吧?老子那是讓著你,來、來、來,今天不打的你哭爹喊娘,我就不信蘇!」
譚刃也是個爆脾氣,我倆幾乎一齊撲向對方,一拳一腳,又打了起來。我蘇天顧已經不是三年前的蘇天顧了,這次一發狠,譚刃也沒佔到便宜,打完之後,我倆都癱在地上氣喘吁吁,爬都爬不起來。
打人不打臉,但鑒於我自己已經成了豬頭,所以就把譚龜毛的臉也一起揍了,找回了平衡感。
在地上喘了會兒,譚刃突然開口道:「我們都弄錯了。」
我道:「什麼錯了?」
譚刃道:「所有人都被他騙了。」
我沒吭聲,知道譚刃已經鬆口了,便躺在地上,打算聽他繼續說。
「他不是周玄業。」
我愣了一下,道:「不是周玄業?他被鬼沖身了?」
譚刃道:「他是周玄禮。」
我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來,看著倒在地上,神情冷漠的譚刃,腦子裡閃過屍洞中的那具屍體,幾萬頭草泥馬在心中狂奔而過。
怎麼回事?
周玄禮不是都死了八百年了嗎?
我抹了把臉,讓自己冷靜了一些,揪著譚刃的衣袍,將人給揪了起來,道:「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譚刃道:「當年,我們三人進入屍洞,不知道為什麼,裡面的煉屍,突然起了異常。為了掩護他們兩個,我墊後,折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玄禮為了護住周玄業,也折了。他們兩人走的都是屍道,天分極高,後來師父一查才知道,當時進屍洞時,周玄業身上帶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譚刃道:「離這兒不遠,有個禁地,這地方,只有師父知道,出了那件事之後,師父才告訴我的。」
禁地?
「那禁地下面,埋了很多屍骨,據師父推測,應該是很久之前的埋屍坑。」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