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譚刃道:「那時候,我們三子觀並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弟子,而且那會兒道路不通,周圍只零零星星有一些農戶,根本不會有人到禁地。師祖是死於意外,所以師父接手三子觀的時候還年輕,許多本領都不成熟,各方原因加起來,這事就耽擱了。」
合著師祖是早有先見之明的,難怪無虛對於周玄業的事兒那麼在意,他讓周玄禮無意中拿了陰珠,使得屍洞異變,首徒和周玄業皆死在裡面,心中必定懊悔萬分。周玄業說自己是周玄禮時,無虛有片刻間的猶豫,而給了周玄業機會,也就不是什麼想不通的事了。
我點了點頭,接著道:「那師祖,當初在禁地經歷了什麼?師祖那麼厲害的人,進了禁地都受了重傷,咱們幾個進來,會不會……」
譚刃道:「師祖德高望重,但若說本領,和我走的是一條道,在當時那個年代,師祖並沒有走屍道。」
我道:「那會兒死了很多人,其實是最適合走屍道的。」
譚刃微微搖頭,道:「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那個年代,規矩森嚴,師祖他們被迫還俗,行事不變,三子觀,也是到了師父手裡,才漸漸振興起來。」
譚龜毛正要跟我細說師祖的英勇事跡,還沒開口,便聽前方猛地傳來一聲大叫:「啊!」
我嚇了一跳,順著聲音的地方看去,卻見前方的地面凹下去一個坑,確切的說,是表層厚實的枯葉被壓了下去,形成了一個不太明顯的坑,而隊伍中卻少了一個人,也就是那個心高氣傲的飛柳。
我大驚,道:「是不是踩到空洞了。」
龍組中的其餘四人早已圍過去,很顯然,那個空洞並不深,飛柳自己就從裡面站了起來,開始往外爬。戰狼搭了把手,將她拽了出來,乾淨的戶外服上,頓時蹭了不少黑泥。
將人拉出來後,戰狼道:「這地方空洞多,大家小心點。」說完示意拿出探路用的伸縮棍,打算繼續往前走。便在此時,拍著身上枯葉的飛柳道;「等等,先別走,那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下去看看。」
說話間,我和譚刃也圍了上去,順著她剛才弄出的那個坑一看,周圍的枯葉已經將那個坑蓋了大半,根本看不出下面有什麼。不過龍組的人傲氣歸傲氣,團隊精神卻是不錯,飛柳說完,除了那個戴眼鏡叫玄蟒的外,剩下三人立刻去清理那坑裡的落葉,不多時,便將那片地方清理了出來。
而此時,那空洞的面貌也完全顯露出來,卻見裡面竟然有許多人頭骨,而且是只見頭,不見身的那種。
這空洞的形成應該是個偶然,大約是積水沖擊形成的,通過空洞周圍的泥土層,可以看到,那裡面還埋著一些頭骨,只不過沒有表露出來,也不知這地方究竟有多少頭骨。
我嚥了嚥口水,壓低聲音聞譚刃:「師祖……當年有見過這玩意兒嗎?」
譚刃道:「有,這種空洞有很多,師祖說過,在禁地的入口區域,確實有很大一片埋著頭骨的地段。」
我道:「那你怎麼不提醒我們。」
譚龜毛道:「這些東西又沒有什麼危險,有什麼好提醒的,真正危險的不是這些。」
我倆的話被其餘人聽到了,玄蟒推了推眼鏡,慢吞吞的說道:「那是什麼?」
譚刃道:「煞氣、陰氣、人。」
「人?」飛柳微微提高了音量,問譚刃:「人有什麼可怕的?」
譚刃盯著空洞中的頭骨,道:「這地方鳥獸絕跡,沒有活物,所以不會有來自猛獸毒蟲的危險,但是身處其中,煞氣會影響到每一個人,時間越長,影響越大,最終所有人都會變得不像自己。一幫心裡陰暗,被煞氣影響的沒了頭腦的人湊在一起,不可怕嗎?」
譚刃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片刻後,飛柳又哼了一聲,道:「危言聳聽,我怎麼沒感覺到什麼煞氣。」說罷看向紅毛哈士奇:「這方面你不是最拿手嗎?你感受到了沒有?」
第四章薩滿
紅毛哈士奇將手裡的枴杖舞了個花兒,似笑非笑的說道:「這麼重的煞氣,還用特意感受嗎?它簡直無孔不入。飛柳,你今天顯得特別的暴躁,平時你這脾氣雖然不好,但也不是現在這樣的,有誰惹你不滿意了?」
此言一出,飛柳面露愣之色,片刻後語音一沉:「你是說我被煞氣影響到了。」
紅毛哈士奇聳了聳肩,道:「陰煞之氣,原本就存在於天地之間,人多多少少受其影響,日月更替,黃道運轉,陰煞之氣沉浮,所以擇吉日避辦喜事,也是避開陰煞之氣的一種方法。我們所處的這個地方,陰煞之氣很重,即便是到了黃道吉日,對這裡也沒有什麼影響。越是心緒不寧的人,進來之後,越容易出現問題。」
飛柳抿了抿唇,她雖然心高氣傲,但不是傻子,當下深深吸了口氣,說知道了,接下來果然順眼了許多,主要是閉上了她那張刺人的嘴,不說話的時候,還挺有魅力的。
「這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骨,以前莫非是什麼古戰場?」戰狼蹲在坑邊,盯著裡面露出的白骨邊看邊說。
玄蟒道:「古戰場全是亂屍,像這種只見人頭的行為,不像。」這玄蟒看起來斯斯文文,雖然只開口說了幾句,但每次都說到了點子上,看樣子是這幫人中比較冷靜的人,也不知他又有什麼本事。
哈士奇道:「那到未必,上古之時,部落征戰,殺人頭堆成台,威震四方,或許,這地方,就是用來埋戰敗的死人。」
玄蟒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鏡,道:「你說的上古之時,離現在有多遠了?陰煞之氣,就如同日精之氣一養,存在於天地間,隨時間的更迭消長,若這真是上古時的遺跡,到現在,陰煞之氣早就該消了。」
哈士奇摸了摸鼻子,聳了聳肩,道:「做個猜測而已,不過這地方進來之後,一點兒活物都看不見,要我說,三子觀的人講的沒錯,這兒不能動,回去之後,得像上面打個報道。」
玄蟒道:「不管能不能動,都得把這地方的來龍去脈摸清楚,這是我們的職責。」
在他們商量的過程中,我和譚刃一直沒有插話,反正我倆不管提什麼意見,也是被這幫人無視的,那就乾脆讓他們自己商量去吧。
幾人商量了幾句,除了紅毛哈士奇外,沒誰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偏偏那哈士奇還是個吊兒郎當的,明知道這地方凶險,卻沒有再爭取爭取的意思,由著剩下的四人拿主意。
我們走了四五個小時,這會兒也累了,只得在原地休息了十多分鐘,便繼續前進。
嘎吱嘎吱單調的腳步聲重新響了起來,那五人呈扇形走在前面,我和譚刃跟在後面,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這幫人想弄清楚這片地方的來龍去脈,估計得走到那邊的山腳下。
按照我們的速度,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今天天黑前應該就能到。
但意外這東西,往往是不由人控制的,我們深入禁地約一個多鐘頭時,日光突然變得昏暗起來,彷彿被烏雲遮蔽了一般,而我們抬頭往上看時,卻能看到天上明晃晃的太陽。
這種感覺,就好像那個太陽是假的似的。
這會兒明明是夏季,但周圍的溫度卻明顯低了起來,眾人都意識到不對勁,一時間更加警惕起來,而隨著時間推移,周圍越來越暗,幾乎二十分鐘的功夫,我們所處的禁地就完全暗了下來,就如同北京的霧霾一樣,讓人眼前一片灰濛濛的,而我們抬頭去看天時,太陽還是那般明晃晃的掛在天上,只不過陽光很難透下來而已。
這種情況,還真和北京重度霧霾時有些相似,這些肉眼可見的灰霧,便是地底沉積的陰煞之氣,受到我們活人陽氣的攪動,全都升騰了起來。
這時,我發現哈士奇手裡的那根枴杖,不知何時舞動了起來,不是那種不規則的舞動,倒像是以那枴杖為筆,在虛空中畫著些什麼,每揮動一次,那枴杖上方鑲嵌著的幾塊彩石便閃過一抹光芒,而圍繞在他周圍的『霧霾』,似乎就會淡一些,以此形成了一個中空的圈子。
飛柳等人立刻撤到了這個圈子裡,我和譚刃也不例外,一行七人擠在一起,神情凝重,唯有哈士奇,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似乎天塌下來也沒事兒。
我壓低聲音問譚龜毛:「這些就是煞氣?」
他點了點頭,道:「師祖當年進來後沒多久,也是這樣,這些煞氣會受到活物的驚擾,從地底升騰而出,待的時間越久,煞氣越強大,不過……」他頓了頓,看了哈士奇一眼,道:「我沒想到,他居然有這個能力,難怪龍組的人非要進來,看樣子他們是有恃無恐。」
由於眾人離的近,因而我們兩人的對話,其餘人也都聽了去,哈士奇聞言笑嘻嘻的說道:「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我道:「既然你有這個金剛鑽,就該早告訴我們,害得我白擔心一場。」
銀杏笑道:「我們也是人,又不想找死,沒兩把刷子,敢這麼冒險嗎。」
隨著煞氣被隔開,我們所處的這一片,就如同有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一樣,將我們保護在了其中。哈士奇這種手法,我還真是聞所未聞,不由好奇道;「這是什麼法門,這麼牛?」
哈士奇道:「你猜。」
我一陣無語,道:「這種時候,就別讓我猜了。」
這時,譚刃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所用的,應該是薩滿巫術,不過據我所知,真正有大能的薩滿巫師,幾乎已經失傳了,你現在所使出來的法門相當厲害,想來是得了真傳的。」
哈士奇聞言回頭看了譚刃一眼,說:「行,兄弟你有眼力,沒錯,我就是薩滿巫師,這一行,確實差點兒就失傳了,我也是機緣巧合,曾經跟一幫朋友,去過一個留有先輩秘法的遺跡,才得了些真傳,否則,就我之前那兩把刷子,龍組的人可看不上我。」
玄蟒推了推眼鏡,道:「我到覺得,你身邊帶著的那個徒弟比你有前途,不如你退出去,把名額讓給他?」
哈士奇揮舞著枴杖,道;「得了,你想要,人家還不願意呢。我那徒弟性格怪異,就跟整個世界都欠他錢一樣,你又不是沒見過,要真讓他進龍組,那小子心黑的跟什麼一樣,你們幾個,以後可就難有好日子過了。」
我噎了一下,心說有這麼說自己徒弟的嗎?不過,這哈士奇看著挺年輕的,怎麼就有徒弟了?
須臾,哈士奇就不說話了,嘻嘻哈哈的神情逐漸收斂了起來,手裡的枴杖,揮舞的也逐漸緩慢。我以為是情況嚴重了,便問道:「煞氣增強了?」
哈士奇看了我一眼,道;「一法破萬法,煞氣再強,也就那麼回事。」
我道:「那我看你,怎麼有些吃力?」
哈士奇翻了個白眼,道:「法門也是要用體力的,我手裡這根法杖有多重你知道嗎?我他媽的已經揮了半個小時,手都快抽筋了。」
「……」我還真把這茬兒忘了,有時候,施展法門,不僅考驗著功底,也考驗著人的身體素質。有時候一場法事坐下來,又唱又跳,又跪又拜,甚至要事先齋戒辟榖,身體素質不到位,根本撐不下來。
這哈士奇,本領到沒的說,但我們接下來,還有好幾個小時的路程,他體力再好,也不可能拿著那根那麼重的法杖揮舞上幾個小時吧?
譚刃立刻道:「你還能堅持多久?」
哈士奇道:「最多二十分鐘。」
第五章找人
二十分鐘能頂什麼?我們接下來還有好幾個小時呢?
不過我沒開口,這幫人是死腦筋,他們自己想不通利害,我開口勸了也沒用。便聽飛柳道:「我不信這地方有這麼邪門兒。」
哈士奇道:「這地方只會比你想像的更邪門。」
這五個人,我觀察了這麼久,也看不出誰才是領隊,誰能拿主意,否則到可以從這兒突破一下。除了哈士奇,其餘人都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不知該說他們勇敢,還是說他們沒見識,意識不到這地方的凶險。
哈士奇比他說的要撐的久一些,足足撐了半個小時,才終於停了下來,手裡的法杖舞了個刁鑽的弧度,收回了腰間,與此同時,之前一直握著法杖揮舞的雙手,也徹底抬不起來了,垂在身材。
隨著哈士奇撤了防護圈,周圍灰濛濛如同霧霾般的煞氣頓時將我們籠罩起來,一時間,人的視線頓時被收窄了,別說周圍的情況,便是旁邊的人,你都很難看清他長什麼樣了。
這樣的視野,根本無法前行,這玩意兒看著像霧霾,但霧霾是可以被風吹走的,而我們眼前的東西,卻並不受風的影響,它就像是一種單純的顏色,塗抹在了人的眼前。
眾人意識到不能往前走了,這地方空洞那麼多,而且情況不明,就這麼隨意往前走,實在太過於危險。我們在哈士奇收了法杖,摸索著前進了十來步以後便停下了腳步。
此刻我視野中,只能看到前方模模糊糊的幾個人影,唯一看的比較清楚的,是和我並肩前行,走在最後面的譚刃。眾人停下腳步後,我便聽到前方的五人竊竊私語,無非是在商議著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現在別說什麼考察,連路都看不清了。
那五人圍在一起,說話的聲音並不大,我沒什麼興趣聽,畢竟在這件事上,我和譚刃沒有什麼發言權,於是便乾脆原地坐下休息,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個保溫杯,裡面是黃連特意泡的清神茶,說煞氣容易影響人的神智,讓我沒事兒多喝兩口。
便在此時,譚刃提醒我說:「把七星劍拿出來。」
七星劍是驅邪鎮煞的寶器,但究竟對這裡的情形能發揮多大作用,我卻並不清楚,畢竟沒有用過。不過目前我不打算拿出來,壓低聲音道:「先不急,能讓他們知難而退更好,一會兒搞不定再說。」
說話間,我將杯子扔給譚刃,示意他喝兩口。譚龜毛是煉屍的最高等級,在不變身的情況下,一切與活人無異,餓了得吃,渴了得喝,否則就得趴下。要不怎麼說屍王難煉呢?要所有的屍體都能達到譚刃這個境界,比有些活人還像活人,這個世界可就亂套了。
要知道,不久前我看新聞,上面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在網吧打遊戲,一打的入迷,兩天兩夜不吃不喝,直接掛了。
這麼一對比,譚刃不是比那些吸毒、網癮的人更像人?這龜毛平日裡對吃喝可不是一般的挑剔。他接過水杯喝了兩口,似乎想到了什麼東西,剛要開口,忽然之間神情就變了一下,轉頭瞇著眼往旁邊看,道:「他們怎麼沒動靜了?」
說話間,將水杯扔還給我,朝著前方幾人剛才所處的位置走去。
或許是因為煞氣更重的原因,那原本就在不遠處商議的五人,在我倆喝水交談這片刻功夫,竟然就看不見了,不僅如此,連聲兒都沒有了。
不正常。
我心裡咯登一下,連忙別往奔了兩步,追上了譚刃,只見譚刃正皺著眉,張頭四顧,神情相當嚴肅,一見我,便道:「失蹤了。」
前後不過兩分鐘時間,離我們也不過三米開外,怎麼就無聲無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這、這也太詭異了!
我立刻大聲喊戰狼等人的名字,聲音傳的很遠,卻沒有人回應我。
再低頭一看地上,我猛地發現,這地兒竟然沒有留下他們五人的腳印,要知道,這裡落葉鬆軟,一腳踩下去,就是抹不去的痕跡。
然而此刻,除了我和譚刃留下的印記外,其餘五人留下的印記,竟然完全消失了,就彷彿,這五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頓時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一陣寒氣從腳底升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這地方雖然有煞氣,但大白天的,總不至於鬧鬼吧?五個大活人,怎麼就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要知道,正是擔心夜晚變故太多,有利於陰煞之氣的活動,我們才緊趕慢趕,算好了時辰在白天行動的。
不出意外,天黑之前我們就能走出禁地,可現在天還沒黑,意外就來了。
「老闆,師祖他老人家,當年有沒有遇到這種情況?」
譚刃道:「師祖當年是一個人進來的。」
我道:「你見識比我多,你說說,現在是怎麼個情形?」
譚刃抬頭看了看天,天空依然掛著一輪顯眼的太陽,但太陽的光,卻根本無法透進來。
「說不清楚,但我們得想辦法找到他們,龍組的人不能全折在這兒,否則會更麻煩。」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