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我跟張曉輝較上勁了。
我越追越無奈和鬱悶。再怎麼著,自己也是正規警校畢業的,受過專業訓練,卻怎麼也跑不過張曉輝。
他腿短歸短,倒騰起來卻呼呼帶風。我曾聽別人說過,要當一名合格的小混混,逃跑是基本功。這一刻,我越發覺得這話在理。
我沒放棄,一直玩命追,而且還喊了幾句,讓他別跑。
這話真就是反效果,最後張曉輝又鑽到一個胡同裡。等我跑過去一看,傻眼了,張曉輝不見了。
這胡同挺長,說少百八十米,我不認為這小子直接逃出去了。
我又分析,會不會是翻牆藏哪了?但這裡牆體少說三米高,他應該沒那身手。
我腰間除了帶著手銬子,還掛著電棍和一個小手電。我把它倆全拿了出來。
我用手電對著胡同照了照,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垃圾桶。它有一米五的高度,半米多的寬度,藏個人很輕鬆。
我拎著電棍向它走去,不過離近後,我發現它很腥很臭,熏得我腦瓜子直疼,鼻子直抽抽。
我使勁搓了搓鼻子,用電棍對著垃圾桶壁狠狠敲了一下。
我想的是,張曉輝要藏在裡面的話,這一敲會嚇得他弄出動靜或者直接嚇站起來。
但垃圾桶裡一直沒動靜。我帶著懷疑的態度,又從兜裡拿出一張面巾紙,隔著它抓起垃圾桶蓋子。
在蓋子被掀起一瞬間,我瞳孔猛地一縮。
這裡面真有個人。他竟沉得住氣,使勁蜷曲著身子,跟胎兒差不多了,而且他伺機而動,猛地站了起來。
他一定早就準備好了,手裡捧著一大把垃圾,這時把垃圾玩命的往我臉上丟來。
我算倒了大霉,一時間覺得,又是湯水又是軟綿綿的東西,全掛到臉上了。
我也短暫「失明」,一邊後退罵了句媽的,一邊使勁掄電棍防衛著。
但我並沒受到啥攻擊,等稍微清理下,能看見後,我發現藏著這人已經逃了,前方路上也出現一小條的垃圾線。
我憋著老大一股氣,迅速追出去。我還想著,張曉輝這犢子,別被老子逮住,不然先暴打一頓再說。
但我忽略了腳下,也怪環境太過昏暗,我踩中一塊香蕉皮,身子一下失衡了。
我哇了一聲,極力控制自己,卻眼睜睜看著自己摔到地上。
我坐起來後,反倒直苦笑,尤其這麼一耽誤,黃瓜菜都涼了,再想追張曉輝,我都不知道從哪個胡同下手了。
我估計今晚這事傳出去,弄不好全警局都得笑話我一番,肯定有人說,孫全也就追個娘們行,遇到個爺們就跑不過了。
我也沒在地上坐太久,起身後往回走。我想先去警車那裡等著,一會兒看看大嘴啥戰績。
但還在半路時,我突然聽到一陣淒厲的叫聲。是一名男子發出來的,叫聲更把夜寂完全打破了。
我暗道不好,順著聲源趕過去。等繞過倆胡同,突然有一陣怪風刮了過來。
我被實打實吹個正著,裡面的腥味熏得我直翻白眼,還冷得讓我打寒顫,不過除此之外並沒發生啥危險。
等風過去了,我還大喘幾口氣。
其實打心裡我也挺納悶的,今晚很晴,咋突然就出現這麼一股風呢?
我沒較真,之後看著眼前的情景,我又愣住了。
大嘴和張家父子都聚在這兒,只是大嘴和張老爺子全躺在地上昏迷了,大嘴帶的電筒也掉在了地上,電筒光正照在他的臉上。
這上面全是血,乍一看跟個血葫蘆一樣。張曉輝手裡拿著好一大塊石頭,石頭一個菱角上紅乎乎的。
張曉輝整個人還有些神經質了,淒厲的再次叫了一聲。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能肯定,張曉輝襲警了。
我弓著身子往前湊,手指也壓在電棍的開關上。
張曉輝看到我後,充滿著敵意,還瘋笑著舉著石頭衝過來。
我形容不好這一刻的感受,因為從張曉輝的身上,我隱隱看到了一種自衛才有的特徵。
不等我問什麼,張曉輝把石頭脫手了,用的力道還很大。
也就是我躲得及時,不然被石頭糊在臉上的話,我保準被毀容。
我又藉機往前一湊,來到張曉輝的側面,不客氣的把電棍頂在張曉輝脖頸上,來了一頓啪啪啪。
張曉輝暈過去,我又急忙跑到大嘴旁邊。
我看著他的傷口,有半寸長,估計得縫針了,我使勁掐了幾下他人中,但沒效果。
我趕緊給警局調度打手機,叫了一輛救護車。
也就過了十分鐘,警車和救護車全來了,而且芬姐也趕到了。估計是調度給芬姐打的電話。
我跟芬姐簡要說了下經過,芬姐沉著臉聽完。
現在有個很逗比的情況,大嘴和嫌疑犯都昏迷了,我們沒法把張家父子帶回警局。這三人只好擠一擠,都被抬到救護車上。
我們一起去了市中心醫院。
值班醫生給他們做了詳細的檢查,尤其針對大嘴,縫針後還做了一個片子。
按醫生的意思,張家父子問題不大,養一養就好了,但大嘴有點腦震盪,需要長時間住院觀察一下。
我看著滿腦袋裹著紗布的大嘴,這一刻真忍不住了。甚至我都不考慮芬姐在不在場了,趴在大嘴床旁,念叨好一通。
我的大體意思,我哥倆最近是最累的,啥衝鋒陷陣的活兒都他媽趕上了,但當警察就得有這份責任,不圖什麼鐵飯碗,不圖掙那倆低的可憐的騷錢,要的就是一份責任。所以你一定得好好地,扛住了。
我最後眼眶都紅了,眼淚差點滴出來。
芬姐沒插話,一直默默看著我,還總陷入到沉思之中。
之後芬姐把值班醫生單獨叫出去說一番話,醫生回來後,又對張家父子打了一針。
我算了下時間,不到半刻鐘,張家父子就全醒了。
別人醒來都是好事,但迎接張家父子的,是警方的審訊。
芬姐從就近的女兒河派出所找來兩個民警,也叫上我,帶著張家父子一起走了。
我本想陪陪大嘴,現在一看,這事只能放到一邊。另外我知道芬姐要讓我參與審訊,但去了派出所,我狀態不是太好,估計跟累有關係。我跟個瞌睡蟲一樣,表情更呆乎乎的。
芬姐沒法子,讓我找地方歇一會,她跟兩個民警一起去了審訊室。我隨便找個小屋,這裡有折疊床,我索性躺在上面。
就當我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電話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妲己打來的。
我挺納悶,心說她半夜打電話幹啥?難道跟芬姐一樣,關心案子進展?我帶著這股迷糊勁接了。
妲己也沒客套,直接問了正事。
我跟她簡要說了說,妲己聽完沉默著。我覺得這小娘們挺有意思,她這樣子,我到底掛不掛電話?
我又提醒,「芬姐夜審呢,你放寬心,沒事早點睡吧。」
我這就要主動結束通話,妲己卻喂了一聲,跟我說,「圈兒,記住了,張家父子那裡有啥新情況了,及時告訴我!」
我更加奇怪,也覺得她話裡有話。
妲己不多說啥了。我又窩在床上想繼續睡一會兒,但怎麼也睡不著了。
過了個把鐘頭,審訊室有動靜了。芬姐和兩個民警都出來了。
兩個民警拿出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出了派出所。芬姐沉著臉隨便找個椅子坐下來,翻看著筆錄。
我心說難道夜審有啥意外?就湊過去問了句,而且發現芬姐嘴唇都干了,我又給她接杯水。
她一邊喝水,一邊把將筆錄丟到桌子上,跟我說,「你也看看吧!」
第八章凍屍冰櫃
這是兩份不同的筆錄。我大體瀏覽一遍後發現,張曉輝和張老爺子的供詞基本一致:張曉輝跟高麗處了對象,後來發現高麗在外面有人,張家父子找高麗理論,卻反被高麗嘲諷,說張家都是屌絲,配不上自己?後來張家父子氣的跟高麗大吵一架,摔門而出,從此再也沒見到高麗。
我知道,刑事審問裡有很多技巧,芬姐和兩個民警也都是其中老手,外加張家父子是被分開問話的,能得出這麼驚人相似的供詞,貌似不像提前串供。
我心說難不成我們抓錯人了?我盯著芬姐。芬姐靠在椅子上,正揉著太陽穴,估計也頭疼這個難題呢。
過了好一會兒,芬姐睜開眼睛,說懷疑這父子倆沒說真話。她又下命令,讓我立刻趕往張家,找行兇證據,另外她也給劉文章和妲己打電話,讓倆人迅速趕去。
我出了派出所。而且我這兒離張家近,很快就開著桑塔納趕到了。
現在張家附近很熱鬧,不少街坊鄰居的院燈都亮了。有些院門還被偷偷打開一條縫。
他們一定很好奇,不知道老張家到底咋了?半夜為啥有警車過來。但他們又不敢明著跑來問。
我在老張家門口等了一會兒,妲己和劉文章也先後到了,劉文章下車時還一臉嚴肅的看著手機。
我心說馬上查案了,他咋還有閒心看新聞呢?而且看新聞能這麼嚴肅,他也是絕了!
我喊了句劉哥,算給他提醒。劉文章回應一句,把手機揣起來,不過臉還是有些沉。
那兩個派出所民警也在,只是他們就是打下手的,主力是我們仨。
我們先大體轉悠一遍。老張家地方挺大,院中足足有四個大瓦房,而且廚房沒接燃氣、液化氣,還用農村那種的大鍋呢。
劉文章對這口鍋很感興趣,還把我和妲己都叫到廚房。
他把鍋蓋掀開,指著鍋內說,「用它來煮半截屍體,是不是夠用?」
我目測著。妲己更直接,帶著捲尺,直接量了量說,「勉勉強強能把半截女屍放進去。」
劉文章顯得有些先入為主,再次強調說這是一個證據。
我覺得不妥,笨尋思,張家父子要煮屍體,何必把它勉勉強強放進去呢?直接碎了,就跟殺豬燉肉一樣,豈不更省事?
妲己還弓著身子,藉著電筒,對鍋壁照了照說,「要想當證據,得先從這裡找到死者的DNA或者毛髮才行。」
這有些困難,而且隔好幾天了,我猜老張家用這大鍋肯定煮過飯和炒過菜。
劉文章沒再說啥。我們又分開找證據。
我發現張家父子還有很多干木匠活兒的工具,估計除了賣燒烤以外,還做點雜貨餬口。
我從中翻到一把鋸條。
我把它拿給妲己,問這東西會不會是凶器之一?
妲己平舉著鋸條,細細觀察著。沉默了一分來鐘,她回復說,「這鋸條確實被用過,不過鋸齒磨損程度不太厲害,反過來說,要想用它把人腰鋸斷的話,有些鋸齒會被磨平的。」
我把這個嫌疑排除了,但這期間,劉文章也湊過來聽一耳朵。
這樣折騰半個小時,我獨自來到一個偏房。
打開有些發爛的木門後,我被撲鼻而來的一股霉味熏到了。這間房的燈泡還壞了。
《死刑白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