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你不知道你會抬著轎子過來,你不知道你會搶下這姻緣線,你不知道你會做出這麼多的事情?」我實在是受夠了。
「孔荷,你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在以往的相處之中,無論我的性格多麼的像男生,但卻很少跟許沫發生過激烈的爭執,如同現在瘋了一樣的質問,更是前所未有的。
所以,我在許沫的臉上看到了緊張,看到了慌亂,更是看到了著急,那是發自真心的,此時的她應該真的很擔心我。
「你要我怎麼冷靜……」那淒苦的神情,的確是觸動了我的內心,不過我並沒有就此放棄,今天我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問清楚。
因為,一個人無論有多麼強大的承受能力,總會有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對於我來說,那根稻草就是轎子裡面的『我』!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恐怖、詭異,讓我心力交瘁,我也在嘗試咬著牙挺過來,可現在我挺不住了,我怕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瘋掉。
「孔荷,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我只是覺得我該來到這裡,該去抬那頂轎子,更應該將將這姻緣線給搶過來!」許沫哽咽著。
「說到底,還是為了破壞這樁姻緣對嗎?」
我的眼淚也早已經抑制不住了:「許沫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童女,是不是你將這一切告訴了瘋婆子,不然轎子裡面為什麼坐著的不是瘋婆子?」
「我……」許沫似乎無言以對。
「一定是這樣的,你就是童女!」
我指著許沫的鼻子說道:「你得知了蘇白和紅花奶奶商量的一切,所以你勸說瘋婆子不要坐在轎子裡面合成這樁姻緣對不對?」
「一定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不然那瘋婆子此時已經跟蘇白牽上了姻緣線,那樣的話出棺的美人,也就不必承受那分離之苦了!」
「都怪你,許沫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話說到最後的時候,我已經是泣不成聲了,為什麼我最好的姐妹要這樣無情的背叛我?
之前,我選擇相信許沫,所以掀開了轎簾,但是沒有想到裡面會坐著『我』,所以我想問問許沫,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原本,我以為我坦誠相待,我顧念了姐妹的情分,許沫理當感受到這份情誼,將所有的事情都給我一個交代,可她卻遮遮掩掩不斷的推諉搪塞。
「什麼叫你壓根兒不知道,什麼叫你也沒有辦法解釋,你就是不想說,不敢說。你看著我的眼睛,把你知道的所有都說出來!」
「我真的不知道!」
許沫雙手撕扯著頭髮,痛苦的哭訴著:「孔荷,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更不明白為什麼要做出這些事情。但是有一樣,請你相信我,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傷害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我知道,當我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我跟許沫的姐妹情分或許就到頭兒了,我感到惋惜、感到心痛,感到不捨,可我必須說出來。
「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會不會相信我……」
第42章不完整的媽媽
「如果我死在你的面前,你會不會相信我……」
許沫的一句話,將所有的爭執都畫上了句號,我抬起淚眼看到的是她嘴角那麼淒然的笑,是如此的蒼白,是如此的無奈。
風停了,彎月躲進了厚重的雲層裡面,在這一刻,似乎所有都靜止了!
我的眼前,只有淚眼朦朧的許沫,只有笑醞愁苦的許沫,只有在我的一番話下,充滿了絕望的許沫!
她就那樣靜靜的望著我,嘴角掛著笑,眼中含著淚,她身上每一個我所熟悉的部位,都是蘊蕩著悲傷和訣別的氣息。
「你走吧……」
我頹然的坐在了地上,她問我的這句話,我沒有辦法給出任何的答案,或許不再質問,讓她就這樣離開,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我走了,我們的情分,是不是也就斷了?」許沫已經不再哽咽,但我能聽出來,聲音裡面是比哽咽更刺痛人心的死氣。
都說哀大莫過於心死,我想只有這句話能夠詮釋此刻的許沫!
她如此,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如此珍視的姐妹情誼,真的要在一夕斬斷嗎?
「許沫,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你最喜歡的季節是秋天,你說那時的世界是色彩斑斕的。但你似乎忘記了一點,這種斑斕的色彩,是萬物以一朝生機換來的,你看到的斑斕世界,卻是萬物衰敗的開始,你欣賞了美景,可它們卻為此付出了生命!」
「我懂……」
「你不懂!」
我輕輕晃動著手裡的白紗轎簾,眼睛空洞的望向遠方,發出了一聲輕歎:「今天過後,你或許會明白吧……這白紗我送給你,從此你我就相忘於一棺村,老死不相往來了!」
呼……
乍歇的風,在我將白紗揚起來的時候又突兀的吹了起來,飄飄蕩蕩的朝著許沫而去,最後蒙在了那張淒然苦笑的臉上。
許沫,沒有將白紗摘掉,而是就隔著那層紗望著我,久久沒有言語,一直到我站起身的時候,她才幽幽淺淺的開了口。
「本是一樁姻緣喜事,最終卻要一面白紗蓋頭收場,這,或許就是我的命吧……」
我聽不懂許沫在說什麼,不過我聽到了那話裡面的無奈和痛苦,就像是一個人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歸宿一樣,宛若那貓老藏山,與主臨別一樣!
我很難受,心如刀絞,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內心之中對於許沫的憤恨,自始至終都還沒有消匿下去。
所以,我只是靜靜的感受著,並沒有說話!
「孔荷,從今日起,我之於你,是那過眼的雲煙,順河而去的浮萍。但你之於我,卻始終都是生命中無法割捨的那一部分,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在我走之前,還有一個請求,希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能答應我?」
「你說!」
「讓我再抱你一次!」許沫說著,躊躇著邁出了腳步。
「還有必要嗎?」
我輕輕轉過身去,不再去看許沫的那張臉,任憑淚水滑落下來,卻硬撐著語氣:「每個人都會有過去,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將來!」
「我連自己的將來都沒有辦法把握,又怎麼敢輕言將來之中有你。所以讓過去的過去吧,以後各自多多珍重吧……」
「我知道了!」
我看不到許沫的臉,但我相信此時的她,一定是無比絕望的,即便她沒有衝上前來抱住我,即便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但是……」
就在那腳步聲漸漸遠離了之後,耳畔又傳來了她的話,那話說的平靜,那話說的清淺,但卻給我造成了海嘯一般的衝擊。
「一個人,如果連過去都不想去緬懷,不想去珍惜的時候,真的會有將來嗎……」
「……」
「我不知道!」
這是我的輕喃,當山風吹得我有些睜不開眼睛的時候,我聽到腳步聲已經漸行漸遠了!
許沫,走了……
她走了,也帶走了我的過去……
甚至,把我的心也挖走了一半兒……
「姐姐,你哭了嗎?」
稚嫩的童音,衝散了一些濃郁的傷感,回過頭我看到那個孩子站在了我的身邊,仰頭望著我,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沒有,是風迷了姐姐的眼睛!」
「你叫什麼?」我問她。
「我沒有名字!」小娃娃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
「因為沒有人給我起名字?」
「你的爸爸、媽媽呢?」我明明知道這是誰的孩子,我明明知道這樣問有多麼的唐突,但我還是問了出來,或許也是在問我自己吧?
「爸爸走了,媽媽一直昏睡著!」小娃娃說著,指了指轎子裡面的那個『我』,隨後試探性的將我的手輕輕牽了起來。
「她會好起來的!」我不知道這是在寬慰小娃娃,還是在寬慰著我自己。
「但是,我想要個名字,姐姐給我起好不好?」
「不好!」我沒有答應他,而是輕輕將他的手給摘開了。
「為什麼,姐姐不喜歡我嗎?」孩子問我。
「不是!」
望著他那張無辜童真的臉,我輕輕的搖了搖頭:「名字對姐姐來說很重要,我怕給你起了以後,就會記在我的心裡,相忘都不能忘了……」
「姐姐,是想忘掉剛才那個姐姐嗎?」
童言無忌,我不能生氣,所以只能繼續搖頭:「我不知道,但如果姐姐早點兒能預料到這樣的結局,我寧可生命中沒有出現過她,記憶中更沒有出現過她的名字……」
「而且……」
「而且什麼?」小娃娃似乎很好奇。
「而且,姐姐跟一個人有過約定,他說他跟我本是舊識,只是我忘記了他。但姐姐覺得根本就不認識他,所以感覺很煎熬!」
「姐姐很想知道那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也想讓他告訴我一切,但是他說,只能靠我自己記起他的名字,所以我……」
「我懂了!」小娃娃點點頭。
「你懂了什麼?」
「姐姐真正害怕的不是名字,而是人!」
「你懂得可真不少!」
我笑著摸了摸那小娃娃的頭,他看起來不過是兩三歲的樣子,但是沒想到心思會通透到這樣的地步,多少都是讓我有些吃驚的。
「大人的事我不想懂,可是婆婆說了,只有去多看、多想,我才能盡快的找到爸爸和媽媽!」
「你媽媽,不就在轎子裡面嗎?」
「那不是我的媽媽,或者說那是我過去的媽媽,又或者說,那是一個不完整的媽媽!」小娃娃這句話說的很深奧費解。
「什麼意思?」這下子,我不懂了。
「我也不知道,婆婆說的!」小娃娃說著,搖了搖頭。
「那她們是怎麼回事兒?」說著,我指了指雕塑的小丫、楊丹以及宿管阿姨。
其實,我知道這個娃娃,八成就是害死小丫她們的兇手,原本我是不想跟她交談這麼多的,但是想到罪不及子女的老話兒,加上這個孩子粉嘟嘟的如此可愛所以就多問了兩句。
沒有想到,還真的問出了東西!
他口中的婆婆,應該就是瘋婆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