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稍微沉默一會兒後,六子先開口問我們,「怎麼來了三個人?」
這時的六子,沒有當初畏畏縮縮的樣子了,反倒很冷,渾身上下露出很濃的匪氣。
他這問題,我們也沒法正面回答啥。鐵軍只告訴六子,就我們仨,再沒外人了。
鐵軍又帶頭繼續趕路,我稍微糾結了一下,又捨棄六子,跟上了。
我們一路來到水岸帝景附近。這裡有十多棟爛尾樓,橫七速八的立在荒地上,外圍還有工地的小柵欄牆呢。
短信只是說讓我們來這裡,但這裡這麼大,又沒說清楚具體在哪見面。
我們仨一起騎摩托繞到了正門。正門的鐵門都快爛完了。這時有一束光線從某個爛尾樓裡射了出來。
我們都注意到它了,它總共斷續的照了三次。我手機又收到一個短信,海螺屠夫讓我們下車,走到那爛尾樓裡。
鐵軍還隨後強調,說光線出現在第三層。
我不想捨棄摩托,跟鐵軍和大嘴商量下。大嘴跟我態度差不多,而且自打來到水岸帝景,他表情有點冷,也因為太過昏暗,我一時間品不出來他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嘴了。
鐵軍卻膽子大,最後說服我倆一起下了摩托。我們推開大門,先後走進去,但我們也沒傻到這麼大咧咧的。
我們專門貼著一個個爛尾樓,這麼走下去。不然一旦敵人開槍,我們身處空地,豈不成了活靶子?
我們一直來到那棟爛尾樓下面。這樓裡面還都是相通的,每戶之間的牆上都有一個大洞。
我們本來隨便找個單元門,想走進去上三樓再說。但我們發現,這裡的地上,並排鋪了三張完整的狗皮。
而且我們又換了一個單元門看看,依舊如此。
這次海螺屠夫給我直接打電話了。鐵軍示意我,開免提。
我照做後,電話接通。海螺屠夫冷冷的跟我們說,「先把狗皮穿身上,一人一件!」
我一下火了,心說什麼意思?穿狗皮,這是羞辱我們幾個麼?
大嘴還接話罵了句,「他媽的,給你臉了是不?」
海螺屠夫不理大嘴,又再次強調,讓我們穿狗皮。隨後還把電話掛了。我和大嘴都沉著臉,我這就想把電話撥回去。鐵軍一擺手,他倒是看得開,還說甭在乎這些小事。
他主動蹲下來,隨便挑了一張狗皮,不過他沒穿,而是把狗皮一把披到肩上,算是間接又退讓了一步。
我對這種披狗皮的法子,也勉強接受,就跟大嘴一起學著。
我們往三樓走。這裡很暗,我們點了三個手電,便於照明。等來到三樓,我四下看著,試圖找海螺屠夫,沒想到鐵軍突然一抬頭,喊了句,「下來吧!」
有人哼笑一聲,隨後我頭頂有動靜了,一個人影嗖的落下來,還當不當正不正的,站在我們對面。
我被他這種能力嚇了一跳,因為想想看,他隱藏的這麼好,我竟一點察覺都沒有。
他主要看著鐵軍,鐵軍也冷冷打量著他。
我原本並不知道他是誰,但看著這人的長相,我有種很強烈的潛意識,他就是海螺屠夫,而且這人我還見過。
以前在建材市場蹲點時,我遇到過一個買油漆的客人,我當時沒把他放在心上,但他現在這麼出現在我眼前,說明啥不言而喻了。
我對大嘴使眼色,那意思我倆稍稍挪動點腳步,把海螺屠夫丁字形的圍起來。
大嘴很配合我,但我倆剛有舉動,海螺屠夫啞著嗓子呵呵一笑,竟往後退了幾步。他摸著後腰,拿出一個長柄設備,上面有幾個按鈕。
他對著其中一個按了下去,我們周圍有幾盞燈亮了。雖說每盞燈的瓦數都不強,但一起亮了,光線把我眼睛弄得很疼。
我不敢閉眼睛,瞪著海螺屠夫,防止他有啥小動作。
海螺屠夫倒是拿出一副很欣賞的樣子,看著這些燈泡,他也不嫌刺眼。鐵軍一直觀察著他,突然間,他指著海螺屠夫,開口說,「兄弟,你身手敏捷,就算在站立時,重心也偏前,當過特種兵的人,都有這種特徵。而你的右腿受過傷,要不是穿了特殊鞋子的話,你走路肯定會有點坡。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因傷退役的特種兵,對不對?」
海螺屠夫噓了一聲,對鐵軍說,「老大對你們做過調查,尤其你,代號紅豺,果然是厲害。」
這間接說明,鐵軍猜對了。
鐵軍又往下分析,「你喜歡海螺,聯繫著你的身份,我想起了中國海軍陸戰隊,起源於一九五三年,成立前期主要任務是收復被南韓控制的島嶼。等朝鮮戰爭結束,一九五七年中國領導人放棄了武力收復台灣的計劃,海軍陸戰師被解散,但仍舊保留了海軍陸戰隊內部的部分編製。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圍繞南沙群島和西沙群島主權歸屬的分歧和爭端開始加劇,國內再次組建能夠執行兩棲和登陸突擊行動的力量,尤其在海南島和廣東湛江市先後部署了一個海軍陸戰旅,我看你的年紀,也就四五十歲,是不是在這兩個海軍陸戰旅服役過呢?」
海螺屠夫呵呵笑了,古怪的一邊搖頭又一邊點頭的,好一會兒才回答說,「沒錯,我曾在海南島當過兵,從兵種來說的話,我是特種蛙人。」
我以前一直把海螺屠夫當成兇手,甚至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狂魔,但聽他這麼承認自己之前的軍人身份,我竟隱隱又有另一種怪怪的感覺。
海螺屠夫似乎還被鐵軍這番話勾起了傷心事。他拿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回憶著說,「我們那批蛙人做了一次極危險的任務。最後雖然任務完成了,但就剩我和另一名兄弟一起回來了。我們受了不可逆的重傷,國家安排退役,但接下來……」
他說到這,表情很猙獰,還用一雙發出凶光的眼睛瞪著我們。
第二十二章鬼剃頭
我被海螺屠夫的眼神嚇住了,怕他有啥危險舉動。不僅是我,大嘴也把槍掏出來。
我倆一起指向海螺屠夫。他並沒害怕,鐵軍也一擺手,那意思讓我和大嘴別急。
海螺屠夫拿出一副回憶樣,接著說。「我和我那兄弟轉業後。都做了一名片警。其實我這裡……」他拍了拍右腿,「是光榮的,用它換了敵人一條命,但我老婆卻因此看不起我,說我是個廢物點心,她還偷偷跟一個小白臉好上了,畢竟人家有錢有車的,呵呵呵……」
海螺屠夫放生大笑,但笑聲卻讓我瘆的慌。他又說,「我那兄弟心不壞,卻是出了名的臭脾氣,他跟所長關係處的不好,安排夜裡執勤,有一次有個富二代酒駕,把他撞死了,但僅僅是撞死了。沒有後文了……」
海螺屠夫一摸後腰,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把尖刀來。這跟傳統匕首不太一樣,顯得有點憨,但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它還冒著幽幽的烏光。
我想到一個詞,潛水刀,這也是蛙人專配的武器。
海螺屠夫望著這把刀,喃喃說,「它永遠是我的朋友,而且懂我。我那晚喝醉了,被這兩件煩心事鬧的,最終忍不住,帶著它趁夜把那對姦夫淫婦殺了,又把那富二代脖子割斷了,我記得很清楚,看著刀刃上的血跡。我特別開心,所有煩人的事一掃而光,你們有那感覺麼?」
他說著。還把潛水刀指向我們。
我明白他為何殺人了,尤其針對那些車震的情侶。我們仨一時間各有想法,都沉默不語。
海螺屠夫一轉話題,說就他媽的說他自己那點破事了,今天我們要商量公事。
他拿著長柄遙控器,又按了一個按鈕。我聽到遠處有嗤啦嗤啦的響聲。
那裡太黑暗,我看不見發生啥了,急忙舉起電筒照過去。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天上飄著一個人。
她穿著粉紅色的馬甲,這是妲己的。她還大頭衝下,飛速的往我們靠來。
我心跳加快,心說這是啥情況?妲己死後變成鬼了?但就算是一個鬼,她也不該這麼倒立的飄著吧?
我又觀察著,漸漸地我看明白了,這其實是菜菜,她穿著妲己馬甲呢,而且她雙腳被綁在一個索道上,有個小枷鎖帶動她正快速移動著。
這移動路線也一定被事先設計好了,最後她停到海螺屠夫的面前,也因為停的太突然,她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菜菜的嘴巴上被封著膠布,她沒法說話,只能嗚嗚叫著,另外一定是驚嚇過度了,她還嚇得流淚了。
海螺屠夫對菜菜這舉動很不滿意,嘖嘖幾聲,湊過去把那膠布撕扯下來,又跟菜菜說,「跟你說好幾次了,一天天不會笑,就他媽會哭!」
菜菜很怕海螺屠夫,一時間使勁強挺著,讓眼淚止住了。海螺屠夫獰笑著,說了句乖,又對菜菜的下巴吻了幾下。
他這是公然在我們面前耍流氓,而我此刻想的是,妲己到底哪去了?不會也被海螺屠夫非禮了吧?
我壓不住怒火,舉槍扣動扳機。伴隨砰的一聲響,一發子彈打在海螺屠夫附近的地上。
海螺屠夫身子一頓,菜菜嚇得哇了一聲,也估計就因為這麼一哇,菜菜嘴裡的口水噴出來不少,全落在海螺屠夫脖子上。
他不滿的用手擦了擦,還扭頭陰森森看著我。
我不示弱的往前走了一步,問他,「妲己呢?」
海螺屠夫噓了一聲,說你著什麼急?頓了頓後他又強調,「我知道那女法醫的重要性,她才是這次談話的重要籌碼之一,你放心,老子做事有尺度,我們這幫兄弟不僅沒動她一根毫毛,還把她當貴賓一樣照顧著。」
我稍微安下心。鐵軍不想多說沒用的,直接問,「你們這次要談什麼?或許說想要什麼?」
海螺屠夫讚了一聲,說跟爽快人辦事,真是痛快。
他一推菜菜,又把精力放在我們身上,還比劃著說,「老大要的很簡單,就是一個文件,對於你紅豺,你想弄到它,應該不費力氣。」
別看海螺屠夫說的輕鬆,我卻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壓力。
鐵軍讓他細說說。他指著鐵軍回答,「漠州警方抓趙曉彤的時候,調用了部隊的直升飛機,這說明你跟那邊的人很熟,想必你也知道,那部隊還秘密研發東風導彈。我們老大對東風五型號的液體燃料系統很感興趣,但那東西的核心技術,市面上根本沒有,這就得勞煩你把它弄出來了。」
我一聽到東風倆字,差點倒吸一口冷氣,心說我的乖乖,這幫土匪胃口好大,東風導彈說白了,可全是遠程洲際導彈,最重要的當然是燃料系統了,不然怎麼實現跨國打擊?
我不清楚這核心技術到底有多大價值,但估摸著,少說也是價值連城。
鐵軍聽完皺起了眉頭。海螺屠夫怪笑著,把潛水刀舉起來,有意在菜菜臉前晃悠,還念叨說,「一旦得到文件,有三件事,我們承諾立馬收手,一是在網上公開漠州警局那點齷蹉事,二是還大漠州一個安寧,我們這幫人永不犯這裡,三是歸還妲己和菜菜。當然了,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先把這娘們給你們。」
他說完又猛地一跳,拽住綁著菜菜雙腳的繩索,猛地一割。
他這把刀太鋒利了,一下子就把繩子隔開,要不是他又及時推了一把,菜菜很可能腦袋先落地的。
但這麼一弄,菜菜也摔個夠嗆,當場就暈了。
海螺屠夫繼續等我們的答覆,而笨尋思,鐵軍壓根就不能同意。我覺得氣氛太僵了。
沒一會兒,海螺屠夫的電話響了,他用的還是很老式的小手機,他接了後沒說話,聽完一皺眉,很快就撂了。
他又冷冷看著我們說,「警方還有第二波援軍?你們笨的可以,真以為把我圍剿了,就能太平了麼?」
我納悶了,不知道這援軍是誰派來的,鐵軍也是突然出現一絲詫異。
海螺屠夫盯著不遠處的一個空窗戶看了看,讓我們考慮三天,之後給他答覆,同意或不同意。他又奔著窗戶跑去。
別看這小子穿著特殊的鞋子,快跑起來還是有點瘸,卻不影響他的速度,要我說,簡直跟鬼魅有一拼了。
一個眨眼間,他就湊到窗戶,還不耽誤的飛了出去。
我們這是在三樓。我心裡一緊,心說這傻哥們就算身子骨再橫兒,也架不住這麼跳吧?
我和大嘴舉槍往窗戶處湊。等離近了我探頭往外一看,全明白了。
這窗戶旁邊掛著一條鋼絲,海螺屠夫的潛水刀上有專門一個扣子,他跳出窗戶後,用扣子卡著鋼絲,嗖嗖的滑下去了。
此時他也落地了,正弓著身子,消失在夜裡。
我看向鐵軍,那意思怎麼辦?
鐵軍讓我和大嘴把菜菜帶著,我們先回警局再說。
大嘴積極一把,把菜菜背起來。我們迅速下樓,離開這片廢棄的工地。我也真沒想到,海螺屠夫挺損的,偷了我們一個摩托。
這麼一來,就剩下兩個摩托了。我們還得帶著菜菜,所以我和大嘴坐在一起,還居中把菜菜夾住了。
我們開著摩托往回趕。這期間鐵軍給張峰打一個電話。按鐵軍猜的,這第二波援軍,一定是張峰派來的。
我贊同這猜測,因為我們的摩托就是跟張峰打招呼後,從調度那弄來的。
鐵軍連續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鐵軍沒說啥,只是從這一刻開始,他提高了摩托的速度。
我心裡有個不妙的猜測,估計第二波援軍是張峰帶隊,而且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在我們快出郊區的時候,發現路邊停靠著兩輛警車,這警車的車燈都開著,不過倆車都熄火了。
我恍恍惚惚看到,每輛車裡都離了歪斜的坐著不少人。
我們離近後停好摩托,又跑過去查看。我默數了一遍,一共八個警察,都是漠州警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