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我雖然是三爺撿回來的孩子,並非親孫子,但是……十幾年來三爺對我都如同一家人一樣,語氣從未如此冰冷……
李大姐在地上磕頭,雖然心中有恨,但是看樣子也是疼的實在受不了了,連帶著被嚇的,一張臉已然成了慘白色,掛滿了汗珠子。
聽到三爺我倆的對話,她咬著牙,重新爬回了炕上,眼神裡還帶著虔誠和惶恐。
我吞了口口水,臉色微微發紅,然後一隻手抓著海龍,一隻手抓著李大姐的褲腰。
這個過程中,就難免碰觸到了李大姐的腹部,很有彈性,但是……卻像是死人一般冰冷…
我感覺口乾舌燥,哆哆嗦嗦的將手從李大姐褲子裡面抽了回來。
「恩……啊……」
我的手剛縮回來,大姐突然傳來了一陣喊聲,一把就攥住了我的手。
別往歪想,大姐攥住我的手,純粹是因為痛苦感劇增,下意識的攥住我的手,緩解痛苦。
同時,我聽見大姐的褲子裡面,傳來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好像有人喝水一樣。
李大姐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點紅色,畢竟農村人思想保守,被一老一小兩個男人聽著這怪異的聲音,實在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三爺走過來,衝著大姐的腹部按壓了幾下,然後對大姐說道:「行了,可以把海龍拿出來了。」
大姐點了點頭,塞進褲子裡自己將海龍給拿了出來,此時的李大姐面色有些難看。
當她將海龍掏出來的時候,更是尖叫了一聲,手一抖,將海龍掉在了炕上。
我一看,也是楞了一下,原本硬邦邦的干海龍,竟然好像活了一樣,變成了軟的,上面還濕淋淋的。
我用一塊紙包住海龍,看了三爺一眼,三爺回答道:「走吧,拿出去埋了。」
三爺的診費並不貴,一般的家庭都能承受的起。
從李大姐家出來,三爺帶著我來到了一片荒地,荒地的面積不大,直徑大約十五米左右,荒地的周圍,是三爺種的菜和糧食。
這一整塊地都是三爺家的,可奇怪的是,偏偏就有這麼一小片荒地,雖然土壤肥沃,卻寸草不生。
周圍的糧食,卻都長得好好地。
可是三爺卻說這荒地是個好地方,將用過的藥渣,打胎之後的死嬰之類的東西,都埋在了這片荒地。
我有時候甚至懷疑,之所以周圍的糧食長得這麼好,就是因為這些死嬰藥渣什麼的給了植物養分。
今天的海龍,自然也要埋在這荒地之中。
三爺的精神看起來有些恍惚,自打從大姐家出來之後,他就悶悶不樂,不知道有什麼心事。
他不說,我也不敢問,因為我現在還想著剛才三爺那殺氣騰騰的眼睛。
三爺養了我這麼多年,對於醫理,我自然也是略知一二的。
剛開始看見海龍變軟,我還挺驚訝,不過仔細一琢磨,其實是很簡單的原理。
海龍是一種奇妙的藥材,就是人們常說的管口魚,這東西能夠吞噬陰氣。
活海龍有陽則生,死海龍有陰則靈。
所以有傳說死海龍能夠克制鬼魅殭屍,當然也僅僅是傳說。
三爺挖好了坑,我將軟綿綿的海龍放進了坑裡,當海龍進坑的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腳底生寒,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種感覺格外的真實,周圍的溫度好像在一瞬間就下降了……一陣陣涼風鑽進了我脖子裡面。
我看見海龍的眼睛……竟然彷彿在注視著我。
沒敢多看,急忙將土坑給填上了。
土坑填好後,我站起身來,周圍卻傳來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向著周邊一看,荒地周邊的土豆葉子變成了黑紫色,而原本黃澄澄的小麥……也變得有些烏黑,好像掛了一層髒東西一樣。
「三爺……咱家的糧食……這是咋了?」
我的音調都有些變了,指著周圍的糧食問道。
發生變化的只有荒地周圍的糧食,雖然不多,但是這一瞬間的變化還是讓人毛骨悚然。
三爺此時正低頭沉思著什麼,聽我一說,抬頭一看,原本就沉悶的臉色直接變成了青紫色,大喝一聲:「不好!」
說著,三爺轉身就朝著李大姐家的方向跑去!
三爺今年六十多了,但他是中醫,懂養生,保養的很好,看起來跟五十多歲的一樣,特別是現在一跑起來,我竟然都有些追不上。
緊趕慢趕來到了李大姐家,三爺也不敲門,直接打開大門就衝了進去。
進門一看,那些姑姑嬸子啥的都沒走,看見這一老一小衝進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驚訝。
而李大姐在炕上躺著,看起來有幾分憔悴,畢竟是大病初癒。
「三爺,您這是咋了?」
雖然說三爺砸了李大姐的神像讓她很不滿,但是這到處都治不好的病,畢竟是三爺看好的,禮數自然要做的周全。
三爺看著李大姐楞了一下,脫口而出:
「還活著?」
說完,也不理會其他人的表情,蹲在了菩薩的碎片跟前,盯著仔細看。
這一刻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特別是三爺那一句還活著讓李大姐的臉變成了鐵青色。役叉爪劃。
一個暴脾氣的嬸子最先忍不住開口了:
「三爺,你這話是怎麼說的?你一個當醫生的,咋能咒人家死呢!?」
我也被這尷尬的氣氛搞的有些臉紅,也跟著三爺跑到碎片跟前,盯著碎片看。
可是,這菩薩碎片並沒有什麼異常,不知道三爺為什麼看的這麼入神。
碎片沒有問題……只是我覺得這佛龕下面的地有些問題。
我們村子比較落後,大部分都是土房,沒有地板磚什麼的,地面全都是磚和石頭砌出來的,時間長了顏色發烏,掛著一層土。
佛龕的下面看上去沒有土,但是給人一種發暗的感覺,跟周圍的地面似乎有些差距。
只是這種變化太過細微了,一般情況下很難被發現,即便發現了,也不會當回事兒。
「噹噹噹……」
這個時候,我耳邊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明明是在屋裡,但是……鈴聲中卻夾雜著一陣風聲和寒意……
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我一激靈,我下意識的回頭一看……
鈴鐺的聲音明明就在我耳邊響起,可是周圍根本就沒有鈴鐺一類的東西……
「李嬸兒,你們聽到有鈴鐺響了麼?」我下意識的問道。
我這句話打破了沉悶的氣氛,李嬸兒的臉色好轉了幾分:「沒有啊,我們家沒有那東西……」
還沒等李大姐說完,三爺猛然站起身來,衝著神像的碎片狠狠踩了幾腳:「你這瘟神!你這瘟神!你這瘟神!」
連著罵了三遍,三爺將藥箱放在了地上,將菩薩像的碎片全都給放了進去,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我不知道這一刻其他人是什麼表情,但此時我也覺得,三爺有點過分了。
走出了大姐家,三爺回頭看著大姐家的破舊土房:「記住了,以後李大姐家,是萬萬不能來了,她李大姐的病,也不能給治,就算她死到家裡也不能治!」
三爺臉色蒼白,好像大病了一場一樣,他以前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醫者父母心,可是現在……
三爺看著我戰戰兢兢的樣子,似乎是有些不忍,無奈的搖了搖頭,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回家吃飯……」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三爺經常念叨一句話:
「落梅落梅,梅花終究是要變成雪花的啊……」
而落梅兩字,正是我所在的村子的名稱,落梅村。
雖然叫落梅鎮,但是村子裡卻沒有梅花,名字的由來也不知道,但是我依稀記得,在我小時候,三爺說過,所謂落梅,有別的含義,是為了警醒後人!
但是這些也只是三爺依稀提到的,他從未詳細的說過。
三爺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走著走著,我突然發現,三爺的腳底,突然呈現出了淡淡的紅色。
而且,那隻腳是剛才在神像碎片上踩過的腳!
難道是三爺被神像的碎片劃傷了?不應該啊,這麼厚的鞋底,神像的碎片那麼鈍,應該不會受傷。
三爺腳底的紅色越來越多,沒走幾步之後,就在地上踩出了一個個的血腳印,在農村的土路上,血紅色的鞋子紋路勾勒的十分清晰。
三爺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底,然後看了看血腳印,不以為然,只是冷哼了一聲:「想要我的命,現在你還不行!」
……
從這一天開始,三爺就彷彿將自己封閉起來了一樣,並且放出話去,以後不給人看病了。
之所以還有人敬著他,就是因為他是落梅村唯一的醫生,手段也高明。
但是現在三爺說了這話,他的名聲一下子變差了。
甚至有人說他是故意擺譜,想要抬高價錢。
不過三爺並不以為然,因為從這一天開始,他的心就已經不在看病上了。
三爺每天都在一間空屋子裡面呆著。
跟他一起在空屋子裡的,還有那菩薩的碎片。
而正是因為這空屋子,讓我心中更加的不安。
我曾經聽說過,三爺的父親,一生行醫,但是晚年不知為何,思維混亂,瘋瘋癲癲,成天悶在自己的房間不出來。
有人說三爺的父親治了不該治的病,沾染了莫大的因果,糟了報應,可我一直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三爺的父親是因何而死我不知道,但他是在自己的屋裡活活把自己掐死的,也就是……現在三爺所在的屋子!
這聽起來匪夷所思,人不可能會活活將自己掐死,但是這種事情偏偏就發生了。
三爺說過,他父親那時候已經不單純是一個人了,他是被另一個自己掐死的。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精神分裂一類的。
可是每次我想要刨根問底問他的時候,他總是轉移話題,或者搪塞過去,從來不肯正面的回答。
而這絲毫沒有改變我對屋子的恐懼。
因為我突然覺得,三爺現在的狀態,跟傳說之中老太爺的狀態很像……