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節

我道:「他是我兄弟!」
王牌道:「正因為是兄弟,所以他才捨命救你,你想讓他白死嗎?你跟上去能改變什麼!」我頓時如同被潑了一盆涼水,我跟上去能改變什麼?
什麼都不能。
好的結果,是看著譚刃『退化』,壞的結果,是和譚刃一起,被蟲虛給吞了。
我能改變什麼?
什麼都不能。
這就是弱者。
而現在,我這個弱者,犧牲了自己的兄弟,而且還讓他白犧牲?
王牌又拽了我一把,冷冷道:「別讓我看不起你。」
我深深吸了口氣,狠狠擦了擦眼,跟著王牌調頭就跑。
我不敢停下來,在這個過程中,還撞了幾次樹,但我不能停,一停下來,良心的壓力足夠讓我崩潰。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表情,只覺得自己的臉部肌肉完全不受控制了,扭曲著,抽搐著。
禁地中只有我和王牌的跑路聲,王牌體力不及我,沒多久就慢了下來,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喘息著:「帶、帶我一把。」我二話不說,猛地將人拽起來,攙扶著往前跑。
我跟王牌沒有交集,對他也並沒有好感,但我現在只知道,這是譚刃救下來的人,在決定自我犧牲那一刻,譚刃給我找了個新搭檔。
當時在王牌找我談話時,由於情況緊急,我並沒有機會向譚刃講述所謂的生命模擬,因此譚刃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但他很顯然在為我考慮,也在為三子觀考慮。
最後一刻,他讓我跟王牌搭檔。
當然,我腦子裡也有另一種想法,那就是殺了這個人。
但此刻,比起殺人滅口,我更想做的是救這個人,沒有理由。如果非要說理由,大概是因為,這是譚刃救的人,我總不能讓他白救了。
這個理由很可笑,等我稍微清醒一些時,我猛地停下了腳步。
王牌氣喘吁吁,道:「別停,快、快跑,不知道它還會不會追上來。」
第六十三章殺人
我沒有動,靜靜的看著氣喘吁吁的王牌。
這個人可以吸取別人的生命力,但他本身的體質並不算好。
以前我不敢說,但現在的我,要取他的性命,輕而易舉。
王牌見我沒動作,不由得止住了話頭,他彷彿是從我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麼,開始一步步往後退,他一邊退,我一邊前進。有時候,人的改變往往就在一瞬間,有些心坎,你跨不過去,就是一輩子,而有些,你跨過去了,也不過是轉瞬的事情。
我沒有過多的去想自己此刻的狀態,事實上現在唯一能形容我的兩個字就是混亂,因為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我腦子裡此刻沒有蟲虛,只有幾個忽閃的念頭,譚刃、王牌、龍組、搭檔以及殺人滅口。
你看,從一個規規矩矩的普通人,變成一個殺人犯,只需要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蘇天顧,你想幹什麼。」王牌目光再次變得幽深起來,一邊盯著我,一邊往後退。他體質不行,對付那些蚯蚓時,基本上已經耗光了大部分的力氣,當時逃跑都是被其餘人給護送著跑路的。
後退間,他後背撞上了樹幹,身體停頓了一下。
我道:「我要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王牌道:「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
我道:「我殺了你,沒人會知道。」
王牌突然笑了,道:「我的代號是王牌,王牌是要重點保護的,你覺得你能殺我?」
我道:「不是覺得,是我現在,想讓你死,不計代價。」
王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緊接著,他轉身拔腿就跑。
但此時他哪裡跑的過我,沒幾步便被我追上了。
我直接制住了他的雙手反剪在身後,推壓著按在樹上,令人不得動彈,緊接著另一隻手猛地掐住了王牌的脖子,用力收緊。
王牌劇烈的掙扎起來,但他的力道實在不大,制住他對我來說綽綽有餘。
我可以感覺到王牌的力量在逐漸減弱,但這個過程並沒有給人絲毫的快感,反而讓人覺得心慌。
殺了他,三子觀的威脅就沒有了。
鬼才要跟這小子搭檔。
可我殺了他,譚刃能回的來嗎?
此刻天空已經看不見直升機的蹤影了,除了我們所乘坐的直升機以外,譚刃的舉動,也拯救了其它直升機,它們都飛離了這片區域。
便在此時,王牌身上的聯絡器響了,裡面傳來劉叔的聲音,他急切的聯絡著王牌:「王牌,你在哪兒?」
王牌垂死掙扎著,發出艱難的嘶嘶聲。
劉叔的話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意識到現在殺了王牌於事無補,我們當時跳機的情況,劉叔等人應該也看見了,如今就我一個人活下來,情況對我會非常不妙。
當下,我威脅道;「注意說話,否則讓你給我陪葬。」說話間,我鬆開了手,王牌整個人癱軟在地,死狗般的大口喘息著,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通訊器裡的傳來劉叔焦急的聲音,聽得出來,劉叔活了這把年紀,現在接近要暴走了。
「喂!喂!有沒有人!王牌,王牌!」
「咳咳……」王牌一邊喘息,一邊咳嗽兩聲,幽深的目光惡狠狠的盯著我,對著通訊器說道:「我……咳咳,我在。」
劉叔那邊頓時激動了:「你們情況怎麼樣?我看到你們三個跳下去了,其餘人都無法聯繫,真不敢相信你還活著。」
王牌道:「我們剛好掉在一棵樹上,不過我們現在情況不太好。」
劉叔聞言,那邊冷靜了一些,道:「王牌,你聽我說,直升機的目標太大,我們現在不能派直升機去接你們,但根據定位來看,你們已經接近禁地邊緣了。我們現在已經撤回了霜降峰,現在我派直升機去禁地外面接應你們,你們要靠自己的力量,盡快到達我們之前的營地。」
王牌喘息了兩聲,道;「好,沒問題。」
結束通訊,王牌從地上站了起來,搖搖擺擺的,捂著自己的脖子,看我的神情跟要殺人一樣,我回視過去,心中一片平靜。當一個人遭受了太大的打擊之後,即便又發生什麼事,也很難再激起波瀾了。
「你應該慶幸自己沒做蠢事。」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以為他會放什麼狠話。
於是我道:「聽你的口氣,你是不打算追究這件事?」
王牌道:「我不缺報仇的對象,我缺的是搭檔。」這句話別有深意,我道:「你有很多仇人?」
王牌道:「很多。走吧。」當即,我們便如同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我依舊攙扶著他,兩人迅速往外撤離。
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心情沒有之前那麼混亂了,因為激烈的混亂過後,留下的就是大腦的空白。
我什麼也沒有想,確切的說是不敢想。
跑出禁地的範圍時,那架直升機已經在等著了,王牌迅速上了飛機,在上飛機的那一刻,我的腿有些邁不開,前面是生路,後面是死路。
但後面有我的兄弟。
王牌頓了一下,道:「你不想我們這架飛機也消失吧?你不止那一個大師兄,其餘人你就不管了?」一下子,我想起了暫時被我忘記的天勤等人,頓時打了個激靈,緊跟著便上了飛機。
沒錯,我得去確定一下天勤等人的情況,再者,萬一譚刃沒有被蟲虛給吞掉呢?我得向坤道的孤鴻請教一下,她雖然天份也不高,但走煉屍一脈的時間比我長,她或許有辦法幫我確定譚刃的狀況。
搓了把臉,我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那股狂暴而痛苦的衝動,強迫自己暫時冷靜下來。
回到霜降峰時,所有人都一起擁了上來。
確切的說,是龍組的人擁向王牌,而來迎接我的,是天勤等人。
「怎麼樣沒事兒吧,嚇死我了。」黃連伸手在我肩頭胳膊四處拍了拍,臉上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要是平時,我肯定會說讓他把豬蹄收回去,但現在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天勤很快反應過來,目光移向我身後,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大師兄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天勤是拿譚刃當偶像和楷模的,對譚刃的話言聽計從。
我現在要怎麼告訴他,譚刃很可能已經被蟲虛給吃了?
別說告訴他,光是想到譚龜毛,我都覺得心在滴血一樣。
「天勤師兄,我對不起你,老闆……老闆他……失蹤了。」
天勤不是傻子,他神色幾度變幻後,將我拽到一側,避開龍組那幫人的耳目,道:「我當時在直升機上,看到你們跳下去了。可你們現在還活著,如果我沒有猜錯,是大師兄他……擅自變身了是不是?」
我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古板的天勤,腦子竟然這麼活泛,直接被他這麼一說,我再也忍不住了,啞聲道:「是我沒用,如果我能有周玄業那樣的控屍能力,如果我可以再厲害一點,再快一點,老闆就不會……」天勤一下子打斷我的話頭,道:「你入門才幾天,煉屍又才幾天,別說這種話。」
他深深吸了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有些發抖,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半晌,才低下頭,道:「人不一定被蟲虛吞了,這事兒得找孤鴻。」說罷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臉色太難看了,先去休息……算了,估計你也沒心情休息。」說著,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龍組那邊:「他們這次捅出了大簍子,現在正在想辦法補救,短時間不會離開了。」
補救?
死了這麼多人。
放出了蟲虛。
現在連怎麼對付都不知道。
他媽的,補救什麼呀!
當初這事兒上報的時候,一句話的事情,非他媽要來送死,要來秀技能,人命不帶這麼玩兒的!

第六十四章性格大變(上)
「怎麼補救?」我問了一句,並不抱什麼希望。
天勤搖頭,道:「這件事咱們已經插不了手了,如果蟲虛只在後山活動到罷,如果它出來,咱們恐怕就要搬家了。」說這話時,天勤雙肩都搭聳下去,祖師爺留下的道場,輕易不能撤離,當年三清宮破爛的只剩下幾面土牆,依然有幾位高道在那裡搭著茅屋,風餐露宿。
如今三子觀蒸蒸日上,傳到天勤這一代身上,卻要拋卻祖師爺的道場,這種打擊,對於我來說還不算什麼,但對於天勤這些人來說,意義就不一樣了。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他,也只能不說話。沉默片刻,天勤說他去找孤鴻,讓我先去洗個澡。這會兒我身上破破爛爛,再加上之前沾了一身的蚯蚓粘液和肉糜,身上散發著陣陣惡臭,由於衣服分了譚刃一半,所以這會兒特別狼狽,又髒又破,又臭又爛。
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多留也無意,我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便去找孤鴻等人。此刻,天勤正和孤鴻商討著譚鬼毛的事,孤鴻身前的桌面擺了一些東西,有符咒,清水斗碗,有紙人,還有一些燃燒過後的灰燼。
一見到我,孤鴻便道:「還有感應嗎?」我知道,她問的是譚刃。
我搖頭:「他變身之後,就沒有一點感應了,我的控屍術對他不起作用。」
孤鴻道:「我用了尋屍術,根據結果來看,大師兄並沒有被吞噬,但是……」她頓了頓,道:「他肯定退化了,要想找到他,只有等他情況穩定之後,你再用控屍術將他召回來。這並不難,難得是,蟲虛在後山,所以現在那片區域非常危險。」
我深深吸了口氣,道:「只要人還活著,哪怕再危險,我也得把人帶回來。」
「好。」孤鴻點了點頭,道:「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等大師兄的情況穩定,等到重新建立感應能控屍為止。」目前的情況太被動了,我想了想,道:「如果是周玄業,他有辦法救譚刃嗎?」
孤鴻這人,用黃連的話來說,就是六根不淨,她一直對周玄業有意思,可惜周玄業這人像雲像雨又像風,根本抓不住,為了能更近一步,她便入了屍道。
現如今,曾經愛慕的對象,變成了師門的叛逆,孤鴻的心情可想而知。一聽周玄業的名字,神情就扭曲了一下,道:「找他,或許能提前召回大師兄,但是退化的事情,他解決不了。就算祖師爺來了,也解決不了!」
因愛生恨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孤鴻說起周玄業,都是咬牙切齒的。
我琢磨片刻,心知譚刃在禁地中待得越久,不確定的因素就越多,如果周玄業能提前召回譚刃,那也是大功一件。我於是道:「那我去求他。」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