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我們四個故意坐在最後一排。而且連那個受傷的瘸子手下也上車了。他坐在副駕駛,偶爾咳嗽著,給我們帶路。
我和鐵軍挨著,在途中,他突然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念叨句,「圈兒,你猜那幫越南佬為什麼發狂?」
我早有一個猜測了,也立刻悄悄說給鐵軍聽。
但鐵軍微微搖頭,示意這不是關鍵。我詫異了,鐵軍又壓低聲音告訴我,「我猜是警方聯繫的那個內應,他出岔子了。」
我猛地反應過來,覺得這種可能性也很大,而且真要這樣,我特想罵內應一句,心說這不靠譜的傢伙,這不拖我們後腿麼?
鐵軍心裡還想著事呢,不再跟我說啥了,他拿出手機,偷偷的給李雲東發起短信。
他這短信都是打了幾個字就發出去,而且發完就刪。這樣一旦出現意外,鍾燕雪這些人看到鐵軍的短信內容了,也只能一下看到幾個字,並不知道完整的意思。
但李雲東就不一樣了,他只要等一會,重頭看這一批短信,就知道全內容了。
我暗讚鐵軍聰明,為了不引起這些人的注意,我也沒特意看鐵軍一個個短信發的是啥。
這樣過了四十來分鐘,我們來到北侖河的下游了。
瘸子手下指揮我們,往偏僻的小路鑽,這裡路坑窪不平不說,還特別窄。
我們坐的都很顛簸,不過沒人抱怨啥,另外更沒誰提醒,我們就全都拿起槍,檢查裡面的子彈,甚至拽開保險。
按瘸子手下的意思,用不了多久就到地方了。但突然間,我們麵包車前方傳來砰的一聲響。
一股土屑沖天而起,麵包車前身傳來辟里啪啦的響聲不說,擋風玻璃也被打裂好幾處。
鍾燕雪的保鏢臨危不亂,一邊急踩剎車,一邊一扭方向盤,盡量避開這土屑。
我們這些車裡人可就慘了,全忍不住的往前一傾。等穩定下來,車停止後,保鏢扭頭跟我們喊,「前方有土雷。」
我被土雷這倆字嚇到了,心說難不成我們誤闖東星遺留的雷區了?但瘸子手下之前不是走過這裡麼?
我又隔遠瞧著那小子。他狀態不咋好,剛才急剎車,他坐在副駕駛上首當其衝,狠狠磕了一下子。
現在他都有些昏迷了。保鏢叫他幾聲,甚至扒拉他幾下,他都沒應。
我們都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了,繼續往裡開,指定不行,要是倒車退回去,我們還怎麼找越南佬?
就當我們商量時,路右側有動靜了,離我們麵包車十幾米開外的一個樹後面,一閃身走出來一個人。
這人是矮個子,長得瘦弱,卻拿著一把步槍,另外他的一個同伴,從另一棵樹上跳了下來,這同伴更彪悍,身上斜纏著一排手雷。
他把手雷摘下來,也不拉線,對著我們唰唰的撇過來。
他挺有準頭的,這些手雷全打在麵包車身上,伴隨砰砰聲,最後手雷全落在地上。
拿步槍的矮個子扯嗓子,用生硬的漢語說,「全滾下來!」
我猜這矮個子是越南佬,換句話說,剛才的土雷是他們埋的,目的是要逼停我們。
我看著其他人,鍾燕雪帶頭,等他們這些人全下車後,我們四個也出去了。
我們都帶著武器,這被那兩個越南佬發現了,拿步槍的矮個子又強調,說把槍都丟到車裡,一個不准拿。
鍾燕雪本來臉色就不好看,她跟這倆越南佬也認識,索性喊了句,「簍仔,都生意上的夥伴,怎麼把我們當犯人了麼?」
簍仔根本不買賬,猙獰的一咧嘴,讓我們老實點,不然他幾槍下去,把手雷打爆,讓我們全炸飛天。
這話太狠了,也太有震懾力了,我低頭看了看,我們腳下少說有五六個手雷,想逃走是絕不可能的。
鍾燕雪最後也沒招了,跟我們說,「槍都丟下吧。」
我們其他人都有點不捨,畢竟沒了槍,越南佬發起火來,我們跟待宰的羔羊沒啥區別。
簍仔挺有耐心,我們慢吞吞的丟槍,他也能壓著性子等著,最後他和另一個同夥都湊過來。那同夥還對我們搜了身,連鍾燕雪也沒倖免,包括隱私的地方,照樣被摸了個遍。
我以為這倆人就是我們這次要見的越南販子了,我還合計呢,瘸子和他另一個手下哪去了?
實際卻不是這樣,簍仔又指著身後,跟我們說,「走,見我老大,你們在前,我在後!」
第十七章趕鴨子
簍仔這種說法,很明顯是監督我們,而我冷不丁的想到了趕鴨子,我們就是那可憐巴巴的鴨子。
鍾燕雪他們臉色都不好看,而且別看來之前,他們說越南仔時。都一臉不屑樣,現在卻不知道咋搞的,都怕越南仔怕的厲害。
他們不吭聲,陸續往前走。大嘴皺著眉頭,看了簍仔一眼。這遭到簍仔立刻的反擊。
他舉起步槍,瞪大眼睛吼,「看什麼?想死的話知會一聲,爺成全你。」
我拽了大嘴一下,那意思不是翻臉的時候。
這兩個越南仔,剩下那個沒跟著我們,他反倒鑽到麵包車裡,貌似清點武器去了。
我們一行人走的不快也不慢,因為走快了,簍仔就讓我們慢下來,反之也是。
這期間簍仔還時而讓我們全靠路左側。單人通行。他沒說原因,我猜一定有雷。我們走了能有一里多地,最後來到河岸前。
這裡是北侖河的下游,也沿著岸邊有一棟石頭房,我估計是給守河或守林人準備的,現在卻被越南仔霸佔著。
簍仔讓我們直接進屋,他趁空吹了下口哨。在石頭房附近的樹後面又出現兩個越南仔,他們組成一個三角陣勢,把我們這些人圍在其中。尤其他們都拿著槍,這要一齊開火,絕對是很密集的火網。
長髮男在我們這些人的最前方,他最先有動作,湊近了把石頭房的門打開了。
裡面有光,而且閃爍著,我猜生火呢。長髮男看著裡面場景,突然摀住嘴巴。
他沒繼續往裡進,蹲在門旁,哇哇吐上了。我納悶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裡面有啥噁心的東西,讓長髮男受不了麼?
我和大嘴互相看看,鐵軍和邪叔倒都一臉平靜著。
簍仔對長髮男的舉動不滿意,瞄準了,嗤嗤的打了兩槍。他步槍上也帶著消聲器,所以槍聲不大。
兩發子彈都落在長髮男旁邊。激起兩股小土屑。
簍仔喊了句,「罵了隔壁的,快進去。」
長髮男激靈一下,猛地站起來。看得出來,他硬著頭皮往裡進的。
我們其他人隨後。我發現每進去一個人,都多多少少有點小動靜,就說鬥雞眼吧,差點嚇跳起來,還喊了句,「娘啊。」
我和大嘴最後進的,我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屋裡場景時,整個心還是沉了一下。
挨門最近的一個牆角,並排放著兩個椅子,上面綁著兩個殘屍。
這倆人一定都剛死。腦袋被割了,整個胸腹腔都被挖空了,只剩下四肢和空空的肚子。此外還有血滴順著殘屍往下滴落,它們下方,早聚集好大一灘血了。
在屋子正中央,有一口超大的鍋,比我以前見到的農村那種大鍋,還要大上好幾圈。
鍋下方搭著一個柴火堆,火勢正旺。鍋裡全是油水,此時油水沸騰著,最上面咕嘟咕嘟冒著泡不說,還有熟油沁在鍋壁上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屋子最裡面,坐著一個人,他也是小個子,翹著二郎腿,上半身蜷在椅子裡。乍一看有種中學生的感覺。
不過他長得凶,右臉頰上有一個癒合的彈痕,讓他看起來異常猙獰。
他瞪著一雙小眼睛,冷冷打量著我們,而他手裡還捧著一個碗,碗裡冒著熱氣。
倒不能說我是個幻想狂,他這碗裡裝的,十有八九該是鍋裡燉的東西,也就該是從那倆屍體身上挖下來的肉。
另外悲觀的估計,這倆屍體就是瘸子和他另一個手下了。
我心跳砰砰的,這也是自己長這麼大,頭次遇到這種吃人的變態,還如此近距離接觸著。
我們這些人都沒說話,醜臉突然呵呵笑了,指著鍾燕雪,用很流利的漢語說,「紅玫瑰,幾年不見,你越來越漂亮。原本我在越南賣毒,你在中國做二手倒賣,我看在都是越南人的份上,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過多干涉你。而且不管其他販子的貨價一抬再抬,我對你,都是那個價,憑這點,你不該感謝我麼?」
鍾燕雪微微點了點頭,不過表情很木訥。
而我從這醜臉的言語裡聽出另一層意思,更沒想到鍾燕雪是越南女。
我怕自己表露出啥,故意低個頭,只是心裡震撼到不行了。
醜臉一轉話題,語調也變得很尖銳,指著那兩具屍體說,「我是很敏銳的人,今天交易時,瘸子的手下有小動作,還借口撒尿出去了,我派手下跟蹤,發現他竟要打電話,至於電話對方是誰……」
他頓了頓,一摸兜拿出一個手機,又說,「上面顯示是老爹,其實這手機號我認識,是東星緝毒隊長李雲東的。哼!」
他把手機撇出去,砰的一聲摔到地上。他還火了,罵鍾燕雪,「你個騷蹄子,真不長腦子,竟然讓條子的人混進來。你死不死的我不管,但別把我坑了,懂麼?」
鍾燕雪臉都沒個正常色了,長髮男和鬥雞眼全愣了,長髮男還念叨一句,「不能吧?柴澤跟瘸子好多年了,怎麼可能是叛徒。」
醜臉拿出野獸一樣的目光,瞪著長髮男問,「你的意思?老子冤枉好人了?」
長髮男立刻閉嘴。
我們這群人出現短暫的小沉默,鍾燕雪又有表示了,她撲通一聲,給醜臉跪下了,大有接受責罰的意思。
醜臉也真不客氣,摸向椅子後面,這裡掛著一個小皮鞭。他舉著皮鞭,大步走到鍾燕雪身前,啪啪的抽了一頓。
這是看著很殘忍的場景,鍾燕雪一度疼得坐到地上,但又咬牙跪回來。
大約過了一分鐘,醜臉停手了,鍾燕雪徹底的癱坐下來。雖說乍一看,鍾燕雪吃了虧,但醜臉的脾氣小了很多。
他指了指鍾燕雪的保鏢。保鏢會意,過來把鍾燕雪扶起來。
醜臉又指著一個角落,保鏢帶著鍾燕雪一起過去。這裡沒有椅子,鍾燕雪依舊坐到地上。
醜臉看著我們其他人,端著碗,喝了一口人肉湯,潤潤嗓子後又說,「我今天替紅玫瑰做主,從新找合作夥伴,你們幾個大佬都出來,說服我,你們不是警方的人,甚至手下也都不是,不然下場就那樣。」
他指了指大鍋和瘸子兩人的屍體。
這種氣氛太壓抑,甚至我都覺得我們一腳邁進鬼門關了。
我也頭疼怎麼說服這醜臉。這時他的兩個手下,包括簍仔,都站在門口,舉著槍指著我們呢。
我們想逃也不行。
鬥雞眼最先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盯著醜臉說,「大哥,你認識我,我退休後,在鍾燕雪的茶樓做了不到一年的會計,後來跟雪姐一起合夥了,我也因此富起來。就憑這,我肯定沒嫌疑,不然我放著好日子不過,幹嘛聯繫條子?」
醜臉應了一聲,也點頭說,「你確實沒嫌疑,不過老子一直看你不爽,你知道麼?你要身手沒身手,要後台沒後台的,就憑有一次偷看到紅玫瑰的賬單,你就耍賴要挾她,對不對?」
鬥雞眼這點老底,我之前都不清楚,但被這倆人一說一補充的,我明白個大概,鬥雞眼也是一愣,估計沒想到醜臉怎麼知道的。
醜臉本來消氣了,現在又怒起來,說紅玫瑰太他媽善良,能讓你入伙,老子看不慣,今天要管一管,把你這種蛀蟲清理掉。
他一把抓住鬥雞眼。鬥雞眼本來就沒啥份量,外加醜臉力氣大。
醜臉一下將他舉起來,隨後幾步走到大鍋旁。
鬥雞眼嚇得哇哇大叫,甚至拚命扭動身子,但都是徒勞了。
醜臉喝了句,「下去。」鬥雞眼噗通一聲掉到油水裡。以醫邊號。
我看的瞳孔猛地一縮,鬥雞眼哀嚎著,玩命的手刨腳蹬,不過這裡原本就是沸騰的油水,他一下被燙個半熟,也壓根爬不出來了。
他脖子往下都在鍋裡,貼著水面的脖頸上嗤嗤冒著熱氣,他臉也通紅,整個五官扭曲著。
醜臉歪個腦袋,拿出饒有興趣的樣子打量著鬥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