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我眼睜睜的瞧著薛老鬼要吃掉吳瓊花,驚懼之下,根本來不及動作,李一靈臉色蒼白,掏出一張黃符,嘴裡唸唸叨叨的正在施法,一時間也趕不上來,關鍵時刻,傻鬼看見薛老鬼抓住了吳瓊花,突然身上的黑氣蒸騰而起,似乎把整個屋子都籠罩住了,隱約的我聽到一陣瘋狂卻帶著哭泣的聲音,大喊:「爹,你不能睡我婆娘啊,啊,啊……」
那是一種痛到極致,瘋狂到無可奈何的呼喊,絕望的情緒立刻就感染了我,特媽的,薛老鬼當年一定是扒灰,睡了自己的兒媳婦,卻被傻兒子看到,成了心病,傻的更厲害,這老畜生,到底有多不是人,才能幹出這種事來?
傻鬼猛然朝著薛老鬼撞了過來,瘋狂到了極致,薛老鬼冷哼一聲,猛然伸出手來,那是一雙血腥的手,上面滿是血跡,帶著濃郁的血腥味道,忽然就變的很長,一把抓住傻鬼拽了過來,看道眼前的一幕,我突然回過味來,薛老鬼上來就抓吳瓊花,為的就是把傻鬼給引過來,因為他要是去抓傻鬼,吳瓊花不會這麼激動,也不會瘋狂的猛撞,更不會去搭救傻鬼,只有抓住吳瓊花,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抓住宅子裡最後的兩隻戾鬼。
薛老鬼死了還如此好算計,我心裡不由得一陣陣發寒,根本沒有勇氣做些什麼,李一靈念完了咒語,還在快速的捏決,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朝我喊道:「別讓他得手,否則咱們都得死在這!」
我感覺有些荒誕,為了活著,就得拚命,不拚命就活不下去,這是一個不可解的悖論,很明顯李一靈需要時間,而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李一靈全身血跡斑斑,看著我眼神滿滿都是鼓勵,我心中忽地就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了,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我珍惜和守護的東西,比如說友誼,我和李一靈認識也不過才幾天而已,彼此卻有了過命的交情,我知道他是真拿我當朋友了,而我又何嘗不是?
李一靈是孤獨的,我又何嘗不是孤獨的?在這個冷漠的世界,當有一個能跟你同生共死的兄弟,那就好好珍惜吧,人活著,有時候並不是只為了自己,我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八卦鏡,對著李一靈喊:「你看著,哥們不是孬種!」
怒吼一聲朝著薛老鬼衝了過去,人在無所畏懼的時候,也就無所謂怕不怕了,此時我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薛老鬼吃了傻鬼和他媳婦,薛老鬼自以為看透了我,覺得我沒有勇氣,更沒有那個膽量對他動手,所以根本沒有防備,側身對著我,似乎都懶得看我一眼,一邊啃咬吳瓊花,一邊盯著李一靈,他所忌憚的只有李一靈。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懦弱如我,也有雄起的時候,他雙手一手抓著吳瓊花,一手抓著傻兒子,雙眼血紅血紅的,已經啃掉了吳瓊花半個肩膀,嘴角黑氣和血腥的煞氣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陰森恐怖,吳瓊花努力掙扎尖聲嘶喊,聲音之淒厲,震動的整座公館都在顫抖。
我掄圓了胳膊照著薛老鬼的腦袋就砸了過去,這一下起到了偷襲的效果,薛老鬼結結實實的挨了我一八卦鏡,腦袋都砸憋了,冒著血紅的煞氣,雖然對他造不成太大的傷害,但還是對他造成了傷害,薛老鬼身上血煞的氣息紛亂,傻鬼使勁一扭,尖叫一聲,飛了出去,薛老鬼萬萬沒想到我敢動手,竟然有些錯愕的轉頭看我,隨即凶狠的伸出滿是血跡的手,朝著我脖子抓了過來。
三十三章困獸猶斗
薛老鬼來抓我,我想也沒想就迎了上去,以為能跟他來個硬對硬,就算不如他,也能硬氣一把不是,悲劇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薛老鬼根本不跟我硬碰硬,他那血腥的鬼爪子突然拐了一下,像是條詭異的活蛇。
我沒有打著他,而他卻抓住了我的手腕子,如鐵鉗般一捏,鑽心的疼痛帶著陰寒煞氣,瞬間感染了全身,整個右手都像是不存在了,更無法握住八卦鏡,掉到了地上,不僅如此,還把繫在我手腕上的紅繩也給掐斷了。
豆子一樣的冷汗從我臉頰上不斷流淌,疼的我往上一蹦,大叫道:「臥槽,臥槽……」
我玩了命的掙扎,不停的亂蹦,是真疼啊,完全是無意識的上躥下跳,情急之下的亂蹦使得薛老鬼一時間竟然奈何我不得,反而被我帶著忽忽悠悠的,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薛老鬼使勁一拽,我就倒在了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他抬腳朝我心窩上踹了下來。
濃郁的血腥煞氣自上而下,力道相當兇猛,絕對不亞於一把鐵錘砸下來,我使勁的朝旁邊一滾,沒滾動,手還被薛老鬼拽著呢,就在這危機時刻,李一靈終於是念完咒捏完決了,手中的黃符包住金剛杵,使勁一抹,金剛杵上的黑氣消失殆盡,重新煥發出耀目金光,接著李一靈朝薛老鬼甩出了黃符。
黃符激射而出,正好替我擋住了薛老鬼那一腳,黃符散發著霸道氣息,猛然將薛老鬼掀飛,李一靈腳下踏著怪異的步伐,手中金剛杵比比劃劃的,看上去像是再跳一種怪異的舞蹈,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在踏道家的步罡踏鬥。
步罡踏鬥,就是高功法師假十尺見方的土地,鋪設畫有二十八宿星象的罡單,作為九重之天,然後在罡單之上,腳登雲靴,隨著道曲,沉思九天,按斗宿之象,默唸咒訣,徐步踏之,以召請神將、伏魔降邪或者神飛九天、奏達表章,十分的玄妙,一般沒個十幾二十年的修煉,根本就踏不出神通來。
李一靈就踏出神通來了,但別跟他比,這小子就是個妖孽,步子踏的極正,速度還快,轉眼就到了近前,到了這個時候,薛老鬼還是沒捨得放棄吳瓊花,拽著她一起飛了出去,李一靈步伐雖然怪異,動作卻是快的不可思議,眨眼間到了我面前,我驚魂未定的爬了起來,縮在李一靈的身後,感覺手腕又疼又癢,低頭一看,手腕腫的跟個饅頭似的,忍不住伸手去撓。
「別撓,撓破了陰毒入體麻煩就大了。」關鍵時刻,李一靈提醒了我一句,可手腕也實在是太癢癢了,像有幾十隻螞蟻在上面爬,我強忍著不撓,轉移注意力去看薛老鬼,就見他一雙死魚眼狠狠的瞪著我和李一靈,又在吃吳瓊花,這麼會的功夫,吳瓊花被他啃掉了半個膀子了都。
「小哥,快想辦法啊,薛老鬼快把吳瓊花啃掉半扇了。」我著急的大喊,也是轉移手腕上酸癢難耐的注意力,李一靈手握金剛杵,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薛老鬼,聽到我喊,一扭頭,對旁邊傻鬼道:」他睡了你媳婦,還要吃你媳婦,你就這麼看著?」
傻鬼不知道是被摔得更傻了還是被薛老鬼捏的受了創傷,掙脫薛老鬼之後,竟然傻乎乎的貼在牆壁上沒動彈,李一靈這句話像是摁動了傻鬼的啟動開關,猛然一聲怪叫,朝著薛老鬼狠撞了過去,傻鬼一動,李一靈突然也動了,跟在傻鬼身後,手中多了道黃符。
薛老鬼見傻鬼衝過來,一伸手朝傻鬼抓了過去,就在這時候,傻鬼身後的李一靈也到了,黃符跟著傻鬼激射而出,薛老鬼像是早就料到李一靈會這麼幹,手腕一沉,那串念珠猛然閃現,滴溜溜轉動著襠下了黃符,還將他和吳瓊花,傻鬼一起籠罩了起來。
薛老鬼佔了上風,咯咯……陰笑,仍然在啃吳瓊花,傻鬼憤怒的如同一隻走火入魔的公牛,朝著薛老鬼橫衝直撞,想要救下他鬼媳婦,奈何身上捆綁著紅繩,每一次都被薛老鬼打的飛出去,撞在念珠形成的圈子上又被反彈回來,再被薛老鬼打飛出去……如此的往來反覆。
念珠上面,兩顆還沒被染黑的念珠,其中一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起來,照此下去,等薛老鬼吃了吳瓊花,再吃了傻兒子,薛家大宅就再也困不住它,而它也會因為吃了太多的鬼變身為煞,引起一場災難。
世界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的矛盾可笑,就比如眼前的這串念珠,困住薛老鬼在大宅子裡的是它,幫著薛老鬼抵抗我們的還是它,念珠是沒有意識的,他只是帶著高僧加持過的慈悲存在的法器,怪不了他,怪就怪人心太過險惡。
薛老鬼啃著吳瓊花,喉嚨裡發出得意的笑聲,李一靈瞧著薛老鬼突然也笑了笑,腳下踏著禹步,雙手舉起,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拿著金剛杵,大聲念誦咒語:「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
咒語聲非常清亮,頓時給人一種身心上的放鬆,李一靈念的是梵語陀羅尼,誦此陀羅尼者,世間八萬四千種病,悉皆治之。若在山野誦經坐禪,如有山精魑魅鬼神惱亂,誦此咒一遍,諸鬼魔悉皆被縛。如法誦持者,觀音菩薩,一切善神,金剛密跡,常隨護衛,不離其側。
李一靈腳下踏的是道家禹步,手中法器是金剛杵,念的是梵文的陀羅尼,真真的是個人才,更讓我感到驚奇的是,李一靈並沒有兇猛撲上,跟薛老鬼來個驚天動地的大戰,而是小心的走到念珠散發著陰氣的圈子外面,一張黃符甩出,搭在懸浮在空中的念珠上,一張小小的黃符,竟然壓得念珠沉了下來,飄在李一靈的胸前。
李一靈雙目都快要放出光來了,緊緊盯著念珠上那顆快速染黑的珠子,拿起金剛杵,咒語聲中,一下,一下的戳了過去,他神情十分認真,像是一個木匠在敲打釘子,更像是一個雕刻的絕世高手在精心打造一件藝術品,就是他這看似輕柔的動作下,金剛杵每戳一下珠子,就帶起念珠形成的黑色陰氣圈子震顫一下,開始還很輕微,隨著他動作越來越快,圈子的震顫也就越來越大。
震顫的力道宛如一**的潮水,翻湧不絕,圈子裡的薛老鬼被震顫的幾乎都要戰不穩了,更不要說繼續吃吳瓊花,更為奇異的是,隨著金剛杵擊打念珠,那顆染黑了半邊的念珠,一點點又變回了原來的顏色,薛老鬼不僅是站不穩,反而震盪之中不斷吐出黑氣,黑氣又飄回到吳瓊花身上,幾乎就要彌補完全。
薛老鬼還是著了李一靈的道,在圈子裡變得憤怒起來,身上的血煞氣息越來越濃郁,散發著詭異的紅光,也顧不上去吃吳瓊花和傻兒子,雙手高高舉起,操縱著念珠快速轉動,黃符一時間有些壓制不住念珠,念珠開始慢慢轉動,同時散發出黑色的陰氣,潮水般朝著李一靈瘋狂攻擊。
我開始替李一靈擔心,很快就發現我的擔心純屬多餘,李一靈賊的很,並不硬拚,而是腳下邁著步伐,跟著念珠轉動移動,一雙手穩如泰山,手中金剛杵還是一下一下又一下輕柔且快速的擊打著那顆念珠,大有一種玩上了癮,就是任性的感覺。
李一靈專注之下,那顆珠子被他戳的發出卡卡……脆裂的聲音,有點堅持不住了,薛老鬼終於慌張了起來,一邊朝著珠子上吐血紅的陰氣,一邊操縱珠子想要將黑色的一面對準李一靈,李一靈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腳步跟隨珠子耳中,全神貫注的盯著那顆珠子,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戳,相當的細緻。
眼看著李一靈和薛老鬼僵持不下,我也做不了什麼,只能是大聲喊叫替李一靈加油:「小哥加油,哥們看好你,你是最棒的,你是最萌的,你是最吊的……」
「啪!卡嚓!」李一靈專注下,那顆珠子終於承受不住,愣是被他戳的粉碎,漂浮在半空中的念珠猛然散開,所有的珠子掉到地上,骨碌碌四下滾動,最後這一下激盪起來的波動十分巨大,猛地把薛老鬼和吳瓊花和傻鬼全都掀飛了出去。
「趁他病,要他命!小哥干死那老畜生。」我興奮的大叫,卻不知道李一靈消耗也是不小,擊碎了念珠後開始大口喘氣,臉色更加蒼白,汗珠不斷的低落,卻還是朝著薛老鬼邁了一步,就在這個時候,薛老鬼突然站了起來。
開始還是搖搖欲墜的模樣,接著就猛然站直,身上血紅的煞氣已經濃郁到了一定的程度,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跟個特大號的紅燈籠似的,李一靈見他站直,金剛杵前端對準了薛老鬼,大聲念誦咒語:「娑婆訶,那羅謹墀、皤伽羅耶,娑婆訶,摩婆利、勝羯羅夜,破,破,破!」
金剛杵光芒大盛,李一靈一個箭步趕上,對準薛老鬼狠戳了過去。
三十四章魂飛魄散
李一靈唸咒語的時候,時快時慢,有時候一個字特別的脆,有時候幾個字又拉長了音,就是這種不規律的音符字句連在一起,產生的效果卻非常大,給人的感覺不光是神秘,更有一份莊嚴和殊勝蘊含在裡面。
李一靈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很凌厲,金剛杵在咒語聲中光芒也分著層次,不再是簡單的金光而是光芒交疊亮起,淡淡的,十分祥和的光芒在屋子裡若隱若現,薛老鬼十分懼怕光芒,飄忽了一下,躲避李一靈的攻擊,直接朝我撲了過來。
臥槽他姥姥的,果然還是軟柿子好捏,誰都想捏一下,看來欺軟怕硬不光是人的天性,也是鬼的天性,我能怎麼辦?躲開,還是勇敢的迎上去?
我選擇是有限度的勇敢一下,具體來說,就是稍微試探著頂一下,要是能沾便宜,我就化身為正義的使者,痛打落水狗,要是佔不到便宜,反正李一靈就在身邊,薛老鬼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於是我就念頭通達的迎了上去。
迎上去才發現八卦鏡剛才掉地上了,也來不及揀,要說哥們腦子就是好使,急切之間,還是想出了辦法,朝著薛老鬼呸的吐了口吐沫。
都說吐沫能擊鬼,那也得分是什麼鬼,普通的孤魂野鬼還有顧忌的躲一躲,薛老鬼都快成煞了,我這點吐沫星子還真噴不死他,躲都沒躲,一雙怪手滿是血腥的直奔我脖子。
人都是在磨練中成長的,真是一點說的都沒錯,要是以前,我見薛老鬼這凶神惡煞的模樣,早就跟鵪鶉一樣的動彈不得了,可這幾天過的實在是太刺激,膽子大了不少,實戰經驗也算是鍛煉出來了,緊要關頭我竟然沒有慌亂,而是舉起了胳膊擋住了脖子。
我身上穿著中山裝呢,中山裝式樣雖老,可也是件衣服,也是有袖子的,一擋之下,薛老鬼抓住了我胳膊,我沒有感覺到先前那種刺骨的疼痛,只是酥麻了一下,薛老鬼卻跟抓了火炭似的鬆開了手,這麼個功夫,李一靈趕了上來,手中金剛杵朝著薛老鬼身上狠狠一戳。
光忙穿透了薛老鬼身上的血紅煞氣,嗷!一聲慘叫,身軀猛地挺起,直愣愣的又朝我撲了上來,要說哥們運氣也真是好,就在薛老鬼抓住我袖子受了點小挫鬆手的一剎那,我做了一個決定,去撿地上的八卦鏡,畢竟手裡有傢伙事,也多點底氣。
薛老鬼直挺挺彈射過來的時候,我是彎著腰的,薛老鬼竟然被我絆了一下,身軀向後仰去,我還沒碰到八卦鏡就被他撞了個跟頭,薛老鬼被我絆倒,一時間也難以掌控身形了,李一靈賊精賊精的,一直就在等這麼個機會,那是絕對不肯錯過的。
手中不知怎地就多了張黃符,念誦咒語:「唵吽吽,三檀那韓難延干夷攝敕,起九天都火雷部無邊大力神王,九天火雷火電火飛火欻火流火七星火霹靂火炎雷烈火,九天都火雷王嚴,駕夔龍坐騎飛虎獅子白澤獬豸麒麟火駝火象火馬火鵰火獸萬群。」
趁著薛老鬼一仰頭的功夫,黃符帶著惶惶火氣,激射而出,時機掌握的實在是太巧妙了,稍早,薛老鬼就會抵擋閃避,太晚,仰殼倒下,就落在了我身後,我就成了擋箭牌,而李一靈掌握的這個時機,正是薛老鬼最無可奈何的時候。
黃符碰到薛老鬼的身上,並沒有金光四射,霹靂之聲四起什麼的,而是到了薛老鬼身邊就變得跟張毯子一般大了,輕輕一卷,動作很輕柔,很像是一個山東大妞溫柔的在煎餅卷大蔥!薛老鬼無法抗拒,拚命掙扎,道黃符在他的掙扎下卻是越變越大,幾乎把他的整個身軀都包裹在其中,只露出一個瘋狂猙獰的腦袋。
「火龍火馬,火郎火女,從天降下,丙丁湧出。火虎布氣,八龍奔飛。都天五將,噉雷發聲,飛沙走石,拔樹移根。風輸左擁,火車右行。照耀三界,化作赤城。八卦斗底,羅布四圍。威罩天下,炎烈飛威。鬼精見者,入地萬丈,化作灰飛。古木惡廟,永劫塵迷。急急如太乙元君律令」
李一靈神情肅穆,金剛杵別在腰帶上,雙手快速的捏絕,不怒自威,雙掌猛地一拍,慢慢合攏,形成個火焰的形狀,我能感覺得到李一靈身上的氣勢,更能感覺得到在李一靈的咒語聲中那道黃符散發出來的火熱力道。
薛老鬼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凶狠霸道,臉上露出驚駭神色,聲音陰沉的告饒:「法師慈悲,請放我一馬,火符之下,魂飛魄散,再也沒有了生路,我知道錯了,願意懺悔罪過,承受冥府判罰,進入地獄……」
這會知道懺悔了?剛才欺負的我都快尿褲子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懺悔?薛老鬼生奸猾無比,萬萬不能聽他的,我急忙對李一靈道:「小哥,別聽他的,這老畜生就不是個能悔改的,還跟我說什麼有刀則屠,無刀成佛,弄死他……」
李一靈根本沒搭理薛老鬼,也沒搭理我,全神貫注的念誦咒語,在他的咒語聲中,黃符蓬!的冒出一朵藍色的火焰,宛如一朵精靈,很快整張黃符就燃燒了起來,火焰之中,薛老鬼淒聲慘叫求饒,跟條老狗一樣。
我挺看不起薛老鬼的,佔上風的時候凶狠霸道,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一旦被人制服,立刻就哀求告饒,貪生怕死,這個德行怪不得帶兵當軍閥會兵敗,被人逼做寓公。
李一靈顯然不是個爛好心的,薛老鬼的慘叫非但沒有影響到他半點心境,反而咒語聲更加響亮了起來,火焰也越來越猛烈,,薛老鬼在火焰中不斷掙扎,隱約的我看到從他身上冒出絲絲縷縷的黑氣,一點點的焚燒乾淨,更像是一個個的冤魂不停的變換著形狀,一點點的消失。
薛老鬼哀求的聲音越來越小,身形也越來越淡薄,終於在一道白煙冒起之後,煙消雲散,親眼見到薛老鬼魂飛魄散,哥們這顆柔弱的小心臟才算是回了胸腔裡面,剛要鬆口氣,李一靈突然猛地一個轉身,眼珠子賊亮賊亮的道:「要麼超度,要麼魂飛魄散。」
他是對著我說的,眼光卻越過了我,我扭頭去看,吳瓊花不知道什麼時候要趁亂溜走,被李一靈眼光逼住,全身哆嗦,不敢再亂動,傻鬼望著薛老鬼消失的方向,臉上竟然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薛家大宅這三個鬼物中,最可憐的就是傻鬼,看著他悲傷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有些心軟,李一靈嘴唇微動,哼似的念誦咒語,豎起手指一勾,斷了的紅繩突然跳起來在他手指頭上纏繞了幾圈。
李一靈對付薛老鬼實在是太猛,也太霸道,使得吳瓊花根本不敢掙扎,傻鬼一臉悲傷的癡癡愣愣跟在後面,李一靈引著它倆,看了看滿地的狼藉,對我道:「收拾一下,趕緊超度。」
先前佈置好的簡易法壇早就不成了樣子,貢品什麼都砸爛了,香也折了,一時半會的去那找,李一靈見我茫然,道:「車裡還有東西,重新佈置!」
李一靈拽著兩個鬼呢,活也只能是我干,還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我急忙跑了出去,在拉死人的後車廂裡找到個紙盒箱子,拉出來一看,備用的東西挺齊全,比先前的那些只多不少,看來李一靈以前沒少干超度的活。
我抱著箱子回到二樓,收拾了一下滿地的狼藉,總算是有了個樣子,按照之前的,擺放上了貢品,長香,李一靈甩出兩張黃符,把吳瓊花和傻鬼引到上面站穩了,帶著我肅穆的超度。
「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皆成大道力,以伏諸魔精,空中何灼灼……」
誦經之聲肅穆莊嚴,十分好聽,此刻我身心竟然有一種超脫的感覺,念誦完畢,李一靈走到法壇前,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符,合在手掌心捏了幾個訣,然後朝那桌子上的小孔明燈,叱了一聲:「去!」
黃符去如閃電,嗖的鑽進那癟著的孔明燈裡,我就見孔明燈慢慢的膨脹起來,膨脹到跟普通孔明燈差不多的時候竟然還在膨脹,這種感覺很奇怪,孔明燈明明就那麼大,但它的影子,或者說氣體也行,反正就是朦朦朧朧的仍然是孔明燈形狀的東西還在不斷膨脹,最後膨脹到熱氣球一般大小才漸漸平緩了下來。
李一靈捏訣的手勢更快,口中咒語也更快,我明顯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強大的氣場,隱隱的甚至有一種壓迫的力量存在,而他的人整個也起了變化,雙眼圓睜,神采奕奕,手訣變幻的如行雲流水,瀟灑自如。
李一靈口中大喝:「發宏誓願,隨機赴感,普救眾生,百億劫中,度人無量,今依大教,稱舉警諦,惟願亡靈,志心信禮,當壇法眾,皆為稱揚,太乙救苦天尊……他一邊念,一邊圍壇順時針走圈,如太極狀。
然後吳瓊花和傻鬼就飄飄忽忽的進了那個氣場大的跟熱氣球一樣的孔明燈中。
李一靈單手捏了一個劍訣,對那孔明燈叱了聲:「起!」孔明燈裡面燃燒了起來,火苗幽藍幽藍的,飄飄悠悠的升起,李一靈走到窗戶邊上,輕輕把窗戶打開,那盞幽藍幽藍的孔明燈,順著窗戶飄了出去,就這麼兩三分鐘的時間,那盞孔明燈就只能看見一個藍點了,緊接著驟然消失在天際,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做完這一切,李一靈突然雙膝一軟,大頭朝下,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三十五章人心詭詐
李一靈突如其來的倒下,嚇了我一跳,見他趴在地上成了個大字,不由得悲從中來,撲上去梗嚥著大喊:「小哥,你不能死啊,咱們的事業剛起步,你怎麼就能忍心扔下我一個人啊……」
「別……別特媽嚎喪,讓我歇會!」李一靈動也不動,說完這句話開始大口喘氣,我見他沒事,也是鬆了口氣,這口氣一鬆,頓時感覺全身上下酸軟無比,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哆嗦著掏出煙來點著,狠抽幾口緩了緩神。
今天晚上實在是太刺激了,可以說是活到現在為止最刺激的一天,劫後餘生,多少有點驚魂未定,腦子也一個勁的懵,什麼都不想幹,就這麼過去了有三五分鐘,在順著窗戶吹進來的夜風輕拂下,我清醒了清醒,再一看,李一靈還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不動。
「小哥,起來吧,你現在姿勢很不雅觀你知道嗎?跟痔瘡犯了似的,別裝死了,趕緊回家,回家你愛咋趴著咋趴著,沒人管你……」
「我特媽……身上沒勁,扶我一把!」
我把李一靈扶起來,兩人狼狽不堪的往外走,很是悲壯,像從戰場上下來的,走到院子裡,我發現整個大宅不再有以前那種灰色不祥的氣息,清清朗朗的恢復了它本來面目。
我深吸了口清爽的空氣,覺得很有成就感,薛家大宅不會再鬧鬼了,薛老鬼也沒成了煞,再也危害不到別人,我很享受這一刻帶給我的感覺,那是一種心底的愉悅,我做了一件好事,幫助了別人,原來,做好事真的能讓人感覺到快樂。
「sb似的站著,臉上露著賤笑幹什麼呢?」李一靈納悶的瞧著我,這小子半拉身子都被我扶著,跟個軟腳蝦似的,竟然還敢諷刺我,我看了他一眼,道:「你信不信我一鬆手,摔你個逼k的?」
經過了薛家大宅的事,我和李一靈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怎麼也是一起闖過鬼宅,同生共死的兄弟了,何況我們兩個本來就很投緣,人與人的緣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有些人你跟他天天見,一輩子也成不了朋友,有些人在很短的時間就能成為患難與共的朋友,我和李一靈明顯是後者。
推開了薛家大宅的門,靈車就在視線範圍之內,但李一靈消耗過度,實在是沒有力氣開車了,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天色已經很晚,此地又很偏僻,基本上看不到人了,無奈之下我扶著李一靈朝前面的路口走去,想攔輛出租車先回家,明天再來取車。
很辛苦的走到路口,不遠處有個黃綠交加的出租車停在路邊等活,taxi的牌子很顯眼,我精神一振,扶著李一靈大步走了過去,喊叫著:「師傅,師傅……」
出租車是輛現代,車窗開了半拉,司機正在聽著收音機抽煙,聽到我喊聲扭頭看了過來,我急忙朝他招手:「師傅,下來幫個忙,幫我把他扶車上去!」
司機看見我倆先是楞了楞,接著眼中露出驚駭的目光,手指頭上的煙頭都掉了,猛然喊了一聲:「臥槽!」發動車子,離弦之箭一樣衝了出去,我都懵了,這是個神馬意思?李一靈敲了我一下道:「看看你那鬼樣子,又是從薛家大宅出來的,有出租車敢拉咱倆才是怪事,回去吧,休息會,我就能開車了。」
路燈下,我先是看了一眼李一靈,他的臉色煞白煞白的,白的異樣,的確是不像人樣,再看看自己,穿著藍色的中山裝,同樣是狼狽不堪,這年頭還有人穿中山裝嗎?還是從黑乎乎的小巷子裡出來的,要我是出租車司機,我也跑。
沒辦法,只能是扶著李一靈再回去,從薛家大宅到這起碼五百米的距離,等我千辛萬苦的趕回到靈車旁邊,李一靈恢復的差不多了,我卻累的連車都上不去了,我倆乾脆就坐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過了十來分鐘,感覺恢復了點,互相攙扶著上了車,又休息了十幾分鐘,李一靈才發動了靈車。
太過疲累,使得我倆誰也沒有心情再廢話,車子開的飛快,李一靈把我送回家,連個招呼都沒打,開車就跑了,我拖著疲憊的雙腿開了房門,打開燈,溫暖的燈光下,我整個人都要虛脫了,奇怪的是,身體上很疲累,精神卻很好。
而且總有一種什麼事沒辦,卻想不起來的感覺,坐在沙發上泡了杯速溶咖啡,越喝越精神,望著窗外月光的明亮,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就是十五,跟吳老六溝通的日子,急忙到廚房倒了盆水,看了看表,還有十分鐘。
找了三支早就買好的長香,又盛了碗米,插上香,把通冥寶玉放到水裡,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靜了下心神,對著那盆水念誦咒語:「通冥寶玉兮通幽冥,通幽冥兮真牛逼,有請吳老六,有請吳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