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節

是啊,如果我真的能活三百歲,那麼是不是有一天,我的老婆已經白髮蒼蒼了,我卻還是年輕的樣子?我的子女已經入土了,我卻還活著?我會不會被我的親人朋友當成怪物?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人:唐琳琳、傅楠、林回雪、周玄業、孫邈……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現過的人,我想像著他們一個個衰老而死,只有我還活著。
以前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此刻,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
第五十一章蟲虛(為推薦票滿五千加更)
長久的沉默蔓延在大殿裡,我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面,那些畫面是我幻想出來的,但我卻感覺,它們彷彿就是我的未來。許久,我才從這種虛幻的想像中脫離出來,確切的說,是我不敢往下想了,誰不希望自己長壽?誰不願意青春常在?可如果這世間上的一切都在流逝,唯有你被困在時間裡,怎麼想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剛才,我甚至想到了天然呆和譚刃,心中還升起一種慶幸的情緒,心想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好歹還有兩個跟我同病相憐的,這大概就是人的一種劣根性,當你發現有人跟著你一起落難的時候,你對於自己眼前的災難,就不會覺得太難受了。
很久之前,我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現在才發現,人身上該有的劣根性,我真是一樣不缺。
在心裡鄙夷了自己一番,我還是對譚刃說了說自己的想法,雖然他大方的讓我可以直接還俗回深圳,但和黃連等人的交情擺在那兒,這種人剛死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我真做不出來,於是還是按照原計劃再待半個月,等一切穩定下來再說。
龍組的人等到了結果後,不知出了什麼狀況,劉叔等人暫時離開了一陣,再回來時,已經是十多天後,而這一次,他們的陣仗更大了。
最直觀的表現是,人數明顯增多了,而且這增多的一部分人當中,大部分竟然都是和尚!
我有些懵了,三子觀的眾人也懵了,一個個面面相覷。
什麼道、儒、釋,三教合一,這是說給外人聽的,事實上三家其實都講究正一不二,佛教傳入中國後,和道教斗的如火如荼,搶名山,奪福地,在歷史上,要麼佛漲道消,要麼道漲佛消,總之很難出現和平相處的局面,只不過雙方都是出家人,不能斗的太難看,因此對外宣揚起來,說的都是三教合一之類的話。
這話是不是真那麼回事兒,內行人都懂,所以這會兒,我們霜降峰突來來了一大群和尚,一下子就把我們給弄懵了。
這是幹啥?
砸場子來了?
我看到天勤的臉色扭曲了一下,緊接著就鎮定下來,還是遵主客禮儀,將這幫人安頓住下,以禮相待,但背過身,天勤氣的不行,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我看乾坤兩道聚在一起,看著他走來走去,最後白鶴道:「師兄你別走了,看的我頭的暈了。龍組的人怎麼回事兒,怎麼把和尚弄來了?」
天勤道:「是為了禁地的事。」
黃胖子立刻道:「啥意思啊!啊,我們搞不定,就找一幫和尚來,那幫和尚很牛嗎?他們除了會唸經還會什麼呀!」眼瞅著要發展為和尚批鬥會,我趕緊道:「大家都別激動,那幫和尚什麼都沒干呢,咱們這麼激動太掉價了。」
黃胖子道:「什麼叫啥也沒幹?他們那是不講規矩,出家人要拜山的懂不懂,大搖大擺空降到別人山頭,那已經是犯了大忌諱了,哪怕是提前給我們打個招呼,讓我們知道一下也行啊。」
拜山這個規矩我知道,別說道佛不同宗,就算上一次我和天勤去大酉洞天,都是道門的人,也是事先拜山過禮的,這佛道本來就隔了一層,都有拜山的規矩,這幫人這麼空降過來,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我道:「聽口音,他們好像也是北京那邊來的,跟著龍組過來的,或許是有什麼原因,耽誤了,我們這種事咱們也別忘心裡去,只要接下來不壞了大規矩,咱們就當沒看見吧。」
黃連搖頭歎氣,用豆芽眼鄙視我:「你把你頭髮剃一剃,回頭跟他們走吧。」
我懶得理黃連這不靠譜的,問天勤禁地的事兒龍組的人打算怎麼解決,既然他們弄來了一幫和尚,那麼肯定是有用處的。
天勤搖頭,說那幫人在開會,把這兒當蹭吃蹭喝的中轉站了,多餘的還沒來得及問,得明天才清楚。
由於霜降峰客房有限,所以大部分人都在外門,劉叔一行人則在內門,連帶著我的房間裡也打了一個通鋪,我和黃連等人在通鋪擠一個屋,空出了幾間給龍組的人住。
這會兒已經是十月份的天氣,霜降峰的夜晚,溫度驟然下降,半夜的時候我有些尿急,起床去外面澆竹子,之前半夜起來是要點油燈的,近期因為龍組常駐,所以臨時拉了線,外面的房簷上掛了兩盞小瓦數的照明燈。
我迷迷糊糊的澆完,冷風一吹,凍的都尿成波浪形了,正打算往回走,結果一扭頭,發現從天勤屋裡走出來一個人,赫然便是龍組那個剃著平頭的老大。
我一開始以為他也是起夜的,但再仔細一看,發現他穿戴整齊,哪裡像半夜撒尿的模樣?我不由得抬腕看了看手錶,發現這會兒是凌晨的兩點。
一下子我的睡意就醒了。
這哥們兒,他是睡的晚呢?還是起的早呢?
由於我是站在角落背光處,所以那哥們兒沒發現我,出了門後,左右看了一下,便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摸了根煙出來悶頭抽。
我跟這人沒什麼交集,唯一的印象是他之前提交給劉叔的資料,又快又全,分析的非常到位,讓我覺得這人很有領導潛力。
這大半夜的,他穿著整齊,跑外面吹冷風,抽悶煙,這是幹什麼?
不過這人顯然很警惕,就像有第六感一樣,我什麼聲音都沒有弄出來,只不過在黑暗中盯著他看了十來秒,這人突然將臉轉過了,朝著我站立的地方,喝道:「誰在那裡偷看,出來!」
我於是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是我。兄弟,這個點兒,你不睡覺,在這兒抽煙?」
他看見我,神情鬆懈下來,又吸了一口,道:「沒你事兒。」說完就不再開口,我也沒空關心一個大老爺們兒為什麼抽悶煙,便回房睡了。
第二天去劉叔那兒一打聽那幫和尚的來歷,才明白這次搞這麼大陣仗的原因。
眾人可以很確定,禁地是一片古戰場,但不能確定古戰場的時間和歷史背景,所以取了樣本回去研究。然而,研究的結果卻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為測試顯示,這些人骨,距今竟然有六千多年!
六千多年是個什麼概念?夏商周都還不存在呢。
我立馬覺得不對勁,人的骨骼,在一些環境下,確實可以長久保留,但大部分的骨頭,其實都會隨著時間而化為塵土。禁地的枯骨,數量龐大,全都保存的非常完好,哪裡像有六千年的樣子?說六十年或者六百年,我還會相信。
然而,鑒定儀器是不會出錯的。
除了年代鑒定外,關於歷史方面的核查也出了結果,這一帶確實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征戰,但在一本縣志中,卻發現了端倪。
那上面記載,在圍巨山一帶的地底,住著一隻怪蟲,那怪蟲善於變化,喜歡化作仙翁考驗人的心智,通過考驗的人,能超脫輪迴,通不過考驗的人,則會經歷無邊地獄。
圍巨山,也就是三子觀所在的山體的古稱。
考察的人,對這個傳說進行了相關瞭解後,發現這上面記載的怪蟲,和古印度傳說中的梵天很像,在古印度的神話傳說中,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其實就是梵天的一場夢境,梵天的夢一醒,世界末日也就來臨了。在中國的神話傳說中,也有一種類似於梵天的大蟲,稱之為『蟲虛』,相傳生活在宇宙的縫隙裡。
宇為時間,宙為空間,宇宙的縫隙,也就是時間和空間的縫隙中,據說它能吞噬時間和空間。蟲虛沉睡時,周圍區域的時間流逝都會減慢,而蟲虛醒來時,周圍的空間會突然消失,如果被啃了的餅乾一樣,而且最主要的是,在神話傳說中,蟲虛也會變作人形,各種各樣的人形。
禁地保存完好的枯骨,再加上縣志中關於怪蟲的描述,讓龍組的人做出了一個推測。
那座玉脈下方,或許真的有一隻怪蟲,而那只怪蟲,也許就是蟲虛。
第五十二章第四次
我聽了劉叔這一席話,只覺得世界觀又一次被刷新了,苦笑道:「難道你們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蟲虛那種東西?可以吞噬空間和時間?」
劉叔歎道:「這個世界太大,這個宇宙太遼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這確實很難讓人相信,蟲虛只是我們的一個猜測,古人對於鬼神之事,總是誇大其詞的,它很可能是存在的,但它是不是真能吞噬時間和空間,這是個未知數。」
一邊的天勤道:「那麼你們找來那幫僧人,是為了對付蟲虛?」
劉叔點了點頭,道:「根據分析,印度神話中的梵天和中國神話中的蟲虛,很可能是同一種東西。」
我道:「你把人家的梵天大神,說成是一種蟲子,這會引起宗教矛盾的。」
劉叔笑了一下,臉上的皺紋疊起,道:「文明過程中,一些神話的相似性,本身就說明著一些問題。在梵天的傳說中,高僧念梵天經,可以使梵天繼續沉睡,所以我們請來了一批高僧。」
我回憶了一下之前和那幫僧人短暫的接觸,說實話,不是我搞宗教歧視,而是裡面大部分人都是肥頭大耳,油光滿面,大腹便便,我十分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高僧。
這段日子和劉老二人也熟了,這麼一想我便直接問了出來,鄭阿姨不贊同的道:「誒……人不可貌相,手裡頭有沒有功夫,可不能看外表。」
我沒吭聲,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是相由心生,有時候,老祖宗說的某些話,還是挺矛盾的,究竟是相由心生靠譜,還是人不可貌相靠譜?
為了支持這批僧人,這次的行動規模比上次更大,將要進去的不止有龍組的人,還有護衛的軍人,裝備的投入也極大,看著他們不挺的忙活,我悄悄對譚刃道:「看樣子,大酉洞天仙屍的事,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一但知道這事兒,再看自己浪費投入了這麼多資源,肯定的氣死,到時候大酉洞天的道友們可就慘了。」
譚刃瞟了我一眼,說:「你知道就好。」
當天下午,浩浩蕩蕩百來人,龍組加僧侶加軍人,氣勢熊熊的開拔,第四次正式入禁地。
這一次裝備充足,便是第三次龍組的人去禁地時,也已經是出入順暢了,因此現如今百來人的隊伍,更是勢不可擋,連劉叔和鄭阿姨都上陣了。
這禁地對我們三子觀的人來講,可以說是極為神秘的,畢竟從建觀之初就存在了,如今有了這麼好的機會,如何能錯過?眾人都想去,但無奈多出來的裝備只有五份,因而我們只能去五個人,最終便由我、譚刃、天勤、白鶴以及黃連一同進去。
進入禁地的過程非常順利,我們用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便到達了玉床的位置,只見這一片,因為之前大火的關係,已經大變樣了。
地面的枯枝敗葉被燒了個乾淨,只留下了硬邦邦的黑土,周圍筆直的樹木,大多數都被燒燬,斷裂的黑色枝幹,焦炭般的倒著,即便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空氣中依然能聞到火災過後特有的木炭味兒,風一吹,空中便飄的到處都是,弄得人滿頭滿臉的灰。
我們一百來號戴著頭箍的『天線寶寶』在這條玉床旁駐紮下來,士兵迅速分散,排列成防禦陣型,將之團團圍住。
一個組合的塔架被迅速搭建起來,十來名士兵戴著石頭和火雲之前戴過的那種『地獄眼鏡』,在塔架上方觀察周圍的情況。
劉叔等人則戴著龍組,用儀器對玉床表面極地底結構進行分析,而那幫僧人則開始唸經。
我對佛家不瞭解,所有的瞭解,也都來自於古裝電視劇上,因此他們念的經,我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在龍組等人定位的這段時間,我們五人沒什麼事情做,譚刃和天勤二人閉目休息,黃連和白鶴第一次進來,跟在龍組等人的屁股後面轉,看個新鮮。
我一人沒什麼事,有些好奇那十幾個士兵戴著的眼鏡。那種眼鏡,之前石頭兩人戴過,當時反應很大,我有些好奇那玩意兒戴上之後會有什麼效果,剛好還有好幾副備用的,我見週遭沒我什麼事,一時間好奇心噌噌往上升,心想自己就在人堆的保護圈裡,那十多個士兵也戴了,自己跟著戴一下,應該不要緊。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將眼鏡兒戴了上去。
這禁地中,原本湧動著的霧霾般的陰煞之氣,在我戴上這副眼鏡之後,全都消失了。這一瞬間,我戴上眼鏡所看到的世界,同我摘下眼鏡所看到的,完全就是兩個樣子。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石頭他們當初會說地獄,因為這一刻,我也看到了地獄。
目光所視之處,全都是猩紅一片,而我此刻,正站在一座拱形的狹窄石橋上,石橋兩邊是沸騰的水池,但那水卻是血一般的紅色,還咕嘟咕嘟的冒著血泡,彷彿是一鍋正在被煮著的血水。
此刻,那血水中,正不斷有殘肢斷骸被煮的冒起來,轉瞬又沉了下去,有些還連帶著人頭,甚至還是活的,不斷伸著手試圖來抓我。
它們的手抓到了我的腳,但我的腳部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這一切都只是幻影一樣。
目光再往前,視野對面有一片紅色的石壁,石壁前捆綁著很多人,他們掙扎著,叫喊著,神情扭曲,然而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我只能看。
在那些人的跟前,還蹲著一些人,那些人身體都是黑的,怪模怪樣,像是什麼鬼怪,而那些鬼怪,此刻正將綁著的那些人給開膛破肚,裡面的內臟腸子,被它們給扯了出來。
再往前似乎還有更多的什麼,但我看不清了。
這顯然是一副地獄般的場景,而我戴上眼鏡後,就感覺自己到了地獄。
那情形太真實了,嚇的我不得不立馬摘了眼鏡。
所幸,眼鏡一摘,那些地獄般的場景就完全消失了,我還是站在人堆的保護圈裡,不過視線再也沒有那麼『遠』了,而是重新便的狹窄,四下裡都是『霧霾』。
這時,我不得不佩服塔架上那十多個人,光是戴上這副眼鏡,就夠他們受的了。
這副眼鏡的作用,是看透這些『霧霾』的真身,別看它們似乎傷不到我們,但其中沒準兒就夾雜著一些厲害的東西,不得不防。
將眼鏡兒丟到一邊,我的好奇心徹底煙消雲散了,那些僧人唸經的聲音,聽的久了,便如同蜜蜂一般,嗡嗡嗡的讓人頭暈腦脹,所幸不過半個多小時,龍組那邊便傳來好消息。
運用這次送進來的特殊一起,在玉床中段,地底約十六米左右的深度,探測到了一股奇特的能量體,這個能量體的數據,在龍組的數據庫中是空白的。
劉叔說了一句找到了,便立刻下令開挖。
我湊上去看熱鬧,想見識見識能不能真的挖出蟲虛來。之前那個看顯示器的小姑娘剛好就在我旁邊,身前擺著一架儀器,上面顯示著非常精確的經緯度,還有排成陣型的百來個綠點。
看樣子是台生命監測設備。
誰知,眾人才挖了三米左右,我旁邊這小姑娘突然啊的大叫了一聲,說:「快來看,這是怎麼回事!」由於我就站在她旁邊,因此她這一聲叫喊,立刻就把我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我往那屏幕上一看,頓時就愣住了。
因為那屏幕上,除了我們原先的綠點以外,赫然還出現了許多黃色的點。
第五十三章蚯蚓
那些黃點在屏幕上,如果閃爍的星星,起初少,緊接著越來越多,開始變得密密麻麻起來,將屏幕上代表人的綠點都給圍困住了。
這個儀器我是知道的,是一種能量探測儀,根據顏色不同,可以判斷生物的能量,比如一個人,是綠色的能量體,一條狗,它的能量大約在黃色。
因此看見這些黃點的瞬間,我腦海中便想像出了一副我們被無數野狗給圍住的場景。
然而現實卻是,這地方連個蒼蠅都沒有,更別說狗了,既然如此,那麼,這屏幕上的這些黃點代表什麼?
劉叔等人一見這情況,立刻用聯絡器聯絡外圍的士兵匯報情況,然而匯報結果卻是一切正常。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