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我和妲己互相看看,都沒接話。
而且好景不長,突然間,白老邪抖起身子來,甚至乍一看,就好羊癲瘋犯了一樣。
我的意思,趕緊叫救護車吧,或許送到醫院搶救一番,還能保住邪叔一條命。
妲己卻說不用,還走到衣櫃處,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箱子。
這箱子不像是法醫勘查箱,而且打開後,我被裡面的東西噁心到了,竟放著一個裝血塊的大碗。
妲己把碗捧出來,又遞到白老邪嘴邊。
白老邪別看抖得嚇人,卻還能張大嘴,喝了幾口。只是這麼一來,他牙花子上全是紅,一咧嘴反倒更猙獰。
其實我也猜出來了,邪叔這不是病,或許又有啥我不知道的講究吧。
我搭不上手,就打定主意,默默旁觀吧。
妲己一直捧著血碗,留意邪叔的一舉一動。慢慢的邪叔穩定了,還把腦袋耷拉下來。
我覺得這是好事,就跟妲己提了一句。妲己卻反倒擔心的搖搖頭。
我也沒多說啥,繼續在旁等待。也就過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白老邪慢慢醒了,抬起頭。
我還想跟他打招呼呢,誰知道話到嘴邊了,白老邪自行哭了起來。
他嚶嚶嚶的,哪有個爺們樣?反倒咋看咋像個女的。
白老邪不僅哭,還念叨說,「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麼個東西。為了你,我跟原來的男友分開,不顧家人反對,來漠州陪你三年。咱們說好的一輩子不理世俗眼光走下去,你卻忘了誓言,非得給那個嘴大的醜八怪做女人,還非說他是寶貝,更因為我的強烈阻攔,把我殺了!分屍!塗鴉!哇……」說到最後,白老邪哭的更厲害。
我本來沒聽明白,心說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但最後幾個字眼,讓我腦袋裡嗡了一聲。
我心說這不是高麗嗎?難道高麗上了白老邪的身?
我一時間既怕又懵,徹底不知道幹啥好了。妲己試圖再給白老邪喂血,白老邪卻一直瘋言瘋語的,還手舞足蹈,把血碗推翻了。
這一下子,地上全是血塊,我一低頭都不敢多看。
白老邪又這麼瘋哭了一陣,之後腦袋一低,再次身子一癱。
我懷疑是不是鬼上身結束了,但其實並沒完,白老邪身子一哆嗦,把頭又抬起來了。
他這次的眼光變了,露出凶光和無盡的恨意。
他看著我和妲己,咬牙切齒的說,「孫全!蘇漾!你們他媽的真行。」隨後他拍了拍胸脯又說,「老娘被這傢伙害死了,你們不給我立案調查,還猜我是吸毒死的,你們拿命來!」
第三十章留下的灰皮筋
我從白老邪身上,隱隱看出芬姐的影子,而且這聲調,更讓我覺得自己沒猜錯。
我一時間愣住了。原本我們乃至漠州警局的同事都覺得芬姐死的離奇,但上頭不追究,不僅蓋棺定論,還給她風光大葬了,我慢慢也把這事淡化了。
沒想到今天把它再次翻出來,還跟眼前這枯瘦如柴的邪叔有聯繫。
白老邪這時又有下一步動作了,他猛地站起來,雖然身子不硬朗,有點顫顫巍巍的,卻還是向我撲了過來,用他的枯手,死死掐住我脖子。
這力道也不小,我瞬間就有種翻白眼、吐舌頭的架勢。
我想過反抗,還伸出雙手,要對白老邪進攻。問題是我又冷不丁不忍下手。我怕重手之下,別把他打個好歹的。
這麼一耽誤,妲己從旁喊了句,讓我趕緊咬破舌尖,噴一口血吐邪叔。
我倒是想這麼做,但一來咬舌頭是自虐,我狠不下這個心,二來我嗓子太緊,舌頭都有點動不了了。
妲己看我還沒啥反應,一下湊過來,舉起她的粉拳,對我鼻子噗的打了一下。
我很疼,呲牙咧嘴之下,鼻血還噴出來了。妲己伸手沾了點血,對著白老邪的臉上抹去。
很邪門,按說血除了腥,也沒啥攻擊力,白老邪卻難受的一哆嗦,掐我的力道也輕了不少。
妲己又改了主意,喊著說,「圈兒哥,打噴嚏。」
這動作我拿手,而且感冒時,一天打個幾個十幾個的,也都正常。
我對準邪叔的臉,狠狠噴了一下。
邪叔臉上全是血點子,他跟被火燒了一樣,拿出一副女生腔,嗷嗷叫著,往後退了幾步,失衡坐到了椅子上。
他把頭耷拉下去,軟軟的再無反應。
我也終於能得空大喘幾口氣了。我還扭頭看妲己。
妲己安慰我,說一切都過去了。但我這時特想問,既然噴血能有效果,為啥她不咬舌尖,反倒讓我來呢?
妲己倒是多多少少跟我有心有靈犀的意思,我雖然沒問,她卻能主動解釋一句,說她是女子,血不行,而我是大老爺們,血也陽氣。
我冷不丁冒出個問號,心說都是人又不是動物,血還分男女嗎?但我又想到染色體了,往這上面較真的話,血還真分男女。
當然了,我也沒再深聊這個話題。我指著白老邪,問妲己,「剛才邪叔說的,是怎麼個意思?」
我也算給白老邪留面了,不然都想直接問妲己,邪叔是不是殺死芬姐的兇手?
妲己似乎打心裡藏了很多事,但就是不告訴我罷了。她讓我別瞎想,又強調,「白老邪年紀大了,精神上有點小問題,總愛多琢磨,還有精神分裂的架勢。」
我也明白,光憑剛才邪叔的瘋言瘋語,我確實沒法往下深究。外加看在妲己的面上,我不問了。
但我不想在這屋子多待了,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我就跟妲己說,讓她陪白老邪,我看看大嘴咋樣了。
妲己稍一猶豫,又跟我說行。其實我根本沒去看大嘴,因為誰知道大嘴好沒好呢?變身後的他也蠻嚇人的。
我出了屋子,就在酒店走廊裡轉悠起來。它的一個角落裡,還有一張用來臨時休息的桌子。
我正好坐在旁邊,趁空吸了一根煙。
我也沒看時間,估計半個鐘頭後,妲己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
我沒法子,硬著頭皮往回走,我也想好了,見到白老邪,我得觀察一下,一旦還不是本人,我趕緊扭頭逃出來。
但進了那房間,我發現白老邪正哭喪個臉坐在椅子上。
就憑這表情,我多多少少放下心了。
白老邪也留意我來了,抬頭盯著我,大有深意的看了看。
我是晚輩,而且就這麼站著不是那個意思,我趕緊去拿房間裡的熱水壺,倒了一杯熱水,遞給白老邪了。
白老邪似乎不想喝水,不過也算是給我面子吧,禿嚕禿嚕抿了兩口,之後他開口問,「小圈子,你剛才看到啥了?」
我後脊樑一涼。我還偷偷看妲己。妲己對我使眼色,那意思放寬心,沒事的。
我不知道咋回答,就一耽誤,啥也沒說。
白老邪咯咯笑了,又指了指自己說,「小妲己說的沒錯,我天生有病,而且大嘴跟我很像,也有點精神分裂的趨勢,這幾天他犯病來了,不過好在都好了。」
我擠著笑點點頭,其實打心裡覺得,邪叔這話,騙鬼呢?
妲己故意扯開話題,隨便聊點別的,之後白老邪說要離開了。但他的離開,並不是要出酒店。
他想去大嘴房間,這一晚上,就跟大嘴一起過夜了。
我覺得這是好事,因為這麼一來,我豈不跟妲己一個房間了?誰知道妲己惦記邪叔的身體,也要陪著去那房間。
我想攔,卻攔不住妲己,最後我一琢磨,我們四個全擠那屋幹啥?我就主動提出,獨自留在這房間裡了。
等人都走了,我稍微收拾下,至少把地拖了。我天生也不怕鬼啊神啊的,就沒啥避諱的,躺在床上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妲己叫我一起吃早餐。
我發現大嘴也醒了,只是他依舊記不得昨晚發生啥了,甚至記憶還出現扭曲了,跟我說,昨晚吃完自助回來,咋那麼困呢,一覺睡到現在,連我和邪叔啥時候換房間的,他都不知道。
我聽完看了看妲己和白老邪。其實我有過當場提醒大嘴的想法,告訴他,他說的都是錯的,但潛意識又告訴我,這麼做不妥當。
我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我們吃完早餐,又一起去的警局。我是真沒想到,鐵軍也歸來了。
他是被專車從廣州送過來的,精神頭雖然不差,卻也有種大病初癒的架勢。我不由得暗中歎口氣,我們這次為了破走私案,真可謂整體傷亡慘重。
接下來的兩天,我們跟當地警方一起,處理這案子的後續事宜。
在某一天晚上,我們五個,外加深川警局的副局、廣州省特派專員,外加幾個刑警隊同事,一起開了個會。
這次會議主要是對走私案的結案做一個陳述。我倒沒啥,卻發現白老邪右手腕上套了五個皮筋,這五個皮筋,顏色各異,有白、紅、灰、黑和黑白相間的。
我知道邪叔的手段,這次也特別留意,這些皮筋會用在哪裡。
這次會議由鐵軍主持,他先說了大維。大維是這個走私團伙的首腦,也是一切走私案的主謀,他現在已經死了,也就沒有判死刑的說法了,但警方會極力清查並追查他的資產,而且剝奪他政治權利終身。
我們對這個結果都沒異議,而且這也是提前就定下來的。白老邪卻突然有個小舉動,讓鐵軍把有關大維的資料遞給他。
他把手腕上那根黑皮筋拿來下,套在資料上了。
我心裡一震。隨後鐵軍又提到牙狗。警方的意思,給牙狗恢復身份,並對其家屬做一定的補償。
其實我覺得牙狗是這次我遇到的最可悲的人物,而且也隱隱覺得,他長那副面孔,上警校後就注定被選為臥底,注定是一個遊走在黑白邊緣的人。
我猜他家屬一直都以為牙狗就是個混子,但真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以及所做的貢獻後,他們會怎麼想呢?或許拿著那份沉甸甸的補償款,心也因此會碎掉吧。
白老邪在鐵軍說完後,也要來牙狗的資料,把黑白相間的皮筋拿下來,套在上面了。
我心裡又是一震。
接下來,鐵軍分別說了闊少李強和之前入獄已經坐了五年牢的「走私犯」,李強沒得說,立了一功。而且一提起這個名字,我就想起了他的「浮誇」。白老邪在李強的資料上,套了紅色的皮筋。
而對那些走私犯,我覺得他們有苦,或許是被大維威逼之下,被迫入獄的,又或者是拿了大維的好處吧?我說不準,鐵軍也並沒刻意說警方最後的態度。
白老邪卻拿著白皮筋,套在有關這些「走私犯」的資料上了,我突然意識到,這些人不會再坐牢了,馬上要回到這多姿多彩的社會了。
這樣直到會議結束,我發現白老邪手腕上的灰皮筋都沒動。
我懷疑為什麼會這樣,這不符合邪叔的風格。難道還有別的隱情,又或者這灰皮筋就是留給他自己的?
我真猜不透了。隨後,我們一起吃了一頓散伙飯,因為午夜我們要坐火車,趕回黑省。
其實我們要坐飛機也行,甚至是坐特意為我們五人準備的飛機,但鐵軍、白老邪和大嘴身子還沒恢復好,我也有點腰酸背痛的。
鐵軍的意思,為了保險起見,別坐飛機了,就坐著T字頭的火車,噶悠回去吧。
我們五個都是硬臥,幾乎把挨著的兩排臥鋪都包場了。
不過長途火車上也挺無聊的,我們睡了一宿,第二天起來後,就藉著瞎聊、打打牌的找事做,把時間盡量打發了。
等又到了晚間。我和大嘴都躺在下鋪,我白天偷空也睡了一會兒,現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了。
我瞪著一雙溜圓的大眼睛,望著上鋪發呆,睡在我上面的是鐵軍,他也沒睡,還按著手機鍵子,似乎發啥短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